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南洲第二天醒来像做了场梦, 可散落的实验仪器提醒他不是梦。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才从床上下来，回头看了眼床单，红着脸把床单抱到洗衣机。
他走出阳台时望见在做早饭的池予, 难以把对方和昨晚的人联系到一起。
因为昨晚那幕太过震撼，对对方有八百层滤镜的他忍不住问。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你是说做饭——”长发如墨的男人把罗宋汤端到餐桌, 定了定问, “还是做|你？”
这是早上不是晚上啊！！！
少年的耳朵红了红, 还是小声答：“做|我。”
池予轻轻笑了下，宁南洲想把头埋到汤里去。
对方是笑了吧笑了吧！
好想埋进去……
最终他还是没把头埋到汤里去, 因为池予恭维的声音传来：“小宁老师教得好。”
宁南洲莫名想起对方昨天那句腿好长，耳朵比之前更红了。
同时也暗忖自己难道真有教人的天赋？
这都举一反三了, 还好没反四。
他没有思考太久, 吃完早饭就去基地训练了。
小乔欢快跑过来：“嫂子你们昨天怎么走那么快, 都没吃到祁明做的蟹黄拌饭，我一口气吃了三碗饭。”
小乔说到蟹黄拌粉面露挣扎：“昨天CAT和POM打得难舍难分，我既怕POM输，又担心祁明输了没心情做蟹黄拌面。”
“现在十一支队伍抢四个出线名额, POM还输了CAT一把，也不知道能不能出线, 要是出不了线桑萌肯定会被她队长骂，她队长看起来好还凶。”
宁南洲被桑萌要过微信, 虽然也为这支女子队伍捏一把汗, 但受不了小乔的聒噪。
他抬起头问了句：“蟹黄拌面好吃吗？”
“好吃！”小乔想也不想回答。
答完后意识到是对桑萌的背叛，自己怎么能因为一碗蟹黄拌面放下对POM的担忧！
小乔失魂落魄反省的时候, 少年愉快走向训练室。
没走几步被小乔叫住了，他疑惑地回过头。
小乔从包里翻出一个牛皮纸密封的罐头：“这是鹿姐让我给你带的蟹黄罐头，他们家的蟹黄很好吃的。”
说完小乔又自闭忏悔了。
宁南洲从小乔手中接过罐头, 心情复杂想下次鹿霖让戴猫耳朵就戴猫耳朵了。
隔着牛皮纸都能闻到蟹黄的香气。
银喉长尾山雀有分享食物的传统，他捧着蟹黄罐头走到池予面前：“小乔说这个罐头很好吃。”
他在池予面前拆开罐头上系的棕绳。
谁知拆开后里面还有一层。
最里面的一层是封口的油纸，上面用粉色墨水写着一句话，就是渗流到纸上的墨水有些惊悚了。
不要给池予那个坏蛋吃！By 姐姐。
为什么说池予是个坏蛋……
在少年心目中，没有比池予更好的人了，会瞒着队友打封闭上场，会给他做好吃的蔓越莓曲奇，昨天吓鹿霖也是救他于水火之中。
就是最后也水深火热了。
他十分不好意思地合上盖子，池予当着杨济的面轻声道：“没事儿，已经吃饱了。”
诶，这个吃饱是上面吃饱还是下面吃饱？
小啾每天都为自己过于变态深深忏悔，忏悔中被池予投喂豆乳盒子，回到训练室训练。
过会儿池予也进来了，鼻梁上架了副金丝边眼镜，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更高岭之花。
宁南洲控制住看对方的目光，面无表情拿出笔记本。
“昨天第一把打得不错，第二把太冒进。”池予复盘昨天比赛。
宁南洲边记边认真听，如果说之前明白和狮队团战的差距在哪里，今天明白了FKW为什么是FKW。
K1照常和FKW打训练赛，K1的中单打完比赛皱着眉看屏幕。
这支队伍的水平进步太快了，哪怕新打野不如Caesar，胜率也从最开始的37.4%变为41.7%。
“我们还要和FKW打训练赛吗？”他有些担忧地问队长。
队长毫不在意般点头，K1的中单正要说什么，对面的上单让他感到了危险。
队长怜悯地看向屏幕另一边。
“因为他们进不去世界赛。”
—
“进世界赛应该没难度吧？”训练室里小乔对前景一片乐观。
他不敢保证FKW一定能拿冠军，但季后赛前两名进世界赛应该问题不大。
