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男人不要捡

作者:策马听风

原本施闻钦与江羽秋有一臂之隔,现在却近得施闻钦垂下的眼睫几乎要在江羽秋的鼻梁落下阴影。

施闻钦还嫌不够近似的,头越来越低,灼热的呼吸打在江羽秋脸庞。

江羽秋心口一颤,再也忍不下去,仰身瞪向施闻钦。

他的声音很大,尾音却发虚:“你想干什么?”

施闻钦鼻腔全是江羽秋的气息,柑橘与茉莉香,很多个夜晚他都在江羽秋身上闻到这两种混合味道。

在柑橘与茉莉的牵引下,施闻钦将唇又朝江羽秋挪近了一些。

气氛难以言喻的暧昧,江羽秋的手不自觉抓紧,然后听见施闻钦说,“你把眼睛闭上。”

江羽秋莫名慌乱,下意识推了一下施闻钦,“我……我凭什么要闭眼睛!”

施闻钦摁住了江羽秋的手,视线胶着江羽秋,又说了一遍,“江羽秋,你闭眼。”

江羽秋一点也不想把眼睛闭上,更不想跟施闻钦搅和到一块。

但施闻钦抓着他的手,第三遍让他闭上眼睛,其他什么也不说,好像一个渣男在做免责声明,只要江羽秋闭上眼睛,就是自愿的,以后发生什么都不能怪罪到施闻钦身上。

所以江羽秋不仅不闭眼,还把眼睛睁大了。

江羽秋斩钉截铁地说:“我不喜欢男人!”

施闻钦先是一愣,接着眼睛开始飘忽。

江羽秋以前不喜欢男人,但现在他喜欢自己……

施闻钦很轻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认江羽秋向自己表白,过了一会儿施闻钦又补了一句,“我也是,不喜欢男人。”

江羽秋想骂脏话。

天杀的,他这该死的魅力,居然不知不觉把一个纯直男掰成了曲别针!

但这不是施闻钦要强吻他的理由!

虽然强吻之前施闻钦象征性要他闭上眼睛,搞得好像很尊重他的意见,实际嘴巴都快要贴过来了!

江羽秋生气道:“把你的手拿开。”

施闻钦回归犟种,还是那句话:“你先闭眼。”

“我不!”

“江羽秋,你闭上。”

两个人僵持时,房门被人敲了敲。隔着薄薄的门板,一个年轻的男声开口,“秋哥。”

这声“秋哥”带着古怪的亲昵,有种百转千回,浪子回头的意味。

施闻钦像只嗅到异味的缉毒犬,立刻朝门口看去,眼神释放出冷意。

江羽秋莫名其妙,这是谁?

门外那人的声音可怜起来,“秋哥,我知道你在家,我去奶茶店找你了。上次的事是误会,你打开门,我想亲自跟你解释。”

江羽秋一头雾水,怎么听着好像跟他有感情纠葛似的?

“秋哥,我很想你,你把门打开……”

施闻钦腾地站起来,江羽秋一个不注意,他就雄赳赳地冲到门口。

房门从里面打开,余洋面上一喜,“秋哥……”

看到冷面煞神似的施闻钦,余洋惊了一下,不自觉后退半步。

“你是?”余洋一边小心打量施闻钦,一边朝门内张望。

施闻钦震慑十足地堵在门口,把出租屋遮了一个严严实实,余洋不仅什么也看不到,还生出一点畏惧。

直到江羽秋出现在门口,余洋重新活泛起来,“秋……”

“哥”字还没发出来,余洋就感受到一双冷厉的眼眸落在身上,后背瞬间蹿起一股凉意。

施闻钦心里再次生出被冒犯的恼怒,还有一丝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堵在喉口跟胸膛。

施闻钦指着门外的人,质问江羽秋:“他是谁!”

江羽秋看了一眼余洋。

是啊,这人谁呀?完全不认识!

察觉到江羽秋的目光,施闻钦更生气了,挪到门口阻隔住江羽秋的视线。

余洋看着施闻钦捉奸的怨夫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毕竟他经常经历这种事。

只不过这次他是真的清白冤枉,跟江羽秋什么关系也没有。

见江羽秋有了“新人”,余洋在心里啐了一声,听着他俩吵架。

江羽秋实话实说:“我不认识。”

施闻钦一瞬不瞬地盯着江羽秋,气愤道:“他说想你,还叫你秋哥。”

江羽秋觉得施闻钦无理取闹:“嘴长在他身上,我还能把他嘴缝住,不让他说想我,叫我秋哥?”

