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早就对少女跳脱的思维有所了解, 但她话落地的这一秒,傅怀慊还是沉默了好几秒。
几秒后,傅怀慊选择放弃善良的谎言, 他语气平静道:“温苓,你看我的, 并不能缓解掉你内心的尴尬。”
“你不给我看你怎么知道不能缓解?”
“我知道。”
“试了才知道。”少女声音坚定:“你不能依靠想象便下定义。”
傅怀慊静默。
温苓抬眸去看傅怀慊,那张俊美的脸此刻太过平静,根本毫无脱衣服的打算, 她嘴唇倏地一瘪,委屈腔调:“怀慊哥,我知道了。”
少女开始控诉:“你就是不想脱衣服,不想缓解我此刻尴尬到脚底能扣出一座梦幻城堡的尴尬,你就是只为自己考虑,你就是不想在我面前脱下你的西装三件套。”
控诉完, 少女开始掉眼泪。
温苓的眼泪真的说掉就掉,眼眶发红, 说话时都带了鼻音,“我本来是好意给你分享胎动, 想着让你这个亲生父亲感受下宝宝对这个世界的第一次反馈,我是为你着想,想让你看完完整整的一个孕肚, 才一不小心把衣服掀的太高。”
少女声音越发委屈,抽抽噎噎着像是下一秒就会变成嚎啕大哭:“再说了, 现在你看也看了,我身体又白线条又美, 还让你过了下眼瘾,怀慊哥, 你把便宜都占完了,就差上手摸了,现在翻脸就不认人了——”
“给你看。”傅怀慊听着越发不着调的控诉,眉心直跳,眸光里少女的眼泪也不是虚假,他不愿意她再哭下去,更不想再让少女肆无忌惮说下去,声音低了点,“眼泪再掉的话,我便收回刚才的话。”
温苓眼泪立即就不掉了。
傅怀慊怀疑她体内有一个开关,可以任意控制眼泪。
温苓小手去抽纸巾擦拭干净眼泪,雪白的小脸上不一会没了泪珠,只一双微红的眼眶显示着她刚小小地哭了一场。
她吸了吸鼻子,看向傅怀慊,催促:“怀慊哥,你脱。”
“当着我的面脱。”
傅怀慊进来给她处理脸颊伤口时,身上只脱了厚重的羊毛大衣,里面的羊毛西装外套还一丝不苟穿在身上。
同少女对视着,傅怀慊停顿了几秒,才伸手去解西装外套的纽扣。
温苓发出不满,小声:“怀慊哥,你之前脱衣服特别干脆利落,怎么今天这么慢?”
傅怀慊俊美的面上没什么情绪,听见少女嘀咕,开口:“想看还是不想看?”
温苓立即道:“要看要看,我不说了。”
少女安静了,只用一双微红明亮的杏眼紧巴巴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宽衣解带。
傅怀慊脱下西装外套,去解西装马甲,马甲脱掉,便是最后一件衬衣。
他从衬衣最上面的一颗纽扣解起,温苓注意到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在碰到第一颗纽扣时微顿了下,才如常解开。
一路接解到最下面一颗,衬衣已经成松散姿态,缝隙里露出一点男人结实的肌肉纹理。温苓的眸光全程只随着男人那只漂亮解纽扣的大手游走,丝毫没注意男人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放在她的脸上。
傅怀慊注意到少女随着他最后一颗纽扣解开时,越发明亮的杏眼,此刻的她给他一种小色鬼的感觉,像是下一秒就会迫不及待扑上来亲自帮他脱掉衬衣。
他定定地看着少女的眸,两只手握着衬衣领口下方位置,将衬衣剥下肩头。
没有彻底脱掉,他声沉:“给你三秒时间,温苓。”
温苓的杏眸在这一秒倏地变大。
嗷嗷嗷嗷嗷嗷嗷傅怀慊的胸肌真的大!!!