蓝焰他们已经交过手了，哪怕季后赛藏了东西，整体实力没他们想象中强。
唯一顾虑就是池予的手了，可他知道池予选择继续打就一定会做到最好。
休息一个月不过是更好前进。
“不好说。”说这话的居然是FKW选手鼓励师宋明杰。
虞今安一下子想到什么，之后单独找宋明杰问：“是不是有什么风声？”
“现在还不清楚。”宋明杰捏了捏眉心，回头看向训练室里平均年龄不到二十三的选手们，“等通知下来再说吧，大家这段时间也能开心打。”
“开心啊。”虞今安心头沉甸甸的。
银白色头发的少年不知道两人的谈话，他全神贯注坐在电脑前，眼里只有游戏。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心无旁骛，每次午休总会去分析中心查岗。
他捧着蓝莓汁走到分析中心，问向坐在池予旁边的杨济。
“队长有好好休息吗？”
杨济看向上一分钟还在训练的池予，可被池予轻飘飘的目光一扫，他把话咽了回去：“池予手都没碰过电脑。”
银白色的长尾山雀在池予手伤这个问题上很警觉。
“我记得宋哥说全区都有监控。”
杨济以前是少年的部长，要是查监控发现说谎实在太丢人了，只是池予淡淡看过来。
这一刻他体会到什么叫进退两难，挠了挠头说：“我想起小赵找我有点儿事，我先去青训营了。”
说完杨济就逃也似地离开分析中心。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宁南洲正要质问，一头漆黑长发的男人放下手上拿的报告。
“宁宁是要惩罚我吗？”
宁南洲忽然理解有的人天生就是Dom，即便问着是要惩罚我吗，脸上的表情依然从容平静，仿佛一切都在把控中。
明明不遵守承诺的是对方，结结巴巴的人却成了他。
“也没有要惩罚啦，就是……就是医生说你还在康复期，需要好好休息。”
少年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软了，迅速硬|起来：“下次要惩罚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腕被一只手扣住，下一秒被对方搂到怀里。
“你白天在我面前就是惩罚了。”
宁南洲刚想问为什么，就感受到对方的长刃。
他提醒对方：“有监控。”
“知道。”池予把下巴搁在他头上，声音发低，“抱抱也不可以吗？”
他手发酸走出卫生间，这个时候陈冬冬打来电话。
“宝贝我昨晚打你电话打不通，嘿嘿嘿是不是特别满意我的礼物！”
银白发色的少年冷静道：“谢谢但下次不要了，一次就快断腰了。”
“一次？？？！你们是不是七年之痒了？”
手上还残留着冲水的温度，宁南洲倒不觉得是七年之痒，应该是确定关系后回到本性了。
池予本就是斯文礼貌的人，婚后睡一张床都能相安无事，如果不是自己是South的事暴露，很大概率一辈子相敬如宾。
他对这件事接受良好，不过想到某个画面喉结滚了滚。
接下来的一个月FKW保持了全胜，只输给GZ一小局。
今天他们要对阵的队伍是KNT，在很长一段时间是国内豪门战队，把除了S赛外的冠军拿了个遍。
可这世上唯一不变的是时间。
ASG渐渐在季后赛失去声音，狮队在最有希望夺冠那年被击溃，KNT也从昔日的大魔王变为联盟倒数队伍。
和ASG的比赛毫无悬念，真正要担心的是明天和GXT的比赛，也是常规赛最后一轮比赛。
今天小乔异常兴奋，因为和POM同一场馆比赛。
这支女子战队从成立之初便备受关注，从一开始锋芒毕露击败VF，到输了GZ三连败，没人觉得这支队伍会出线。
网友对此极为“宽容”，不像SWL输了比赛就大骂，纷纷鼓励POM明年再来。
因为不认为女人真能在电竞占据一席之地。
解说的语气像安慰中学递情书失败了的妹妹：“这周是常规赛最后一周，确定出线的队伍有GZT、FKW、蓝焰、狮队、玄机、ASG、CAT、TN，只剩下两·个出线名额，谁赢谁出线，POM撞上SWL怕是难了。”
“不过也没关系，联盟成立以来还没有新队伍第一年打入季后赛，POM明年加油我看好你们。”