施闻钦就算结巴着,但也很会找后账:“你以前拿胶带,封过我的嘴!”

江羽秋皱眉:“你别借题发挥。”

施闻钦很生气,“我去拿胶带,你把他的嘴,封上。”

江羽秋后退一步,指着施闻钦:“你神经病啊。”

施闻钦还真进屋去拿胶带,江羽秋跟在他身后,“你别发疯了,他已经走了。”

余洋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施闻钦扭过头,呼吸很重,说话也带着气音:“你刚才说,你不喜欢男人!”

江羽秋一时气短,嘴张了张,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确实不喜欢男人,但原主喜不喜欢他不知道。

江羽秋的迟疑让施闻钦更加生气,“他是谁!”

江羽秋气短了两秒,随后又理直气壮,“他就算真是我前男友,也轮不到你管。你要闲的没事干,就把地板墩一遍。”

他还没跟施闻钦怎么样呢,哪怕施闻钦吃醋了,也没有立场质问他。

施闻钦没有动,很倔地站在原地,梗着脖子看江羽秋。

江羽秋也在气头上,不想理施闻钦,拿出了手机。

随便点开一个网页,向下翻了两页,江羽秋突然想起之前收银说过的一句话。

先前收银调侃他家里是不是藏人了,提到过在原主生日那天,有一个小帅哥找到了奶茶店。

刚才那个人,该不会就是收银口中的小帅哥吧?

江羽秋琢磨了几秒,然后打开了扣扣企鹅。

他很少用企鹅,密码已经过期了,江羽秋通过短信验证,重新换了一个密码,打开了原主的扣扣。

江羽秋很快翻到了原主跟余洋的聊天框,一目十行地向上翻阅。

越翻江羽秋越生气,难怪他穿过来时,原主余额也就几千块钱,原来都被这家伙薅了羊毛。

简单翻看了一遍聊天记录,江羽秋截了十几张转账图。

搞完这些,二十多分钟过去了,施闻钦还站在原地,下巴仍旧高抬,眼底却看起来有些红,似乎很伤心。

江羽秋心里最后那点气也没了。

他想,虽然施闻钦无理取闹,胡乱发脾气,但也不能完全怪施闻钦。

他可能是施闻钦喜欢上的第一个人,人一旦陷入热恋就会患得患失,尤其是施闻钦这种单恋,而且单恋对象还是完美的自己。

施闻钦没有安全感是可以理解的,由于没有安全感而情绪失控,也是可以理解的。

现在施闻钦是他的财神爷,江羽秋觉得自己应该包容施闻钦的不成熟。

“我跟他没什么。”江羽秋生硬地开了口:“只是把他当弟弟,不信你自己看。”

江羽秋把手机递给施闻钦。

他在截给余洋的转账记录图时,顺手又截了两张原主说拿余洋当家人,当亲弟弟的聊天。

见施闻钦不动,还是昂着头,江羽秋的手往回收,“不看算了……”

施闻钦突然上前,从江羽秋手里抢走了手机。

江羽秋嘴角几不可察地翘了一点。

原主是拿余洋当弟弟没错,但一开始他以为余洋是女孩,是动过想跟余洋谈恋爱的心思。

两个人网聊了半年多,余洋在线上各种卖惨,原主陆陆续续给他转了好几次账,一次至少两千块钱。

后来他俩见面了,发现余洋是男孩,原主非常震惊。

但毕竟聊了这么久,原主是一个孤儿,非常渴望亲情,再加上余洋又会点Pua的手艺,原主对他从爱情转为亲情,继续给余洋当血包,直到发现余洋的真面目。

施闻钦看完江羽秋截图的聊天,很严肃地说,“你以后,不能见他。”

江羽秋立刻道:“那不行,他还欠我钱呢。”

原主给余洋转了五六万呢,奶茶店工资一个月才四千,他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怎么能便宜余洋这种人。

这笔钱必须讨回来!

-

由于差点遭到施闻钦的“强吻”,晚上江羽秋决定跟他错开睡。

见江羽秋把自己的枕头放到了床脚,施闻钦也抱着枕头放了过去。

江羽秋觉得施闻钦好黏人,板着脸说,“你去睡床头。”

施闻钦问:“为什么?”

