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成已逝仙尊的挚爱

作者:听风絮

宁孟澜站在太清宗最高的灵峰之上,静静地俯瞰着太清宗和睦安宁的景象。

想起那日在玉极飞舟上听到的话,他目光不由地带上了几分沉重:

一座足以令所有宗门世家动心的灵脉……

至今他愈发不敢确认,许晚辞对于仙尊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重要到在百年之前,仙尊就已经为她铺出了无数条通坦至极的道路。

若是她想努力修炼,有墨霜圣兰与她超出寻常修士的神识,无数修士终其一生都可能达不到的渡劫修为,于她而言并非难事。

若是她想依附宗门,有灵脉的存在,太清宗自会不顾一切护她周全。

还有那无数秘境与阵法……

无论她想要做什么,仙尊好像都为她留了一条退路。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未曾带上一丝仙尊的印记。

只要许晚辞想,没有人会知晓她与仙尊的关系,更不用承担仙尊的一切,她会拥有只属于她的完美而漫长的一生。

想到这里,宁孟澜发出一声轻叹:

可惜了。

仙尊曾经留给许晚辞的所有,都成为了她拼尽一切想要复活他的筹码。

感受着拂面的清风,宁孟澜收起所有的思绪,目光重新恢复了威严:

如今的许晚辞,不论身份如何,都已经成为了太清宗必须不计后果护住的人。

她太重要,重要到她的一句提示,就足以撑起太清宗数百年的繁荣。

此次若没有她,太清宗恐怕再过无数年,也不会发现如此隐秘的灵脉所在。

长落之原是太清宗管辖的领地之一,其中的所有无主之物,太清宗都有管辖使用之权。

毕竟灵脉事关重大,容不得一点疏忽,于是太清宗并未昭告天下,而是悄无声息地找到并控制住了长落之原的灵脉。

此事绝密,所以除却宁孟澜与四位长老外,无人知晓。

只是……

宁孟澜想起自己在探查灵脉时的发现,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

灵脉中,有一处主脉分支,在太清宗众人到达之前,就已经被吸干了所有灵气,成为了废脉。

而他在废脉之上,察觉到了一丝即将消散的灵气,那是独属于千丹变的灵气波动。

若不是他是楚青川的师尊,对他所练功法极其熟悉,怕也会如同几位长老一般,忽略这丝灵气。

宁孟澜一挥衣袖,面色肃然地转身向山下走去:

他知晓修仙界中机缘难得、极为珍贵,楚青川若是遇到机缘,有所保留他亦可以理解。

可灵脉事关重大,只楚青川一人,哪怕有通天之力,也不可能将整座灵脉吸的一干二净。

灵脉不能随意移动,所以化神后剩下的灵脉,对于楚青川而言如同鸡肋。

作为他的唯一亲传弟子,楚青川根本不缺极品灵石,他只有进阶或是重伤且没有人追踪之时,才有用得上灵脉的可能。

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愿意将灵脉交由太清宗处理。

“师尊。”

宁孟澜看着出现在归元殿前的楚青川,面色威严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淡漠。

他微微颔首,如往常一般道:

“青川最近修炼如何,为师看你如今修为凝实,怕是再过几年,就可以晋升化神中期了。”

楚青川的声音敬重不失亲近:

“师尊眼力真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如今弟子的修为,距离化神中期只差顿悟的契机了。”

宁孟澜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这种修炼速度,怕是其他宗门都要羡慕我太清宗有如此天资卓越的弟子。”

“师尊谬赞。”

两个人简单的寒暄几句后,宁孟澜若无其事道:

“青川可还有什么事情要说与为师么?”

楚青川闻言心中一动,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行了一礼道:“并无。”

宁孟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就快去修炼吧。”

“修行无涯,记得戒骄戒躁。”

他看着楚青川的背影,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楚青川为了修炼,瞒着太清宗灵脉所在,仔细一想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在许晚辞毫无保留的倾诉之下,楚青川的作为对比实在太过鲜明,以至于让他再也不能与之前一般,对他毫无芥蒂。

楚青川感受着身后的视线,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沉了下来。

他察觉到了宁孟澜对他态度的微妙变化,却又不知到底为何。

是因为那日的无相神石么?

看到许晚辞身上的伤痕,即使他已经用至宝隐匿了踪迹,想必师尊也不难推测出他的存在。

想到这里,他目光晦暗:

无相神石乃是天地至宝,是无数修士争抢的机缘,他就算出现在那里,就算对许晚辞动手,又何错之有?

