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而过, 进入五月底,傅怀慊仍旧日理万机,温苓已经九个月, 身子更重了,也不想出门, 但想到三叔的拜托,她微信上翻找到加过好友后便没怎么聊过天的三婶赵雪筠的微信,试着发了一个约饭消息。
小茯苓:【三婶, 我是苓苓。】
小茯苓:【你今天有空吗?我怀孕了,而且快到预产期了,有点紧张,但身边朋友都没有生产经验,想向你取经。】
小茯苓:【如果今天没空也没关系啦,等三婶你有空再说。】
发过去后, 温苓无所事事便翻了翻赵雪筠的朋友圈。
一片空白。
温苓几年前还常常见这位三婶,是个搞画画的艺术家, 市中心经营着两家美术馆,人长得美, 浑身也氤氲着艺术家的清冷,家境跟教养都很好。
没朋友圈可看,温苓又返回对话, 就在此时,赵雪筠有了回复。
X:【这周有个展会, 没有空。】
X:【下周三可以。】
小茯苓:【好,那就下周三中午十二点, 地点在市中心图书馆旁的寻寻私房菜馆,可以吗?】
X:【嗯。】
得了三婶同意, 温苓把时间和地点发给三叔,并且表达了自己也会过去一趟。
她并非是在欺骗三婶,在三叔提这件事的时候,她灵光一闪,也非常想要一个生产过的女性给她一点意见和经验,所以当天见过三婶之后,再让三叔来一场“偶遇”,刚刚好。
搞定这件事后,温苓同傅怀慊说了下周三要跟赵雪筠见面吃饭的事,傅怀慊没意见,只是叮嘱她出门要带保镖。
温苓怕宝宝出事,从傅怀慊给她分保镖开始,她就已经走哪里带到哪里了。
尤其这段时间,傅怀慊在集团里大动干戈,惹怒了二伯不说,兴许还触犯到了其他人的利益,说不上是敏感还是杞人忧天,温苓从傅宅回来后,总是觉得怕怕的。
所以即便没有傅怀慊叮嘱,她也是要跟保镖共“进退”的。
周三当天,温苓出门赴约。
保姆开车,两保镖开另一辆车护航。
温苓率先抵达私房菜馆,被经理引着进入独立包厢,三婶很有时间观念,在十二点整走进包厢。
“三婶,好久没见了。”
赵雪筠长得好,又是才女,身上自带一股与世隔绝的清冷感,温苓觉得自从赵雪筠走进这间包厢,古色古香的包厢里都好像变成了不惹尘埃的雪界仙境。
三婶落座,温苓抬眸看向赵雪筠,雾青色棉布长裙,低调淡雅,斩女又斩男的黑长直简单扎成低马尾垂在脑后,一张如雾似幻的淡颜并不能让人在人群中一眼看到注意到她,但周身清冷孤高的淡雅气质却能让人很难不注意到她。
赵雪筠淡淡点头,“嗯,许久没见了。”
温苓是话痨,不会因为三婶的清冷寡言就让包厢里冷落下来,她道:“三婶你可能不知道,我跟怀慊哥去年就领证了,现在离预产期还有不到一个月,我好焦虑。”
“焦虑什么?”
