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成已逝仙尊的挚爱

作者:听风絮

言朔看着魔床之上已经陷入沉睡的身影,目光有森冷的恶意,但更多的,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专注。

他扫过许晚辞即使在睡梦之中依旧微蹙的眉头,扫过她苍白的面色和纤瘦狼狈的身形,最后停在了她紧握着三叶莲的双手之上。

身在魔界,她身上的灵气被魔气压制,伤势根本没有办法如同在修仙界一般愈合。

她掌心处方才被割伤的伤口,鲜血依旧缓缓流淌,将手中的三叶莲,一点点的染上成了血红。

言朔目光倏地冷了下来。

他一抬手,魔气毫不留情地把三叶莲从她手中拽了出来,让她的掌心又多了几道伤痕。

看着手中蓝色与血色交织的三叶莲,他手中魔气翻涌,一点点将它吞噬。

就在这时,一滴鲜血落在魔床之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言朔手中动作一顿,抬眸看向许晚辞。

看着她掌心的血痕,他眼中有猩红涌上,却又被他强行压制,双眸之中只剩下了一片漆黑如墨的暗沉:

不过是一件法器罢了,留着又如何。

让萧玉衍炼制的法器,见证许晚辞爱上他,为他不顾一切,倒也有趣。

他厌恶地把三叶莲扔到了一边,看着许晚辞手上越发碍眼的伤痕,他俯下身,一点点把她的手掰开,下一瞬,一滴灵芝水落入她的掌心,将所有的伤口尽数修复。

他用魔气,就如同擦去许晚辞心中的那个身影一般,一点点地擦拭着她掌心的血痕,直到再也看不出一点受伤的痕迹。

言朔站直身体,定定地看着一无所知,安静沉睡的许晚辞:

等她醒来后,会忘记一切,只记得他。

他会得到一个为了他生,为了他死,为了他倾尽一切的……许晚辞。

*

作为魔界唯一一个能用化身在修仙界内安然无恙行走的魔将,这段时间,夜潇忙的脚不沾地。

她三个化身一同出动,一个去了太清宗,探查许晚辞的过去,一个去了号称修仙界全知城的定丰城了解内情,还有一个在千佛寺周边的城池潜伏。

累得她魔身都瘦了一圈,就连体内的魔气都变得死寂沉沉,疯狂的叫嚣着想要休息。

只是,想起最近愈发喜怒无常,已经捏碎了魔界大半魔渊,随时都有可能对魔将下手的魔尊,她根本不敢有丝毫耽误。

她看着前方的宫殿,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的走入了幽魔殿中。

感受着殿内罕见至极,甚至已经称得上是平和的魔气,夜潇的脚步微不可查的顿了一瞬:

魔尊今天的心情……好像还不错?

她行完礼后,趁着魔尊心情尚可,赶紧将自己探听到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这段时间,太清宗的七长老谢听白,与江家的天才江泽都已经晋升为渡劫期,这两大势力本就是修仙界顶尖,如今更是站稳了第一宗门/第一世家的位置。

修仙界已经数十年未曾出现新晋的渡劫修士了,如今却一同出现了两位。

据她所知,这两人的进阶,或许都与许晚辞有关。

也难怪……

如今修仙界各大宗门世家的人,以太清宗与江家为首,尽数聚集在了络龙城。

和之前无相神石那一次的针锋相对不同,这一次聚集在一起的各大渡劫修士虽然有些摩擦,但大都能和平相处。

这些人每日会聚在城主府中商议事务,只是面对这样多的渡劫修士,她的化身根本不敢太过靠近。

想到这里,夜潇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她知道许晚辞身份特殊,却也没有想到会让修仙界摆出这么大的架势。

甚至于……

她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动:

“据化身探查,千佛寺中偶有异动,有可能是……佛子出关。”

三十年前,若不是那位佛子,魔尊也不会闭关到如今。

和她想象中的不同,言朔并没有暴怒,就连他身边的魔气都没有什么反应,依旧和方才一般近乎平和的弥漫于魔殿之中。

夜潇停顿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继续道:

“修仙界相传最有可能飞升的气运之子楚青川,这段时日在七煌沙漠中找寻七煌灵焰,虽然中途坎坷,但恰好在前段时日得到了灵焰克星……”

说起楚青川这段时间的经历,就连见多识广的她,也忍不住感叹一句气运非常。

难怪被修仙界断定为最有飞升可能的修士。

魔界不惧因果,却也终身只能在魔界沉沦,根本没有飞升希望。

所以对于他们而言,修仙界每一个有飞升可能的人,都是他们厌恶,甚至想要了结的对象。

只是,即使夜潇把楚青川的奇特之处都汇报了出来,言朔的面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他扫过低头恭敬汇报的夜潇,一只手把玩着魔珠,冷不丁的问道:

“你觉得女人喜欢什么?”

