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五, 赶集。

黎寨离县城有二十多里路,寨子里赶集,天没亮就要出发。

陆柳清早是被黎峰叫醒的, 他舍不得出被窝, 往黎峰怀里钻,紧紧抱着黎峰不撒手。

黎峰拍拍他背:“那不去了?等我去卖年糕,把你捎带上。”

陆柳闷声摇头:“让我再躺一会儿……”

他说躺一会儿,实际上又睡着了。

黎峰看他睡得熟,没叫他。

等姚夫郎过来喊门, 陆柳才大梦初醒,猛地起身, 没起来。

黎峰的手臂太稳,他一下又趴回去, 只大声对外头喊了句:“你等等,我马上出来!”

陆柳再不赖床了,穿好衣裳鞋袜,束好头发, 就急急忙忙从屋里出来开门。

姚夫郎进门就问:“大峰又不让你下炕了?”

陆柳忙着洗漱,开了门就去取水,只顾摇头说没有。

房里还躺着的黎峰应了声:“对, 是我。”

姚夫郎唬一跳。怎么有这种男人?夫郎之间说两句话,他插什么嘴。

姚夫郎不在这儿待了,催着陆柳快一点:“就等你了!”

这话让陆柳很是羞愧, 他抓紧漱口, 脸都没仔细洗,拿热毛巾用力搓搓,去灶膛里取出一个瓦罐, 把里面的粥倒到竹筒里带上。

粥是昨晚煨上的,用灶膛的余火,煨出来的粥很香,米粒细碎,粥水粘稠。

黎峰听他絮絮叨叨的,说这这那那的吃食,就让他往里面切了肉丁。

肉丁也煨烂了,盛出来的粥是肉末粥,香得陆柳舔舔嘴。

他来不及吃了,装到竹筒里带上。

走之前回屋拿钱,他跟黎峰说:“粥好香,瓦罐太小了,我倒出来就没多少了,剩那么一点,肯定不够你吃的,你尝尝味儿,要是喜欢,我回来给你做一大锅!”

黎峰给他把钱拿出来了,他之前给陆柳两串钱,陆柳让他保管着。他娘又给陆柳一串钱,陆柳又交给他了。

总共三串,肉跟盐都买了,旁的东西琐碎,三百文足足的。

陆柳把手套挂脖子上,钱放手套里,背上背篓,抱着竹筒,就可以出门了。

他眼睛里都是晶亮晶亮的喜悦,出去赶集,说不定可以遇见哥哥。

想着哥哥,他把男人都忘了,就这么愉快地跑了。

坐炕上等夫郎亲亲的黎峰:“……”

他夫郎怎么突然不看他了。

陆柳紧赶着到了姚夫郎家,他们两口子都赶好车在路上等着了。

背篓占地方,先叠放到一起,买了东西,再分开放。

陆柳上车后,把竹筒打开,给姚夫郎闻闻香:“等它放温,我们一起吃。”

姚夫郎早上吃了饼子,还带了些干粮。

他看这竹筒就两节高,不是很大,就推辞说不要。

“我们中午回不来,你这点粥,要吃两顿呢。”

陆柳眨眨眼,他就带了一顿的饭。

黎峰让他中午在县里买着吃,推荐他去吃烤馅饼。

黎峰说那家的馅饼特别好吃,外面有芝麻,烤出来颜色焦黄,闻着焦香,吃着酥脆,里边夹了肉臊子,肉汤很浓很香,沾着汁水都下饭。

咬一口饼子,能吃到肉。还能跟老板说刷汤汁,外皮没一会儿就被汤汁泡软了,吃着又香又爽快。

这饼子很大一个,黎峰吃两个能饱,陆柳可能一个都吃不完就饱了。

大肉饼子也贵,有芝麻、白面、肉,一个饼子要十文钱。可以买一碗肉丝面了!

黎峰让他一定要尝尝,可以让老板切两半,一半刷汤汁,一半吃原味。

陆柳原想左耳进右耳出,当没听见,看黎峰也有了缠人的架势,喜滋滋应了。

他跟姚夫郎说:“大峰让我去买馅饼吃。”

姚夫郎随口问:“什么馅饼?”