比赛完坐上贵宾席的小乔不满：“这还没比赛呢就说明年再来，有没有把我们POM的粉丝放在眼里啊。”
小乔的嗓门大，后排的观众纷纷看过来。
虞今安戴上皮卡丘口罩，他就不该和小乔看比赛！
宁南洲的关注点和其他人不一样：“TN？”
“是啊。”虞今安接过话，“这支队伍从没进过季后赛，今年总算进了。”
有句话叫穷人往上数三代都阔过，每支队伍几乎都有自己的辉煌期，实力如VF也曾拿过洲际赛冠军。
然而TN就是支平平无奇的队伍。
平凡到S赛举办了十三年，还有人把TN和KNT搞混。
宁南洲和TN比赛那天全身心扑在比赛上，对这支队伍也没什么印象。
“比赛开始了！”桑萌头号粉丝小乔开口。
第一把POM二十分钟就输了，比赛前自信满满的小乔望着红着眼走下台的桑萌，忍不住找池予要参考答案。
“队长你说POM能赢吗？”
小乔知道池予看比赛很准，本以为会听到否定答案，谁知对方用纸巾揩拭少年唇上沾的奶茶沫。
“不一定。”
宁南洲原本不想看秦勇的爽局，一听池予的话精神了。
第二把POM下路以抢代Ban雷鸟。
这在职业比赛上是个常见操作，五个Ban位看着多，实际上压根不够，以抢代Ban可以减缓压力。
有了第一把的6碾压，SWL的阵容像在搞科研。
不知道是不是SWL轻敌了，第二把POM以极小差距胜利。
解说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到嘴边的话都绕了两匝：“SWL上把阵容太科研了，第三把估计要来真的了。”
实际上SWL第三把调整了阵容，战术也变为自己更舒服的后期打法。
全力状态的SWL和上把截然不同，POM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SWL牢牢控制三条小龙。
POM唯一的希望是斩杀对面AD于酒，为桑萌争取喘息空间，然而两边的等级差距太大，如同棉花打在手上。
正当大家不报什么希望时，逛野区如逛街的于酒撞到POM脸上！反应过来的POM立即包抄斩杀！
观众永远喜欢看的是以弱胜强，观看人数持平到FKW上场比赛。
小乔看得不敢喘气，当SWL水晶被推倒那刻，他在座位上大喘气：“队长你怎么知道可能赢？”
宁南洲对这个问题同样不解，不亚于新球员上场赢了乔丹。
“POM是支擅长战术的队伍，SWL最缺的就是战术。”池予顿了顿，“不过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小乔连忙问，半秒都没为前队友感到遗憾。
“SWL能输，POM输不起。”
宁南洲闻言愣了下。
他一向习惯用数据分析队伍胜败，没想到比赛不止是冷冰冰的数据。
人也不是冷冰冰的人。
POM的AD桑萌在比赛前偷偷哭过一次，因为她想证明电竞不是男人的领域，可越想打好越打不好。
她看着大屏幕上的出线名单，突然又想哭了。
队长冷冷呵斥：“你是属兔子的吗？”
眼睛红得像兔子的桑萌憋住眼泪，下一秒长相凌厉的队长塞来纸巾。
—
由于今天比赛的队伍多，晚上的约饭尤为热闹。
不仅POM来了，玄机也来了。
POM队长和玄机队长是两个极端。
POM队长周明朗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玄机队长任行舟像满场飞的花蝴蝶。
桑萌不知为何对他好感高，当池予出去接电话后，坐到池予的位置上解释：“我们队长看着严肃，其实人很好的，输比赛都是说自己指挥不好。”
她怕宁南洲误会又补充：“她不是随便找原因，因为我们是第一支女子战队，嗯……投资方顾虑多，如果投资方不满意就把自己推出去。”
宁南洲看向沉默寡言的周明朗，这就是队长么？
为了队员可以心无旁骛比赛，肩负起一个队。
因为桌上聊天的人多，特别是任行舟的话没停过，桑萌的头就偏向他的头。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一道不算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的位置。”
