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港城,温暖的连大衣都没派上用场。
这是王君瑶来港城小半年以来,由衷喜欢的一点。
“这里的冬天真是暖和舒服。”
她跟彭太太去听了几次评弹,彭太太非常热心地给赵立翔介绍了几个姑娘,可惜都还没到赵立翔那边呢,就被王君瑶给婉拒了。
也就彭太太脾气好,换别人早不理她了。
这天早上,王君瑶穿上一件寡淡的旗袍,站在镜子前试穿外搭,她准备去看望季书娉。
“彭太太介绍的这几个,不是跟我们一样,祖上显贵,现实么徒有虚名的穷小姐,就是本地富贵名流的妾生女儿,左看右看都还不如季书娉。”
蕙兰倒是没懂:“妾生女儿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王君瑶不以为然,她有自己的标准:“差远了。不止嫁妆差一些,以后不是同一个亲妈的兄弟也不会有多少帮衬的。”
蕙兰给王君瑶穿上一件豆绿针织外套,“但季小姐……你不是说季家祖坟不好么?”
王君瑶:“凡事都一样,事不过三。他们家接连走了三个,后面按道理应该要否极泰来才对。”
而且最重要的是,季家男人死后,季书娉肯定能继承不少的遗产。
此前听说季书宽跟人合伙买楼要花几十万,那他自己手上的钱也不会少吧?还有季师长看上去就不是个清官,留下的遗产肯定价值不菲。
以前有兄长在,能给季书娉的不可能太多,现在兄长们都死了,可不都是季书娉的么?
再说季书娉长得好,性格好,王君瑶本来就喜欢的,大家都从海城来,彼此知根知底,以其让别人来吃绝户,不如她家立翔来。
蕙兰小声提醒:“但大少爷之前不让二少爷跟季书同多来往……”
王君瑶略微思忖,“大少爷比我能算计,现在账面不同了,他应该也会改变想法。”
她对着镜子前后看了看,“就这件吧。”
主仆二人从屋里出来,刚好在走廊遇见赵立翔。
“走吧,还有你大嫂,我们三人一起去看看季小姐。她二哥丧事完了后,她这两天都没去上班吧?”
赵立翔:“她请假到下周。”
王君瑶拉了拉儿子的手臂,小声叮咛:“你跟她是同事,又是朋友,平日多关心关心人家。”
赵立翔斜了他老妈一眼:“妈你真是善变,前一阵不让我跟人多联系,现在又让我多关心关心人家。变色龙都没你变得快。”
王君瑶:“现在跟以前怎么能一样呢,书娉眼下孤零零一个人,什么亲人都没了,多可怜啊。”
赵立翔摇头,实在搞不懂他老妈的心思。
他们下楼,跟林遇梵一起坐车到季家在市区的公寓探望季书娉。
季书娉瘦了一圈,这次对她打击太大,整个人都颓靡了。
一番劝慰之后,王君瑶问她:“你二嫂呢?不在家呀?”
季书娉摇头没说话。
王君瑶和林遇梵互相看了一眼,猜到姑嫂两人肯定是闹矛盾了。
之前季书同太太坐飞机赶来港城处理季书同的丧事,在丧礼上就跟季书娉有过吵闹。
林遇梵不想掺和人家的事,但王君瑶不行,她得问,“你二嫂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季书娉:“她想跟我分家。”
分家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就是分财产。
王君瑶握着季书娉的手,“她又没孩子,她拿什么跟你争?遇梵,你不是有相熟的律师吗?介绍一个顶厉害的给书娉,大不了打官司的。”
林遇梵无语,她不得不提醒:“妈,季家二少奶奶作为季书同的遗孀是有权继承书同遗产的。”
季书娉也不好意思麻烦他人,“我这里有律师帮忙处理遗产。我本意是想把我父亲的、我大哥的还有我二哥的剥离开来。不过我二嫂想要跟我平分所有财产,她急着分家,想要回海城去。”
王君瑶很气愤:“她娘家人过来帮忙了吧?她能为你二哥守节吗?如果不能的话,她怎么好意思来分你们季家的财产?我看你这个二嫂平时不声不响的,也不爱交际,真是不叫的狗咬人最疼了。”
曾经守过寡的林遇梵实在听不来这些言论,在她看来,每个人都有权利争取自己的利益。
作为外人就不要去掺和别人的家事。
但很明显,王君瑶的态度变了,林遇梵看得出来。
林遇梵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王君瑶能感受到林遇梵的态度,她知道自己有点太过关心了,后来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让赵立翔留在季家,万一季书娉有什么需要,他可以及时帮忙。
*
高主任办公室里,庄队长坐在高主任对面,对于季家接二连三出事,他们的态度很一致,那就是不想多管。
眼下时局那么乱,大家手上事情又多,谁有那闲工夫管这些小事。
这事归警察管,他们如果完全不闻不问,又怕凉了办事处其他工作人员的心,所以,他们还是要派人负责此事。
正说着,邓宽进来了。
这次就是邓宽负责跟进季书同的案子。
高主任问:“这两天有什么进展吗?”
