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 元宵节。

陆杨跟谢岩收拾东西,准备回陆家屯,给两个爹拜年, 留宿一晚。

年节开始忙, 拖到现在,不得不回了。

村里过日子,家里人少,刨不出粮食,就会被人瞧不起。

儿女嫁娶则可以改改运道, 看与谁家结亲。陆杨跟谢岩不回家,两个爹可以理解他们忙, 外人理解不了。说起来不会有好话。

回来得晚,也就十五当天, 陆杨等陆林两口子到了,就跟谢岩跑了一趟东城区,先买了两只猪崽。

猪崽到家,前头的事都可以淡化。

他早说过, 天塌下来,铺子也不能随便关门。

赵佩兰就不愿意跟他们走,劝说一番, 没有作用,恰好陆林跟张铁商量过,今晚陆林会留在县里住一晚。

不管怎么着, 这两天的生意不能耽搁了。

元宵节是大节气, 陆林要撇下家里热闹,到铺子里看店,把陆杨感动得不行。

陆林笑道:“我早听说县里有元宵灯会, 长这么大,我也没见过,今天正好看看。”

他们县里的元宵灯会,只有一条街装点了,在衙门附近。

商户挂灯笼,张灯结彩,别处的商户凑热闹,门前多挂几盏灯笼,看起来比平时亮堂。更多的东西没有了。

有的商户可能会弄个彩头,大多数都没有。

元宵节这天夜里,只是比平常更亮堂罢了。

只是亮堂,陆林也想看看。

他在村里长大,村里入夜以后,都黑漆漆一片,家里油灯舍不得点,蜡烛多烧一会儿都心疼,家家户户黑灯晚,他还没见过亮堂的夜晚。

话说到这份上,陆杨就不劝了。

张铁不留宿,铺子里住不开。

陆杨跟谢岩是夫夫俩,他跟陆林两口子不好在他们炕上睡,陆林留宿,就在赵佩兰屋里凑合一晚。

过了中午,他们在铺子里吃一顿元宵,陆杨就跟谢岩带着猪崽和两坛子酱回家。

这阵子炒的酱,卖得少,送得多。

陆杨天天炒酱,都不够送的。

走在路上,他跟谢岩说:“不知柳哥儿元宵节回不回家,我跟他碰面,要好好说说这事。离得太远,说一个消息,好久等不到回信儿,实在不方便。”

谢岩挑着陆杨爱听的话说:“肯定会回啊,几个村子之间又不远,黎峰还有骡子车,跑一趟的事。”

陆杨听高兴了,心里明白,跑一趟的事,说得轻巧,人活着,哪能得闲?跑一趟简单,难的是没空跑。

他们用马拉车,比以往进村子快。

到陆家屯的地界,陆杨就没跟谢岩闲聊了。

进村开始,陆续有人跟他们搭话,说怎么这时候回来。

陆杨都好声好气的答:“初一的时候不是搬县里去了吗?还劳大松哥和二柏哥帮了几天忙,后来紧跟着开市了,在铺子里忙得脱不开身,就前几天,我们还上公堂,把之前的糊涂烂账解决了,这才空出手回家。”

前头的事,村里人差不多知道了。

没谁家大过年的还出工,陆松跟陆柏两兄弟见天儿的往县里跑,他们都看着呢。

这事他们不咋在意,就觉得陆杨心野了,都钻到钱眼里了,再紧要的事,能比给亲爹拜年重要啊?

听到后面,发现他们都上公堂了,一个两个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几乎所有人都重复反问,再才知道确实报官了。那几天不方便回家,要在县里等着官爷传唤。

好家伙,这两口子闷声不响干了大事。

公堂之上,是谢岩赢了。这件事说出来,是他们家有本事。

如今人少,任何可以造势的事情,陆杨都能抬出来。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家再不是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年前,他往外放话,县里有人脉,以后去县里干活,他能指条路。

这条路没多少人指望,都盼着他真能带回猪崽。今天猪崽也回来了。

车上放着两个竹编的笼子,笼子里铺着厚厚稻草,小猪崽就趴在上面呼呼睡着。

怕冻着它们,陆杨把平常盖马车的草帘拿过来搭在了笼子上。

村民走近一点,可以看见一点猪崽的样子。

陆杨愿意跟人聊天说话,极有耐心,一次说不完,还会停在路上多说一会儿,但猪崽的事,他只字不提。

看见的人,按捺不住心思,开口问一句,他才笑眯眯道:“今天先拿回两只,下次再去。”

