夏瑞雪的声音很好辨认, 用网络上的话来说就是总带着淡淡的死意。
听到夏瑞雪的质问后，白茸连对方身影都没敢找，缩着身子往应非逐身后躲。
应非逐配合地用身体挡住了白茸, 目光犀利地扫向不远处的石头。
夏瑞雪从石头后面钻了出来, 头顶上还顶着两根枯黄的草。
她穿着工作服，手上还拿着一张黄色符咒纸张的模样。
天阴沉沉的，白茸和夏瑞雪以焦躁不安的穷奇为界，分别站立在两边。
白茸满脑子想的都是，完了完了，不会要暴露自己的尾巴了吧。
作为从小到大害怕了二十年的事情, 白茸对自己尾巴暴露这件事上一直保持着恐惧。
直到应非逐身上的热源不断靠近, 白茸才感觉到自己冰冷的指尖有了些许回暖。
夏瑞雪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全部身形都暴露在白茸目光中。
她这一举措也让白茸看清她身旁的其他人。
是一个有些闲散的中年男人，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穿着有些破旧的黑色棉衣, 此时正满脸警惕地望着应非逐。
夏瑞雪脑袋有些发晕。
四个人站在虎园最深处, 隔着灌木丛的不远处还有游客们欢笑的声音。
“白茸？你说话啊？”夏瑞雪的声音带着愤怒，“不要藏着，这里多危险啊, 你怎么进来的！”
白茸壮着胆子从应非逐的背后探出脑袋。
他被夏瑞雪吼得心尖都颤了颤，支支吾吾了半天，又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或者说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
夏瑞雪也只是震惊过度, 语气才会稍微重了点。
她也没想到看着乖巧的白茸会直接进入虎园。
而且瞧着这个样子，九成九可能已经识破了他们在穷奇身上设下的障眼法。
很正常的表现, 对吧。
但应非逐不这么想。
他不悦地揽住了想缩回去的白茸，拧眉道：“吼他做什么, 我想带他去哪便去哪。”
夏瑞雪顿了顿，反应过来后张口就想反驳。
站在她旁边的中年男子拉住了夏瑞雪：“别和他吵。”
夏瑞雪错愕回头：“师父？”
“至少是和穷奇修为的大妖。”夏冷压低声音，“你先走。”
夏瑞雪：“我不走！”
应非逐不甚耐烦地打断这对师徒的对话：“又不是拍电视剧，穷奇身上的障眼法是你们做的吗？”
夏冷遥遥望向应非逐，背在身后的拳头握得很紧：“是有怎么样。”
“那看来你们已经知道穷奇的身份了。”应非逐往前走了一步，不顾穷奇的暴躁，“我不知道你们出于什么想法想要将他留在这里，穷奇是凶兽，留在这里对s市很危险。”
夏冷有些烦躁：“我知道，但我也没办法将他捞出来，只能让瑞雪混到动物园作掩护。”
应非逐有些冷淡的说道：“哦，我能带走他。”
在应非逐离穷奇越来越近的时候，穷奇终于忍不住了，怒吼一声朝他扑过去。
应非逐避都懒得避，现在的穷奇连清醒的意识都没有，这些出于原始的攻击手段对他来说，都没办法在应龙的鳞片上留下丁点痕迹。
看到穷奇扑向应非逐的时候，白茸的心跳直接漏了一拍。
他也顾不上想躲着夏瑞雪的想法，身体行动快大脑一步，朝着应非逐的方向连跨好几步。
“应先生！”
应非逐轻飘飘地按住了穷奇的脑袋。
不过眨眼的功夫，身形庞硕的穷奇骤然消失，只不过穷奇所站的地方出现了一只橘色虎斑纹的小猫。
应非逐拎起扭头想跑的穷奇猫猫，完全忽略夏冷夏瑞雪两人，径直回到白茸身边。
“想养猫吗？”应非逐略带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着猫后颈，和白茸说话时又温柔了许多。
白茸看着应非逐手上那只张牙舞爪地猫：“它，穷奇？”
应非逐将猫丢到白茸怀里，看着白茸慌手慌脚的去接猫，满不在乎地说道：“它很好养，也不用按时按点喂饭，吃的话……随便吃点猫粮就行。”
白茸对穷奇还有些害怕，但在抱到软乎乎的小穷奇猫时，又忍不住心软地去逗它。
听到应非逐的话，白茸立马严肃纠正：“不行的，怎么能给穷奇吃猫粮呢。”
白茸一只手抱着穷奇猫，一只手拿出手机：“我去问问大学同学，她知道怎么给猫喂生骨肉。”
瞧着白茸认真的模样，应非逐突然后悔了。
早知道就丢给蓐收去养了。
应非逐轻咳嗽一声：“不用这么认真，他又不是真像猫那样脆弱。”