赵雪筠问。
温苓纠结:“我的医生说孩子胎位正,体重也不大,可以顺产,但是我害怕疼,想要剖腹产,可是剖的话,麻药过后也会非常疼,好纠结。”
还没跟傅冬蕴分居之前,赵雪筠见过很多次这个寄养在傅家的小姑娘,她跟她相处时间不多,但也对她娇气爱美的性子多少有点了解。
赵雪筠回想起自己的生产经历,垂眸掩下苦涩,同温苓道:“温苓,我无法给出你任何建议,只是想说,如果再给我一次生产的机会,我会选择剖,而不是顺产。”
温苓眨了眨眼,当年这位三婶难产的事情,温苓记得清楚,并且跟三叔产生隔阂似乎就是因为难产一事,她咬咬唇,迟疑着开口,“三婶,您跟三叔分居三年只是因为生产一事吗?我能方便问问到底是什么原因吗?我怕我也会因此跟怀谦哥生出嫌隙。”
温苓是真的这么想,当年三婶怀孕时,温苓还能时时跟三婶见一面,那时候三婶三叔感情和睦,温苓这些小小辈有时跟三叔三婶共处一室都会非常有眼色的退出房间,把空间让给三婶三叔,因为三叔如傅京盈所说非常恋爱脑,有时不背着人都会抱着三婶亲亲我我,他们这些小辈早就习惯早早远离三叔三婶在的空间,以免看到不该看的。
但是即便如此恩爱黏腻,在生产过后,三婶像是一瞬间从婚姻和爱情中抽离,完全把三叔当成了前尘往事理也不理,温苓想不到原因,但她怕自己也因为生产跟三婶一样,对傅怀慊生出怨恨彻底远离。
赵雪筠沉默了许久。
温苓贴心,立即道:“如果三婶你不想回答就不回答,我问这个问题多少有点冒昧了。”
“既然你来问我,温苓,同为女性,我自然不会遮掩,这是女性生产会面临的境遇,你还年轻,我不会对你隐瞒。”赵雪筠摇了下头,开口:“但是你跟我不同,这是我无法迈过去的难关,兴许对你来说,这件事无足轻重,不会影响跟你怀慊的感情。”
温苓没出声,等待着三婶告知。
赵雪筠再次沉默了几秒后,才启唇:“我难产的事,你应该有所耳闻,我孕期吃的太好,又被冬蕴照顾周到,慕学在腹中时就比寻常胎儿略微大那么一点,李显同我当时的主治医生说并不是很大,可以顺产,不用剖,剖的话后续痛疼难忍,比顺产恢复周期要长,所以冬蕴和我思量过后选择了顺产,之后却意外难产,不得不在两侧侧切,最终才平安产下慕学。”
温苓听得一知半解。
赵雪筠给她解释:“侧切便是在阴/道两侧切开,最后再缝合。”
温苓缓慢地眨了下眼,像是震惊又或者难以置信。
赵雪筠接着道:“从我第一次接触美术时,我便痴迷一切完整的艺术品,包括我自己的身体,我无法忍受自己的身体因为生产被切开撕裂,即便孕后恢复如初,我心理上难以越过那道难关,冬蕴追求我时,他说我是我手下最美的一副艺术品,可他不是女性,不能体会到我心里的裂缝,我没有办法坦然让他看到诞育过慕学的私密处,所以我没办法跟他同床共枕,与其让他发现我不再完美,不如我们就停在最美好的那一刻。”
温苓再次被三婶的话震惊到。
“三婶,那你不爱三叔了吗?”