邓宽站在一边汇报:“没什么进展。警察调查了那天跟季书同一起坐轮船抵港的人,有人看见季书同是被一个男子给接走的。警方还找画师根据目击者描述画了素描。”
庄队长问:“那张素描画像拍照片了吗?”
邓宽:“刚洗了几张出来,你们看看。”
他分别给高主任和庄队长各递了一张照片。
素描画像不是正面的,而是一张侧脸素描,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该男子下巴微微后缩。
细看之后,高主任眉头微微蹙起,他快速瞄了庄队长一眼。
庄队长表情有些严肃,他盯着照片问:“你们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有点像崔原。
但高主任还是习惯性摇头否认:“很普通的长相。”
庄队长指了指那个下巴:“崔原的下巴也是这样的。”
高主任:“很多人牙齿不好,下巴都长这样。我是看不出来,邓宽你看得出来吗?”
邓宽不好贸然发表意见,他笑了笑:“我们办公室刚才都传阅了一遍照片,没人觉得跟崔队像。”
庄队长问:“崔原当时也在办公室?”
会不会是因为崔原在,大家不好直说?
邓宽摇头:“崔队还没来。”
正说着,崔原进来了。
他在门口就听见了声音,“说我呢?”
三人尴尬地互相看了一眼,邓宽忙打招呼:“崔队。”
崔原扯过邓宽手里的另外一张照片,看了看,“嘶”了一声,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娘的,确实有点像。”
办公室又安静了。
过了会儿,高主任问他:“你那天早上八点左右去哪儿了?”
崔原认真回想:“多少天以前的事了,我哪儿记得。不上班那我肯定睡觉,如果要上班,估计在早餐店吃早餐。”
邓宽负责跟这个案子,他最清楚时间:“那天崔队你和王六休息。”
“我和王六休息那天啊?”崔原想起来了,他有点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那天我和王六那个去了……”
高主任抬高了声音:“哪个呀?”
崔原:“还能哪个?找女人呗。我们最近手头紧,我和王六两个一起找的一个……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的。”
高主任:“……”
庄队长:“……”
邓宽忍着笑,没说话。
崔原又道:“王六和那个女的可以作证。”
庄队长当即也没再说啥,等他和邓宽出去,崔原才和高主任汇报手头的工作。
高主任瞥了崔原一眼,问他:“最近镇安公寓有没有什么动静?”
崔原摇头:“我们手头事情那么多,哪有时间盯着他们。”
高主任将信将疑道:“赶紧搬吧,被人发现,肯定疑神疑鬼的。”
“在搬了。”
*
庄队长从驻港办事处出来,直接驱车去了港兴纸厂附近的监视点。
这段时间,他们的监视点在周围换了三个位置,负责的警察是两班倒日夜监视着纸厂的动静。
刚好李警长也在,他见庄队长进来,忙道:“昨晚有新发现。”
“什么新发现?”
“他们这工程进度很快,前天新建的仓库竣工,昨天打扫完卫生,晚上就运了十几卡车的纸浆过来。”
庄队长问:“十几卡车纸浆?”