温苓上一次见他裸/体还是在「空城」会所的楼上套房,傅怀慊被她吐了一身在洗澡,她趁他洗澡想偷溜意外看见水汽下的一具蓬勃挺拔的男性身体,可当时她看的是背面,只注意到傅怀慊宽厚的脊背修劲的窄腰和一双堪比顶级超模的大长腿,此刻她正面直视傅怀慊的上半身。
纹理考究的白色衬衣往下半脱,盖住半只手臂,宽厚结实的肩头漏在外面,胸肌很大但不夸张,纹理扎实,往下是块状分明的腹肌,随着他呼吸,腹肌和胸肌微微浮动。
傅怀慊的身体跟他古板规矩的性子完全相悖。
他身体充满力量和性感,温苓第一次直观体会到男性肉/体的香气,不是鼻尖能嗅到的香气分子,是一种直达颅内让她精神兴奋的香气。
爱美人士温苓看的杏眼炯亮,眼神不舍得移开一点。
可下一秒,白色衬衣合拢,一瞬间将那具完美性感的身躯覆盖。
温苓一秒瘪气,像是吃了一个月的草,好不容易能吃一块肉,结果那块刚到嘴边的香气四溢的红烧肉却被人蛮横夺走。
她语气带了点娇气,眸光这才从傅怀慊的身体移到他脸上,“怀慊哥,我还没看够。”
傅怀慊垂眸,扣衬衣纽扣的手无比利索,没几秒,衬衣严丝合缝扣到最上面一颗,他语气平静,陈述:“温苓,我的目光只意外落在你身上一秒。”
小色鬼温苓还想看他性感的肉/体,下意识嘴快道:“要是这样平等交换的话,那我掀开衣服再给你——”
话戛然而止,温苓看见了傅怀慊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她不敢说了。
她这话像是色情交易,傅怀慊哪里能接受的了,温苓怕他说教起来,轻咳一声,语气松软转移话题:“怀慊哥,我今晚要跟你一起睡吗?”
傅怀慊套上马甲和西装外套,“隔壁有空房间。”
不过几秒时间,他又恢复了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精英男士模样,温苓更想扒开他西装了,但她不敢,她道:“我要跟你住一间房。”
傅怀慊掀眸看她。
温苓煞有其事道:“许嘉园性子蛮横,她被我摁进泥土里吃了好多泥,肯定对我心怀怨恨,万一夜里来我房间揍我怎么办?”
傅怀慊:“她已经被她父母送下山。”
温苓:“谁知道她会不会半夜偷偷上山报报仇。”
话落,她后知后觉傅怀慊的意思,她立即抿唇,委委屈屈:“怀慊哥,你是不想我跟你睡一间房吗?”
傅怀慊没有停顿,明白他一旦说是,少女的眼泪又会秒落,他道:“没有,可以睡一间,你先去洗漱,楼下长辈很多,我还需要下楼去打一声招呼。”
温苓满意了。
傅怀慊下楼去跟长辈打招呼说话时,温苓去了浴室洗漱。
原本因为看了傅怀慊的胸肌,温苓满脑子都是性感胸肌,没空去想自己的尴尬时刻,可进了浴室,温苓看见墙镜里自己因为孕激素变大的胸部。
她一只手都握不住的程度。
温苓没想过自己还能二次发育。
但她不喜欢大胸,走红毯穿礼服不高级,温苓只希望生产后能恢复自己原来的大小。
可重点不是这个。
温苓耷拉着眉眼看向镜子里两颗深红色的莓果,她真的不喜欢这个颜色,眼下还让傅怀慊看见了。
傅怀慊应付完楼下长辈回房已经在一个小时后,走进卧室,注意到少女已经躺进了被子里,抱着平板在追综艺。
她追的认真,连他进来都没注意到,傅怀慊没出声喊人,先进了浴室洗漱,裹着浴袍上床时,少女才发现他,立即关了平板,喊他:“怀慊哥,你回来了。”
傅怀慊应了一声,人躺进被子里,“早睡,明天要早起。”
“哦。”
温苓把平板放去床头柜上,用遥控器关了顶灯,跟着躺下。
床很大,两人平躺也碰不到彼此。
一分钟后,傅怀慊想着,不应该让少女早睡,应该让她继续追综艺,而不是来折磨他。
他能察觉到少女翻了个身,侧对着他,似乎怕他听不见,人在被子里往他这边移动,但也规矩地停在两人碰不到的距离。
“怀慊哥,我想问你一件事。”
傅怀慊平躺,双手搁在胸腹上,眼眸阖着,无波无澜的语气:“说。”
“我——漂亮吗?”