赵雪筠说:“爱或者不爱都没这么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在他心里一直完美。”
“所以,温苓,我们性格不同,我跟冬蕴间的困境不是你跟怀慊的困境。”
温苓知道艺术家都会有那么一些不被人知的较真和坚持,三婶家境优越,并不会困于世俗,对于爱情和婚姻,自然不会将之当成必需品,如果爱情和婚姻触犯到自己的坚持,那么,爱情和婚姻自然会率先被弃之一旁。
身份和性格不同,温苓不理解,但会尊重。
“所以这就是你选择跟我分居三年不让我近身的唯一原因?”一道低沉男声突然响在这件安静的包厢内,温苓抬头去看,就见三叔静静站在包厢门口,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沉默地看向圆桌旁那位腰肢袅袅的清冷美人。
她下意识看向三婶,眸底流露出歉然,“咳……三婶,对不起——”
赵雪筠却摇头微笑:“我知道今天这顿饭并非是你本意,我来赴约,也是要见他。”
她此时偏头,看向门口那道气度矜贵的高大人影,淡淡道:“我们也该谈一谈离婚的事了。”
傅冬蕴走进来。
温苓觉得自己该给两人留出一个独处空间,就像以前三叔三婶恩爱时一样。
“那我先出去,三叔你们谈……”
温苓走出包厢,双手给两人掩上包厢门。
她觉得自己该告诉傅怀慊一声,三婶真的要跟三叔离婚了的事,她掏出手机,垂眸打字,并没注意到门口处的两个保镖不见了踪影。
她把消息发过去。
小茯苓:【怀慊哥,我今天来跟三婶见面了……三婶真的打算要跟三叔离婚了。】
发过去后,温苓收起手机,察觉到后面没跟着保镖,她疑惑着回头,却在下一秒,人被麻袋套住了脑袋,眼前陷入黑暗。
温苓下意识要尖叫引起包厢里的三叔注意,可没等她张口,一个湿润的抹布从麻袋里捂住了她的口鼻,一股刺鼻的气味涌入鼻腔,温苓眸底一下子失了焦距,大脑陷入昏沉,人彻底晕了过去。
她醒过来时,是在一处富丽堂皇的别墅大厅,她下意识松了口气,幸好不是荒无人烟的废弃厂房又或者摇摇欲坠的破败烂尾楼。
但那口气并没彻底松下去,原因是温苓发现自己被绑在了大厅中央的一个餐椅上,手脚和双腿全都无法动弹。
更可怕的是,温苓看见了绑架犯的五官。
依照绑架犯的规矩,看见了绑匪的脸,最后结果不都是要撕票的吗!!!
她小脸变得惨白,立即闭上眼,打算趁绑匪没注意到她已经醒来继续装晕。
可闭上眼后,温苓大脑又在回味。
等等,刚才绑匪的脸怎么那么熟悉???
像是见过一面。
温苓闭上眼绞尽脑汁回想,可不等她想起她在哪里见过那个男绑匪时,一道格外熟悉的年轻女声响起来。
“温苓!你别装晕了,我可看到你醒了!!!”
“……”
好了,不用再回想了,这道声音太过独特,骄纵又跋扈,
是许嘉园。
连温苓没想起来的那个男绑匪的脸此刻都在她脑中清晰起来。
是许嘉园的父亲许争。
温苓一下睁开眼,此刻再没有被绑架的恐惧感,她略略无语地看向许嘉园和许争,尚且平心静气地道:“姨夫,你现在把我放了,我们还是和和睦睦一家人。”
“早就不是一家人了!”许争穿着西装,并不像亡命之徒一般狼狈,他站在大客厅的吧台前,握着一杯威士忌猛吞两口后,倏地把酒杯往地上一砸。
玻璃四分五裂,破碎声明显,许争此刻扭过头来,面目狰狞地瞪着温苓,重复道:“早就不是了,温苓,只有你这么天真还这么以为!”
温苓没被破碎玻璃吓到,她是被许争狰狞的五官和眸底的愤怒吓到了。
后怕一点点浮上心头。
温苓又觉得此刻被绑并不是儿戏。
许嘉园此时疾步冲过来,表情得意又愤恨,“温苓!你继续狂啊!你当时把我摁进荷花池的狂劲去哪了!!”
她来到温苓面前,抬手就要狠狠往温苓脸上摔巴掌。
“许嘉园!你敢打我吗?!!!”温苓害怕许嘉园那一巴掌,兴许她的脸要疼好几天,可她此刻还能保持一丝冷静。
“我怎么不敢打你?!!!”许嘉园怒吼着,就要落下那巴掌,“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温苓仰头用一双杏眼瞪着她,飞快接话:“你们不会杀了我,你们只是想绑架我来威胁怀慊哥!我不会死!你们一定会放我走!但是你敢打我这一巴掌,我自由了之后,一定会重重还你一百巴掌!有怀慊哥给我撑腰,我说到做到!许嘉园!”
