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慊现在已然适应少女活跃的思维方式, 他不作停顿,从西装胸口处的口袋里拿出方巾,去擦拭少女脸上用眼影弄出的污泥黑渍。
“不邋遢, 还是很漂亮。”
温苓趁他松手给自己擦脸蛋,她立即抓住机会去摘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粉钻。
可此时, 头顶传来男人的说话声。
“苓苓,接受或者拒绝我,都不用摘掉戒指, 你接受,这是我送给你的求婚戒指,你拒绝,这便是我送给宝宝母亲的小礼物。”
温苓看着漂亮闪耀的粉钻,美到她心眼里,不得不说, 傅怀慊有点会拿捏她,她摘戒指的动作暂停, 下意识问:“怀慊哥,这个多少钱?”
不是白钻, 是不下十克拉的粉钻,切割面极其完美使得整颗钻石格外的流光异彩,同等质量的粉钻, 温苓在顶奢珠宝店内见过,主钻六克拉, 价值近九位数,而傅怀慊给她的这颗, 比那颗更大更漂亮,价格应该已经远超九位数。
“一亿左右。”
男人平和的话语验证了温苓的猜测。
她慢吞吞眨了下眼, 小财迷属性上线。
“咳……那我收下了?”
傅怀慊温柔地将她脸颊上的化妆道具给擦拭干净,“嗯。”
看了眼美美的粉钻,又看着身侧男人,温苓轻咳一声,强调:“怀慊哥,我收下这并不代表我接受你的喜欢,也没有答应要跟你过一辈子,我们一年制的合约仍旧生效,我只是作为宝宝的母亲才收下的。”
“嗯。”傅怀慊说:“知道。”
看着少女脸颊重新恢复雪白,他放下方巾,看向少女的眼睛,“今天不会逼你立即回应我的表白,苓苓,我会给你时间,思考过后给我答案。”
温苓还陷在收获一枚过亿粉钻的喜悦中,听见傅怀慊说话,她杏眼扑闪了好几下,索要时间:“你今天说的话对我来说太过惊世骇俗,怀慊哥,我不止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我需要很多时间。”
傅怀慊:“要多久?”
温苓冲着傅怀慊伸出三根手指头:“起码三个月。”
傅怀慊面容平和,当着少女的面,大手握住少女朝他伸来的手,压下两根手指。
温苓倏地睁大眼。
一个月也太短了吧!!!
“一个月——”
“十天,苓苓。”
两人异口同声,率先沉默的是温苓。
什么?!
十天!!!
比她想的还要少二十天!
温苓立即蹙眉,“不行。”
“我已经给你半个月的冷静时间了,苓苓。”
她纠结着,看着男人笼罩过来的视线,一只手被压住,她便用另只空闲的手当着傅怀慊的面又伸出一根手指。
“两个月我等不了。”
男人声低,“或者,你现在给我答复。”
温苓立即退了一步,睁圆眼:“二十天!不能再少了!要是再少,我就再也不见你了!!!!”
“好,二十天。”傅怀慊说:“京曜婚礼过后,给我答复。”
温苓耷拉下眉眼。
傅京曜和陈之瑶的婚礼在二月情人节当天,这么一算,从今天起到傅京曜婚礼后刚刚好二十天。
两人在车上说定后,温苓一个人像个小蘑菇一样耷拉着脑袋靠着车窗出神发呆,几分钟后,傅怀慊喊她:“到了,苓苓。”
温苓回过神往外看,微微意外了下。
是傅宅,并非壹号公馆。
她杏眼亮了下。
一路上她都以为傅怀慊会把她拉到市区住宅。
温苓开车门时,忍不住嘀咕道:“怀慊哥,我以为这二十天你会把我带去市区同住,监督提醒我让我每天思考给你的答复呢。”
傅怀慊端坐后排,看着少女的侧脸,“苓苓,我不想克制。“
温苓没听懂,扭头看向傅怀慊。
男人五官俊美,气质冷峻,可看向她的目光却柔情似水,声线也格外低沉悦耳:“你时时出现在我面前,我便想亲近你,但我们关系尚未明朗,对你的一切亲昵欲望都需克制,于我而言是煎熬,不如让你住在老宅,眼不见,也不会时时想亲近你。”
温苓被男人擦拭干净的雪白小脸一点点浮上淡红。
什么啊——
他怎么能这么坦然直白地说出这种话!