桑萌忙说了句不好意思起身，宁南洲看着池予面若寒霜的脸，纳闷对方不应该是被坐位置就生气的人。
当桑萌离开后，池予坐下，平静抿了口茶：“你们在聊什么？”
宁南洲想说什么都在聊，不过望着池予平静得不可思议的脸，他改口道：“聊比赛。”
对方平直的唇角这才弯了点。
“可以找我聊。”
宁南洲也试过和池予聊比赛，不过不知不觉都会聊到床上去。
他闻言呛得脸红，扭头望见话没停过的任行舟，忍不住问出徘徊心底的疑惑。
“任队你以前真是道士？”
“当然了。”任行舟忆苦思甜，“我们当时六点就要做早课，平时不是修道就是做法事，下山后才发现以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任行舟见少年眼里流露出怀疑，取出随身携带的铜钱：“不信我给你算一卦。”
任行舟喜欢算卦在联盟是出了名的，他身边长相冷戾的AD冷冷道：“算卦是封建迷信，作用和抛硬币差不多，硬币还没这么聒噪。”
“其实有点用。”时淮居然信这个。
“这种东西趋吉避凶吧。”玄机上单挠挠头，“我以前在老家有人给我算命，说我以后吃青春饭，我爸妈就唯恐我靠脸吃饭。”
虞今安看着一脸正气凛然的玄机上单：“倒也不必担心。”
宁南洲不信这些东西，如果他是有神论者——
他望向容颜无俦的池予，那他信仰的神灵应该是池予。
不过看大家讲得有鼻子有眼的，吃饭中途他还是找任行舟算了卦。
任行舟用的是六爻，铜钱起卦，起卦前问：“有什么想算的？”
宁南洲没有什么想算的，稍微想了想：“算下近况吧。”
任行舟很快起了卦，看着卦象皱了皱眉：“近期显示你有血光之灾，你身边有什么危险的人吗？”
宁南洲正要说没有，忽然想起把推特当日记的Snake。
不会是Snake吧！
“看来你有怀疑的人了，总之多注意一下。”任行舟安慰他，“而且这东西也不是一定准的，我当初算要不要招AD，卦象好得不得了。”
任行舟瞥向包厢里目光发冷的青年：“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看我像抢了他老婆。”
宁南洲嗯了声随口道：“你有没有算过和他有什么瓜葛？”
“这倒提醒我了。”任行舟取出准备收回去的铜钱，迅速起卦。
旧黄色的铜钱落在手上，任行舟的神情逐渐微妙。
宁南洲第一次见任行舟露出这种表情，清楚不方便多问就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其他人也快吃完了，临走时桑萌递来一个礼物：“谢谢你那天为我们说话。”
宁南洲这才想起说的是嘲讽花生那次，他摇摇头：“没什么。”
可桑萌把礼物塞到他怀里便跑了，他只好在小乔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中抱着礼物坐上车。
桑萌送的礼物是只毛线织的长尾山雀，他垂下眼思考送什么回礼。
突然他感受到一阵打量的目光，他转过头瞥见看不清情绪的池予。
“怎么了？”
对方只是淡淡说了句没什么，接着把他抱到身上。
修长瘦削的手扣住他托着毛线团子的手腕，仿佛只要一用力就会落到地上。
不过池予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宁南洲抱着玩偶平安到家，正要去洗漱想起任行舟的话。
翻开Snake的主页，半分钟前还更新了一条。
——想把老婆关小黑屋。
他原本对任行舟的话将信将疑，看到这句话信了脐橙。
宁南洲毫不怀疑对方有机会就会关自己小黑屋，为了自己辟谷安全，他决定放下尊严给Oliver打电话。
可怎么说需要斟酌。
说Snake言辞激烈？好像凸显不出严重性。说Snake想搞他？妈的说不出口。
他边浏览边台日记边思考措辞，压下不适翻到最前面，看到一条日记愣住了。
——老婆奈好香。
恰好是他搬进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