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苍茫与虚无的混沌。
天地间的一切,都被空寂的虚无吞噬,没有生命、没有时间、也没有未来与过去。
萧玉衍静静地站在漫天混沌之中,周身环绕着仿若亘古不变的霜雪,无声无息但却带着清苦的寒意,让所有想要亲近他的虚无望而却步。
他有着一双漆黑静谧却仿佛能容纳世间所有变幻的双眸,天道与规则藏于其中,却又被他牢牢掌控。
百年来,修仙界中的一草一木、万物变化都皆入他眼,却又在下一刻归于虚无,只有天幕中有关那个人所在的两眼,让他目光停留了一瞬。
也只有一瞬。
左手手腕处的那颗红痣,从始至终都清浅黯淡,平静的隐入了漫天混沌之中。
百年前的萧玉衍,从未有任何一人一物入眼。
百年后失去所有记忆的天道,依旧淡漠如初。
天道,从来无情。
若是有碎虚至尊存在,或许能感受到天地间天道之力的隐晦变化。
可惜,放眼修仙界中,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渡劫后期,连半步碎虚都未曾出现。
所以即使互云街上汇聚了无数顶尖强者,却依旧没有任何人察觉不对。
听到许晚辞在小天地中的那句话,太清宗等人就隐隐意识到了她所求为何,只是虽然有所猜测,他们心中依旧不敢相信。
这可是无相神石啊!
引得无数尊者争夺,带有天道之力,能实现修士所愿的至宝!
许晚辞若是想用它提升修为,那足以省去几百甚至上千年的修炼时间,直接晋升大乘。
以她的天赋和气运,大乘之后,说不定能与未来当世第一人的楚青川争一争那唯一的大道之路。
可她就这样……放弃了。
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修为,放弃了所有修士魂萦梦牵为此不惜付出一切的无相神石。
他们所有人都知晓许晚辞对仙尊的深情不移,都知晓她如今剑心也好,努力修炼也罢,都是为了找到能让仙尊醒来的一线生机。
可是……
可是真的有人能做到为了另一个人放弃自己的一切么?
那寻遍天涯海角都不一定能找到的一线生机,真的能比得上如今近在眼前的修为么?
就连一直都为许晚辞与仙尊之爱沉湎感动不已的二长老,眼中都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或许整个修仙界中,没有修士敢相信,真的会有人这样的……‘傻’。
毕生所求,都是为了另一个人。
一个已逝百年、根本不可能活过来的人。
听到许晚辞口中的那句‘我想要萧玉衍醒来’。
即使太清宗众人已经有了些许预料,却依旧不可控制地怔愣了一瞬,连周围的小天地什么时候碎裂了都不清楚。
季妄的想法,和太清宗众人有着些许的相似。
他知晓许晚辞对仙尊的深情,也知晓她百年来无望的等待。
可是,他毕竟未曾亲眼见过,一切都只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
他只见过她失去所爱后茫然空寂的模样,却从未亲眼见证过她在他出现之前,那不顾一切的求死和惊心动魄的历练。
这一刻,看着许晚辞含笑对着无相神石许愿的模样,他才第一次真正的意识到,许晚辞对仙尊的……深爱。
极致的、浓烈的、横跨了百年的深爱。
与这份爱相比,他对仙尊百年来的崇敬,百年之中做的一切,更像是一个笑话。
一个根本不曾走心,只是为了自己安心的笑话。
难怪。
难怪许晚辞在见到他后的提醒,是要让他认清自己的心,认清他那颗虚伪的道心。
此刻的季妄根本理不清自己心中的情绪,是震撼,是赞叹,是欣赏……还是嫉妒?
他面色极冷,缓缓地握紧了手中的极云刀:
如今无相神石已毁,接下来的情况,或许会愈发混乱。
无极宗于他而言,是接纳他的归宿。
他不会与宗门为敌,也无法制止方才宗门长老得到无相神石的渴望。
可他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心。
他心中所求,才是他真正的道心。
他抿着唇,不知对无极宗的众位长老说了什么,众位长老面色微变,就连盛怒中的景清尊者都冷静了下来。
得到他们的许诺后,季妄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这一刻,除却宗门与许晚辞,举目皆敌。
江家众人中。
与所有人那一瞬间的怔愣诧异不同,江泽面色是从未变过的专注。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已经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江家老祖最习惯使用灵力的路径之上。
他从很久之前,他就知道以他的修为,护不住许晚辞。
护不住好像永远都处在危险中的她。
他以为当他修为足够可以护住她时,他就能够一直跟在她的身后,总有一天,他能等到她回头。
一百年不够,他还有两百年,甚至上千年。
可是这一刻,他静静地看着许晚辞许下那个不可能被达成的心愿,目光温柔的近乎悲伤。
他清醒的意识到,许晚辞,永远不会再爱上另一个人了。
清衍仙尊四个字,将永远贯穿她的一生。
她会为了他的那一线生机,不惜一切代价地寻遍修仙界的每一个角落。
这样拼尽一切的深爱,只是一次,就足以将榨干她所有的情绪。
她永远,不会爱上他。
永远。
从来顺风顺水的墨泽少尊,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求不得。
感受着从胸口蔓延的苦涩,他丹田处的大乘灵力,蓦的涌动,却又被他强行压制。
这一刻,他知晓自己永远都无法达成所愿的这一刻,心中的苦涩,却不是为了自己。
至少他还能站在她的身后,至少他还能看到她。
可是她呢?