她小脸羞红,低声:“你不许说这种话!”
“还有怀慊哥,你也不必抱太大希望!”
“二十天后,我不一定会给你想要的答复。”
傅怀慊没有对她的话做出反应,只道:“虽然住在老宅,但是每晚要给我发一张你的孕肚照,苓苓,我很关心你和宝宝,不要让我担心。”
温苓下了车,关车门时,面红耳赤瞧了傅怀慊一眼。
“发照片可以,但是你不许在床上对着我美丽的身体照片做坏事!”
傅怀慊眸定定地看着她。
“不会。”
“我更希望对着本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怀慊哥!”少女脸色乍红,迅速走开。
空中传来少女飘散的尾音:“礼——义——廉——耻,怀慊哥,罚你默念三百遍!!!”
傅怀慊目送着少女身影消失在了老宅两扇古朴的大门后,眸底很轻地漾起一抹淡笑。
-
温苓进了宅子,一路疾步奔向自己住了十年的闺房。
天冷,她急切想要进屋子里暖和暖和,并且把自己身上打了十几个补丁的破烂棉袄脱掉。
傅京曜坐在会客厅内,从温苓进门绕过石屏,他便瞧见了她,他看着她脸颊红红,此时日光正好,几道光线从她手上折射过来,傅京曜凝眸去看,瞧见了温苓无名指上那枚粉钻。
这种质量的粉钻只有在拍卖会上才能见到,大哥对珠宝收藏从不感兴趣,更不会去拍卖会买珠宝,傅家的人里只有三叔有这种闲情雅致去拍卖会上收藏天价珠宝,温苓手上这颗估计是大哥进了三叔的仓库,从三叔手里高价购入。
傅京曜前几天听三叔大手笔为三嫂的新美术馆购入市中心一栋展馆,想来是从大哥手里得到的钱财。
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起了身,往温苓卧室走。
温苓脑子灵活,躲他躲得得心应手,成日跟在傅爷爷身后,不给他任何可乘之机,可今天傅爷爷去医院复查,没在老宅,他看她还能躲去哪里。
温苓进了卧室,关上了门,先脱掉身上的烂棉袄,随后摘掉鸡窝假发,将她柔顺乌黑的长发放了出来。
她本要进浴室洗漱泡澡,可余光看见自己手上的粉钻,嘴角不自觉轻扬。
傅怀慊对她太大方了,审美还一绝。
这枚戒指太漂亮了。
欣赏着,温苓又想起来傅怀慊的告白,她眉头又轻轻蹙起,走去这趟回来傅宅拿的小行李箱面前,从里面翻找出当初傅怀慊递来的结婚协议书。
珍珠从窗口跳进来,见她行李箱大开,立即来了兴趣,身体一歪,就躺进了她的行李箱里。
温苓一手摸着珠珠柔软的肚皮,一手拎着协议书看。
她着重看当初令她心动的几条。
比如生下孩子后,傅怀慊会给她一百亿。
又比如一年后,由她决定是否离婚,而傅怀慊无条件服从。
温苓分神想着,如果傅怀慊当初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得知他会喜欢上她,他一定不会在协议书上加上这一条。
或者腹黑一下,在这条协议书上做手脚,让这份合同成为一纸没有法律效应的废合同。
转而又想到,以傅怀慊的品行,估计也做不来在合同上动手脚一事。
她只是看了几眼,胡思乱想了会,注意到自己还乌漆嘛黑的手背,立即放下合同,进了浴室。
傅京曜站在了温苓卧室跟前。
十年时间里,他无数次站在这间卧室门前以及卧室里面,那时候她全身心依赖着他,眼里从来不会看向任何一个男人。
可如今,她眼里只有大哥。
别说看他一眼,她如今避他如蛇蝎。
傅京曜用拳头捶门:“温苓,你出来。”
门内毫无声响,傅京曜脸更黑更沉,又重重捶了几下门,还是没任何反应。
故意不想搭理他是吧?