傅怀慊不作停顿:“漂亮。”
少女停了两秒左右,语气认真又纠结:“我不是问你我的长相,我是问你,我的胸部。”
傅怀慊一下睁开了眼。
别墅的窗帘遮光性很好,隔音也特别好,此刻房内特别安静,他原本已经放空的脑子因为少女的话,无意识浮现了睡前的那一幕。
少女雪白柔嫩的身体线条和缀着两颗深红色莓果的面团。
美地不可方物。
温苓没听见傅怀慊回答,嘴唇轻抿:“我就知道不漂亮!怀慊哥,这都是因为怀孕,我以前特别漂亮,真的,我还拍过照片,但是现在因为怀孕,颜色变深,形状变大变圆,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我以后走红毯都得穿露胸的衣服,得走性感路线,那种高级的礼服我绝不会再碰,不然就会被无良营销号疯狂恶带节奏说我发胖发福不管理身材——”
越说越郁闷,温苓声低下去,委屈着,眼泪快要冒出眼眶,她带了点鼻音道:“我不喜欢怀孕带来的这个影响,一点都不漂亮。”
“漂亮。”傅怀慊本不欲答这么一句话,可眼瞧着她又有哭泣的预兆,他便出了声。
出声后,傅怀慊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微哑。
温苓没注意到他嗓音的变化,只听他说漂亮,她立即把委屈抛之脑后,杏眼睁大变亮,身体也跟着起来,她纤细手臂撑在床上,长发低垂,杏眼在黑夜里竭力去看身侧平躺的傅怀慊,语气开心道:“真的漂亮吗?怀慊哥!”
傅怀慊没有动,知道少女撑起身,低头在看他,索性室内黑暗,他调整了下语气,平静道:“漂亮,所以,你可以安然睡觉了。”
温苓一听他后面这句话,嘴巴又开始抿起,他这完全就像是为了哄她早睡才说的谎话,她不依不饶,追问:“我要你说真话,怀慊哥。”
说着,温苓发现房间太黑,根本看不见他的神态,判断不了他是否撒谎,她立即去开灯,开的是傅怀慊那边的床头灯。
她身体径直越过傅怀慊的身躯,一只手撑在床上,一只手去够床头灯的开关。
可下一秒温苓撑在床上的左手手腕猛地一酸,她右手还没够到床头灯,人直接往傅怀慊身上砸。
“怀慊哥,对不起……”傅怀慊像是真的没有痛觉,一声闷哼都无,温苓砸在他胸膛上,立即心虚着想起来,可太着急,温苓双手撑在他身上时,没注意部位,右手不下心按到,像是没有痛觉的傅怀慊这时闷哼了一声。
温苓后知后觉是什么,立即缩手,腰上也多了一只大手,帮她起身。
几十秒后,温苓躺回了自己那边,她还扯着被子把自己的小脸蒙了一大半。
房间内没能成功亮起灯光。
温苓一双杏眼在黑暗里湿润又明亮。
身侧傅怀慊只发出被她按住时那一声闷哼,便再也没说话。
温苓很轻地清了清嗓子,超小声开口:“怀慊哥,你最近那个有点频繁了,不处理会不会憋坏?”
“睡觉。”男人嗓音微哑,也发沉,像是生气,又或者警告。
温苓立即闭上眼,不再问了。
心里却满意了。
她胸部一定还是漂亮的,不然傅怀慊不会想一下便石更了。
室内暖气充足,温暖如春,心满意足的温苓闭上眼没一会便陷入酣睡了。
身侧传来少女平缓轻柔的呼吸声,傅怀慊还睁着眼。
他一直没睡着,发觉少女入睡后,他起身下了床,没有去浴室,而是往身上披了件大衣,步伐沉稳往房间外走去。
夜色很深,过来别墅的佣人多数都已经回房睡觉,只监控室里还有两个值班的工作人员。
见傅怀慊推门进来,两人起身,傅怀慊吩咐道:“调出晚上六点二十观景区那片区域的监控。”
“好的,傅总。”
几分钟后,傅怀慊回了房间上了床。
他拿过平板,靠坐床头,看向高清监控里,少女紧绷的小脸用力将许嘉园的脸摁进荷花缸的淤泥里。
温苓过来时神色自若,只是在听见许嘉园说他母亲的坏话时,便绷起了小脸,听到最后,她才忍不住快步走去了许嘉园身后。
观景区里这边都是跟许嘉园交好的表姐妹堂妹,她居然也不怕被群殴,就这么冲过去。
傅怀慊眸光柔和注视着监控里的少女,不一会,他侧眸,看向面朝着他闭着眼睡的很熟的温苓,伸了手,却在指腹要触到少女娇嫩的脸颊时顿了顿。
他没有再往前,大手往回收,可熟睡中的少女下一秒抱住了他的手,放在脸颊下压着,粉色的嘴唇微微张开,轻声呓语着什么。
傅怀慊没有抽走大手,手腕被少女抱住,掌心上托着的是她温热的脸颊,他眸光静静看了会她的睡颜。
她像是在做梦,不知道在梦什么,嘴唇张张合合,眉头轻蹙,身体还朝他移动过来,不等傅怀慊反应,他察觉到右侧大腿被少女两条纤细小腿夹住了。
傅怀慊顿在那里。
只因少女不止是夹住,还蹭了蹭,嘴里的呓语在此刻清晰钻进傅怀慊耳朵里。
细密急促的低吟,动听至极。
傅怀慊眸色顷刻间变得深黑。
-
隔天清晨,天还没亮,温苓就被人叫醒了。
叫她的是陈之瑶。
傅怀慊更早起床去监管祭祖流程。
被叫醒的前一秒,温苓还陷在柔软梦境里愉悦着,醒来后看见是陈之瑶,她心情由天上一下降落到地面上。
“你还对我臭脸?你以为谁想叫你?还不是大家都去忙了,爷爷吩咐我来,不然我才不想大早上就见到你!!”