江羽秋没想到施闻钦还有脸问为什么,没好气道:“你自己想。”

施闻钦还真想了几秒,然后瘫着脸说:“因为那个‘弟弟’。”

施闻钦说的是余洋,那人没出现之前,他跟江羽秋每天都是这么睡的。

江羽秋无语地冲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哼了一声:“因为你有一个,弟弟!”

施闻钦显然没听出江羽秋的言外之意,“我没有。”

江羽秋心道没有就好了,想到没有【弟弟】版的施闻钦,他强行绷着的脸笑了一下。

但很快江羽秋又冷起脸来,要是被这个难缠精看出有商量的余地,他肯定不会乖乖听话。

江羽秋摆出专制独裁的冷酷样子,把施闻钦逼到了床头。

怕自己晚上不老实会踢到施闻钦,江羽秋还用绳子将自己的腿绑住了。

搞定!

江羽秋躺到枕头上,很快就睡着了。

确定江羽秋进入深度睡眠后,施闻钦起身将绑在江羽秋双腿上的绳子解开,然后拿着自己的枕头,轻手轻脚地放到床尾。

睡着的江羽秋毫无防备,不像白天很容易害羞,施闻钦仅仅只是让他把眼睛闭上,他都不好意思。

当然也有可能是江羽秋太喜欢他,觉得把眼睛闭上就会看不到自己。

施闻钦将江羽秋抱在怀里,下巴搁在江羽秋头顶蹭了蹭,又朝下挪了一点,在江羽秋鼻尖蹭了一下。

垂眸看着江羽秋那张很想被亲的嘴,施闻钦想,既然江羽秋不想闭着眼被他亲,那下次他就直接亲江羽秋,没人规定一定要闭眼接吻。

-

隔天早上,江羽秋不自在地动了动,一旁的施闻钦立刻惊醒。

昨晚想到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江羽秋还因为他不愿意跟自己一块睡了,施闻钦生了好一会儿闷气。

睡得晚,醒得自然也晚。

见江羽秋有醒来的迹象,施闻钦抱着自己的枕头,迅速回到床头,甚至都来不及给江羽秋把绳子绑回到腿上。

因此江羽秋醒来,双腿空空,绳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两条腿也豪放地像是要在床上劈叉。

施闻钦只睡了一块很小的地方,高大的身躯可伶得蜷缩着,下巴处还有一块红,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踢的。

江羽秋:!

施闻钦好惜命一个人,要是他知道自己被踢了,那还得了!

怕施闻钦醒来在自己耳边唠叨个没完没了,江羽秋小心翼翼坐起来,找到绳子重新绑上自己的腿,制造昨晚睡觉老实的假象。

江羽秋躺回到床上装睡。

床头的施闻钦也在装睡,他的下巴确实是被江羽秋弄红的,不过不是踢的,而是手肘撞红的。

两个人装睡了几分钟,因为心虚,起床后各自都没有提今早的异常。

江羽秋在洗手间刷牙时,施闻钦拿着蓝色的牙刷,挤了过来。

他的手臂挨着江羽秋的肩去接水,衣料摩擦时,江羽秋的皮肤生出一种诡异的热度。

江羽秋一惊,迅速拉开跟施闻钦的距离,用力刷着牙。

泡沫从江羽秋整齐的齿列溢出,在嘴角沾了一点点白。施闻钦喉咙滚了滚,又感觉江羽秋很想自己亲他。

于是他认认真真刷牙,余光还不忘落在江羽秋身上。

等江羽秋刷好牙,把嘴边的泡沫洗干净,施闻钦立刻放下洗具,倾身去吻他。

江羽秋却一个转身,利落地走了。

施闻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忍不住跟在江羽秋身后。

江羽秋去厨房,他也跟到厨房,江羽秋去衣柜找衣服,他就站在身后,十分、十分地黏人。

施闻钦一向烦人不自知,直到上班前都还在围着江羽秋转悠。

江羽秋很无奈,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施闻钦停止对他的迷恋!

人生好难……

-

最近降温,施闻钦只有一件单薄的外套,江羽秋原本想自己上班,但施闻钦坚持要送他。

到了奶茶店,江羽秋翻出前段时间搞活动剩下来的卡通猫造型的耳帽,给施闻钦扣到脑袋上。

耳帽粉粉嫩嫩,还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跟施闻钦偏冷峻的长相形成鲜明对比。

见江羽秋笑他,施闻钦皱着眉想把脑袋上的东西扒拉下来。

江羽秋摁住他,“不许摘!你要是感冒了,我现在可没钱给你看病。”

施闻钦拉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

江羽秋挥挥手,“你回去吧,记住别摘!”