陆柳就把这饼子的口感再加工描述了一遍,他从黎峰那儿听说的时候就嘴馋,他嘴馋就爱幻想口感,如此这般一说,姚夫郎也听馋了。

姚夫郎对着赶车的男人说:“大强,你听见没有,大峰让陆夫郎买馅饼吃,我也要吃。”

黎强对夫郎也嘴欠:“那你让大峰也给你买馅饼吃。”

陆柳:“……”

这什么人啊,姚夫郎为什么会嫁给他?

姚夫郎才开口,就被男人拒绝了,心里不爽,脸色也难看。

陆柳拍拍他的手背:“没事,大峰说这个饼子很大,我们一人一半!”

姚夫郎惊讶之色藏不住,他们在寨子里大大方方,有什么东西左右邻里之间会分一分,大多都是便宜货,人情往来罢了。

正经去县里,哪怕买个馒头,都不会掰一半分别人吃。花钱买的东西总是精贵。

他听得感动,但他不要。

“不用,我有饼子吃!”

陆柳笑笑,没硬要他吃。

饼子还没买呢,等买了再说。

出寨子前,又上来三个人。

姚夫郎给他介绍人认识,有姚夫郎的本家嫂子,叫她姚二嫂,还有两个夫郎,分别是陈夫郎和苗夫郎。

陆柳听见姓氏,就知道他们也是县西这几个村的人。嫁到黎寨,娘家不远。

其中陈夫郎还跟他家有亲戚关系,是陈桂枝大哥家的孩子,简要来说,是黎峰舅舅的孩子,比黎峰小,要叫表弟。

陆柳到黎寨,习惯没变,不爱出门,现在就跟姚夫郎玩,山脚下这一片地方都没走完,还没跟陈夫郎打过交道。

他望着陈夫郎笑笑,陈夫郎冷淡点头,然后拉着苗夫郎说话。

陆柳对这种态度很熟悉,这是不愿意搭理他。

没关系,他跟姚夫郎玩。

“你今天要买什么?我以前赶集少,不知道买什么好。”陆柳问。

没想到,陈夫郎听见这句话,反而理他了。

“你是县里小哥儿,你赶集少应该的,你见过世面,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陆柳侧目看过去,不知道这位表弟怎么对他有这么大的意见。

他想了想,哥哥确实是县里长大的,陈夫郎这样说没错,就点头笑道:“你说得对。”

然后继续望着姚夫郎:“我跟着你,你买什么,我看看。”

姚夫郎还没开口,陈夫郎就生气了:“你瞧不起谁呢?县里小哥儿怎么了,还不是嫁到山沟沟了!”

陆柳真是莫名其妙,他怕这种大吼大叫的人,他想躲起来。可是他现在用的是哥哥的身份,哥哥的厉害是出了名的。

现黎峰不在,他也没法躲到后边。他呼吸变得又急又短促,只憋出一句:“瞧不起你。”

话短,攻击力强。真诚又伤人。

陈夫郎都要跳脚了,姚夫郎跟姚二嫂劝架,陈夫郎连车都不坐了,直接跳下车。

苗夫郎看好友下车了,愣愣地左看右看。

姚夫郎说:“怎么了?他闹你也闹?你没发现他无理取闹?要走赶紧走,来回几十里路,把你腿走断!”

苗夫郎不走了。

后边陈夫郎大骂:“一群势利眼!”

姚夫郎被他骂出火气了,结果他那个嘴欠的男人居然会护着他,帮忙吵架。

黎强直接停车,下来就冲着后头骂:“你清高,你怎么不冲你哥哥大吼大叫!欺软怕硬的东西!早知道你这样,我大早上的拉你做什么,受这闲气!”

车上众人都对黎强投去惊讶又欣赏的目光。

陆柳跟姚夫郎说:“大强心里有你,你看看他,一听你被骂就急了。”

姚夫郎知道黎强的性子,他觉着黎强就是自己嘴欠想找人吵架撒火,可不知为什么,他听陆柳说大强心里有他,竟然感到羞涩。

“也没有,哎呀,陆夫郎,你说话太直白了!”