傅京曜用力推了推门,门从里面上了锁,他后退一步看了眼窗口,随后冷哼一声,大步走到窗户面前,手摁着窗台就跳了进去。
上学时候,他惹了她生气,她闭门不开,他走过无处次窗户。
这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温苓的卧室随着年龄渐长,变过很多次装修和布局,如今的装修是浪漫法式风,1.8米的单人床铺着厚厚柔软的床帘,床铺四周罩着蕾丝花边的床帘,粉色带花边的四件套上堆着几件漂亮衣裙和一堆时装杂志。
傅京曜确实没在室内看见温苓的身影,可他又实打实确认温苓在房内。
浴室的水声传入耳朵,傅京曜本能走向门半掩的浴室,可才走一步,余光扫到了那张少女心烂漫的床铺旁边放着一个开着的行李箱。
一份合同随意丢在上面。
而她的猫就趴在合同上面睡觉。
鬼使神差地,傅京曜脚步一转,走向行李箱处。
珍珠对他很熟悉,动也不动,连眼睛都没睁开,傅京曜却没耐心,弯腰略显粗鲁地从猫身下抽出来合同,小猫似乎被纸张喇到肚子,“喵呜”一声,从行李箱里面跳了出来,走到一边舔着肚子下的毛毛。
傅京曜余光都没分给小猫,站在床边看起了那份合同。
原本阴沉的目光随着合同条款进入眼帘而微微平缓。
粗略扫完那份合同,傅京曜脸上阴转晴,甚至还带上了得意的笑,他听着浴室里温苓似乎从浴缸里洗好出来,他把合同一卷塞进皮衣口袋里,人干脆利落又翻窗走了出去。
从看见温苓跟大哥接吻就阴郁的情绪倏地一下消散地干净。
不止是知道了温苓跟大哥的秘密协议,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这份协议书对他和父亲都大有用处。
温苓洗完澡出来,擦拭头发时,珍珠过来使劲蹭她的小腿,温苓蹲下身,摸了摸小猫脑袋,“怎么啦珠珠?”
珍珠低低“喵呜”了声,随后往地上一倒,对她露出柔软肚皮。
“原来是让我给你揉肚肚吗?”温苓动作轻柔地给小猫揉着肚皮,揉了一会,一阵风吹来,温苓打了个冷颤,看向风的来源,是跟门同一侧的窗户。
“咦?我有开这么大吗?”温苓纳闷着,起身走去关窗。
关完窗户,温苓折身抱起小猫,坐去沙发上,把小猫放一边,她想了想,拿起手机,对着刚洗过澡的孕肚拍了一张照片,确认肚皮雪白圆润,角度完美后,温苓发给了傅怀慊。
她可不想等晚上傅怀慊主动敲她要照片。
而且晚上发,傅怀慊万一真的对她照片做坏事怎么办?虽然傅怀慊重规矩很正人君子,但她即便怀了宝宝,身体线条也格外美丽,肌肤又雪白,傅怀慊还喜欢她,这么多因素加起来,他的兴致一定会说来就来。
所以,简而言之,白天发最合适。
发完,得了傅怀慊一句回复,温苓就捞过平板,边追综艺边抹起了身体乳,完全将行李箱以及那份合同忘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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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温苓忙起了工作,无法跟傅爷爷同进同出,诡异的是傅京曜居然没趁此机会来堵她,温苓想着兴许是他跟陈之瑶的婚礼将近,他忙的脚不沾地才顾不上她。
她没再多想傅京曜,反正他不来找她的事,也正中温苓下怀。
傅怀慊工作很忙,也很少找她,进入二月份后,只因为要孕检才来老宅接她同去医院,孕检过后,傅怀慊带她去吃了午饭,午饭过后又将她送回傅宅,全程规规矩矩,不再说那些会令温苓脸红的情话。
二月十四号当天,傅京曜凌晨起床做准备跟他的几位兄弟伴郎去陈家接新娘。
半夜傅宅这边就开始吹吹打打,热闹异常,温苓入睡前特意往耳朵里塞了耳塞,就怕半夜被吵醒。
她既不是新娘,也不用做伴娘,就是一个去吃席的宾客,外加不用讨好二伯母,温苓早上睡到自然醒,醒来后,温苓选衣服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傅京盈的声响在门外。
“苓苓!快起床!我哥都把新娘子接进酒店了!!”