她也吼着喊出这一句。
许嘉园一下僵住。
温苓说的对,她跟她爸妈都没胆量杀人,绑架也只是要挟大表哥。
如果打下去,温苓这种娇气包一定会气得将她抓住,狠狠报复她一百巴掌。
可她着实气不过,那一巴掌也不想被温苓恐吓住,她愤恨着,不管不顾往下落,温苓瞪着她,又大声吼了一句她的名字。
“许嘉园!我绝对说到做到!”
许嘉园不想自己脸被一百巴掌扇的血肉模糊,巴掌快要落下时,她猛地收回,可她的美甲还是将温苓的脸蛋刮出了一道血痕。
温苓倏地抿了唇。
许嘉园僵硬着,低头跟瞪着她的温苓对视。
温苓脸上若有似无的泛起微痛,她不再看只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许嘉园,她扭头看了一圈,注意到了沙发那边穿着几乎跟橙黄色沙发融为一体的傅恩。
傅爷爷的养女。
“傅姨,姨夫不清醒,你应该清醒,你现在把我放了,傅爷爷不会知道这件事。”温苓抿唇道:“我现在有九个多月的身子,如果我现在出任何一点意外,你跟姨夫还有许嘉园恐怕要真真切切去牢里走一遭。”
“已经晚了!温苓,你别再试图让我们放了你!”傅恩没有说话,还是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狂躁的许争接话,“我已经发了消息给傅怀慊,你现在就安安静静着!别出声!”
傅恩此时开口,柔和无奈的语调,“苓苓,我跟你姨夫不会伤害你,只不过是想见一面怀慊,别担心,你跟你肚子里的孩子都会平平安安。”
“前提是,怀慊能听话。”
温苓皱眉:“傅姨,你跟姨夫这是绑架勒索,你们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许嘉园想。”
傅恩:“我们不要钱,苓苓,我们只是邀请你过来别墅吃饭,顺带着邀请怀慊过来跟我们小聚,哪里说得上是绑架勒索。”
“那你们把我松开,傅姨,如果你不想怀慊哥见到我的第一面,就报警处理,你们最好现在把我松开。”温苓非常不喜欢自己被绑住无法动弹,尤其是面前的许嘉园像是随时能打她一巴掌,她非常不喜欢。
“当然可以,但是要在怀慊到的前提下。”傅恩叹口气,柔声道:“苓苓,不要怪傅姨不温柔,是怀慊做事太狠,他一坐上集团高位,立即就忘恩负义,将我跟你姨夫一家人都赶出集团,不留丝毫余地,我们可都是你爷爷安排进集团的,他不懂孝心,我跟你姨夫让他清醒清醒,免得老爷子知道后,为此伤心。”
温苓沉默。
原来不只是将傅家二伯从集团内部除名,也把姨夫这一家都连根拔起了。
“怀慊哥才不是做事狠厉,傅姨,你们应该想一想自己做了什么才导致怀慊哥这么对你们。”温苓无理由相信傅怀慊不会无缘无故就将傅恩一家人踢出集团,一定是他们先做了什么招惹了傅怀慊,“而且,傅爷爷将你们安排进自家集团,你们每年都能拿到近一千万的报酬,你们就是这么回报傅爷爷的恩情的吗?傅爷爷要是知——”
“你最好闭嘴!”傅恩一下变了脸色,从沙发上起来,沉着脸往温苓这里走,她嗓音尖起来,“给你点脸你就上天了?你什么身份对我说教?就是傅怀慊忘恩负义不顾傅爷爷的情面对我们赶尽杀绝!温苓,要是你爸妈没死,你的人生绝不会跟傅家扯上牵连,你这一辈子都挤不进富贵人家,你就是小门小户,以后嫁人也是小门小户,你只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怎么有脸让我反思?”