要看猪崽,那也是不行的。

看猪崽,要去他们家里看。

走走停停,说说笑笑间,到了陆家那间小破屋子。

王丰年跟陆二保手上闲不住,都在屋里坐着编草席。

这东西能卖钱,他们下回就让陆松一起捎带去县里,卖钱就贴补家用。

过年过节,就讲究一个热闹。

两口子沉默寡言,热闹不起来。

他们等了又等,还以为陆杨今年不回家了。

前几天,陆松去县里卖席子,带回来消息,说他们铺子里生意很好,他们也不敢多问。

今天陆杨跟谢岩热热闹闹的回来,家里只有热茶喝,热饭还没准备。

王丰年高兴得不行,抓着陆杨的手就把他往屋里牵,这一抓,他发现陆杨的手腕儿好瘦一根,低头撸袖子一看,没感觉错,真是好瘦一根,这一看,眼泪止不住。

“怎么瘦成这样了?”

陆杨还是那副笑脸,眉眼都有股张扬的劲儿。

他说:“最近身子不爽利,到医馆抓了两副水药喝。药汤一碗一碗的喝,我吃不下去饭,自然就瘦了。阿岩心疼我,这又拿银子去抓了丸药,过几天制好,我就有肚子吃饭了,养一养就胖了。”

王丰年又追问他:“哪里不舒服?怎的病了?”

陆杨自然不会说是老毛病,只说是前阵子风雪里跑来跑去做生意,一时不慎,着凉了。

着凉的事,可大可小,若是发高热,久咳不愈,命都能拖没。

有钱就多吃两副药,病好了,也要再调养调养。

王丰年又看谢岩,眼神充满感激。

他怕孩子生病,以前陆柳生病,都差点没了。

看病费钱,谢家这孩子直愣了些,心肠是好的。

陆杨今天带了些面粉回来,上次过来送年礼,说要拿面粉,谢岩给忘记了,他是从黎峰那儿买了米。

他们这里米面都吃,一般米是中午吃得多,早晚则是稀粥或者面饼吃得多。面粉储备不能少。

再有两坛子酱,三斤糯米。

因带回来了猪崽,肉蛋糖酒之类的,陆杨给省了。

年节走动一趟,差点把他的家底掏空。这又忙过一阵,铺子里也需要补货,他实在拿不出银子了。

元宵节县学休沐,谢岩也没法去领月银,要过几天才有点钱捏手上。

两个爹不会嫌他们礼少,陆杨就跟他们说:“这回两只猪崽,我们家留一只,给大伯家送一只去。原先说好的,一家一只,我跟阿岩到他们家坐坐,顺道把糯米碾了,待会儿我们做元宵吃。”

糯米是在铺子里泡好的,用盆装着。

米泡时间长了会发酸,出门之前泡着,一路过来,米吃透了水,刚好碾粉。

王丰年想给他们做肉馅元宵吃。他们两口人,平常省惯了,一斤肉吃好久。

黎峰年节送得多,割一些做馅儿正好。

陆杨不要肉馅的,他铺子里包子都是肉馅的,早都吃腻味了。

他说:“就弄素馅的就行了。”

王丰年念着陆杨生病了,吃素馅也给他整好的,回屋把枣子都拿出来洗洗蒸了,做枣泥馅。

红枣不多,他们又再剥花生,想着再做点花生馅的补补数量。

做馅儿要不了两个人,陆二保跟着搭把手,心里惦记着猪崽,又出去给猪崽挪窝。

他们空闲时早把猪窝做好了,都不往后院搭窝,就在前院里。

在前院,他们好看着猪。

不大的院子里,中间一条小道,隔开两边,一边是鸡窝,一边是猪圈。

靠近房子的地界,留出方寸土地,他们平常洗衣洗菜就在这儿。

晾晒就去后边,劈柴之类的也是后院。

他把猪崽抱到猪圈里,又去屋里拿出食槽。

食槽是他拿木头挖出来的。木头还是黎峰送来的,他挑了根大的来挖槽。

正蹲猪圈外看猪崽呢,陆柳跟黎峰也回来了。

他们是吃过元宵后回来的,还带了一些,是花生芝麻馅的生元宵,下锅煮煮就能吃。

进院子,陆柳不好喊爹,到屋里,才敢喊。

他们看见停在外头的马车了,他问王丰年:“爹爹,哥哥回来了吗?”

