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取豪夺了无cp男主

作者:观山雪

一场火树银花不过片刻,当然不至于让人看到半夜,然而夜色已深,城门已关,纵使他们本无意留宿,如今也不得不在这简陋的住所暂留一夜。

几个仆从将正院收拾出来,供两位主子落脚。

虽然不知为何已死之人再次出现,更不知传闻中是卫国末帝的人如何逃出生天,但他们做下人的,最要紧的便是当自己聋了瞎了哑了,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必问。

他们或许对越青君与宁悬明的身份一知半解,但却清楚记得他们曾经拜堂成亲,毕竟这两年来,两位主子也只在那时在院中住了几日。

因而今日只收拾了一间卧房。

仆从们自觉体贴,却让越青君与宁悬明一时默然失语。

越青君看了一眼宁悬明,挑眉笑道:“可怜他们体贴好心,庆祝你我今日和好如初,未免辜负他们好意,不如今夜就寝?”

宁悬明抬眸扫他一眼,“只有和好,没有如初。”

纵然和好,宁悬明待越青君,也绝无可能如待卫无瑕那般温柔体贴。

“从前尚且名正言顺,如今也绝无无媒苟合的道理。”宁悬明义正辞严道。

越青君上前两步,面露为难与委屈,“这府上的人可都看着,若我今夜被赶出去,岂不是被他们看笑话?悬明当真忍心?”

宁悬明神色未变:“无妨,你大可以与他们说,是我恃宠而骄,闹了脾气,非要与你分房睡。”

越青君从前说话似假实真,如今宁悬明也学了他那本事,说出的话听着没问题,实际更没问题,就是这理直气壮,义正辞严的模样,让人默然无语。

越青君也知,今夜能和好已是万幸,留宿却是绝无可能。

见宁悬明态度坚决,半点便宜不肯给他占,越青君也只好偃旗息鼓,鸣金收兵。

待他走出房门,吩咐下人在隔壁另收拾出一间屋子时,装模作样轻叹一声道:“怪我今日运气不好,悬明嫌我今夜右脚先进门,非要与我分房。”

下人们:“……”

宁悬明:“……”

若说他说的恃宠而骄还有些道理,那么越青君这理由便只剩下离谱,也就是府上下人并不多言,这才让越青君扯淡也扯得一本正经。

但言谈嬉笑,神色轻松,正如那含笑眉眼,映了他的好心情。

宁悬明无语片刻,也终是抬手扶额,以袖掩面,却依旧自那行拂间,泄露了一丝笑意。

一场夜色,两处风景。

*

天子亲征,凯旋而归,在距离京城还有百里时,一道神秘的身影悄无声息回到了李不争率领回京的队伍中。

随后全军开始加速前行,原本预计在下午才能到的路程,刚过正午便已经走完。

可怜了来迎接的大臣们,不得不提前准备迎接。

迎着正午的阳光站在城门口,恭恭敬敬等着天子御驾。

待远远见到越青君,众人心中一紧,忙不迭跪下行礼,“臣等恭迎陛下回京!”

越青君坐在马上,视线将地上人一扫,最终落在前方那道身影上,语气带上不易察觉的一丝温柔。

“平身。”

天气炎热,朝臣们汗流浃背,都想早些回家休息,越青君也懒得与他们表演什么君臣情深,彼此随意说了几句恭维赞扬的话,便不约而同地结束了今日这场表演。

宁悬明起身,不着痕迹与越青君对视一眼,对上越青君面上的笑意,默默垂目敛眸。

此时距离他们分别,也不过两个时辰。

越青君一回来,朝中隐隐有些波澜。

此前宁悬明在京中监国理政,在薛行野的配合下,行事认真严谨,不留情面,虽稳定了朝堂,但也招致了许多人的不满。

而今越青君回来,他们终于逮着机会,在越青君面前上宁悬明的眼药。

什么越权行事,什么假传圣旨,还有与武将勾结,意图不轨,篡权乱政,怎么严重怎么来,一副要把宁悬明钉死在罪名上的架势。

见越青君神色未变,只静静聆听,上奏之人觉得有戏。

果然,纵然再如何宠爱宁悬明,在宁悬明总揽朝政之后,天子终究对宁悬明生出来疑心与戒备。

此时正需要一个机会,打压宁悬明的声势权威,而他就是那个给越青君递出橄榄枝的人,在宁悬明被打压后,他自然会被得到重用。

那人越想越兴奋,越说越起劲,洋洋洒洒说了一刻钟后,却不见天子有任何表示,那人心生迟疑,想了想出言道:“陛下可是心有不忍?”

