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过后变了天, 乌云层叠,低低压在头顶,厚重不见一丝光亮。
正午的时辰, 走在大街上都灰蒙蒙的。
这种天气很影响生意, 陆杨才遇见过陈老爹,也不敢贸然出门,就在左右邻里之间宣传,说他们家的对联和福字上货了,还有生肖窗花、福字窗花可以买。
上门的顾客, 若是熟客,他就只说新货。要是生客, 他再话赶话的全都介绍一遍。
几家邻居照顾生意,对联和福字买了许多, 窗花也卖了些,喜字卖得少。办喜事的人家都会去集市上采买,顺道就都给办了。
幸好一开始就没写几个喜字,缓慢滞销几天, 也卖给了熟客。
等又落下一场雪,陆杨算着路不好走,陈老爹定然不会到县里来, 就跟谢岩跑一趟东城区,把要买的年礼添置齐全,就近去罗家兄弟家拜访。
外头落雪, 他俩这个天气来, 罗大嫂看得心里不是滋味。
陆杨笑呵呵的:“也没什么,铺子离不开人,雪天客人少, 我俩正好抽出身,先给你们拜个早年,等正月里,我们还来!”
罗大勇和罗二武两兄弟在衙门里,今天不在家,罗大嫂留他们吃饭,陆杨跟谢岩只在家中暖暖身子,喝了茶。
他们还要回村子,从城东到城西有段路,出了城门,还要走官道。天黑得早,下雪了,路难走,实在不方便留。
罗大嫂就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搬来县里?这也不是个事啊,你们成天来回跑,起早贪黑又劳累,下雪下雨都不休息,身体哪里受得了?”
谢岩听得很羞愧,陆杨还是那副笑脸:“谢嫂子关心,还得再等等,等开春就好了。村子的烂事解决了大半,余下一点,还要两位哥哥帮忙,给我找几个人用用。文的已经上了,该要动武了。”
罗大嫂说:“早该动武了,一帮欺软怕硬的东西,也就你,还跟他们讲理。”
陆杨嘿嘿笑:“这不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们吗?我实在没辙,这不,送个年礼,还要拿这些事来烦你。”
罗二嫂问他:“要不我让你二哥带人过去?你看你俩这小身板,万一冲撞了,自己先躺下了。”
陆杨没要,他已经用罗家兄弟的名声来立威了,后来有些官差照顾生意,把傻柱镇死死的,再让他们出面处理,就不合适了。
吃官家饭,难免得罪人。万一被人捉了把柄,两位哥哥要受牵累。现在就挺好,帮他震慑住那帮刁民,给他拖延了时间,再叫些流氓混子过来,闹大了也跟两个哥哥没关系。他会提前让谢岩写好状纸。
“对了,还劳两位哥哥帮着打点打点金师爷,回头我家谢岩递状纸的时候,让他帮忙说说话。”
烂账平了,就该是他们讨债了。
还有那个该死的村长,陆杨绝不放过他。
一村之长,带头欺压良民。谢家一门两个秀才,都是朝廷选拔的人才,有功名的能人。官府得给个说法。
罗大嫂应了。县城小,县老爷跟他们离得远,金师爷近,平时就好喝酒,常跟衙门里的兄弟吃酒吹牛。也经常来他们家串门,都是老熟人。
陆杨再留些打点用的酒菜钱,就跟谢岩趁早回铺子里。
今天去不了乌家,次日夫夫俩一起上门。
乌家父子还没回来,管家客气,和上回一样,请他们进屋坐。
主家不在,他们不多留,谢岩留个信儿:“我家铺面开起来了,我这阵子都在铺子里,乌平之回来,你告诉他。”
陆杨扶额。
果然人学说话简单,会说话很难。他家状元郎怎么还是愣愣的。
他们在县里,就这几家的人情。
陆杨做包子,买肉频繁,已经跟刘屠户说好了,猪崽一定会给他留着。
前几天下了两窝小猪崽,太小了,一般农户养不活,正月后刚好抱去养,那屠户说给他留五只。他磨嘴皮子,说定了八只。
养猪有死亡率,家里地都卖了,养少了怎么挣钱?