施闻钦戴着可笑的耳帽,不高兴地走出奶茶店。他肩宽腿长,还很粉,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等施闻钦骑着自行车离开,江羽秋这才笑出来。

回去的路上,施闻钦几次想要摘下来,但碍于江羽秋的命令,只能冷脸戴着。

毛茸茸的圆耳朵在寒风中摇摆着,闯进了施遇的视野里。

施遇难得摒弃高调,开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去江羽秋的奶茶店找他。

昨天江羽秋斩钉截铁说他哥喜欢沈锦然,施遇险些被绕进去,今天过去是去问问,他凭什么这么肯定他哥喜欢沈锦然。

马上就要到奶茶店时,施遇停在红路灯道口,视线随便一瞥,看到了自行车道的施闻钦。

咳……

施遇一时忘了吞咽,狠狠呛了一口。

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施遇赶忙降下副驾驶车窗,起身探过去,但又被安全带拽回到原处。

艹,施遇暗骂一声,解开安全带,去看人行道上那个戴着卡通耳帽的男人。

“哥!”

施遇冲着人影迫不及待喊了一声。

红灯变绿灯,身后的车辆纷纷摁喇叭催促。

施遇咬了咬牙,坐回去,在前面拐弯的道口变换车道,重新开回这条街。

那道身影却不见了,施遇着急地找了一段路,仍旧没有发现施闻钦的影子,倒是看见一个戴着同款耳帽的女孩。

看到这个粉嫩嫩的耳帽,施遇忽然平静下来。

他哥怎么可能戴这种东西?施遇怀疑自己最近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

他捏了捏高挺的鼻梁,想着这两天去医院看看。

-

上一个班的收银正式提出了辞职,江羽秋顺势向店长推荐施闻钦。

店长很痛快,“可以啊,这两天让你朋友过来试试。”

试用期三天,第一个月三千五,第二个月就能跟江羽秋领一样的月薪了。

多了一笔收入,江羽秋自然开心。

他被店长临时安排成收银,准备接替这个班的收银,江羽秋心情好,微笑服务更贴心,有顾客进来,他笑着说:“您好……”

一抬头,居然是施遇。

施遇笑容款款,“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你。”

江羽秋朝他手里看了一眼:“空手来的?”

施遇:……

江羽秋哈哈一笑,爽朗道:“我开玩笑呢,有事?”

“……”施遇:“想跟你聊聊,你昨天说的话。”

江羽秋让同事帮他顶了一会儿的班,自己跟施遇出去聊。

这次施遇没有兜弯子,直言不讳:“你应该没见过我哥吧,为什么这么肯定他喜欢然哥呢?”

如果江羽秋见过施闻钦,昨天就不会把他误认为是施闻钦。

江羽秋露出痛点被抓的欲言又止:“这个……我虽然没见过你哥,但是我能感觉出来。我不好跟你解释,你就当我有第六感吧。”

第六感?

施遇玩味地品着这三个字。

江羽秋很奇怪,看起来也很可疑。但正因为他浑身透着可疑,说话也漏洞百出,反而显得不那么有嫌疑。

江羽秋还在试图动员施遇,跟他一块磕起来,然后助攻主角攻受。

“你仔细想想,你哥在看见沈先生和施宸在一起时,有没有表现出吃醋、难过等异常行为?”

施遇昨天想了半个晚上,要说他哥有异常吧,好像也没有,要说没有吧,又好像有那么一两件事。

比如沈锦然跟施宸结婚的第一年,那年过年施家人是在一块过的。

沈锦然很会煲汤,老爷子也爱喝汤,他就进厨房帮忙。

施闻钦在吃上面很挑剔,那晚几乎没有动筷子,施遇怕沈锦然尴尬,打了一个圆场,说施闻钦今天食欲不佳。

按照江羽秋的说法,他哥不是挑食,而是在吃醋。

这个观点好像也站得住脚,因为沈锦然下厨煲汤是为施宸学的。

以前沈锦然跟施宸的关系很好,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闹翻了,直到结婚也没变好,反而成了有名的怨侣。

之后还有一次,施闻钦跟施宸难得在公司碰面。

施遇听到消息过去时,兄弟俩似乎刚吵过架,沈锦然站在门口,那张清冷的脸露出几分局促与尴尬。

但这些零碎的片段,并不能证明他哥喜欢沈锦然,只能说有嫌疑……

远远看见一辆小电驴朝这边驶来,江羽秋脸色微变。

“我们店长回来了。”江羽秋戴上棒球帽:“我得回去上班了,改天聊。”