温苓皱起眉头,傅恩这话难听死了,小门小户普通人怎么了,她没偷没抢,行得端坐的正,凭什么要被傅恩辱骂。
她也沉下脸,一句一句道:“傅姨,如果你我都没失忆的话,你应该也知道,如果傅爷爷不收养你,你还在孤儿院,你的爸妈都不知道是平平凡凡普通人还是通缉犯——”
“你闭嘴!”傅恩像是被戳到痛脚,她像刚才许嘉园一样怒着扬起手臂,要甩温苓一巴掌。
温苓能吓住许嘉园,可吓不到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脸色惨白着,紧闭上眼,被迫等待着剧痛袭来。
“那巴掌落下去,你的手也不用留着了。”
电光火石间,一道平静低沉的男声突然响在这栋富丽堂皇的别墅客厅内。
温苓猛地睁开眼,看向别墅门口,迈步走进来的高大男人。
昂贵考究的西装将男人挺拔蓬勃的身躯包裹的严严实实,边边角角皆妥帖无比。
“怀慊哥!”
温苓立即喊出声。
傅恩的那一巴掌从傅怀慊出声起便不敢再落下去。
得知傅修德被这位侄子干脆利落踢出集团内部一事,她就深知傅怀慊绝不是他父亲那般温厚友善,他手段狠厉,心机深沉,冷血冷情,说到做到。
那巴掌憋屈地收了回来。
傅怀慊目光落在少女泛白的脸颊上,他步伐不停朝温苓那处走,视若无睹一旁站立的许争和傅恩。
“傅怀慊你站住!”许争没达目的,立即跑到温苓身侧,他手上拎着一个酒瓶,挡在温苓面前,怒吼:“你最好停在那里,不然我这一酒瓶落在温苓肚子上,你的孩子一定会胎死腹中!”
“是吗?”傅怀慊慢条斯理反问一句,好似不信,但他步伐停了,面上却没有被胁迫被吓到的任何波动,他面无表情看向威胁人却瑟瑟发抖的许争,问了一句:“许先生,你想要什么?”
许争立即从西装里掏出一份合同扔到傅怀慊脚下。
“我不要钱,傅怀慊,你签下这份合同,让我们一家人重新回到集团内部上班,你无缘无故辞退我们,本就是不合集团规矩!我要你给予补偿,一辈子不能辞退我们!”
傅怀慊俯身捡起那份合同,缓声:“规矩?我就是规矩。”
许争脸色难看。
话落,傅怀慊看都没看那份合同,骨节分明的大手利落地将合同撕成两半,轻描淡写地扔了回去。
“签什么?”
“许先生,我既然上任集团董事长一职,自然要为集团利益着想,一年浪费一千万养一堆米虫,不是我的作风。”
傅恩此时愤恨出声:“傅怀慊,你一定要做这么绝是吗?我是你爷爷的养女,跟你也有情分,我没对你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你将二哥从集团内部除名就算了,为什么要拿我跟你姨夫开刀!”
“忘记说了。”傅怀慊朝后伸手,一直站在阴影处不显眼的林盛上前一步,恭敬递给傅怀慊两份文件,他将文件全丢到傅恩脚下,不紧不慢道:“我只有两位亲叔叔,老爷子前往瑞士前,给了我一份断绝关系的协议书,上面说如果你们挟持了苓苓,这份协议书就此生效,所以,傅女士,你不再是傅家的养女。”
傅恩僵住,低下身捡起来那两份文件,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老爷子的签名是他本人的字迹。
她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傅怀慊语气漠然:“另外一份便是你亲生父母的资料,一个入室抢劫杀人还在狱中的街头混混,一个低劣的站街妓女,老爷子早就清楚,之所以没有跟你坦白,是念着你们的恩情,傅女士,你亲手断掉了你的荣华富贵,而此刻的你只是杀人犯和站街女的女儿。”
“所以你当初怎么有脸对我母亲指手画脚高高在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绝不是!”傅恩陷入抓狂,她一双眼血红,怒瞪着傅怀慊,把手上两份文件撕地稀巴烂,“傅怀慊你在说谎!!!你母亲搔首弄姿勾搭大哥就是低贱!”