李警长:“对,表面上是纸浆,但里面是什么,谁知道呢?他们卸货也是在院子里卸的。”
庄队长:“开进来的车辆有运东西走吗?”
李警长:“没有,他们用的是那种不带车厢的卡车,运完空车走的。我们要不要进去搜?”
庄队长略有些犹豫:“你让我想一想。”
他主要是怕,运的真是纸浆。
一旦打草惊蛇,他们这半个月的监视等待就白费了。
正聊着,两个来换班的便衣警察从外面进来。
其中一个警察对李警长说:“头儿,有新发现。”
“什么发现?”
“我们刚才在外面的大排档吃饭,遇到港兴纸厂值班的人,有个胖子走路一瘸一拐的,听他们聊天,抱怨昨晚箱子太重,搬东西砸到脚,差点把脚趾都砸废了。”
李警长:“他们不是搬的纸浆吗?”
纸浆能有多重?砸到脚趾估计也就微红,不可能砸废了
那便衣警察说:“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庄队长问:“他们是港兴纸厂的普通工人?”
便衣警察摇头:“不是,是最近从赵之敖旗下公司调来的工人。不过我看他们也并不知道搬的是什么东西,所以才那么大怨气。”
李警长闻言跟庄队长互相看了一眼,所以,昨晚那批货真的有问题。
这次不用庄队长说,李警长已经行动:“我去申请支援,大家准备行动。”
两个小时后,警察再次上门把港兴给围起来了。
港兴的工人开了门后,不让对方搜查,铁龙带队守在前面:“我们老板没来之前,谁都不能搜。”
李警长拿出警棍:“我们是警察,今天我们是来工作的。现在谁是这里的负责人,赶紧开仓库门。不然,我们就直接砸门了。大家互相配合,都好交差。”
“开哪个仓库门?”
李警长指了指后头:“先开新仓库。”
铁龙怕新做的门被砸坏,林遇梵之前也交待了,万一有警察上门,不要跟对方来硬的,他便打开了新仓库的库门。
李警长和庄队长站在新仓库门前往里看,才新建的仓库,那么快就堆了满仓的纸浆,这就不正常。
跟上次不同,这次警察们是信心满满来腾挪搬运东西的。
李警长大声提醒:“只要对比一下重量,就能知道里面有没有东西。”
其他东西好藏,但那么大批量的黄金可不好藏。
三十多个警察,摩拳擦掌,开始一点点搬运检查所有的纸浆。
因担心地下有密室,除了检查纸浆外,他们连地板的缝隙都不放过。
可惜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也没有黄金的影子。
快天黑的时候,林遇梵终于来了,跟她一起来的还有赵之敖和警司查理。
李警长赶紧迎出来,先行礼:“Sir!”
随即跟赵之敖夫妇打招呼:“赵先生,赵太太。”
庄队长也跟着出来,站在一边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查理问:“李沙展,这次这么大阵仗,有什么新发现吗?”
李警长面露难色:“暂时没有。”
赵之敖眼神在李警长和庄队长之间来回睃趁:“我就好奇了,你们之前天天盯着我,现在又盯上我太太,你们究竟是几个意思啊?”
李警长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并不是有意为难赵先生和赵太太的。”
赵之敖:“既然你们说按照规矩办事,那就是我们有很大嫌疑?请问证据在哪儿?”
李警长只能把责任往外推:“证据都在国民政府驻港办事处手里。”
庄队长没想到李警长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但今天驻港办就他一个人在,他也没办法把责任再往外推,便笑着解释:“我今天在路上刚好听见你们的工人说,昨晚搬纸浆砸到脚,差点把脚砸废了,都知道纸浆其实就是木质纤维,怎么可能把脚砸废了呢?所以才想着过来看看。并不是故意为难赵先生和赵太太,希望你们能体谅。”
林遇梵问铁龙:“昨晚有工人砸到脚了?”
铁龙回道:“我们一个工人卸货的时候被车上的大秤砣给砸到了。”
林遇梵看向庄队长:“庄队长是吗?我们工人被秤砣砸到脚,也算是嫌疑?”