看着江羽秋匆匆钻进奶茶店的背影,施遇眯了眯狭长的眼睛。

他让人查过江羽秋的履历,江羽秋的背景清白简单,没有任何问题。

但第六感告诉施遇,江羽秋有问题,可一时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兜里的手机响了,是李特助打过来的。

这个时间点打电话,不用问,肯定又是董事会来找麻烦了。

施遇接通了电话,坐进车里,打着方向盘往公司开。

-

下午三点,施闻钦骑着自行车来接江羽秋下班。

看着一身单薄,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施闻钦,江羽秋皱眉,“我给你的耳帽呢,怎么没有戴?”

施闻钦假装没听见,侧了侧身,不肯跟江羽秋对视。

江羽秋冷哼一声:“等感冒流鼻涕了,你就知道好赖了。”

施闻钦有心想顶嘴,说自己饮食健康,身体良好,不会轻易感冒,更不会流鼻涕。

但江羽秋已经去忙工作了,施闻钦只好把话咽回去。

四点半,江羽秋准时下班。

跟晚班的同事借了一辆电车,还拿走了店里的扩音器,江羽秋让施闻钦跟他去了一所艺术院校。

余洋就在这里读书,是舞蹈专业的,学的还是古典舞。

到了学校,江羽秋打电话给余洋,温声细语地把对方哄了出来。

“小洋,我没有真生你的气。”

“知道你想要最近网上特别火的那双运动鞋,刚发完工资我就给你买了……”

施闻钦从来没听过江羽秋用这种音量说话,很轻,很柔,还带着笑,让施闻钦感到十分不舒服。

电话那边的余洋成功上当,“真的吗秋哥,你现在在哪儿呢?”

江羽秋含笑说:“我在你们学校的正门口……”

刚说完这句话,江羽秋的嘴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捂住了。

施闻钦站在江羽秋身后,压着眉毛,用比他戴粉色耳帽还不高兴的眼睛看着江羽秋。

余洋声音带着兴奋:“我马上就过去,秋哥你等等我。”

江羽秋扒开那只手,对余洋温柔地说了一声“好”,然后把电话挂断了。

电话一断,江羽秋撕下温柔的假面,瞪了一眼施闻钦。

“你别捣乱,先藏起来,别让他看见你,再吓得不敢过来就麻烦了。”

施闻钦站着没动,眼神执拗:“你不许像,刚才那样跟他,说话。”

江羽秋觉得施闻钦麻烦精,讨人嫌,到处吃醋。

但江羽秋还是回答了他,“知道了,赶紧去藏好。”

施闻钦这才站到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没多久,余洋就出现在校门口,他身上穿了一件红色羽绒服,里面是练功服,应该是从排练厅出来的。

余洋颜值偏普通,但身形很好,白而瘦,还很会撒娇。

“秋哥。”余洋快步走过来,见江羽秋手里空空如也,纳闷地问,“鞋子呢?”

江羽秋微微一笑,抬手召唤施闻钦。

看到江羽秋的信号,施闻钦宛如出笼的猛虎,阔步上前,一个擒拿把余洋制住了。

施闻钦手上套了两层塑料袋,仿佛余洋是什么细菌携带体。

余洋胳膊一痛,被人拧到后背,半边肩都塌了下来,他恼火地挣扎,“你们干什么?”

江羽秋戏瘾上来了,露出反派迷之微笑,上前想要扣住余洋尖细的下巴。

他伸出手,还没碰到余洋,手就被施闻钦摁了回去,江羽秋再伸出手,被摁回去,伸出手,被摁回去……

江羽秋嘴角抽搐两下,最后选择把手背到身后,在余洋面前优雅踱步。

摆足谱了,江羽秋才拿出转账记录让余洋看:“你一共欠我58700。”

余洋狞笑:“这是你自愿给我转的。”

施闻钦拧着他的手臂往下一压,余洋惨叫出声,大喊救命,有人要杀他。

周围人都看了过来,还有人拿手机录像。

江羽秋也不嫌丢人,掏出从奶茶店拿的扩音器:“舞蹈系余洋,舞蹈系余洋,欠债不还,道德败坏!”

余洋迅速低下头,咬牙说,“你别喊了,我还钱。”

他经常在某音发跳舞视频,两年以来也积攒了一些粉丝,这事要传出去就麻烦了。

江羽秋点开收款码,“58700,只许多,不许少!”