陈之瑶见她醒了,立即从门口退出去。
温苓没接陈之瑶一句话,洗漱好穿上傅怀慊给她准备好的黑色大衣,她往别墅楼下走,还在楼梯上时,便瞧见了在楼下客厅人群中站着的傅怀慊。
男人今天穿了一身黑色,黑色大衣里面是羊毛西装三件套,完美贴合着那具挺拔修劲的身躯。
他正在同一位年轻小辈说着话,俊美的面上严肃而冷峻,温苓看着他,不自觉晃了会神。
她昨晚做春梦了。
也不是第一次做。
自从怀孕后,零零总总做过两三次,她以前从不做春梦,就是怀孕后,她觉得奇怪,上网查了点,发现怀孕后的影响之一是做春梦,说是怀孕后雌激素是孕前的一千倍,做春梦再正常不过,她就没在意,反正她也控制不了。
可以前春梦的对象是模模糊糊的人,她看不清那人五官,可昨晚她看清了男人的脸。
是傅怀慊。
“……”
温苓摇了摇脑袋,把春梦内容晃出脑袋。
今天祭祖,实在不适合想这些东西。
陵墓全部在山上,别墅这里只是半山腰,早上八点整,傅家嫡系旁支一行一百多人人浩浩荡荡往山上走。
温苓跟在傅怀慊身侧,陈之瑶跟傅京曜在他们身后。
她旁边是昨晚跟她险些闹起来的许嘉园母亲傅恩,是傅爷爷领养的小女儿,虽然没血缘,但是是傅爷爷从小养到大,跟傅家这边的关系也算亲近。
傅恩一路上都在同她说话,语气柔和地不能再柔和。
以前每年拜年,即便是傅爷爷在,她都没得到过这种待遇。
温苓知道原因,她昨晚跟傅怀慊睡在一个房间,这些旁支亲戚应该费尽心思打听到了她跟傅怀慊已经领证的事。
不止是傅恩对她热情,她下楼时,路过的每一个旁支长辈都对她和颜悦色,连她昨晚问有没有见过傅怀慊的几位长辈,都来主动同她说话,像是生怕她同傅怀慊说起他们对她不耐烦的事。
温苓余光看了眼身侧高大挺拔的男人,心想着如果大伯母还在,她一定特别为傅怀慊骄傲。
祭祖扫墓流程繁多,须得面带恭敬,不能冒失不能大笑,温苓站得太久,身子有点不舒服,傅怀慊让她去一边坐着休息,傅爷爷爷这么说,温苓便没坚持。
她走去平地上,坐在佣人带来的椅子上喝水,仰头看着不远处。之前每年她都是跟在傅爷爷身后,从没在这个角度看过傅家祭祖,这是第一次以上帝视角看过去。
一百多人穿着黑衣面容肃穆站姿规整给陵墓扫墓鞠躬,尤其是最前排的傅爷爷傅家二伯三伯还有傅怀慊几人,气质出众,个个挺拔,规模宏大,派头唬人。
也怪不得傅家底蕴深厚,一个家族能长久占据豪门地位,并不能只靠一枝独秀,即便嫡系子孙再优秀,也要同旁支企业互相依靠互相成就,这样才能在意外来临时,嫡系旁支互相抱团稳稳立在风暴顶端。
祭祖结束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一行人下山在别墅用午餐,温苓没在餐桌上发现傅怀慊的身影,她去问了傅爷爷,傅爷爷沉默一会说:“他应该还在山上。”
温苓眨了下眼。
傅爷爷叹口气道:“他父母亲的陵墓都在山上,估计要跟他们说会话吧。”
温苓没吃几口饭,她看了眼落地窗外阴沉沉的天气,便搁下碗筷,穿上大衣裹上围巾出了别墅往山上走。
天气并不好,冷风刮的厉害,把温苓的脸蛋都吹的发红。
她在陵园最前面看见了傅怀慊的身影。
陵园旁边种的是万年松,这种松树四季常青,并不会因为冬季便落叶枯萎,一片深绿中,傅怀慊穿着大衣,静静站在一处陵墓前。