陆柳嘿嘿笑。

清早一个小插曲,被这个打趣带过。

他们一路往县里走,话题自然转到要买什么,想看什么,盘算着银钱,互相说说怎么省钱。

另一边,上溪村也有驴车往县里走。

店铺开门,陆杨跟谢岩每天都会去铺子里。

因陆杨说了,要卖对联和喜字福字,谢岩把笔墨纸砚都带上,到铺子里不闲着,有客人就帮忙招呼招呼,没客人就练练字。

俗话书斋的老板还没来找他,不知藏书什么时候到。

他有些心急,总感觉欠着别人什么,心里不踏实。

陆杨笑嘻嘻摸他心口:“不踏实?让我摸摸,我没摸出来啊,怎么个不踏实法?你是不是骗我摸你?”

他把便宜占了,还要倒打一耙。谢岩也不生气,适应性超强,已经能按住夫郎的手,让他再仔细摸摸。

陆杨笑得乐不可支:“行呀,状元郎,你学得真快,哪天也调戏调戏我,我很喜欢的。”

他都说了,谢岩就记下了。

“我想想。”

陆杨笑意更浓,挨着他贴着说话:“怎么这么呆?调戏人还要想?你以为这是写文章啊,还有固定的说法?”

谢岩大诚实:“我会的不多。”

陆杨又不介意:“你试试看嘛。”

谢岩就近在他脸上啃了一口。

陆杨表情呆滞,然后摸摸脸,他感觉脸蛋在升温。

天呐。

他家状元郎会的真少,竟然只能跟他学习怎么啃包子。

可怜。

陆杨脸蛋红红,话语依然奔放。

他问谢岩:“你有没有看过那种书?就是那种,煲鸡汤的书。”

谢岩看过,在书斋看书的时候,失误翻开过,打开一页就放回去了,正经看完的一本都没有。

陆杨有了主意,他跟谢岩说:“那个书斋老板不是让你看藏书嘛?藏书又没送来,你去那边转转,找几本煲汤的书看,这对我们好。说不定照着前人的经验煲汤,我们能更快的有孩子!”

孩子……

谢岩还没考虑过这个事情,他看陆杨好高兴,也笑了。

“行,等会儿铺子里不忙,我就去看看。”

陆杨一个人就忙得过来,他指指赶车的壮丁:“这不是还有傻柱嘛?你就去看,万一以后别人不让你随便看了怎么办?”

谢岩想说不会的,看陆杨眼睛亮亮的,就答应了,“好。”

赶车的傻柱:“……”

我为什么是个人,我为什么不是头驴子。

看书不赶早,先帮着把铺子理顺,谢岩才走。

店铺正式开张,只做肉包子,种类太少,有些客人上门,会空手走。

陆杨又添置了十个蒸笼,从家里就带来了馒头和花卷,都是蒸好的。

馒头有两笼,花卷三笼,还有一笼陆林包的肉包子。

手艺要练,包得不好看,陆杨也拿来卖。

他都想好了,没露馅儿的包子,就是普通包子,不爱吃透油包子的人就买这个。

稍微露馅的包子,那就更好卖了。他直接说肉太多了,没兜住。爱吃肉的人一听就买了。同样的价位,肉多的包子更划算。

到了铺子里,陆杨就再包些肉包子蒸上。

他包包子手速快,有个三笼六十个,他就停下,到前面来替下谢岩,让他抓紧去看书。

男人在走在外边,手里没钱不行。

陆杨给他拿了一串钱。

一串钱就一百个铜板,看起来很多,在县里下个馆子都不够,他是怕谢岩看书饿了渴了,书斋老板不招待他这个不买书的闲人,只好自己出去买吃买喝。

不管怎样,肯定比买书便宜。

谢岩接了,塞小钱袋里放好。

陆杨看他这样听话,嘴巴发痒,在店里,人来人往的,他不好下嘴亲,就问谢岩:“怎么让你看这种书,你就这样积极?”