余洋动了动胳膊,“你让他先松开,这样我没法拿手机。”

江羽秋给施闻钦使了一个眼色。

施闻钦冷着脸松开了一些力道,但缠着塑料袋的手仍旧扣着余洋的胳膊。

余洋阴沉着脸,从羽绒服口袋掏出手机,“我现在只能先给你三万。”

“你视频里一身名牌,还是富二代人设。”江羽秋挑眉:“五万多都拿不出来?”

江羽秋的鄙夷太明显,余洋有些难堪,嘴硬道:“你又没上过大学,舞蹈艺术花钱的地方很多。”

原主高中毕业,他很羡慕余洋这些大学生,这话很扎人心窝。

江羽秋不吃这套,“扯什么犊子,你就算是博士后,欠债也是要还的。”

余洋欺软怕硬,见江羽秋强势,他又弱下来,“秋哥,你知道我家情况,我真没钱。”

听到他又叫江羽秋“秋哥”,施闻钦面色一冷,用力摁下余洋的胳膊。

余洋疼得五官扭曲,又不敢发出声音,担心会被熟人看到。

他吃痛道:“我……借钱,我跟认识的人借钱还你。”

江羽秋是真的很看不起余洋这种人,好逸恶劳也就算了,关健欺软怕硬,把善良的人当做血包来吸。

让余洋把原主的钱一分不少地还清后,江羽秋让施闻钦松开他,然后再趁其不备给了余洋一脚。

揍完人,江羽秋拽上施闻钦就跑。

-

黑发在初冬的冷风中飞扬,江羽秋胸腔充满了愉悦与轻快。

这一脚是替原主讨的,余洋这种pua渣男就应该挨踹!

再则,他发财了!

这些钱于他而言算是一笔巨款了,可以让他跟施闻钦的生活提高一些品质。

跑出了余洋的视线,江羽秋停下来,侧过头,财大气粗地对施闻钦说——

“今天我心情好,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金额在一千……五以内。”

江羽秋眼底带笑,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施闻钦心中一动,情不自禁低下头,拉近与江羽秋的距离。

这一刻,整个世界在江羽秋的视野里放得很慢,周遭的行人与景物像失焦的老电影,只有施闻钦无比清晰。

施闻钦注视着他,靠近他……

江羽秋心跳很快,胸口鼓胀胀的,整个人被施闻钦的气息包裹,在那张唇即将落下来时,江羽秋慌不择路扭头避开。

心脏仍旧用力撞击着胸口,江羽秋不去看施闻钦,强行转开话题。

“你想要一件羽绒服是吧?那走吧,去步行街看看。”

江羽秋闷头朝前走,语速很快,不容施闻钦插嘴。

施闻钦表情很闷,不明白江羽秋为什么要躲开,这次他并没有要求江羽秋闭上眼睛。

-

买羽绒的预算是充足的1500,江羽秋觉得这个金额可以让施闻钦在一家男装小店随便挑。

心情不怎么愉快的施闻钦,进去转了一圈,随手指了一件。

江羽秋翻出吊牌一看,2188元。

江羽秋:……

店员走过来,“现在冬装打9折,可以试试,这种长款羽绒服最适合个子高的人。”

江羽秋摸了摸衣服,厚蓬蓬的,感觉保暖性能很不错。

施闻钦看着江羽秋,眼睛透出很强烈的指责意味。

这一路他总用这种眼神看江羽秋,江羽秋权当没看见,面无表情地冲施闻钦抬了一下下巴,“你试一下。”

施闻钦还用那种眼神看江羽秋,但行动上很听话地将外套脱了。

施闻钦身架很好,这款长羽绒服套在他身上,不仅没吃掉他的身高,反而更加显现修长的身形。

店员真心夸赞:“很好看啊,真的很好看,长款果然是适合个子高,长得帅的人。。”

江羽秋看了两眼,觉得勉勉强强吧,哪有店员说的这么夸张。

他掏出手机,对店员说:“那就要这件,还能再便宜点吗?”

店员一脸为难,“这款是新品,电脑系统入的就是九折。这样吧,我赠你们一双袜子。”

行吧。

江羽秋去前台付款。

施闻钦溜溜达达走到江羽秋身旁,见江羽秋跟店员说说笑笑,也不理他。从江羽秋身边经过时,施闻钦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

在江羽秋看过来的时候,施闻钦飘走了。

店员问江羽秋办不办会员,说可以多赠他们一双袜子。

江羽秋心道不要白不要,正跟店员沟通办卡流程,肩膀又被撞了一下。

江羽秋额角跳了跳,忍耐地深吸一口气。

等从小店出来,准备回店还电动车,施闻钦又撞了他一下,江羽秋没好气,“又干嘛?”