大道之路本就要争一个你死我活,难道师尊希望他把无相神石拱手相让么?

若真是如此,师尊未免也太偏心了。

想起这段时间,太清宗宗门内对许晚辞优待,楚青川的目光带着一丝复杂:

他知道许晚辞的身份,也知道她如此拼命得到机缘是为了什么。

只是……

愈是知晓,才愈可惜。

若是没有执法殿那一行,或许她至今仍旧会把他当成那人的转世,或许她得到的一切机缘都会同以往一般递到他的眼前。

而他,也绝不会让她像如今这般,几次三番身受重伤。

可惜了。

楚青川面色淡漠地回到了若虚峰。

看着若虚峰上空荡的模样,他诧异地走进了若虚阁,看着盈盈而立的江秋宁,他放柔了声音道:

“秋宁,你这是在做什么?”

江秋宁目光温柔,可是却从始至终都没往前走一步,她轻声道:

“如今我已经化神初期,按照江家祖训,要回族内修炼一段时日,巩固修为。”

楚青川闻言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头:“如此着急么?”

说到这里,他往前走了几步,声音温柔:

“你我从未分开这么长时间,这次不若我与你同行,如此我也能放心。”

恰巧他修为也到了化神初期,可以同她一同在江家修炼。

他隐下了后面的话,唇角含笑地等江秋宁回答。

江秋宁只是轻轻摇头:“青川,我所去之地乃是江家机密,禁止任何江家以外的任何人进入。”

说完后,她看向阁外的风景,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疏离:

“不过只是数月,不久后我们就会再次相见。”

楚青川根本没有想到她会拒绝,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他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就看到江秋宁轻巧地从他身边走过:

“青川,时间紧急,我现在去万剑锋与晚辞道别。”

她并未回头,也并未留下任何灵宝,只是温柔至极道:

“这段时间,你好好照顾自己。”

万剑锋上。

许晚辞看着出现在木门前的身影,怔愣了一瞬,随即扬起了一抹清浅的微笑。

只是熟悉她的人,都能察觉到她面色中隐隐的倦意。

江秋宁微微抿唇,眼中再也没有面对楚青川时的平静与温柔,而是变得五味杂陈,最终化作了隐忍的疼惜:

她知道许晚辞为了寻找仙尊的一线生机付出了多少。

那日的场景,近乎十死无生,可却依旧没能让她达成所愿。

她很自私,她只希望许晚辞活着,所以,她不会、也不敢戳破太清宗瞒着她的那个谎言。

她压下心中的酸涩,快步走到许晚辞身前:

“晚辞,你身体好些了么?”

许晚辞轻声道:“那日只是轻伤,这两日已经完全恢复。”

她看着江秋宁,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还未谢过秋宁。”

“那日若不是你与墨泽少尊,我怕是很难从无数渡劫尊者手中脱身。”

江秋宁听到她的话后,并未开口,只是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盘玉霜糕和一壶灵茶。

她把玉霜糕推到她的身前,像是在和好友叙旧一般,声音从容温柔:

“晚辞,是江家应该谢你才是。”

“昨日江家传来消息,小叔已经成功渡过雷劫,晋升渡劫。”

“多亏了晚辞的提醒,若不然,小叔进阶一事,不会如此顺利。”

若不是许晚辞身上维系的因果,江泽根本没有顿悟的可能,在百年之内,怕是根本没有晋升渡劫的机会。

更何况,就算江家要争无相神石,也有可能与其他世家宗门落个两败俱伤的结局,还不若从一开始就放弃。

与她而言,除了江家,她只希望得到无相神石的人,是许晚辞。

甚至都不包括楚青川。

想到这里,江秋宁抬起头,目光带上了一丝坚定:

“晚辞,我是来向你辞别的。”

“你送我的墨霜圣兰一直在凝实我的灵根,经过化神天雷的淬炼,我距离天灵根只有一步之遥。”

“此行我回江家,就是为了突破这最后一层桎梏。”