谢岩实话实说:“想学煲汤。”

陆杨:“……”

好正经,好认真,希望他考举人也这个态度。

他挥挥手,把他家状元郎赶出去学煲汤,然后开始新一天的生意。

陆杨是放得开的性子,他不像别家掌柜伙计一样随缘卖货,店铺没客人,他就会到门口吆喝,开了店,还跟小摊贩一样,周边几个店老板都很佩服他,看他得闲,就会过来串门,跟他搭话。

“陆老板,你也太拼了,实在没伙计,叫个亲戚来帮工也行啊,我跟你说,村里好多人想到县里来,工钱随便开。”

陆杨不跟他们卖惨,难处只说供读。

“我家相公是秀才,读书费钱,我这生意少,这不是想着能省就省吗?年节眨眼就过去了,他还要上学呢,各处都是开销。各位老板,我叫你们一声老爷,你们看着有什么需要,就在我这儿买,让我挣个一文钱两文钱的,算你们资助我家状元郎读书啦!我记着你们的好!”

“呵呵,陆老板真是会说话。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秀才夫郎,就冲你看得起我们,这生意我跟你做!”隔壁酒铺的丁老板笑道。

跟个秀才相公交好,对他们来说没有坏处。

考不上就当普通邻居,考上了,还有点情谊。

旁的不说,能搭着受点庇佑,少点流氓混子来闹事,他们就万事大吉了。

丁老板还问陆杨:“你这招牌还没做?”

陆杨想做来着,开门没幌子,铺面都不显眼。

谢岩说等一阵子,等乌平之回来,会送他们一面好幌子。

好幌子要用好布料,陆杨心动。

乌家开布庄,不稀罕这点东西,可他们手头紧,能省则省。

他说:“已经在做了,我相公办的,他这人认真,我也不好催。”

他们就来串串门,寒暄几句,就不在这里耽搁生意,各自都买了几个肉包子走。

丁老板买得尤其多,他一家人都爱吃,前天照顾生意买了尝尝,一吃就爱上了。

丁老板会来事儿,陆杨又忙一阵,抽空过去打了三两酒。

酒跟水一样,三两没多少。倒出来就一碗。

这样买着小气,陆杨说:“说出来不怕你笑,我还没喝过酒呢,我先尝尝味儿。”

丁老板不戳穿,笑呵呵给他打了一碗。

两人都是有眼力的,这一看就比三两多,陆杨回头送了两棵白菜过去,邻里关系就维系结束。

傻柱在墙角缩头缩脑,对陆杨的恐惧更深了。

他们来县里,屁都不敢放。陆杨如鱼得水的,还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现在怀疑陆杨到他家说的话都是忽悠人的,他要跟他娘好好说说,远着点陆杨,这人真的不好惹。

陆杨使唤他:“再搬些萝卜出来。”

萝卜比白菜便宜,卖得快。

傻柱飞一般地跑了。

另一边,谢岩到了俗话书斋。

他最近如饥似渴的学习,在铺子里看陆杨人来人往的说话,又长进了一些。

过来是找煲汤书的,开口却先问藏书到了没有。

“快腊八了,我心里记挂。”

他没忘记书斋老板的事,掌柜的高兴,跟他说:“就这两天了,我看你们铺子开起来了?到时我会去请你过来。”

谢岩点点头,再才问他:“我想看看书,这里方便吗?”

掌柜的答应了。他们以前跟谢岩合作的时候,都会让谢岩免费看书。

合作马上要来了,虽说买了包子,但包子是包子,书是书。

他说:“你要看什么书?我让伙计找出来,你去茶室看,我再给你点个炉子,看书暖和。”

谢岩抿抿唇,难得不好意思。

他垂眸说:“我自己找吧?”

书都在架子上,他要找就找。

他找书的时候,陆柳跟姚夫郎经过了书斋门口。

谢岩眼角余光瞥见个熟悉身影,侧目看去,只见陆柳跟姚夫郎两个人,边走边吃饼子,一口一句好香,笑得眼睛弯弯,满脸幸福。

谢岩只看着脸熟,就喊道:“柳哥儿?你怎么来了?”

陆柳从小到大都叫柳哥儿,他听见声音,想也没想的应了。

回头看见是谢岩,差点把饼子吓掉了!

姚夫郎又不知道陆柳是柳哥儿,他也回头看了眼,然后跟陆柳说:“不认识,应该不是叫我们的。”

陆柳硬生生扭过头,跟姚夫郎继续往前走,假装不认识谢岩。

姚夫郎看他脸色不好,问他:“你怎么了?难道你认识他?”