王丰年应声:“他俩去大伯家送猪崽了,你们吃了吗?”

陆柳跟黎峰吃过了,黎峰在这间屋子待着憋闷。

陆家实在小,他个子太大了。以前还到院子里透气,这院子也被折腾得挤挤的。

他留陆柳跟爹爹说话,到外头去找陆二保。

“爹,你这院子这样摆,以后晾衣服都不方便。”

陆二保也没法子:“院子小。”

村里住着,前屋后院都有界限,不能超出太多。

陆家左邻右舍都把地基往他们家挤,留出来的道道不够过人的,再扩也就前后的扩。

前头大路齐整,扩出去,村里人要骂。

后面倒是能收拾,但他怕看不住猪崽。

黎峰到后面去看了眼,脚步丈量,又看茅房的位置,回来说:“还是挪个窝,就在后院养猪。”

他讲话很有几分匪气:“我看谁敢来使坏。”

趁着只有一只小猪崽,今天收拾起来也快,黎峰脱了棉袄,撸起袖子就干。

他干活是把好手,家务忙不转,外头这点活简单。

猪崽装笼,拎到一边去。他跟陆二保回屋,拿出斧子就出来挖木桩。

陆家铁器没几样,不如黎峰的家伙齐全,一把斧子又当锤子又当铁锹,挖地又锤桩。

黎峰挖得不耐烦,仗着力气大,顺着木桩,一路摇松了土,一手拔一根,看得陆二保一愣一愣的。

猪圈简陋,暂时就隔出窝。等着猪崽来了,再搭棚顶,这倒省事,今天少个棚顶。

他们扛着木头去后院做猪圈,忙得热火朝天。

王丰年跟陆柳在屋里做馅料,也闲聊。

陆柳没算到哥哥会回家,拿来的元宵就够两人份,枣泥蒸出来,去核以后,约莫一个人份。还要再剥点花生。

王丰年跟陆柳说:“你哥哥病了,瘦得厉害,我把他手一抓,全是骨头。”

陆柳急了:“怎么病了?”

他上次见哥哥,还都好好的。

陆柳回想一阵,发现见面以来,都是哥哥牵着他,拉他走,他是挽手臂多,一时没发现哥哥瘦了很多。

他俩都是身上瘦叽叽,脸上不太显的人。要瘦脱相了,脸才会凹出骨头。

王丰年也是,前阵子见陆杨都好好的,所以陆杨说是风寒,他就当风寒:“谢家小子挺好,愿意拿银子给他抓药吃。”

陆柳对谢岩的印象也好了些。

再问旁的,王丰年也不知了。

陆杨急忙忙的,回家没坐一会儿,就去大伯家了。

此时此刻,陆大河家。

陆杨送了猪崽来,他们一家都出来看。

陆松跟谢岩去过义庄,勉强算家里跟谢岩最熟悉的人,一窝人都挤过去围着陆杨了,他不好把人冷落了,就留后面跟谢岩说话。

“还能有更多猪崽吗?”他问。

谢岩点头:“想要就能有,你们能养几只?”

这些事情,他听陆杨念叨多,心里有数。

要陆松说,那肯定是越多越好。

他夫郎,二弟媳妇,他爹爹,这三人都不会下地干重活,在家里正好养猪。怎么说,也能养个三头吧?

谢岩脑袋连点:“可以,要钱。”

猪崽也是拿钱买的,屠户那边开价是一百五十文一只猪崽。

陆松攒了钱,他们卖了席子,正好买猪崽。

他看谢岩答应得爽快,又问:“再多两只行不行?”

谢岩毫不犹豫拒绝了:“不行。”

问他最多可以养几只,他说:“三只。”

陆松:“……”

早知道一开始说多一点。

这是陆杨算过的数量,屠户那边只给八只小猪崽。

两个爹也就养三只,大伯家最好是两只,强烈要求,那就三只。

余下两只,他要给陆林留一只,再在陆家屯拉拔一家族亲。

黎寨那边就不给了,他们不需要养猪。

谢岩不闲着,让陆松带他去碾糯米,待会儿要做元宵吃的。

猪笼旁边,苗青拉着陆杨说话,问他:“这猪崽养肥了,可以自家杀年猪吗?”