一直以来,她都是所有人眼中最合格的江家少主。

她从未违背过父亲的命令,一直都以江家的利益为先,只是因为楚青川气运之子的身份,只是因为父亲的示意,她便没有丝毫犹豫地逼自己爱上了他。

她依照所有人的期望,把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给了楚青川。

许晚辞在给她墨霜圣兰时说的那一句‘只是给你的歉礼’,让她在那一刻,忽然意识到了她自己的存在。

若是没有那一句话,她大抵会如同以往一般,把墨霜圣兰送到楚青川的身前。

许晚辞对她而言,一直都比楚青川重要。

她才是她真正想结交熟识的友人,无关任何人,只是因为她想。

所以,在争夺无相神石的那一日,面对父亲对她的命令,她第一次尝试反抗。

在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原来她可以做到。

只要她足够优秀,就会同小叔一般,拥有拒绝家族命令的权力。

江秋宁把准备好的储物袋放到了许晚辞手中,认真道:

“晚辞,在我修炼的这段时间,不要再受伤了,好不好?”

许晚辞看着她眼中的神情,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她为她倒了一杯灵茶,然后拿起一旁的茶盏轻碰了一下:

“希望你能早日达成所愿。”

江秋宁看到她的动作后,微微一怔,随即握住茶盏,将其中的灵茶一饮而尽。

放下茶盏后,她站起身,周身再无之前的温婉轻容,而是带上了一股一往无前的锐利。

她逆光而立,看不清脸上的情绪,只能听到她轻快但却坚定的声音:

“等回来后,我再与晚辞一同品茶。”

*

接下来的几天,许晚辞调整好了心态,重新恢复了之前每天十一个时辰的修炼。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尽快晋升化神。

就在这几日中,修仙界各地忽然涌现了一个传言:

络龙城中,有仙尊神器出世。

即使太清宗距离络龙城甚远,也依旧得到了风声。

许晚辞想着方才从段子惟口中得知的消息,缓缓闭上双眼,遮住了眼中的所有情绪:

仙尊神器出世……么?

她知道真相并非如此。

不是仙尊神器,而是至宝天华参。

天华参千年一成熟,成熟之前,可以随意移动,无人能察觉它真正的所在。

但在成熟时,它会停留在一个地方三个时辰,但是与此同时,它会在数里之外,凝成一个能模仿见过的最强者灵力波动的伴生灵植。

伴生灵植在明,会吸引所有修士的注意力,待到三个时辰后,天华参便能渡过成熟期,再次开始躲藏,伴生灵植,也会随之消失。

天华参是原著中楚青川最重要的机缘之一,不仅让他成功晋升化神,还凝成了千年难得一见的双化神。

这让他修为远超同期,有了越阶对战的底气。

化神之后,才是无相神石。

她本以为时间线被打乱,络龙城中的天华参会直接被抹去,或者如同原著一般,依旧几十年后再现身。

到那时,她早已经晋升化神,根本用不上此物,所以她一直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没有想到,天华参居然提前成熟了,还正巧在她化神之前。

看来她的气运,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差。

许晚辞睁开双眼,抬头看向蔚蓝无垠的天际。

许久之后,她睫毛微弯,眼中所有的倦怠,都化作了清浅的笑意。

她一直手抵在额前,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开看向天空的视线。

一片混沌之中,萧玉衍看着许晚辞眼中纯澈欣喜的笑意,目光没有一丝波动。

即使知晓她的喜怒皆由他而起,他的面色却依旧如初醒时一般淡漠。

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结局都已注定。

困在过去的人,从来只有她一人。

他静静地看着天地间的一切变化,许晚辞在其中,也不过只是如尘埃般渺小的一个罢了。

这时,略显刺眼的阳光忽然被云层遮住,光芒微暗,却温暖如初。

许晚辞放下了挡在额间的右手,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轻笑。

许晚辞下意识移开了看着天际的目光,朝门口望去。

门口站着一个闲适洒脱的身影,他穿着一身简洁的白色长袍,周身气息缥缈但却不会让人觉得疏离,他轻轻一笑,笑意如春风拂面一般清徐雅致。

对上许晚辞的视线,他笑眯眯地补上礼节,不疾不徐地敲了三下木门:

“我可以进来么?”