施闻钦指了指自己的鞋子,“开胶了。”

这段时间施闻钦一直穿的是自己的皮鞋,鞋底是小牛皮的,这种鞋不经穿,鞋底早就坑坑洼洼,坚持到现在才开胶,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江羽秋烦躁:“怎么养你这么花钱!”

施闻钦不仅不反思,还跟江羽秋提要求,“我要网上最火,运动鞋。”

江羽秋瞪他,“把我的皮割了,给你做成运动鞋好不好!”

施闻钦找后账:“你给他买,不给我买。”

江羽秋反应了几秒,才知道施闻钦说的是余洋,“我那是在骗他!”

施闻钦指责:“你聊天记录,有给他买鞋,你还没记账,直接给他买,我的都在记账。”

江羽秋很生气:“你能跟他一样吗!”

“他是乞丐,行为跟心理都是乞丐,你一看就有钱,我凭什么不能记账!我不仅要记,我还要大记特记!将来你必须给我钱,要给我很多很多钱!”

施闻钦听完觉得很有道理,也就不生气了,“好,我赚钱给你花。”

啊啊啊啊啊!

江羽秋真是受不了施闻钦,见缝插针就是勾引与表白。

他把耳朵捂住,不想再听施闻钦讲一个字。

最后江羽秋又花了七百,给很费钱的施闻钦买了一双运动鞋。

-

晚上睡觉时,江羽秋又把枕头抱到了床尾。

施闻钦拎着自己的枕头,放到了江羽秋枕头旁边。

江羽秋看了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像昨天那样坚定地让施闻钦睡床头。

施闻钦今天老想亲他,江羽秋晚上不愿意跟他睡一块,但自己睡相太不老实了,昨晚把施闻钦的下巴都踢红了。

江羽秋实在不想面对施闻钦,侧身面朝墙,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没几秒,蒙在头上的被子被扒下来。

身后的施闻钦说,“这样睡,对身体不好。”

江羽秋心道对身体不好,也总比被你占便宜好。

他再次盖上去,很冲地回了施闻钦一句,“我的事你别管!”

施闻钦不说话了,等着江羽秋睡着。

两分钟后,江羽秋呼吸平稳起来,施闻钦把被子从江羽秋脑袋上拉下来,掖在江羽秋的下巴处。

夜晚温度很低,出租屋几乎没有暖气,冻得江羽秋鼻尖都有些红。

施闻钦将手放到江羽秋秀气的鼻梁,把他的鼻尖暖热了,又忍不住去摸他的唇。

很干燥,也很柔软。

施闻钦不明白江羽秋白天为什么要躲开,是因为在外面害羞吗?

施闻钦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明白,他抱起江羽秋,让江羽秋微微发凉的脸贴在自己肩头。

-

第二天早上,江羽秋醒来下意识往身旁的发热源头蹭了蹭。

感受到对方逐渐紧绷的肌肉,江羽秋混沌的大脑有了一丝清明,他抬头就撞进了施闻钦漆黑的眼眸。

那双眼透着不自然,在江羽秋看过来时,立刻把头偏了过去,耳根还有一点点红。

看看施闻钦,又看看紧挨着他的自己,江羽秋猛地坐起来。

施闻钦躺在床上没有动,江羽秋穿好衣服,施闻钦还裹着自己。

平时施闻钦都比江羽秋起的早,但今天江羽秋下床了,他还是没有要起的意思。

江羽秋忍不住问,“感冒了?”

施闻钦飞快看了一眼江羽秋,只露出一双眼睛,其余全埋在被子里,幅度很小地摇了一下头。

江羽秋越看越不对劲,走过去摸了一下施闻钦的额头。

施闻钦惊弓之鸟似的僵住了,好像贴在额头上的不是江羽秋的手,而是镇鬼符。

江羽秋感觉施闻钦体温有点高,立刻下了诊断书,“你这就是发烧了!”

施闻钦主动推开了江羽秋的手,“不是。你去洗漱,我没事。”

江羽秋看着古怪的施闻钦,脑海冒出一个想法,他一下子拽开施闻钦身上的被子。

施闻钦无所遁形,眼底划过惊慌。

江羽秋看到某个隆起的部分,脑子轰了一下,“你……你要不要脸!”