她只能凭借着那一丝微弱的希望,身心俱疲却又不敢倒下的往前走。
去寻那根本就不存在的一线生机。
她……该有多苦。
江泽身侧的江家老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三千白发无风而动:
明明他距离碎虚只有一步之遥。
明明在江家和他渡劫后期修为的加持下,他是最有可能得到无相神石的人。
可一切,都毁了!
他只能继续那只剩几百年的寿数,然后等待大限的到来。
许晚辞,该死!
此刻,他根本没有在意许晚辞刚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感受着周围逐渐消散的天道之力,双目猩红。
渡劫后期的灵力伴随着无尽的杀意,直指罪魁祸首而去。
在察觉到灵气涌动的那一刻,距离他最近的江泽毫不犹豫地用出全身灵力,以身为盾,漆黑冰冷的暗水灵气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
大乘后期与渡劫后期,相差了三个境界。
即使是当世天骄,差一个境界也如同天堑,更何况三个。
江泽的面色瞬间惨白,周身鲜血渗出,漆黑的袍服染上了更深的暗色,鲜血随着衣摆,源源不断地落在地上,将周围的土地一同冰冻、消融。
若不是江家老祖最后时刻收手,他此刻怕是已经修为尽毁。
江家老祖的声音直接响在他的神魂之上:
“江泽,让开。”
江泽站在他的身前,周身狼狈不堪,目光却带着从容的平静:
“无相神石已毁,老祖如今要毁掉晋升碎虚的最后一丝希望么?”
以他之身,没有办法同时制止所有的渡劫尊者,他只能拼尽全力的,控住江家。
他知道面对暴怒的江家老祖,一个江家的直系弟子,根本算不了什么。
大乘期而已,只要江家想,可以选出众多天赋中上的旁系弟子,以人数堆积,总能催出几个少尊。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分毫退避。
面对江家老祖周身暴增的威压,江泽感受着重伤的丹田处涌动的与大乘修为格格不入的灵力,缓缓咽下口中鲜血,依旧寸步不让。
他还有最后一道……底牌。
在合适的时候,能让所有人都停下来的底牌。
在江家老祖灵力爆发的那一刻,周围无数尊者都反应了过来,怒气潇潇地对着许晚辞而去。
渡劫初期和中期的尊者虽然愤怒,但他们也知晓,无相神石最后大抵不会到他们手中。
真正暴怒的,是如同江家老祖一般的渡劫后期尊者,距离碎虚只有一步之遥的尊者们。
整个修仙界中,渡劫后期只有十三位,再加上宗门或世家的支持,他们获得无相神石的概率,极大。
可如今,足以让他们晋升碎虚的机缘,就这样硬生生毁在了他们面前。
这让他们如何不怒!
太清宗所有人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在感受到周围灵力暴动的那一刻,宁孟澜就趁乱第一时间将防御能力近乎等同于太清宗护宗大阵的防御阵法,罩在了许晚辞身上。
有此阵在,起码能护住她一炷香的安危。
在这一炷香之内,他必须想办法平息所有渡劫尊者的怒气。
不然,就算是倾尽太清宗之力,也根本没有办法与半个修仙界的尊者为敌。
这时,太清宗唯一一位渡劫后期的长老,大长老站了出来,抵挡住了最为猛烈的一击。
他当然也想得到无相神石……
他没有看身后的许晚辞一眼,只是威严凌冽地看着所有对手:
修为大道,本就各凭本事。
许晚辞既然得到了无相神石,就有权利使用它。
更何况,以她的身份,他以后未必不能晋升碎虚,但前提是,她活着。
其他几位长老虽然修为略逊,但也依旧牢牢地抵挡住了大半的攻击,只是他们面对另一半的攻击,也实在无能为力,只能眼见他们超防护阵法上击去。
这时,一道遮天蔽日一般的刀气将其余所有攻击全都断了下来,
防护阵法前,季妄面色煞白的站在那里,一身红意肆意夺目。
谁也不知道他方才到底用神识说了什么,只见到无极宗宗主以及所有长老,都不曾对许晚辞动手。
当然,他们也未曾制止其他尊者的攻击,只是冷眼旁观着事态发展。
就这样,太清宗众人以及季妄,耗费了大半的灵力,终于勉强的挡住了盛怒之下的渡劫尊者们。
只是再这样继续下去,他们只能等着灵力耗尽,然后惨败。
宁孟澜趁着一击后的间隙,声若洪钟:
“你们知道你们要伤的人是谁么?”