温苓不敢靠近,大伯跟大伯母同葬,里面不止是大伯,还有大伯母的骨灰,曾经被她撞进池水里又被打捞起来的骨灰。
不同于寺庙牌位,她此刻有点怕傅怀慊会介意她站在大伯母的骨灰前。
她隔着十几米静静看着傅怀慊。
她觉得傅怀慊此刻应该很难过,他同她一样,没了父母,她总是会在某些时刻很想念父母,总觉得父母在身边会很好很好,她觉得傅怀慊一定也有过这种想法。
风还在吹,温苓鼻子被吹的不舒服,抬手揉了下。
傅怀慊此时看过来,朝她伸手,“过来。”
温苓眨了下眼,怀疑自己听错。
可傅怀慊朝她伸过来的手不是错觉。
她迟疑着走过去,走得很慢,就等傅怀慊一旦缩手,她立即规矩地停下,不去打扰大伯母。
直到她走到傅怀慊身侧,那只大手一直没收回去。
温苓看向陵墓上大伯母的照片,年轻又生动的一张照片,她超小声道:“怀慊哥,我适合来这里吗?”
傅怀慊声音很淡:“你是我的妻子,是母亲的儿媳,没有不适合。”
温苓纠结,仍旧小声,似乎怕吵到在陵墓安眠的大伯母:“可是,大伯母会不会——”
她话语打顿,总觉得不该提,可此刻又不得不提,“大伯母会不会生气?我当初不小心把她的骨灰盒撞进了池水里……”
温苓说着话时说,时刻注意着傅怀慊的反应。
她说是害怕大伯母生气,其实更怕傅怀慊生气她旧事重提。
傅怀慊面上没什么情绪,他道:“母亲性子很好,不会怪你。”
温苓脱口而出:“那你还在怪我吗,怀慊哥。”
话说出来,温苓又开始后悔,她不应该在这里问这个问题,不对,是她根本就不能问出这个问题,傅怀慊一定怪她,如果得了傅怀慊一句肯定答案,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是该说对不起跑下山,还是该僵硬着求原谅。
冷风呼呼吹着,温苓手脚发凉,她低着头,谨小慎微起来,“你当我没问吧,怀慊哥。”
她此刻不想听傅怀慊说怪她,或者说恨她。
傅怀慊却开了口,“不怪你。”
温苓猛地抬头,一双湿润杏眼明亮无比。
傅怀慊不知道是在对谁解释:“即便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在那一个地方撞向我,温苓你只不过是比较倒霉的那一个。”
“……”
温苓反应了一会,才明白傅怀慊的话。
有人就是想要在大伯母骨灰下葬那天让大伯母的骨灰落进水中以此来找一个最后奚落嘲讽大伯母的机会,她被人当成了棋子,被推了出去。
怪不得那天有人绊她,她以为是无意,所以,其实就是有人故意绊倒她,让她撞向路过的傅怀慊。
温苓说不上来此刻的心情,傅怀慊出国十年,她这十年来的担惊受怕只是她的自我揣测,其实傅怀慊早就不再憎恨她。
心里发胀,像是被轻松或者其他情绪充满,她一时半会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大脑空白,神经兴奋,她缓了一会,才同傅怀慊说道:“你跟大伯母说我怀孕的事情了吗?”
傅怀慊纠正:“你应该改口了,温苓。”
温苓眨了眨眼,脸上第一次浮现腼腆,“怀慊哥,我不好意思嘛。”
傅怀慊看着少女脸上罕见的腼腆,“随你,你习惯叫大伯母便这么叫吧。”
温苓重复问了一句,傅怀慊摇头:“没有。”
“那我跟大伯母说?”