陆柳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怎么会认识他?”

姚夫郎说:“你是县里长大的嘛,嫁给大峰之前,有两个熟人也正常。”

陆柳只会干巴巴笑。

谢岩出了书斋,站在门口,愣愣看着陆柳的背影。

他呆滞……怎会如此?

他茫然……他做错了什么?

他无措……要不要追上去?

然后他失神坐到书斋门口的台阶上。

他夫郎心里有主意,可能是不方便跟他说话。

为什么不方便呢?

谢岩脑袋空空。

陆柳转过弯儿,越走越慌。

县城真小啊,他出嫁以后,第一次来县里,就遇见了谢岩。

要是遇见哥哥就好了,什么话都好说,怎么会遇见谢岩了呢?

谢岩没追过来,让他松了口气,可他又怕谢岩回家质问哥哥,让哥哥为难。

他越想越是急,不愿意给哥哥招惹麻烦,但直接承认的话,会不会更难收场?

他犹犹豫豫,而谢岩已经下定决心追了过来。

不管怎样,谢岩都不愿意失去他的宝贝夫郎。

谢岩追上来,陆柳就躲不开了。

街上人来人往,还有一个姚夫郎在吃饼子看戏。

陆柳脸上额头都慌得见汗,眼里都是惊恐与无助。

谢岩的迷茫更深刻了,这是什么情况?

他家夫郎是不会露出这种眼神的,他在怕什么?

谢岩思考的时候,智商上线,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人跟他夫郎的穿着打扮不一样。

衣裳、鞋子、发带,甚至发型都不一样。

他观察人少,具体到脸上,还看不出细致的差别,但那双眼睛,真的太不一样了。

两人碰面,躲不过去,陆柳侧身跟姚夫郎说:“你能不能等等我?我跟他说两句话。”

姚夫郎吃着陆柳分给他的肉馅饼,吃人嘴短,答应了。

陆柳左右看看,叫谢岩去巷子里说话。

他跟哥哥完成互换,就是在夹巷里。

谢岩跟着他,疑惑问:“你认识我?”

陆柳一听,才发现他可以死不承认的,现在没法说了。

他张张嘴,嘴笨的只会说“嗯”。

两个人到了巷子里,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没人说话。

事情似乎要这样平静而沉默的永远耗下去,只是陆柳等不起。

他结结巴巴问:“你、你有什么要问的?”

这个表情,谢岩立即眼熟了。

他想起来了。

他成亲之前,跟娘亲来赶集采买的时候,和陆柳说话,陆柳也是这个表情,被他气哭了。他后来被娘训了几句,过去道歉,还被强买了一只公鸡。

这是陆柳,那他娶回家的人是谁?

谢岩惊恐后退两步,他阻止陆柳说话:“你不要说,我不想知道,你过你的,我过我的,我很好,你走。当我不知道。”

陆柳:……?

根本不知道怎么办的陆柳,听见他这一串的话,不懂又急。

这是什么意思?他抗拒什么,知道什么?还要不要跟哥哥过日子了?

陆柳张张嘴,想跟他解释一番,谢岩强行阻止:“别告诉我,我已经成亲了,我们现在很好,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今天我们没见过。”

谢岩根本不想追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聪明脑瓜一想就明白,长得这样相似的人,只能是亲兄弟。

换亲而已,没关系。他不管他娶的是陆柳还是陆什么,总之他夫郎在他家,谁也不能抢走。

换都换了,将错就错,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

他为着夫郎追上来,又为着夫郎从巷子里跑开。留下一个陆柳懵在原地。

这个秀才,好像比相看的时候活泼一些?

那个时候谢岩还没这么多话,也没这么多表情。

谢岩慌得好真实,他很害怕失去哥哥?

陆柳一条条梳理,确定谢岩是离不开哥哥,为此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心里猛松一口气。

真好,哥哥真厉害,夫君这就跟他齐心了。

不知道他家大峰怎么样,知道真相以后会不会接受。

哎。

县城太小了。

希望大峰不要遇见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