这一刻,夜潇的大脑停滞了一瞬:

她身为九品魔修,居然也会如同凡人一般幻听么?!

就在她沉默的这一瞬,幽魔殿内的魔气忽然多了几分躁动的杀意。

夜潇一个战栗,瞬间回过了神,这一刻,她的大脑飞速转动:

魔尊刚刚问的是……女人喜欢什么?

最近出现在魔尊身边的女人,就只有……

可是明明魔尊之前还对许晚辞厌恶至极……

感受着言朔身上愈发不耐的魔气,夜潇再也顾不上其他,一脸恭敬道:

“若是如同许小姐一般的修士,大抵会对修炼更为上心。”

感受着周围缓缓消退的杀气,她松了一口气,赶紧继续道:

“所以许小姐定然会喜欢那些天材地宝和符箓法器。”

“除了修炼外,修仙界的女修大都喜欢罗裙发钗、玉器首饰……”

言朔阖着双目,面色平淡的听着。

听到夜潇洋洋洒洒的说了一通后,他面色依旧未变,声音更是带着满不上心的淡漠:

“那就这些。”

“去准备吧。”

夜潇赶紧行了一礼:“是。”

就在她起身想要离开幽魔殿时,言朔不紧不慢地敲了敲跟在他身边的魔珠,声音带着一丝兴味:

“昭告魔界,本尊的魔后出现了。”

即使夜潇已经猜到了几分,但是听到他的声音,心中依旧不受控制的颤了一下:

许晚辞……不是清衍仙尊的挚爱么?

魔尊厌恶仙尊至此,怎么会?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她在言朔不耐之前,赶紧行礼道:

“魔尊与魔后天生一对,虽之前有小人阻碍,但终得圆满。”

“属下恭贺魔尊。”

言朔闻言终于睁开双眼,目光第一次落在了战战兢兢的夜潇身上。

他眉梢微挑:

“魔库里有件千魔珠,自己去取吧。”

夜潇声音蓦然拔高:“多谢魔尊!”

言朔身为魔界至尊,想对一个人好,根本不用做什么,只要吩咐一声,就会有人无数人把至宝捧到那个人面前,将她捧上云端。

她会拥有无数天材地宝,仅次于魔尊的地位和无上的权力。

当然,当他觉得无趣后,也随时都可以收回这一切,然后轻笑着看她坠入地狱。

不过一日的时间,幽魔殿不远处的暗暝楼便被装饰成了与魔界完全不同的模样。

修仙界人尽皆争的玉明石高悬于天际,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将暗暝楼照耀的如同修仙界的白日一般。

暗暝楼中的灵树换了三次,从一开始的幻颜树,到花香满天的清梨树,到最后枫叶似火的落枫树。

周围的魔气被限制在外,清风吹过,落了一地的红枫。

阁楼之中,入目所及,皆是修仙界中难得的法器灵宝。

千年墨玉雕刻而成玉床之上,一个一身红衣的纤瘦身影安静的躺在那里。

她眉眼间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愁绪,唇色浅淡,在红衣的映衬下,更多了几分脆弱的惊艳。

暗红的裙摆落在墨色的玉床上,勾勒出几分惊心动魄的美感。

如今许晚辞身上的伤势,已经被各种天材地宝完全修复,神识在至宝的滋养下,已经突破了大乘界限,朝着渡劫而去。

若不是因为身在魔界,无法进阶,怕是她的修为已经被灵宝硬生生的堆上了大乘。

当魔域完全改变了她认知的那一刻,她就会醒来。

言朔站在床前,静静地看着一身红衣,睡颜如初的许晚辞,蓦然响起了她满身伤痕,血染蓝衣看向他场景:

果然,红色更适合她。

这时,她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下一刻便睁开了双眼,露出了一双如孩童般纯澈的瞳孔。

许晚辞看着面前陌生的场景,脑海中有陌生的画面一闪而过,最后只留下了一片空白。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这里……是哪儿?