陆杨摇头:“今年别这样,屠户指着你们养大肥猪呢,来年自家配种了,有小猪崽了,你们爱卖谁就卖谁。”

杀年猪以后,可以在村里摆摊卖猪肉。

这肯定比卖给屠户挣钱,价格都不一样。

但这样是抢生意,不厚道,合作一回,屠户不会考虑第二回。哪天没有小猪崽养了,再想去抱崽就难了。

苗青略有失望:“想也是这样,今年我们村子有人杀年猪,我们都搭着买了猪肉,现杀现宰,新鲜得很,比去县里买的肉好吃。”

陆杨笑道:“猪崽都养上了,杀年猪的日子近在眼前了。”

苗青也笑了:“这日子真是有盼头。”

猪崽送来,就要收银子了。

陆杨没客气,银子少不了,该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

今天一次把三只猪崽的钱都拿了,下回过来,再送两只猪崽来。

陆杨不一定有空回来,他说:“到时我让林哥哥带回来也一样。”

陆林还要在铺子里帮一阵忙。

说起陆林,苗青脸上笑容有光:“我上次见他,觉着他成熟了许多,他以前在我这儿说话,很孩子气。你别看他像模像样的,没当家做主过,也就是个孩子。”

铺子里人来人往,各处打交道,跟着陆杨学这这那那的人情关系,把人练出来了,回来说话都中听了。

陆杨跟他对着捧,再寒暄几句,他们夫夫俩就拿上糯米粉,结伴回家去。

到外头,见着黎峰的骡子车,他俩愣了下,陆杨往屋里瞧,果然看见弟弟跟爹爹在剥花生。

他喊了声,满是揶揄:“哇,这不是陆夫郎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你男人呢?”

他俩一个姓,一个陆夫郎,可以叫两个人,偏他臊不到自己,把陆柳说得小脸通红。

黎峰在后头搭猪圈,都要抽空回一句:“我在后院!”

谢岩一听他的声音,就左右瞄。

前院拆除猪圈的痕迹还在,他心中大为警惕,问一声:“你在后院做什么?”

得回复:“搭猪圈!”

谢岩的心哇凉哇凉的。

怎么会这样,他这次回陆家,都记得带礼了!

黎峰又跑去搭猪圈,显得他好没眼色,眼里没活。

他是闲不住了,也想去帮忙。看陆杨一眼,陆杨摆摆手,让他去了。

谢岩去后院怎样帮倒忙暂且不提,陆杨回屋里,放下糯米粉,洗洗手,也过来帮忙剥花生。

陆柳盯着他仔细看:“哥哥,你还好吗?”

陆杨好得很,说起这事,他心里甜滋滋的。

“谢岩最近挣了点银子,都给我花了。”

大方得很,一文没留。

陆柳又不是问银子,是问他身子怎样。

陆杨也说挺好:“壮得像头牛。”

王丰年接话茬:“哪头牛瘦成你这样,庄稼汉心疼死了,都不舍得让它下地!”

这是实话,耕牛在农家地位很高,平常要好好伺候,才好让它下地干活。

哪天吃草少了,家里人都心慌慌。

陆杨也不恼,脸上笑容不改,说:“我这也遭人心疼啊,看看你俩,眼圈一个比一个红,这是做什么?本来我不觉得有什么,你们再掉两滴眼泪,我要矫情了。”

话是这么个话,生病了,去看病了,舍得银子抓药,药也吃了,人瞧着只是瘦了些,已是万幸。可心里疼,哪是两句话的功夫就能打发了的?

陆杨惦记着挣钱,自行转移话题,问陆柳:“你试过炒菌子酱吗?”

陆柳试过了,他是听话照做。

以前陆杨教他做酱肉馅饼、炖羊汤的时候,都是让他少弄一点试试看,他做菌子肉丁酱的时候,也是少量试试看。

他手上功夫有,相较于陆杨的好手艺,他更难能可贵的是对调料比例的掌控能力,在家少量尝试过数次,每一回的结果都更好。

因量少,这次出门没带。

他跟陆杨说:“家里都泡好菌子了,我说今天要多炒一些,把空盆都拿出来泡了菌子。顺哥儿说想去新村看灯笼,我们一起出来玩,顺道给爹送元宵吃。”

本来是送了就回,不费事。

这一天耽搁了,得明天才炒酱。

陆杨对他的进度很满意:“大量制,不要怕,我那儿生意挺好,买过酱的都说好。我等酱多了,就会开个试吃摊子,任意消费,都给挖一勺。头两个月,办个三五回,尝过的人多了,喜欢的自然会来买。”

他这酱,也是用大酱炒制的,只是加了别的料,和大酱的味道相似,回家一样的炖菜用。也是实惠的。

这种自家做的东西,有人工成本,陆柳在寨子里炒制,也不拿铺子里的货,陆杨跟野味一样,货卖出去,抽半成的利。

陆柳觉着太少了,半成怎么挣钱?