“嗯。”
温苓便立即转身看向大伯大伯母的陵墓,脸上氤着放松的笑,她语气轻软:“大伯,大伯母,我是温苓,十二岁因为父母意外去世寄养在你们家,一个多月前我跟怀慊哥领证了,我现在肚子里还有怀慊哥的宝宝,宝宝很健康很健康,这得益于怀慊哥很健康的身体,当然更得益于你们生养出怀慊哥,你们不要担心怀慊哥孤单,再过几个月,就会有一个小宝宝陪着他啦,希望你们在天上也要开开心心……”
少女絮絮叨叨到的话一字不落传进耳朵,傅怀慊余光看着她,直到她说完最后一句话,立即拉住他的手,摁在自己孕肚上,“怀慊哥!第二次胎动耶!你快感受一下,这是不是宝宝在跟大伯大伯母打招呼啊?”
胎动一闪而逝,傅怀慊掌心没感受到波动,只有少女温热的体温和圆滚滚的肚皮。
他很轻地隔着衣服抚摸了下温苓的孕肚,看着温苓冻得通红的脸,说:“下山吧。”
温苓跟大伯大伯母告别:“大伯,大伯母再见,以后有空我会跟怀慊哥再来看你们的。”
出了陵园门口,还有一大段下山的坡路要走。
温苓此刻身心放松,完全地放松,得知傅怀慊不憎恨她不怪她那一秒,头顶上悬着的那把要她小命的刀倏地消失不见。
她偷偷掀眸看向傅怀慊,他面上没什么情绪,可温苓已经彻底不再害怕他。
“怀慊哥。”温苓突然喊他。
傅怀慊侧眸,“嗯?”
温苓朝他眨了下眼,一脸神秘地说:“我跟你说一件事。”
“说。”
温苓垫了垫脚,发现他太高了,她拧了下眉,“你蹲下来,我不想垫脚,今天站了好久,有点累。”
傅怀慊瞧她一眼,蹲下身。
温苓看准机会,一把跳上他的后背,她双手自然而然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她语气里带着小得意:“嘻嘻,我就是想让你背我下山,怀慊哥,你中计了!”
少女趴在他后背上,双手搂着他脖子,说话时热气喷在他耳朵上,他微微偏头,看不见少女的脸,眸底一闪而过一抹很轻的笑,他起身时,两只大手往后托住她的屁股,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嗯,我中计了,温苓。”
温苓开心了,趴在他后背,看他往下走,她小声道:“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你会不会背我,怀慊哥,你没起来之前,我都想着有一半概率会被你扔下去。”
傅怀慊:“你怀着我的宝宝,我怎么可能扔你。”
温苓嘴角轻扬,提及宝宝,她又神神秘秘地说:“怀慊哥,其实我觉得这个宝宝是个小神仙,ta又能给我带来好运又能给我带来财运,ta还特别结实……”
她小嘴叭叭说着时,脸颊上突然落了一抹冰凉,她抬头看,语气惊讶又兴奋:“怀慊哥,下雪了!!!”
傅怀慊步伐平稳背着少女往山下走,闻言掀眸,丝丝缕缕的白雪缓慢落下,他接话:“嗯。”
雪下的不大但也不算小,温苓看着傅怀慊只穿大衣没带围巾,她松开一只手,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开两圈,然后温柔地把一半围巾绕在傅怀慊脖子上,嘴里说道:“怀慊哥,虽然不知道你是否嫌弃跟我共围一条围巾,但是我也冷,没办法全把围巾给你,所以你先忍耐下跟我共围一条围巾好吗。”
围巾才从少女脖子上解下,带着她的体温和馨香,傅怀慊没有说话。
温苓话是这么说,但她必须要傅怀慊说不介意,她的围巾可是很香很柔软的。
她微微收拢抱着傅怀慊脖子的手臂,狐疑:“怀慊哥,你真的介意我跟你共围一条围巾吗?你介意我就拿掉。”
少女说着,小手又开始动作。
傅怀慊开口,声线听起来仍旧无波无澜:“不介意。”
“喔。”温苓满意了,没给他解掉,乖乖地趴在他宽厚的肩头,享受着被人背下山的轻松和落雪,没一会,她再次收紧手臂,把嘴唇凑近傅怀慊的耳朵,“怀慊哥。”
“嗯。”
雪继续落着,冷风呼啸而过。
傅怀慊脖子上围着少女一半围巾,他听见少女喊他名字后,倏然在他耳边认真了语气:“你很好,特别好,如果大伯大伯母还在世上,他们一定特别为你自豪,虽然此刻他们不在你身边了,但是你也不要难过,不到六个月宝宝出生后,你会多一个亲人,ta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