过年的时候,傅京盈还在学期内,没办法回国,估计也不想回国,便没回来过新年,还是二伯母跟二伯父当天夜里飞去美国陪了一会小公主,眼下是亲哥的婚礼,傅京盈这位小公主才舍得请假回国参加哥哥的婚礼。
温苓选了件粉色抹胸小礼服穿上,又拿了一件淡紫色抹胸荷叶边的礼服当作备用,才开门同傅京盈一同去出发去酒店。
路上傅京盈当面表达了她居然没嫁给自家哥哥反倒跟大哥结婚的惊讶,温苓同她一路上叽叽喳喳地闲聊,聊东聊西,就是不继续聊傅怀慊。
因为她心里记着傅京曜婚礼过后,她就要给傅怀慊一个答复。
她其实想好了答复,但没想好该如何委婉地同傅怀慊说出自己的答复。
到了酒店婚礼的主厅,傅京盈被二伯母叫走,一会京盈要上台就哥哥结婚的事发表感言,温苓则被傅怀慊领走。
堂弟结婚,傅怀慊自然也西装革履,当然即便不是傅京曜的婚礼,男人也仍旧会是西装三件套,一丝不苟地套在那句性感蓬勃的身躯上。
温苓跟在傅怀慊身后,看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小脸纠结地皱起。
她还是决定拒绝傅怀慊的告白,坚定坚定再坚定地履行协议书上的内容,一年后跟他离婚,不要跟他成为男女朋友。
可她不知道该如何委婉说出口,她怕说的太直接,傅怀慊会伤心不已,他对她很好,特别好,她一点也不想让他伤心。
“嗷——”温苓想得出神,没注意到男人已然停下脚步,她小脸和身体直接撞上男人结实的后背,鼻梁疼到她下意识后退,后腰却多了一只绅士大手,将她后退的步伐拦住。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男人的声响在头顶,温苓抬手摸了摸鼻子,随口胡诌:“在想京曜哥的婚礼排场可真大。”
室内暖气充裕,温苓脱掉了羽绒服,只穿一件小礼服进场,而她小礼服后背布料稀少,温苓能清楚感知到那只大手掌心的温度。
“如果你喜欢,我会给你一个更大排场的婚礼。”傅怀慊收回手,拉开椅子,看向脸颊雪白长发盘起的少女,“坐。”
温苓坐下,把手包放在屁股后,掀眸看向傅怀慊,小声控诉:“时间还没到,你不许说这种将来的话干扰我。”
傅怀慊在她身侧落座,他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俊美的面容静静地看着眉头郁结的少女:“苓苓,你的脸上藏不住事,我想我已经知道你的答复了。”
温苓立即睁大眼,“不可能。”
随即心虚又说:“我、我还没想好,你不可能知道我的答复。”
傅怀慊不再言语,后背靠向椅背,掀眸看向主厅中央正在交换戒指的傅京曜和陈之瑶。
温苓被男人的话侵扰的惴惴不安起来,自己脸上真的藏不住事吗?他真的从自己脸上看出来自己会拒绝他吗?
她小心翼翼扭头看身侧男人。
男人坐姿挺拔,温苓坐他身侧,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她看不见他的眸底,更读不出男人此刻的心情如何。
她泄气地塌下腰,不想让他不开心,她懊恼地说:“对不起,怀慊哥,我的本意绝非是让你不开心。”
婚礼宾客开始起哄新郎新娘亲吻,耳边喧闹不已,温苓这声道歉淹没在起哄声中,她不知道傅怀慊听没听见,身体歪向他,嘴唇凑去他耳侧,正要再重复一遍,傅怀慊此时转过头来,两人的脸颊无限接近。
温苓眨了眨眼,没退开。
傅怀慊也没退。
台子上傅京曜亲吻了陈之瑶,头顶天花板依着彩排流程在这一刻落下无数玫瑰花瓣,一片红色花瓣落在两人脸颊中间,最终黏在温苓涂着桃粉色唇膏的唇瓣上。
傅怀慊抬手捻走她唇瓣上的花瓣,少女娇唇离他不足三公分,他垂眸,深邃的眸落在她湿润的唇瓣上,随后又掀眸,同少女对视。
“苓苓,你知道怎么能让我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