“她是清衍仙尊在修仙界唯一的羁绊,若是杀了她,你们永远了结不了与仙尊的因果!”
“如今无相神石已毁,你们还要毁了如此巨大的机缘么?”
看着依旧毫不留情的尊者们,宁孟澜闪身躲开一道攻击,大乘修为的他只能相形见绌的躲避,根本没有办法阻止。
他厉声道:
“这是所有人都能触碰到的机缘!”
“真正近在眼前的机缘!”
盛怒之中的众人,根本不可能凭借宁孟澜的几句话就冷静下来。
清衍仙尊?
笑话!
堂堂太清宗居然为了一个弟子如此哄骗他们,真是……该死!
感受着周围愈发狠厉的灵力,宁孟澜咬着牙道:
“你们难道没有听到许晚辞口中的名字么?”
“那正是仙尊的名讳!”
这时,二长老看着有些尊者已经缓和的攻击,赶紧道:
“若是许晚辞与仙尊无关,又怎么会许下……那样的愿望?!”
“若不是关系深切至极,又有谁能做到那种地步!”
十大宗门的绝大多数尊者,都停了下来,他们见过上古战场中许晚辞使用炼神书的那一幕,知道她与仙尊关系匪浅。
他们虽然也愤怒于无相神石的湮灭,但神石已毁,他们也动手出了气,多少恢复了几分理智。
这时,不少世家、其他宗门的渡劫初期和中期的尊者面色也都带上了几分思索:
总归无相神石就算还在,他们也只能多看几眼,未必能得到。
可若许晚辞真的如太清宗所言,与仙尊关系甚笃,那对他们的作用,可远大于只能看不能拥有的无相神石。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不亏。
就当卖太清宗一个面子。
大多数的尊者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只有渡劫后期的十数位尊者依旧不依不饶,手中灵气没有丝毫削减。
他们才是真正被许晚辞损害利益的人,自然不会因为太清宗几句话就停手。
平阳宗的太上长老看向周围的场景,脸色阴沉的吓人:
“谁知道你们太清宗说的是真是假?”
“一个不到两百岁的元婴弟子,当年就算与仙尊有关,又能有多密切的关系?”
他手中的动作从未停止,一边质问,一边用出了自己的绝学功法醉云针。
破空的灵针让太清宗众人面色一变,三位长老同时出手,勉强挡下了灵针,修为最弱的三长老,唇角已然带上了一丝血迹。
另一根灵针被季妄挡住,他从不离身的极云刀,第一次脱手,落在了数米之外。
这时,汉云尊者扫了一眼停手的众人,声音带着强压的怒气:
“因果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若真有因果,太清宗怎么会是这般惨状?”
此时,太清宗众人都格外狼狈,灵力亏空,身上也大都受了重伤,只是勉力支撑着,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有尊者若有所思地附和道:
“汉云尊者所言也有道理,我看这人,怕是也只给太清宗带来了麻烦。”
“何来机缘?”
角落里传来一声附和:“是啊,因果虽然值得我等驻足,可是谁知了结因果到底需要什么,难不成我们把命剖给她么?”
“无相神石可是你我亲自见到,只差一步便能的手的至宝。”
宁孟澜看着以汉云尊者与烈焰尊者为首的众位尊者不依不饶的模样,心渐渐沉了下去:
无相神石太过珍稀难得,凭借三言两句,很难平复众人心中的怒意。
就在他心中疯狂的想对策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你们不是想见见识所谓的因果么?”
江泽低着头,已经浸满鲜血的外袍无风自动,他看着所有人诧异的模样,笑着解开了从方才起就对丹田的限制。
厚重的雷云逐渐聚集。
有人抬头,目光满是震惊:
“这是渡劫期雷云!!”
“江泽要渡劫了!!”
四百年的渡劫尊者,江泽进阶的速度,怕是千年以来都能居于前五!
看来江家第一世家的位置,还要持续许久了。
江家家主先是一喜,紧接着面色瞬间凝重,他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阿泽,快停下!”