白茸胆大包天的没搭理应非逐，他的半颗心完全扑到穷奇身上。
太可爱了，像小老虎猫化后的版本，脑袋上还依稀可以看到扭曲的王字。
应非逐：……
更后悔了。
他眼神有些阴翳，干脆去找夏冷他们麻烦。
“我会找官方走程序，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夏瑞雪也没想到，穷奇的事情会解决得这么突然，这么简单。
看着变成小猫大小的穷奇在白茸怀里撒娇的模样，夏瑞雪觉得这个世界太不真实了。
就离谱！
那可是穷奇啊！四大凶兽之一，好食人肉！
但已经接连两次对着白茸撒娇了，上次更是用原形在地上打滚，还想隔着窗户去舔白茸……
想不下去了，夏瑞雪感觉晃了晃脑袋，试图将那些诡异的画面甩出大脑。
夏冷静静凝视着应非逐许久。
“可否知道您的名讳。”
白茸正在被穷奇猫舔掌心，他缩回手，对方又眯着眼睛在他身上踩奶打呼噜。
这完完全全就是一只小奶猫的形象！
白茸忍不住心软，全然没有面对胡河阳原形时的那种客气的状态。
应非逐在看到白茸被舔手时就黑了脸，他丢下应非逐三个字，转身又将穷奇从白茸怀里拎了出来。
“别纵着他。”应非逐压着怒气，垂着眼皮握住了白茸的手。
穷奇对应非逐的态度就要差多了，龇牙咧嘴地去咬应非逐的胳膊，还没咬到就被一道球形结界困在其中。
“嗷呜。”穷奇怒气冲冲地去撞结界，试图从里面逃出来。
看着黄色虎斑小猫团成球去撞透明球体，白茸心都化了，眼巴巴地看着他，又不敢在应非逐手里将穷奇抢回来。
被白茸盯着一分钟不到，应非逐就服了软，将穷奇放回到白茸手中。
困着穷奇的结界仍旧没有去处。
白茸想问应非逐，但应非逐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他。
让穷奇重新被小妖怪抱在怀里，绝对不可能。
白茸稀罕地逗了会儿缩小后的穷奇，直到手机上提前定好的闹钟响起。
“！！！”白茸仓皇地将穷奇还给应非逐，“应先生！我要上班了。”
这句话同样提醒了夏瑞雪，被今天经历弄到恍惚的夏瑞雪骤然清醒过来。
应非逐瞥了眼对面两人，回头揉了揉白茸脑袋。
“去吧。”
白茸乖乖站在应非逐旁边，等他将自己送出虎园。
树影婆娑，昏暗的日光划过发尾。
“把它带上。”应非逐又将穷奇重新放回白茸肩膀上，“放心，现在其他人都看不到它。”
白茸逆着光去看应非逐，风将他的碎发吹得有些乱，搭在眉眼上方，少了几分凌厉。
应非逐拍了拍白茸肩膀：“去吧。”
话音刚落，白茸眼前的光景骤然变了。
等他站稳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之前站在虎园外的位置。
一同出来的还有夏瑞雪。
考虑到她是白茸的拍摄合作伙伴，应非逐顺手将夏瑞雪也送了出来。
秋风瑟瑟吹过，枯黄的叶子轻飘飘地落在白茸的肩膀上。
白茸按住了想追叶子玩的穷奇，转头，对上夏瑞雪无声质问的目光，又心虚又尴尬地扯起笑容。
夏瑞雪眼带控诉：“所以你是大妖怪，早就看出穷奇的身份了。”
白茸赶紧摇头澄清。
“我不是大妖怪！”白茸舔了下唇，越说越小声，“而且，我最开始也没看出穷奇身份，是在拍照时候发现它有两个翅膀。”
正经老虎肯定是没有翅膀的。
听完白茸的解释，夏瑞雪摸着下巴。
“原来如此。”她说，“那应非逐是什么人啊？我师父怎么如临大敌的样子。”
这一句话将白茸问愣在了原地。
他眨了两下眼睛，半垂着眼，卷翘的睫羽在风中轻颤。
白茸有些犹豫地说道：“我也不知道。”
应先生好像从未告诉过他的原形，实际上施淮也没说过，白茸之所以猜测施淮是蛇，还是因为对方特别喜欢发q版小蛇的表情包。
但应先生……
白茸想不出应非逐的原形会是什么。
夏瑞雪惊讶：“你不知道？”
白茸抱紧了穷奇猫：“嗯……”
夏瑞雪：“也是，这些大妖怪脾气古怪，说不定就不喜欢别人知道自己原形呢。”
白茸想为自己的老板辩解。
但他又怕夏瑞雪追着问自己的原形，不敢说话怕引起夏瑞雪注意。
憋了好半天，白茸才嘀咕了一句：“应先生才没有脾气古怪呢。”
夏瑞雪就近找了个石头坐下，深秋的温度已经凉得厉害，她还是手掌给自己扇风。
“他还不古怪？那你觉得他性格是什么样的？”
白茸想了想，十分坚定地说：“应先生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