他还要靠猪崽来拉拢人,让陆家的亲族靠拢过来,以后彼此帮扶,免得上溪村那群无赖反复。
等天晴,谢岩刚好回陆家屯走礼。
两个爹的年礼送一送,现在跟大伯一家亲近,年礼也得备一份。
陆杨不跟他同行,自家亲戚,谢岩早表现出愣性子,两个爹不会介意,阿青叔眼清目明的,知道谢岩没旁的心思,偶然讲一句错话,可以包容。
从陆家屯离开,就能顺道去黎寨了。赶在年底之前,把这事儿说开。
陆杨计划得好好的,没想到久等不到消息的书斋来信儿了——藏书到三水县了!
这是要紧事,除了谢岩没人能办。
谢岩去了书斋,陆杨也不好委托别人去黎寨,就把日子推迟几天,等谢岩空出手,再走一这趟。
谢岩到了俗话书斋,脸上挂笑,喜意藏不住。他终于能挣钱了!
这回银子到手,再去黎寨,把黎峰两口子请过来,就能带陆杨去医馆看病。
手里有钱,他再撒撒娇,陆杨说不定会同意抓药喝。
他高兴得很,总是平静没什么表情的寡淡脸庞都变得生动。
俗话书斋的东家姓金,人很富态,个子中等,举止斯文,脸上却尽是急切。
他看谢岩笑呵呵来赴约,也跟着笑了:“谢秀才胸有成竹啊?”
“嗯!”谢岩直白问他:“这次是什么价?”
金老板引他去茶室坐,里面文房四宝都打点好了,还安排了小书童伺候笔墨,茶水糕点都已上桌。
他笑道:“谢秀才,你变得有人情味儿了。”
以前金老板也跟谢岩打过交道,这书生呆头愣脑,两眼睛只看得见书。
金老板看重他的本事,有意结交,每回过来都是热脸贴冷屁股,后来发现谢岩是爱书之人,书斋有书,两边往来断不了,就把这关系交给掌柜的维系。
一晃快两年,谢秀才会卖包子了,也会问价了。
他说:“老样子,我这儿的书你随便看。你是读书人,应该知道这个承诺的价值,更别提你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再加三两银子的润笔费,事成之后,我赠你一套书,任你选。”
谢岩以前就拿一两左右,跟别人卖手抄本的书籍差不多。
他听乌平之说过,这个本事本身是无价的,再少不能低于五两银子。物品因稀缺而贵,他这个本事就是叫价的东西,除了他没谁能做。
谢岩皱眉思索,记起来陆杨还请人打点金师爷,就问他:“金老板,县里的金师爷跟你是本家吗?”
金老板说:“他是我嫡亲兄弟,你认得他?”
谢岩努力组织语言,跟他说:“我就不讲价了,你帮我跟他说说,我改天递状纸去衙门,让他帮我说说话行不行?”
金老板惊奇。这秀才真是不一样了,还会打点人情了。
虽然生疏又僵硬,好歹开口了。
金老板没急着应,问他是什么状纸。
谢岩简要说明。金老板一听是村长带头欺压,好些刁民闹事,差点逼死他们母子,就把事情应下了。
不是谢岩欺负别人,这事就好办。
全是些村里人,无权无势,无依无靠,最大就是个村长,能顶什么事?帮就帮了。
谢岩更是高兴,价钱比预期低,但他家夫郎说过,人情无价,尤其是求人办事的时候,钱多钱少的,能办事就值得。
他抓紧看书,要把这差事做得漂亮点。
谢岩牙牙学语时,是从念《三字经》开始。
在他爹去世之前,他的日常就是跟书籍打交道,阅读速度日积月累的养出来,金老板站他身侧,还没看完一行字,谢岩就翻页了。
别人说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谢岩清楚,并不是。他只是近乎过目不忘,每一次看书,都比别人记得快,印象深。
要整本记下来,他要认真对待。这跟接受考验的账本不一样,那是短时记忆,看完就写,转头忘了也没关系。
藏书则要连续几天熟悉,要保证默写不出差错。
他通读三遍,再才反复闭眼回忆,偶尔翻看一下。
金老板进屋不足半个时辰,眼看着谢岩已经开始背诵,纸上还没写下半个字,叫来的小书童站旁边都显得碍眼,一时眼睛都瞪大了。
陆杨照料好铺子里的事,看天色见晚,过来书斋找谢岩。
王掌柜的没带他去茶室,只在外头的窗缝看了眼。
脸是那张脸,认真的表情也是寡淡平静的,偏与呆愣完全不同。这时候的谢岩有种别样的吸引力。
陆杨在外看了好一阵,才低声问王掌柜:“他今晚能回家吗?”