想要晋升大乘,只要天赋上乘再辅以不计其数的天材地宝,总能成功。
可是想要成为渡劫尊者,只能极佳的天赋再加上厚重的气运,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才会有顿悟的那一丝契机。
放眼江家,渡劫尊者也不过五个,这已经足以与修仙界顶尖宗门对抗。
若是江泽能成功渡过雷劫,那他就会成为江家第六位尊者。
可是……
江家家主想到方才江泽为了制止老祖对许晚辞动手受的伤,神色凝重:
“还有时间,先治好你身上的伤。”
“现在停下来,我带你去江家秘境渡劫!”
江泽恍若未闻,只是淡然地看着停下手的众人:
“如今,你们还觉得许晚辞身上的因果,不重要么?”
就连汉云尊者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江泽才大乘后期不过几十年,若无极大机缘,根本不可能进阶。
他扫过在防御法阵中被护得密不透风的许晚辞,眼中目光几经变化,最终化为一片阴沉:
失去了无相神石,他承受不了再失去其他机缘的可能了。
这时,顾云绮也站出来道:“我在渡劫初期困了数百年,正是一月之前,帮助许晚辞重拾生志后,方才顿悟突破。”
“你们难道就不想更进一步么?”
这时烈焰尊者已经相信,他自然知晓顾云绮修为停滞一事,但却依旧满脸的不甘心,他咬着牙道:
“毁了无相神石一事,难道就这样算了?”
这时,有尊者扫了一眼天空愈发密布的雷云,转头对着烈焰尊者一脸语重心长的劝道:
“尊者,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至宝本就能者得之,许晚辞得到至宝,又用了至宝,何错之有啊!”
方才恨不得将许晚辞杀之而后快的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和善,他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许晚辞所在的方向,捋着胡须道:
“此等气运心智,此女将来必成大器。”
“本尊在这里,提前恭贺太清宗有此英才了!”
宁孟澜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拱了拱手,声音也是亲和有礼,仿佛刚才的争端根本不存在一般:
“尊者过誉了。”
“今日不便,若是尊者得空,可来太清宗一游,本宗主必定准备盛宴,恭迎尊者。”
这时,其他尊者也反应了过来,谁也不知道许晚辞身上的因果应该如何了结,但示好肯定不会出错。
于是,烈焰尊者就成为了其他尊者对许晚辞示好的工具。
“不过是一件灵宝罢了,本尊和某些人不同,输得起。”
“本尊本来只是无事逛逛,能见到这般优秀的太清宗弟子,此行足矣。”
“本尊……”
烈焰尊者听着其他尊者暗搓搓踩他捧许晚辞的话,脸色漆黑:
“谁说本尊要伤许晚辞了。”
“本尊只是……随口说说,不会动手。”
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般,咬牙切齿却又强装寻常。
“本尊对她一见如故,想请她来沈家做客。”
“这下宁宗主应该不会反对了吧?”
不远处,江泽声音淡漠:
“有求于人,便要有有求于人的态度。”
“因果天定,若举止强硬,怕是会适得其反。”
他没有看向烈焰尊者,只是定定地看着江家老祖:
“老祖,您说呢?”
江家老祖目光一冷,他扫过汇聚大半的雷劫,声音冰冷:
“本尊不会对她出手。”
“你满意了?”
“滚去秘境,再晚一步,你就等着死在雷劫之下吧。”
如今的江泽是江家最有可能达到渡劫后期的人,是江家的未来。
他不会也不能对他动手。
他目光带着厚重的威压,淡漠地扫了一眼许晚辞,最终拂袖而去:
他大限将至,没有时间去一步步试她身上的因果。
江泽终于松了一口气。
感受着丹田碎裂一般的疼痛,他微微垂眸。
他知道此刻已经不会有人再对许晚辞产生威胁,终于在江家家主焦急的目光下,离开了原地。
宁孟澜看着江泽一步一个血印的背影,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这次,多亏了江泽。
若不是他不顾身上伤势强行突破,其他人怕是不会这么快冷静下来。
还有……季妄。
他转头看向半跪在地,灵力早已耗尽的季妄,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宁孟澜扫视一圈,确定没有人会伤害许晚辞后,终于撤去了她身上的防护法阵。
许晚辞跪坐在地上,长裙上蓝色与红色交织,如同一把血扇平铺在地上。
方才的争斗和如今众人的审视,没有让她动弹分毫。
她静静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迟缓地眨了眨眼睛:
原来无相神石,依旧不够。
还有什么呢?
修仙界,还有什么,才能救他?
她抬起头,看向天际的目光带着横贯百年、透骨入髓的疲倦。
就在她闭上双眼的那一瞬,阳光刺破了所有的云层,温暖而灿烂的,洒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