许晚辞还未来得及收敛眼中笑意,她怔愣了一瞬,才回过神来,站起身行了一礼:

“五长老。”

荣少知用灵力托起她,走到她的身前,声音带着几分懒散:

“才百岁的年纪,多笑笑吧。”

他一点都没有见外,扫了一眼后,娴熟地坐在了暗玉桌旁,稍显调侃地继续道:“别如大长老一般每天死气沉沉的,多累啊。”

许晚辞微微垂眸,唇角的弧度渐渐平了下来:“长老说笑了。”

荣少知扫过她的唇侧,心中叹了一口气,面色却只做未觉,他反客为主,指了指对面的座椅示意她坐下,随后笑眯眯道:

“今日有卦师主动上门,晚辞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看着许晚辞依旧怔愣地站在原地的模样,他恰有其事的补充道:“修仙界顶尖卦师的一卦,错过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许晚辞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窥探天机自然要付出相等的代价,卦师的每一卦,对于自身而言,都是一种消耗。

所以五长老面对太清宗的种种事务,总是能躲则躲,一百年中,闭关的时间长达九十九年零十一个月。

但凡有人求他卜卦,都会被他以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拒绝。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向来独善其身的人,可只要太清宗真正需要,他却从来不多说一句。

所以,她才会担心五长老出关后,会为了太清宗,选择卜算她的身份。

原著中,在宗门大比之后,五长老被宁孟澜请出关,他为了替楚青川找到千丹变下册的踪迹,经脉逆行,修为倒退。

在他卜卦之前,没有人知晓千丹变会与仙尊有关,自然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即使有太清宗无数灵宝辅助,五长老依旧闭关了数年。

三十年后,为了无相神石,他伤势未愈又强行出关卜卦,此后,又是百年闭关。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看向荣少知,眼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困惑:

如今仙尊神器一事,已经是人尽皆知。

她接下来的作为,也不难猜测。

他难道不知晓卜算与仙尊有关之事,需要付出多大代价么?

为什么还不请自来,要为她卜卦?

是因为太清宗么?

因为太清宗不希望她受伤?

荣少知感受到她的视线,眉梢微挑:“难道晚辞信不过我的能力?”

许晚辞也坐了下来,她摇了摇头:“自然不是。”

“只是无论结果如何,过程如何,此行我都不会放弃。”她抬起头,目光平静,“那卜不卜卦,对我而言也没什么区别。”

想到原著中,太清宗五长老丹田被毁、经脉寸断的结局,许晚辞缓缓地眨了眨眼。

三息后,她轻声道:

“身为卦师,卜算天机后,对身体影响甚大,五长老闲暇之余,还是少卜卦为好。”

听着她的话,荣少知唇角笑意一顿,他静静地看了许晚辞一眼。

随即他拿出一块儿留音石放在她身前,一脸期盼道:“晚辞再说一遍吧。”

“我把这话记录下来,以后每日都在宗主耳边放上个几十次,也让宗主知晓,他对我压榨之深,就连太清宗弟子都看不下去了。”

许晚辞并未如他想的那样绕过话题,她看了一眼已经被启用的留音石,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窥算天机于身体有碍,五长老日后还是少卜卦为好。”

荣少知听着她认真到稍显固执的声音,唇角的笑意似乎带上了一丝无奈:

他忽然明白了,为何太清宗上到宗主长老,下到宗门弟子,都对许晚辞爱护关切。

不只是因为她的身份……

有人的底色,无论经历怎样绝望悲恸的过去,都不会染上尘埃。

他站起身,依旧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晚辞真的不需要我算上一卦么?”

“不卜算结果,也可以算一算过程中的艰难险阻。”他略显无奈道,“我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吧?”

“五长老,就算卜算出危险又如何。”许晚辞也站起了身,“避开了这个危险,说不定也会遇到其他危险。”

“与其瞻前顾后,还不如一鼓作气走到尽头。”

荣少知侧过头,遮住了眼中的嘲讽:

“若是天下人都如你一般想便好了。”

他一挥手,桌上的留音石便落在了掌心:“我在来之前,为自己算了一卦,卦上说我今日一行无甚危险。”

“我还以为是今日大吉,对我助益甚大。”他叹了一口气,“原来是因为根本无须卜算,那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往前凑了一下,用灵气翻转过许晚辞的右手,把一枚灵符放在了她掌心: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你今后若是有所犹豫,可以打开它看看。”

看着许晚辞眼中稍显茫然的神色,荣少知眼中满是笑意,他摸了摸她的头,笑眯眯道: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说完后,不等许晚辞回复,他就转过身,对着身后从容地挥了挥手:

“我接着去闭关了,祝你一路顺风,达成所愿。”

许晚辞微微垂眸,对着荣少知的背影行了一礼:

“多谢五长老。”

混沌之中,萧玉衍淡淡地看着这一幕,面色依旧。

只是他周身的虚无,似乎离他更远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