现在庄队长是不相信秤砣砸脚的,如果不心虚,随便让他们搜就是了。
但赵之敖这样的大忙人,特意把警司请来,不就是为了阻拦他们继续搜吗?
庄队长往右边一指:“你们让我们把另外两个仓库都搜了,我们才相信。”
林遇梵:“另外两个仓库你们之前不是已经搜过了吗?”
庄队长微微笑道:“那是半个月之前的事了。我们现在是怀疑昨晚送货来你们院子里的那十几辆货车有问题。”
赵之敖盯着庄队长:“把那两个仓库门打开没问题,但是,如若在另外两个仓库里,也没找到你们想要找的东西,你们打算怎么跟我们交代?”
庄队长从来没想过,如果没找到东西,还要跟对方交代。
见这看似斯文的保密科队长愣住,赵之敖拿出一把枪,“如果从我们仓库里搜到你们说的赃物,我赵之敖挨你一个枪子,反之,你挨我一枪。”
庄队长当即变了脸色。
赵之敖果然是个狠人,他当着查理警司的面说这话,就是为了逼退他的。
“你敢吗?”赵之敖打给弹匣,上了一颗子弹。
查理警司和李警长都看出来了,反复上门搜查真的惹到了赵之敖,不然他不会这么生气。
赵之敖把枪顶在庄队长的心口:“敢不敢?”
骑虎难下的庄队长,如果现在顺坡下虎,是最好的,既给了查理和赵老板面子,也不会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
但他不能退,显然赵之敖是心虚才这么置之死地而后生!
如果他就此退让,那他就中计了。
庄队长咬了咬牙:“行。如果我没在你们纸厂搜到赃物,你打我一枪。”
赵之敖收回枪,下巴微微一抬:“去搜吧。”
林遇梵给了铁龙一个眼神,铁龙赶紧去把另外两个仓库门也打开了。
庄队长和李警长各带十五人,两边仓库同时开搜。
有了之前搜索的经验,这次搜的比较快,等他们把所有的犄角旮旯都搜遍,却丝毫没有发现。
不对!
庄队长不罢休,他叫来警察又里里外外重新搜了一遍。
结果依然是——没有。
难道一直以来都是他的错觉?
不是!不可能的。
除非,从一开始,那个赵太太就是故意引他入局,就是等着羞辱他,羞辱找他们麻烦的保密科。
李警长虽然被庄队长点了这么久,早已经很烦他,但此刻他是可怜他的。
“哎,庄队,主动跪下来求饶,我也帮你跟警司求求情,不要硬抗。保命要紧。”
这个时候,脸面是最没用的东西。
庄队长沉着脸,他代表的是军统保密科,他怎么能在英国佬面前,给一个商人下跪求饶?
他不能。
院子里大灯照在他惨白的脸上,庄队长咬着后槽牙,头微微一昂,“你打吧!”
赵之敖拿起枪,当着那么多警察的面要庄队长的命,那不现实。
打断他的狗腿,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而且,要打就打右腿。
赵之敖打开保险,对准了庄队长的右脚。
李警长有点不忍心,想想如果打断了腿,以后庄队长这脚就基本上废了。
但庄队长自己不求饶,他不可能自己多管闲事求饶,只能眼睁睁看着……
而围观的警员们,更多的是兴奋,大家早就被这个姓庄的给整烦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之前庄队长是没碰到硬茬,这次终于让他碰到个他惹不起的。
赵之敖扣下扳机——嘣!
“啊!!!”一声惨叫响彻夜空。
林遇梵也被吓得后退了半步。
再一看,庄队长捂住了自己的左手,痛苦地弯下了腰。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赵之敖没有打断庄队长的右腿,而是打了他的左手,而且很明显,手没废。
查理提醒庄队长:“还不谢谢赵老板?”
李警长也赶紧过去扶住他:“快谢谢赵老板。”
庄队长出了一脑门的汗,他没想到赵之敖选择了对他伤害最小的惩罚,心下竟然没有仇恨,而是满满的感激,他点了点头,说了半天才吐出两个字:“谢谢!”