“你才低贱!!你是最低贱的!你比古代给人暖床当痰盂的下等丫鬟都低贱!”一直没出声的温苓听着傅恩诋毁庄宜琮,忍不住出声反驳。
傅恩立即扭头,“你说什么!”我要撕烂你这张嘴!!!”
别墅外此刻却响起一阵急促的警车声。
傅怀慊居高临下看着脸色扭曲的许争和傅恩,淡漠道:“闹剧到此结束,你们两位更适合去牢里发疯。”
许争听着警察声抵达,他脸色灰白,立即去解绑温苓的绳索,“你别想!傅怀慊!我只是作为你的姨夫邀请你们来别墅小聚!我没有绑架也没有勒索!”
“警察不会这么认为。”林盛此时微笑道:“许先生,傅总已经按照要求往你的帐户上打了三千万,还请你们放过温小姐,不要伤害人。”
许争完完全全僵在那里。
“我没有要钱!我没有!”
林盛拿出傅总的手机,摁亮屏幕,口齿清晰读出上面的短信内容:「傅怀慊你凭什么要辞退我!你的报复来了!温苓在我手里,想要人完好无损,立即往我账户里打三千万!不然我可无法保证温小姐和她腹中孩子的安危。」
“这条短信来自于您的手机号,许先生,您无话可说。”林盛说道。
“我没有发这条消息,我只是给傅怀慊发邀请他过来吃饭而已!”许争想到什么,去摸自己的口袋里的手机,却没摸到,他惊恐地睁大眼,环视一圈,在他刚才喝酒的吧台上发现了他的手机。
他想到什么,尖叫:“是你故意陷害!是你找人拿了我的手机!”
傅怀慊平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许争,放了我的妻子。”
许争看着面前冷峻淡漠的高大男人,他明白过来,自己跟傅恩完全陷入了他的陷阱,这一切早就在他预料之中,他跟傅恩不过是跳梁小丑,他们一定会面临牢狱之灾。
想到此,许争突然发狠,他不解温苓的绳索了,他癫狂着大喊大叫:“傅怀慊!你有种!你有手段!可是你妻子就在我身边!你要我们一家人坐监狱,我也不要你好过!温苓这一胎后不可能再怀孕!我要你因此绝后!一辈子陷在后悔中!”
傅恩也明白过来她跟丈夫的一举一动都在傅怀慊的预料之中,她还陷在自己父母是低贱人的痛苦之中,听见丈夫说要傅怀慊绝后,她反应过来,立即癫狂着要加入。
“傅怀慊!你母亲下贱!温苓也下贱!你们都是下贱的人!”
许争手里的酒瓶重重朝温苓的孕肚砸过去,傅恩则抬起脚朝温苓的肚子踹去。
温苓一瞬间害怕地睁大眼,她想喊人,可吓得失了声。
一堆警察进来时,就看见两位绑匪正在对孕妇人质实施伤害,可不等他们出声制止,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十几个训练有素的保镖,从别墅的四面八方飞奔朝向两位绑匪跑去。
“啊啊啊啊啊!”
酒瓶和鞋跟并没落在温苓身上,傅恩和许争立即被身强体壮的十几个保镖干脆利落制伏在地上,尖叫声也来自傅恩和许争。
警察立即涌过去将绑匪制伏,保镖适时退场到一侧,双手背在身后等待傅怀慊吩咐。
温苓一张小脸吓出冷汗。
傅怀慊大步上前,蹲下身将温苓身上的绳索解开,要去抱人,可腹部重重挨了一脚,来自少女的一脚。
他掀眸,看向脸色发白眼眶通红的少女。
少女落下眼泪,委屈无比:“你把我也算在里面!”