王掌柜不知道。他们计划里,谢岩今晚肯定是住县里,抓紧把藏书多看几遍,趁早把内容默写下来。
茶室里,谢岩放下书,跟金老板说:“我看完了,今晚就开始写,我先回家了。”
金老板:?
窗外的陆杨见状,让王掌柜的领他进屋说话。
谢岩看见夫郎,喜不自禁,骄傲劲儿藏不住。他有用了!
陆杨先跟金老板见了礼,才问谢岩:“都记下来了?”
谢岩肯定点头,“回家就写。”
只是默写,不用带藏书走。
他想得美,金老板不同意。
藏书明早出县,今晚就在这里写,书童会从后面往前抄,谢岩要是哪里陌生,还能就近检查。他不放人。
陆杨理解,谢岩理智上也是理解的,但他离不开夫郎。
陆杨摸摸他的手。金老板阔气,一个屋子烧三个炭盆,谢岩的手很暖和。
他说:“就一晚而已,要是提早说了,我留下陪你也行。现在家里就剩娘一个人,让林哥哥照看也不行,她晚上独自在家会怕。你想我陪着你,还是回去陪着娘?”
谢岩对搬来县里的事更加热忱。
“你陪着娘,我自己没事。”
他是男子汉了。男子汉说着没事,手却抓着夫郎不放。
陆杨跟金老板说:“您看,都这个时辰了,不然让他先吃个饭吧?”
吃饭好说,人留下,金老板一定招呼得好好的。
陆杨多坐了会儿,陪他一起应付了一顿,然后起身回家。
谢岩眼神不舍,魂儿也要没了。
金老板也回去了,今晚辛苦王掌柜在这儿陪着,看看谢岩还有没有别的需要。
王掌柜打趣谢岩:“谢秀才,你刚成亲不久吧?”
谢岩没听出来打趣:“对,我们很好。”
王掌柜又没问他好不好,他笑道:“刚成亲是这样,小夫夫黏糊,日子过久了,互相都不耐烦见面了。”
谢岩不爱听,看他一眼,也不搭理了。
杨哥儿还说他不会讲话,他看王掌柜才是不会说话的人。
他提笔,早点默写完,早点回家。
要拿的书他都想好了,让金老板送他一套煲汤书。
他也有着小聪明,科举用书都很贵,让金老板送一套,金老板或许会怪他没眼色。
煲汤书很多人都会买,价格低一些,用陆杨的话来说,这是薄利多销。他多要几本煲汤书,金老板不会有意见。
想完,他彻底定心,挥洒笔墨。
另一边,陆杨拐出两条街,上了傻柱的驴车。
陆林往后看:“你家秀才相公呢?”
陆杨有点失落:“老板事急,留他住县里赶工。”
陆林对读书人怎么挣钱的事很感兴趣,在他的认知里,都是写字、教书,没旁的了。
陆杨一说,他才发现,写字跟写字也是不同的。谢岩的字贵,因为谢岩的脑子好。
供读书生也贵,供读十几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本。
回村已入夜,陆杨回家跟赵佩兰说了事。
赵佩兰听闻缘由,比他习惯。
她说:“阿岩以前也经常住书斋的客房。”
陆杨记下了,他在县里吃过,晚饭只添了一点儿,跟娘吃个热闹。
今晚没有状元郎陪睡,陆杨可以一个人在炕上打滚,他洗漱收拾完,躺在炕上却怎么都不习惯,平躺着感觉胸口透风,侧卧着,总感觉半边胳膊被架着了,不知要落在哪里。等他从柜子里翻找出谢岩的棉衣,塞怀里抱着,手臂才自在了。
有了舒服的姿势,陆杨也睡不着。
他想谢岩。再次从被窝里钻出来,他点上蜡烛,从自己的棉衣兜里摸出小钱袋。
他的钱袋里,用纸张包着一些他舍不得吃的瓜子仁,还有一颗红芸豆,再是谢岩写给他的情诗。
人再忙碌,总能见缝插针的抽出些许空闲。
陆杨习惯在忙碌之中找乐子,情诗一天念熟一句,纸上大部分字,他打开看,就认得了。
他知道,这种认得是短暂的、有局限的,把诗词拆开,摆在他面前,他可能只认得出几个字。但这一刻,他心里感到甜蜜。
纸上最后一句,是赠红豆那天,谢岩添补的——此物最相思。
陆杨盯着这句看好久,忍不住想,谢岩为什么要藏红豆呢?他们明明每天见面的。
天天见面,还会相思吗?读书人是不是都这么酸啊?