赵之敖冷哼一声,把枪交给身后的沈特:“姓庄的,你就谢谢我太太吧,我实在不想弄脏她新买的纸厂,才手下留情的。”
庄队长看向林遇梵,虽然他怀疑是林遇梵打一开始就故意引他入局的,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愿赌服输,总之是他输了。
“谢谢赵太太。”
林遇梵只眼皮微微一动,似乎在说,知道了。
查理警司向赵之敖夫妇又是一番的道歉,生怕这事传到上面去,影响大家升职。
*
回家路上,林遇梵心情甚是愉悦。
毕竟这是她设的局,赵之敖也只是她局里的一个重要的压轴的角色。
而她,是那个编剧。
她轻声说:“我以为你真的要打断他的腿。”
赵之敖笑道:“想要收服一个人,你得让他先置身最坏的处境、最差的预期里,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留一手,给他一个没那么差的结果,他就算心底对你还有敌意,但这份敌意在减弱三分的同时,还会增加几分的尊重。”
这就是他要的结果。
看得出赵老板是个拿捏人的高手,林遇梵微微点着头:“你刚才确实把他吓得够呛,但是当他发现自己中枪的是手而不是腿的时候,他眼里闪过了一丝希望。”
赵之敖:“他以后估计会谨慎很多,暂时也不会再针对我们。”
两人一路聊着天,赵之敖问她出版社的情况。
他摩挲着她的手背,问:“赵立翔帮季书同出的书,还在正常出吗?”
林遇梵回道:“在正常出。要停吗?”
赵之敖摇头:“这个时候不能停,你就按照正常流程给他出书。”
如果贸然停了,反而惹人怀疑。
“快出版了,到时候可能还要跟季家人联系。”
“他们季家姑嫂打官司,我们都不要插手,你让妈也不要多管闲事。”
林遇梵:“你自己跟妈说,我说不合适。”
赵之敖微微颔首表示他自己沟通。
聊起他们出版社的名字,赵之敖问还改不改名。
林遇梵跟他细说:“保留原有的群青出版社,以后专做市井小说,然后新开一家出版社,出杂志,出版有文化深度的读物。”
赵之敖好奇:“你想要出杂志?”
“嗯。名字取好了,杂志名字叫《万象》,包罗万象的意思。我们新出版社的名字叫寻光出版社。”
赵之敖沉下脸:“出版社的名字叫什么?”
“寻光。”林遇梵在他手掌上写下名字,“好听吗?”
他的脸更臭了,他收回自己的手,只薄唇轻启:“很普通。”
林遇梵低头看他,有点不明所以,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她满脸疑惑:“不好听吗?”
他没直接回她,反而问:“谁取的名字?”
“我取的呀。我是老板。”她回。
他更不高兴了,“没有品味。”
赵之敖才吐槽完,林遇梵也沉下脸,无端端攻击起她的品味来了。
“那你给取一个,我看看多有品味。”
他张口就来:“逆光、韶光、星光……哪个不比‘寻光’好?”
林遇梵直接顶回去:“没觉得这些比‘寻光’好。”
她干脆侧过脸不看他。
本来刚刚一起干了件舒心的大事,开开心心上车的两人,下车的时候,互相不甩对方了。
原本还准备一起吃晚饭,回到家也是各吃各的。
林遇梵躺在浴缸里,边泡澡边回想刚才的对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着想着,忽然发现,赵之敖重新取的名字,都有“光”字,就是没有“寻”。
寻?
他特意把“寻”字给忽略掉了。
难道他在吃王牧寻的醋?
他不会以为她给出版社取名为“寻光”,是为了王牧寻吧?
神经病!
她骂了一句。
骂完竟觉浑身舒爽。
洗完澡抹完乳霜,发现赵之敖没过来,醋劲这么大的醋坛子,她不去哄哄,他今晚肯定自己睡了。
思前想后,林遇梵还是决定去找他,解释清楚,免得他晚上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