他的妻子并不笨拙,猜出来被绑架被勒索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傅怀慊握住少女的手,重重打在自己脸上,“是我的错。”
温苓的掌心被带着落在男人脸上,巴掌声清脆无比,震地她手心发麻,她又不舍得,猛地一把上前扑进傅怀慊怀里,纤细手臂圈着男人的脖子,嗓音抽噎:“幸亏你安排了十几个保镖在别墅里面保护我,要是宝宝跟我出了意外,傅怀慊,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我有把握保护你和宝宝,我也一直守在别墅外面。”傅怀慊大手搂着少女,低声:“还记得吗?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温苓只落下委屈的眼泪,不再说落男人。
她知道男人胸有成竹运筹帷幄,说不让她受伤便不会。
许争和傅恩被带上银色手铐,警察在处理现场,傅怀慊搂着少女打算离开,却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一个人,大喊大叫着冲向温苓。
“温苓,你去死吧!”
“啊!”
并没给她任何近身的机会,傅怀慊干脆利落将人踹翻在地上,许嘉园捂着肚子,五官痛到扭曲。
傅怀慊停在门口,对着身边的两个警察,说道:“绑匪并不只两位。”
温苓愣了下,看向还没戴上银色手铐的许嘉园。
确实,许嘉园也算是绑匪合伙人。
可下一秒,她看见傅怀慊掀眸,看向别墅二楼,淡淡道:“烦请各位去楼上看看,应该还会有所收获。”
温苓愣了下,被傅怀慊带到别墅外的豪车上时,她看见车窗外被警察带走的人里,不只是许争傅恩许嘉园,还有从她醒来便没露过面的二伯傅修德和二伯母李栾华。
她彻底呆住了。
她那一刻反应很快,并不认为傅修德和李栾华会主动出现在这栋别墅里,成为疑似绑匪的合伙人。
既然傅怀慊可以让保镖神不知鬼不觉拿到许争的手机给他发一条勒索短信,自然也可以给傅修德和李栾华发出邀请。
前段时间温苓得知傅怀慊将傅修德踢出集团内部,只是以为傅修德总是在集团内部小动作不断,惹他烦恼,可在别墅客厅听完那么一段话,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当年让傅怀慊母亲抑郁成疾最终自杀身亡的主要原因是否就在于看不起普通人的傅恩。
傅修德和李栾华难道也是同傅恩一样,是导致雪崩的无数片雪花中的一片吗?
温苓不得而知。
也无法继续深思,坐在傅怀慊车上离开别墅一段距离后,温苓的羊水破了。
不算早产,只是比预产期提前了三周。
她感知到身下湿漉漉时,脸色害怕,紧抓住傅怀慊的手臂,恐慌道:“怀慊哥,我、我好像要生了。”
她慌乱无比,傅怀慊眸底同样一闪而过一丝慌乱,除开目睹母亲自杀去世时,他慌乱过,此刻是他人生第二次慌乱。两秒后,他冷静下来,大手拥住颤抖着的少女,朝开车的林盛道:“去医院!”
随后他给李显打了电话。
温苓抵达医院,便被推进了产房。
李显接到电话比他们更快抵达医院,有专门的医生负责给温苓接生,李显只不过是辅助。
温苓小脸因为害怕生育,害怕未知,变得苍白。
她躺在推车上,紧紧抓住男人的大手,委屈地要求:“我要你陪我,怀慊哥,我害怕。”
“我会陪着你。”傅怀慊面色郑重,反握住少女的小手,承诺道。
温苓听赵雪筠说过剖腹产会比顺产恢复周期要长,麻药过后会更疼,她不敢剖腹产,更不敢让医生在自己肚皮上隔开一个大口子,她选择顺产。
傅怀慊换上了无菌服,全程陪在她身边。
温苓开始后悔怀孕,打了无痛,可疼痛还是疯狂往她脑海里钻。
她咬住傅怀慊的手,满头大汗,一双眼无法瞪向傅怀慊,可她紧咬男人手臂的力度已经在说明她开始讨厌让她怀孕的傅怀慊。
汤如翡被林盛通知过来门口守候。
傅家三叔傅冬蕴带着傅慕学也过来等在产房门口,连赵雪筠听见消息也赶了过来。
当然也少不了温苓的经纪人谭姐。
几人在产房门口等候。
不知道等了多久,汤如翡几人终于在门外听见了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几人皆松了一口气。
李显先出来,宣布喜讯:“温小姐生产顺利,诞下一位小王子。”
温苓跟胎儿一同被推出产房时,浑身被汗湿透,汤如翡捧着花凑上去,打心眼里开心:“哇!我们苓苓居然成功生下一个小小人!太牛了吧!”