夜里寒凉,坐一会儿他就冷,又一次钻回被窝。
陆杨翻来覆去,突然想到,他回家之前才见过谢岩,到现在,最多就两个时辰,他也在相思。
原来不是读书人酸,是有情人酸。
大咧咧的陆杨,想到“有情人”,莫名脸红耳热。
他暖了身子,定了心,在这个寒风呼啸的夜晚睡得很熟。
谢岩在书斋彻夜没睡,紧赶着默写,到清早,藏书被金老板送走,他胳膊肩背都发酸。
金老板招呼人给他捏肩捶背,谢岩躲来躲去,不让人碰。
金老板无语,对他这种人性子,一捏一个准。
“谢秀才,捏肩捶背这种事都等着夫郎来做吗?你不心疼他累着?”
谢岩心疼,短暂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他不要别人碰他,他不舒服,他起来走两步,活动活动筋骨。
金老板见状,不提了。
早上吃饭,他特地叫人去买了肉包子。陆杨做的肉包子。
谢岩看着包子,心里想念浓郁,要见见夫郎。
金老板都不稀得笑他:“你又不是蹲大狱,急什么?”
他拿另一件转移谢岩注意力:“我跟我弟弟说了,他前天吃酒,还有两个官差也说了这事,他都答应了。你把我这书写完,就能去写状纸了。把那些人告了,你们没有后顾之忧,直接搬来县里,你想怎么见你夫郎就怎么见你夫郎。”
此言有理。
谢岩吃完包子,再次哼哧哼哧奋笔疾书。
陆杨怕影响谢岩,特地等过了早饭时辰,才来书斋看他,又是在窗户外。
一晚没见,谢岩憔悴了许多。肯定没睡觉。
陆杨生气,回头看王掌柜的:“这是做什么?挣你们一点银子真难,哪能不让人睡觉啊?”
王掌柜冤呐。他一把年纪也熬红了眼。
“陆夫郎,不是我心狠,是你家秀才相公人太狠,我昨晚都求他去睡觉了,他一直说再写一页,再写一页,写着写着天都亮了。我想着,天亮了,该休息了吧?再不济,吃个饭也行啊,他也不休息。你那铺子什么时辰开门你知道的,还是我们东家买了你做的包子,他才停笔吃饭。”
陆杨听完,心里不是滋味。
他又问:“那这要写多久?”
谢岩写字速度快,也是多年练出来的本事。他不爱跟人说话,又很享受把书背下来的满足感,经常独自坐书桌前默写。
他爹在的时候,家里不缺纸墨,消耗得起。如今不常执笔,练一阵,找回手感,又是能落笔如游龙,书写速度很快。
藏书后半段是书童抄录的,金老板看他写得快,让谢岩默出整本来,到时两边比对。后半段无误,前面的内容误差就小。
王掌柜说:“也就今天的事。”
快一点,今晚可以回家了。
陆杨皱眉,跟金掌柜说了声,过去劝谢岩先睡会儿,哪怕睡半个时辰也好,一天一夜的熬着,铁人都受不了。
他来说,谢岩就愿意睡。陆杨在这边陪着。
客房是通铺,平常是伙计睡觉的地方。被褥都有味儿。
里面杂物堆得多,也就是书斋伙计平时打理勤快,鞋袜都换洗勤,不然这屋子进来都有臭气。
谢岩皱着鼻子,疲惫让他忍了环境,握着陆杨的手睡着了。
陆杨则打量这间屋子的布局,琢磨着怎么改改他们家铺子的后院。
铺子里是要留人看店的,他们现在东西不多,每天车来车回,留着空铺面。
如今开业久了,附近人都知道,尤其是熟客,知道铺子里没人看店,怕有人抹黑翻墙进去。
桌椅也值钱,干货和米面不可能天天搬来搬去。里面还有炉子、柴火、十多个大蒸笼。
中午要在县里开火吃饭,碗筷、调料都添置了,这都是银子。
他们家人少又穷,不讲究,到时就住铺子后边。
谢家都是小房间,他们三个住习惯了,到时把大客房隔出两间房,也能睡。