施闻钦猛地起身,就往卫生间跑。

江羽秋又骂了施闻钦一句不要脸,拿起昨天刚买的羽绒服砸向施闻钦,很凶地吼了一句——

“穿上你的衣服,感冒我可不带你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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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是在诡异安静的气氛中进行。

施闻钦老实吃饭,面对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也没有在这个时候选择挑食。

吃过饭,施闻钦一言不发地把江羽秋送到了奶茶店。

到了奶茶店,店长提醒江羽秋,让施闻钦做一个入职体检。

江羽秋应下,准备明天带施闻钦去医院复查一下,顺便做个体检。

想起施闻钦,江羽秋就感到头疼,索性不去想他。

到了下班点,施闻钦又骑着自行车来接江羽秋,大概还在为早上的事尴尬,回去的路上,施闻钦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江羽秋想笑,但又不愿意让施闻钦看见,频频用揉鼻子这个动作掩饰,憋笑憋得很辛苦。

施闻钦从结巴变哑巴这个状况,一直延续到他们去洗浴中心洗澡。

虽然施闻钦修好了热水器,但出租屋温度低,冬天不能在家洗澡。

洗浴中心的前台问,“您好,两位是开包间,还是去公共浴室?”

不等江羽秋回答,施闻钦就说,“单间。”

他拿自己的手机,迅速扫了付款码。

前台给了施闻钦单间的钥匙,二楼的22号房间。

去二楼的路上,江羽秋向施闻钦发出诘问:“谁让你开单间的?”

施闻钦低着头不说话。

江羽秋:“我给你的是买菜的钱,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叫公款私用!”

施闻钦终于开口,“我用的是,零花钱,我自己的。”

江羽秋睨了他一眼:“你现在还有零花钱?”

他给了施闻钦一百块零花钱,第二天施闻钦就花完了,虽然都是用在他身上。

施闻钦梗了一下脖子:“我预支下个月,零花钱。”

江羽秋质问:“谁批准你提前预支了?”

施闻钦又没话说了,但心里是不服的,反正他就是不想去公共澡堂。

江羽秋的强势一直保持到进了单人间。

房门一关,他就开始命令施闻钦,“我洗完了,你再洗。现在背过身,不许你看我洗澡!”

施闻钦下巴往衣服里收了一点,看似点头,实际他没有答应。

江羽秋脱衣服期间,还不忘盯着施闻钦,看他有没有转过来偷看自己。

确定没有,江羽秋赤身走去淋浴,打开了花洒。

充足的水流打下来,很快窄小的单人间弥漫一层雾气。

江羽秋仰头,把打湿的头发拨到脑后,热腾腾的水流滑过眼角眉梢,在清隽的面庞汇出细细的水流。

水流不小心打在眼皮上,江羽秋后退半步,手肘碰到一块很结实的皮肉。

江羽秋一惊,转过头,施闻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江羽秋瞪大眼睛。

施闻钦抬手摁掉了花洒,包间重新安静下来。

“我就是不去,公共澡堂!”施闻钦逼近江羽秋,说出刚才没有说出口的话。

施闻钦身量很高,眉峰锐利,自上而下的近距离俯视时,给江羽秋造成一定的威压。

江羽秋后退半步,维持自己的强势,“谁让你过来的!”

施闻钦一点也不心虚地说:“我自己。”

江羽秋被他的理直气壮噎了一下,胸口起起伏伏:“你……是不打算听话了?”

施闻钦看着江羽秋睫毛那排水珠,又朝江羽秋靠近了一点,“你躲着我,我就不听话。”

江羽秋皱眉:“我什么躲着你了?”

施闻钦控诉江羽秋:“昨天早上,刷牙的时候,你换鞋,出门的时候,送你到奶茶店,门口的时候……所有我要亲你,的时刻,你都在躲我。”

江羽秋心脏漏跳一拍,眼睫疯狂眨动,像是被施闻钦气的情绪无法控制。

江羽秋的声音很大,很急,“你凭什么亲我?”

施闻钦也是很理直气壮,自信满满:“因为你看起来,很想被我亲。”

说完,他捧住了江羽秋的面颊,“你不许躲我!”

江羽秋呼吸都忘了,施闻钦高挺的鼻梁在他眼前晃过,紧接着唇上有东西贴了过来。

江羽秋的唇不同昨晚的干燥,被热水冲过后,变得很湿润,也很温热,施闻钦忍不住含住,轻轻吮了吮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