许晚辞感觉着自己一片混沌的大脑,眉心微蹙,眼中有慌乱一闪而过。

随即,她几乎是下意识逼自己冷静了下来,一边本能地调动丹田中的灵力,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入目皆是奢华雅致,黑色与暗红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一定程度上彰显着房间主人的性格。

这样的装饰,看来她的现状,并不危险。

这时,许晚辞终于发现了站在床头处的身影。

只是一眼,便足以让她意识到他的强大。

他生着一张堪称惊艳的脸,眉目绝色却带着无可比拟的强大与冷漠,漆黑的双目扫来,让人胆战心惊,不敢擅动。

许晚辞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她的本能告诉她,她不能在这个人面前露怯。

她坐起身,看着身上暗红的衣裙后,视线微不可查的一顿,随即侧过头,稍显疑惑地问道:

“请问您是……”

言朔看着她即使失去记忆,依旧在他面前表现的平静自若的许晚辞,眼中带上了几分兴味。

他漫不经心低扫了她一眼,声音有着几分浮于表面的伤心:

“晚辞不记得我了么?”

许晚辞听到他的声音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带着一丝空洞:

“你是……言朔。”

“是我的……”

是她的什么人呢?

言朔俯下身,眼中猩红的纹路一点点涌现:

“是你的挚爱。”

“言朔是你此生,唯一深爱之人。”

许晚辞听着他的声音,不知为何,脑海中有一个蓝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回过神时,她眼前被墨色环绕。

言朔一身黑衣,坐在了床侧,一只手温柔地拂过她的侧脸。

墨玉床上,他的黑衣与她的红衣交织在一起,看起来密不可分。

言朔把所有的恶意深深埋藏,他轻笑着问道:“怎么了?”

许晚辞缓缓的眨了眨双眼,虽然心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身旁的人是她一生所爱。

可是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走神,言朔伸出手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回神了。”

许晚辞自认为隐蔽地往后挪了挪身体,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冷静下来,是试探,也带着一点恶人先告状的意味:

“既然你我这样恩爱,那你为什么没有发现我失忆了?”

“我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失忆……难道你根本不知道我之前经历了什么?”

“甚至不知道我受伤了?”

她对周围的事情一无所知,失去记忆的事情根本无法隐瞒,还不如在一开始便透露出来。

言朔听着她脆生生的质问,唇角的笑意一点点加深,他声音闲适:

“嗯,看起来活蹦乱跳的,伤势应该已无大碍。”

“所以我真的受伤了?”许晚辞看着他漫不经心的表情,不顾上心中的警惕,赶紧检查起了自己的伤势,声音满是担忧,“还是能导致失忆的重伤?”

看到自己身上并没什么伤口,也没有什么不适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看向身旁人的目光却带着一丝质疑与控诉:

“我们关系真的好么?”

“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平淡?”

言朔看着许晚辞比之前精神了许多,眼中再也不只是平静与死寂的模样,指尖一动。

他身上的魔气,温柔地拂过她的裙角,声音闲适道:

“魔界快一半的灵宝都用在了你的身上,你若还是有事……”

他的魔气蓦然将她拉到了身前,眼中仿若有无限深情:“怕是我只能陪你殉情了。”

听着他的话,许晚辞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对上了言朔漆黑的双眸。

她蓦然回过了神,声音却没有了方才的理直气壮:

“那你不知道我最怕痛了么?”

“那么重的伤势刚好,你都不关心我两句?”

言朔的目光微不可查的一顿:

她……怕痛?

从他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她好像就一直在受伤。

就连丹田与神识都透支到了极限,可是那时莫说是怕,她就连面色都从未变过分毫。

他只是洗去了她的记忆,并没有改变她所有的喜好。

所以,在很久之前,她也会怕痛。

言朔看了许晚辞一眼,目光带上了几分晦暗,却很快被不动声色的遮掩过去。

他声音中的温柔似乎多了几分真切:

“是我的错。”

许晚辞移开了视线,她感受着心中那个让她相信他,靠近他的声音,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虽然她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是隐约能察觉到,身侧的人……应该不会害她。

她转过头,试探性地问道:

“既然我们关系这么好,想必你应该对我很了解。”

“那我最喜欢什么?”

言朔声音平淡的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我。”

许晚辞目光带着一丝狐疑。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问了一句:

“那我最讨厌什么?”

言朔唇角的笑意带上了一丝恶劣:

“你当然最厌恶修仙界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

“尤其是百年前还活着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