温苓没有力气说话了,只一双红透的杏眸因为生下宝宝微微弯着。
尽管疼痛,仍旧为此而喜悦。
傅怀慊跟着推车出来,可被落在最后面。
林盛上去,祝贺:“恭喜傅总喜得贵子。”
祝贺罢,看见傅怀慊出血的右手,他立即道:“傅总先去处理下伤口吧。”
傅怀慊垂眸看了眼,“让护士过去病房。”
随后他大步跟着温苓的推车一同进了VIP病房。
好友依次过来看完温苓和襁褓里的小baby,便很有眼色地离开了病房。
即便是粗心眼如汤如翡也看得出来温苓同傅怀慊之间奇怪的氛围。
病房人的人走完了,只剩下温苓和傅怀慊。
男人被咬出血的手腕已经被护士处理得当缠上了纱布,他起身朝病床那边走。
少女平躺着,身边是脸颊身体脑袋全部小到可爱至极的宝宝,此刻宝宝正在酣睡,雪白的脸蛋和稚嫩的小拳头露在襁褓外,温苓快被萌死了。
余光里挤进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她又倏地抿唇,没有侧过身背对着傅怀慊,但嘴里冷哼:“我不是不想背对着你,是我不能动,怀慊哥,我恨你。”
男人在病床上旁坐下,看着还没他一只手臂长的宝宝,他眸底柔软地像是一汪湖水,这是他跟温苓的宝宝。
“他长得像你一样可爱。”
男人语气柔软,温苓心也跟着泛软。
“你不许说话!我还在生气!”
傅怀慊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脸颊,诚挚地道歉:“对不起,宝宝,差点让你身陷囹圄。”
“不是因为这个!”温苓委屈地瘪嘴:“生产好痛!我都快要死过去了!怀慊哥,这是你给予我的疼痛!我敢保证我这辈子最疼也不过是生产了!!”
“对不起。”傅怀慊知道少女怕疼到极点,他把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腕递到少女嘴边,“我无法替你承担这种痛苦,只要你心情能好一点,尽管咬破我的手腕。”
温苓真的张嘴咬住,狠狠咬住。
可几秒后,她又松开。
“我才不是不舍得,我只是困了,我想睡觉。”少女轻哼一声,伸手推开男人的手腕。
“好,你睡,我陪着你。”
温苓闭上眼前还委屈地瘪嘴:“怀慊哥,你要跟我一样痛,我知道有个机器可以让男性体验分娩疼痛,我要你也去体验一次,不能只我一个人痛!”
傅怀慊目光柔软,大手摸了摸少女的脑袋,答应:“好,等你出院。”
彻底陷入沉睡的那一秒,温苓呓语般开口,嗓音带着鼻音,“真的好痛痛……”
“我知道。”男人放低声,眸光持续柔软又温和地看着陷入沉睡的少女容颜,他俯下身,薄唇轻轻落在少女挺翘的鼻尖上,低语:“辛苦了,我的宝贝。”
随后,他目光才看向睡在少女身侧的小婴儿。
婴儿小到他可能一碰就碎。
三十三年人生从没哪一刻,心像此刻这般柔软。
他温柔握住少女的手,用少女稚嫩的掌心托起小baby的拳头,自己的大手放在最下面,托着两个同样柔软的小手。
他唇角淡淡扬起一抹弧度。
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