“天子若爱臣,自当为臣子着想,宁侍郎此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正需您压一压,才是为了他好。”

却见越青君点了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

“但朕如今正忙,分身乏术,实在无暇顾及此等小事。”

听到那声“小事”时,那人便心中一个咯噔,顿觉不好,看来天子虽对宁悬明生了忌惮之心,可过往情意却也还在,今日注定无法彻底铲除宁悬明。

但……但就算无法除掉此人,能够稍稍压一压对方气势也好,宁悬明这几月得罪的人不在少数,不愁今后找不到罪名。

如今天子对他尚且宠爱,可一年、五年、十年之后呢?总有天子离心,他朱颜衰败,宠爱不再时。

“不知陛下所困何事?臣等自当为君分忧。”

越青君闻言,终于抬眸正经看向站在前方之人。

“难得爱卿如此热心,既如此,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

越青君把玩着未沾墨的毛笔,在指间飞转,语气轻快愉悦:“朕年岁见长,却是孤家寡人,每每见旁人夫妻恩爱,家庭圆满,难免寂寞。”

那人心说,孤家寡人难道不是你自己搞出的结果吗?当初杀的那些前朝皇室中人,血都没洗干净吧?

面上却十分体贴恭敬道:“陛下登基数月,正该进行选秀,扩充后宫,繁衍子嗣。”

越青君摇摇头:“太过兴师动众,劳民伤财。”

“成婚之人朕已经有了人选,只需爱卿督办好婚礼即可。”

那人心中隐隐不妙,沉默半晌,方才试探开口:“……不知陛下中意谁家娘子?”

越青君莞尔,“并非娘子,而是郎君。”

“朕倾慕宁侍郎久矣,终于得其青睐,心中欢喜,迫不及待想要与其成亲,定下名分,不知爱卿可愿帮朕?”

一个时辰后,那人浑浑噩噩走出御书房,炽烈的阳光晒得他头晕目眩。

在下台阶时,一个不慎踩空,整个人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黄大人?黄大人您没事吧?!”

黄大人晕了片刻,听到内侍们去请御医,自己的随从着急忙慌地说要给他告假,连忙挣扎着醒过来,咬着牙顽强地挣扎,“不……不告假!我、我可以……”

众人见状忍不住连连感叹,“黄大人真是恪尽职守,呕心沥血的好官啊!”

唯有恪尽职守、呕心沥血的黄大人心中欲哭无泪。

天子回京后首要竟是要与那姓宁的成亲,如此迫不及待,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可见其心性坚定,对宁悬明的宠爱之深。

而他却在这个关头跳出来弹劾宁悬明。

兴许有朝一日宁悬明会失宠,会与君主离心,但黄大人万分相信,自己一定会在那之前尸骨无存。

如今唯一一条活路,只能是他尽心竭力将天子吩咐的这场婚礼办好,方能求得一二生机。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敢病?!

很快,朝中其他官员也得知了越青君要与宁悬明成婚的事,纷纷默契地把自己弹劾宁悬明的奏折改成了夸赞宁悬明。

并非是他们谄媚君上,柔若无骨,而是这俩一个是能砍完自己九族的狠人,另一个是能帮对方砍完九族的人,任凭他们怎么看,也不觉得自己的命能比那些九族还硬。

既然如此,低头就低头吧,反正史书上留下恶名的又不是自己。

事实证明,有前程与生命安全的威胁在,黄大人办事极为用心,这场婚礼也筹备得极为妥当。

与上一次成婚时的低调不同,这一回全城庆贺,天下皆知。

岂止十里红妆。

天子亲至,百官相迎,宁悬明一袭红衣,本该上马与越青君并辔同行。

然而在那之前,越青君却先一步驾马至宁悬明身前,将人一把抱到马上。

嗯……倒是也无人说不合规矩,毕竟作为第一个明媒正娶男子的天子,越青君此时言行便是规矩。

烟花炸满了全城,在这漫天彩色烟花下,越青君附在宁悬明耳边。

“悬明,今日便是向天下宣告,你属于我。”