到了县里,他们每天可以多睡一会儿,谢岩去上学,也能每晚回家。
真好。
陆杨心头火热,很有干劲。
谢岩睡足半个时辰,昏昏沉沉醒来,眼睛都没睁开,就要去默写。
陆杨扶他坐起,伺候他穿衣裳。
谢岩不老实,就近抱陆杨的腰,脸在他棉衣上蹭来蹭去。
陆杨摸摸他头,说着很破坏气氛的话:“我这棉衣都多久没换了?你也下得去脸。是不是要掉眼泪了?赶紧哭,正好给我洗衣裳。”
谢岩说:“眼泪不够洗衣裳的。”
陆杨笑他:“你的眼泪够,你可是状元郎。”
谢岩眼角的泪水是没睡醒,眼睛努力睁开的时候,因酸涩刺激出来的。
他不想哭的,被陆杨说得笑了起来。
抱着陆杨撒了会儿娇,他继续去抄书。
陆杨听王掌柜说了捏肩捶背的事,他不介意,把谢岩摁在椅子上坐好,给他上下捏捶了一通,让谢岩神清气爽,效率加倍。
晚上拿了银子,谢岩顺路把赠书一起拿了。
他要煲汤书,王掌柜还以为听错了,反复确认了三次,直到目送谢岩离开,眼神犹有震动。
时辰已晚,他们回家。
因王掌柜的眼神,在驴车上时,谢岩把书袋抱得严实,连陆杨都没能瞅一眼。
回到家里,他俩进了房间,谢岩就献宝一样的给陆杨看。
统共十七本,有九本是画册,八本是文字配图。不识字的人多,买画册的人就多。
陆杨也跟王掌柜一样,眼神震动。
震完格外惊喜,“你真厉害!我就怕你学坏了,拿回来正好,我们一起学!”
还能边看边炖汤,嘿嘿嘿。
谢岩身体虚,还没锻炼出来,昨夜没睡,今晚补眠,陆杨自己看画册。
他以前只偷看过,全都不完整,今晚大开眼界,也成了读书人,还特别勤奋,挑灯夜读。
谢岩睡了一觉,半夜醒来,发现陆杨还裹着棉衣趴炕桌上看,他眼神迷茫,问道:“你要考状元吗?”
陆杨人没炖汤,魂儿已经在各种汤里泡熟了。
他脸红红,眼睛有光,跟谢岩说:“考状元,好文雅,是个好词。我们以后不要说炖汤,就说考状元。”
他一晚上,联想出不少词汇。
“我们睡觉,就是考状元。你进去了,就是进考场。你让我舒服了,就是考得好。要是弄里面了,就是考上了。你觉得怎么样?这个应该符合读书人的喜好吧?我可是很为你着想的!有我这么贴心的小夫郎,你就偷着乐吧!”
谢岩越听越是迷茫。
“你叫我状元郎,是这个意思吗?”
陆杨说:“你真是呆子。”
他还是兴奋,问谢岩:“你要不要考状元?我刚看见了几个题目,嗯……我们把姿势叫题目,你觉得好不好?这种前人画下来,不知多少人看过的东西,用你们的话来说,是不是叫闱墨?”
谢岩也精神了。
他想,真是有辱斯文啊。
陆杨这次的例子,比鸡汤更贴近生活,主要是贴近谢岩的生活。
他整个人都因羞耻红透了,话也不会说了,眼尾都发红。
他是越羞耻越有干劲的人,陆杨当即把书齐齐放至柜子里保护起来,然后去抱他家状元郎。
“你睡醒啦?我已经提前到考场啦!你要不要进来看看?”
谢岩被他说得面红耳赤,丧失了言语功能,只会埋头苦干。
他这样子,跟他认真看书写字时一样,那种魅力,复刻到了夜里,让陆杨很喜欢。陆杨说:“状元郎,恭喜你,‘米青’,榜提名了。”
谢岩羞耻得脚趾都在蜷缩。
他就不该拿这种书回家!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有辱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