“不然抽两成?”

陆杨摇头:“不,就半成。我这铺子,要货多、量大,用小利攒大钱。我挣钱的东西,不是看每一份抽成多少,是看能稳定供多大量的货。”

他怕陆柳多想,又笑道:“民以食为天,自古卖吃的,哪怕是卖煎饼都能发家。利薄也是挣。我不靠这个。”

他想当大商人,靠小吃是不行的,攒些本钱差不多。

之前跟乌平之聊过以后,他也有了想法。

要是谢岩的书可以大卖,他会拉鲁老爷子入伙,问乌平之愿不愿意入股,他们三家搭伙,第一期的科举答题手册,顾念着金师爷的恩情,他们后续会找俗话书斋合作。

但书斋的金老板不厚道,合作仅此一次。第二期的书,他们就该攒足名声与银钱了,可以合作大干一场。

有了大本钱,陆杨就可以再做考虑,规划一下前程。

所以卖吃的这点利钱,陆杨可以舍。

他也不会挣到弟弟身上,差不多就行了。

陆柳听得好生佩服,他还在为每天卖出去几斤酒而高兴呢,哥哥都想当大商人了。

但半成的利,真的太少了。

花生弄完,他们碾碎了滚汤圆,炖煮时,陆柳抽空去后院看看,把黎峰拉到一边说小话。

黎峰也觉得半成太少了。

野味抽半成,他没话说,山里险,不会每次都是好收成,野味有大有小,价格压下来,猎户们不会来,会找老主顾,再是集市散卖,哪怕是累一些、麻烦一些。

但炒酱可以多抽成。山菌不麻烦,出个人工都是银钱。他们也准备找人搭伙,请人出工,自家不费劲,那点工钱,几坛酱就回来了,不算事。

他说:“等会儿我跟他谈谈。”

陆柳放心了。

忙不过一会儿,元宵出锅,一家人吃元宵。

各种馅料的元宵,陆杨一锅煮了,吃到什么口味的,全凭运气。

村里做元宵,都会多滚几圈糯米粉,个个都不会露馅儿,从外头看不出来馅料。

陆柳跟黎峰都吃过了,这回陆柳加两个,黎峰加五个,将就着吃个味儿。

陆杨跟谢岩也在县里吃过回来的。陆杨最近都是少食多餐,盛了六个添补。

谢岩才干了体力活,累得慌,满满一碗,十二个。

陆二保跟王丰年碗里都是十五个,把碗都堆满了。

席间说话,多是来年的计划。

陆二保明天就要开始积肥、翻地,菜园子也收拾出来。

王丰年则是想好好养猪,再等一个月,去县里捉些鸡苗回来。

陆柳也要捉鸡苗,约好了日子,他们一起去。

谢岩明天就要去私塾上学了,来年没什么计划,好好读书,考个举人回来。

黎峰跟他们透了个底,“我想寻摸个营生做,我娘给了个建议,打年糕、炒酱、养兔子都能做,到时在寨子里拉人入伙。”

陆杨赞同:“入伙的人要少少的,干活的人要多多的,早点来县里也盘个铺面,一个月多挣少挣的,攒个五六两银子不成问题,跟你上山打猎差不多。更安全,你跟柳哥儿再要个孩子,家里热闹。”

顺道,黎峰跟他说:“我们卖酱,你抽一成的利吧?半成真太少了,我都没脸去。”

陆杨不想跟他掰扯,给了区间:“每个月抽一次,卖够五两银子,我抽一成。不够五两,我拿半成。”

挣少了,抽什么抽。不亏本都不错了。

黎峰对成本有数,垂眸想想,答应了。

饭后,陆柳舍不得家人,又留下说了会儿话。

他们父子三个在编红绳玩,聊些家常。

后院父子三个,搭个猪圈鸡飞狗跳的。

黎峰受不了谢岩的笨拙,让他一边待着去。

“胳膊腿都使唤不明白,干什么活?”

谢岩脸上无光,跟黎峰说:“你学认字挺久的,给我写两个字瞧瞧?”

这回吵架,又是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