自他来到这个世界,越青君日夜所盼,不过今日。

并非索求,而是事实。

宁悬明回身望去,却在对上越青君那双眼眸时,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

脑中忽然回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在狱中见到眼前人的第一眼。

那种玄妙难言的感觉,再次袭上自己心头。

恍惚间,他只觉好似过往三年皆如尘埃,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他与越青君之间,最重要的那一幕,只有初见时的那一眼。

在茫茫世间遇见彼此,便是此生最难得,最难以言喻的幸运。

从初见那一面,就写好了结局。

宁悬明什么也没说,他偏着头,伸手抚上越青君的侧脸,轻吻上对方的唇边。

没有高堂,天子也无需敬酒,百官在宫中吃喜宴,越青君却从入宫,便再未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龙凤花烛,红鸾喜帐。

地毯都是鸳鸯连理,庆这锦绣良缘。

迎入洞房后,殿门一关,只剩下两位新人。

合卺交杯,结发同心。

宁悬明视线扫过自己腕上两串念珠,忽然道:“当初的念珠皆归于我,如今,我不便再用旧物,便寻了别的送你。”

越青君来了兴致,好奇看他。

却见宁悬明从怀中摸出一根红线,在越青君以为他要给自己系上时,又见宁悬明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动作干脆利落地在掌心划上一刀,越青君想阻止都来不及。

越青君望着那流血的伤口,眸色沉沉。

唇边笑意未散,语气却带着几分幽深。

“看来当日那把刀,还是让悬明生气了,竟在今日以这种方式还我。”

宁悬明没说话,默默将红线穿过手心,血色让那原本的艳红稍稍暗沉,带着几分诡谲凶狠。

他将红线一端绑在越青君手腕上。

缠绕,系紧。

越青君望着腕上的红线,感受着那因鲜血而带来的些许湿润粘腻,仿佛还残留着几分宁悬明的体温。

他拿过匕首,也在自己掌心划了一刀,如宁悬明方才那般,将染着自己鲜血的另一端,绑在宁悬明手上。

“你想栓住我,当然可以。”

“但红线有两端,情也分彼此。”

“你栓住我,我也缠着你。”

“此生相随,生死不离。”

宁悬明仰头吻他,指尖自越青君的面颊,滑到他的脖颈。

“若有一日,你先松手……”

他沉吟半晌,终究未能说出什么狠话。

越青君却是眉眼舒展,再不见方才的深沉。

他浅笑盈盈,“那就杀了我吧。”

他想象不出自己会对宁悬明放手的模样,但不介意给宁悬明一个许诺。

“能死在你手里,我甘之如饴。”

这句却是真心。

宁悬明沉思良久,摇了摇头,笑了笑道:“虽有你百般手段,可今日婚事,未来余生,皆是我自己决定。”

“既然如此,得什么结果,又怎能怪你。”

越青君望着眼前人,脑中忽然想到原版的结局。

是了,无论经历什么,无论身处何种情境,宁悬明所言所行皆是随自己心意,既已决定,便再不会更改,更不会后悔。

哪怕他会死。

“若真有那一日,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地。”宁悬明说。

然而这却是比杀了越青君,还让越青君难以接受的结果。

他目光深深望着眼前人,失笑道:“悬明,你气我送的那把刀,但你又何尝不是最懂诛我的心。”

宁悬明静静看他,默默不语。

越青君低头轻笑,“你赢了。”

他曾以自身困住宁悬明,如今宁悬明也以身相许,给他上了一把锁。

心甘情愿,自困樊笼。

他一把将人抱起,走入红帐中。

【现实世界,有人发现,一夜之间,《官途》修改过后的内容,重新替换成了原版,而那些修改过后的内容,却以特别番外的形式,单独放在了作者专栏里。】

前世苦非梦,今生甘且真。

越青君曾给了宁悬明艰苦的十年,如今又还他光明的余生。

明月入怀,终不悬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