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喝老鸭汤。

细火慢炖的老鸭汤汤汁浓厚, 盛出来油色金黄,十分诱人。

笋子清爽,炖一晚上, 口感变得嫩脆, 鲜甜解腻。后来切入的山菌片比肉还香嫩,谢岩的刀工不够好,每一片都切得肥厚,吸足了汤汁,口感嫩滑鲜香, 和鸭肉的紧实相得益彰。

他预留了鸭血,清早调味时加入, 稍炖一会儿就熟了,口感也是嫩嫩的。

这阵子陆杨精神还不错, 他起早,陆杨也跟着起来了,抓紧把包子馒头蒸上。

见他说个口味,全是嫩、嫩、嫩, 陆杨就笑话他:“我家状元郎也是嫩嫩的。”

嫩嫩的状元郎露出青涩笑脸,果然很嫩。

他说:“我家夫郎也嫩嫩的。”

谢岩往杂货铺采购物品里加了一样,“要买几个小瓷碗回来, 瓷碗能看见汤色,你会更有胃口。”

陆杨还没用过瓷碗呢,闻言只是说好。

他又一次想, 有钱真好啊。细细碎碎的做打算, 每一样都能满足,不会念叨着念叨着就想起银子,为手头紧巴发愁, 为挣钱苦恼。

老鸭汤一人一碗,喝纯汤,吃肉、吃鸭血、吃笋、吃菌子,唯独没往里面加粉丝、加面条。

谢岩炖汤是为着滋补,一家三口都吃,不是为了解馋。所以不用加进主食,就这样吃就好了。

饭桌上都是夸,陆杨说他聪明、厉害、有天赋:“脑子好,学什么都快,当上神厨指日可待。”

赵佩兰则惊异连连:“阿岩,你手艺越来越好了。”

谢岩得意道:“那是当然,我再练练刀工,出去支摊子都没人认得出来我是新手。”

先吃了饭再开门,夫夫俩一块儿卸门板,再把梯子抬出来,踩着梯子挂幌子。

老鸭汤是用整只鸭子炖的,配菜加了好些,一家三口早上没吃完。陆杨为着卖笋子和菌子,把汤罐拿到前面,把灶屋的小炉子拎过来,在门口继续小火煨炖着,香气飘散,一清早就勾人馋虫,路过行人纷纷侧目。

他再吆喝两声老鸭汤的滋味,把谢岩早上说的各种嫩拿出来讲一讲,吸引了不少客人进屋买笋子和菌子,要买老鸭,那是没有的。谢岩是去集市买的。

再问这汤怎么做,谢岩跟人一一说来。

客人就看看他,又看看陆杨,视线在他俩的眉心之间来回飘。

谢岩不高兴:“你们总看我夫郎做什么?”

哦。他真是小汉子,不是小夫郎,那他为什么对炖汤这么熟练啊?

他们要问,谢岩又得意杨杨:“我特意学的,给我夫郎补身子,你们闻闻香不香?他吃了都说好!”

周围听见的人都笑了,再看陆杨,虽然瘦叽叽的,笑起来却很有劲儿,知道他是被养得好,都说他有福气。

早上的生意,在欢声笑语里开张。

陆杨最近又做了一组花样馒头,叫招财进宝,一组两个,分别是元宝和铜钱的样式。价格没变。

《科举答题手册》没有加印,这阵子有空闲,他给鲁老爷子说了样式,让他帮忙刨几个模具出来。有了模具,做花样馒头就更方便了。样式上有了独特点,价格没变,客人也能散买,随是买元宝馒头还是买铜板馒头,都行。

大肉包子的销量稳定,一天能有卖三十个左右。小肉包子的销量则要更高一些,每天能卖两百多个。

开门之后,陆杨还要再多包一些包子出来。

忙过这一阵,陆林跟张铁两口子到了,他们来接手铺子里的活儿,顺带看店,陆杨他们可以收拾收拾扫墓去。

陆杨把陆林拉到一边,问他村里情况。

“怨气大不?敢闹腾不?平时有没有说寻仇的话?”

陆林摇头:“在家里怎样不清楚,走在外头都成了蔫鸡,跟人起口角,都不敢大声吵了,被吓破胆了。”

村民而已,又不是什么滚刀肉,真摊上了官司,下了大狱,一家子掏空家底,也就给衙门送点塞牙缝的银子,地里又要忙起来了,两头兼顾不上,在村里也抬不起头,哪有什么心思再闹?

陆林还有个事跟陆杨说:“我公爹选上村长了,他昨晚上把铁哥叫去说话,同意我们俩分出去,但让我们问问你,农忙的时候,能不能放他回家干活。你家那些地一起种着,家里少个劳力,就很吃力了。”

陆杨点头:“这没问题,农忙嘛,可以回。”

再问分家细则,陆林一时说不上好与坏,跟陆杨说:“我们俩在县里,就没法侍弄庄稼,田地就得了三亩,平常家里一起侍弄,铁哥农忙回家,就抵了这几亩地的劳作。公爹说家中出一半银子,把你家那个房子定下,余下一半,让我跟张铁自己出。到时就跟老二一家合住。别的东西,我俩没有了。”

明账上,他俩等同没有分到宅子,田也少。

以后县里干不下去,回家都没后路。

但他俩工钱还不错,陆杨给他们开到了三十文一天,是县里伙计的常见收入。铺子里包吃喝,都是亲戚,陆杨没区别对待,他们家吃什么,陆林跟张铁就吃什么。伙食好,可以弥补稍低的工钱。

两口子一起算,每个月能挣一两八钱银子。分家以后,独自开火,一个月能有三百文的吃喝支出就差不多,他俩在铺子里包两顿饭的。自己每天就做一顿饭,再添些日常用具。

一年到头还有些杂碎支出,能攒个十五两银子左右。比种地挣。

干个几年,他俩就比村中兄弟富裕了。

就是这样算的,所以公爹没给他们分太多东西,免得兄弟不睦。

陆林说:“要这样的话,其实我俩在村里也没必要买宅子了。一窝挤着算了,也住不了几天。”

陆杨拍拍他手:“林哥哥,有些财是要舍的。你们以后是跟二房住,你们两口子平常不在家,房子就是二房的。这关系很明了,往后回家,给他们捎带些东西,随是吃喝还是用的,把感情联络上。

“你们在县城,没有离了根,上溪村又不远,过年过节都能回去,人活着,不能被人戳脊梁骨,往后你们还要生孩子、养孩子,万一有个头疼脑热,也要互相照料。再说,爹娘还在村里,这能舍下吗?他们照顾爹娘多,出力了,你们就要出钱。舍财,事顺家和,两头拉拔,大家都好。”

陆林对他是服气的,他这样说,陆林就释然了。

“行,这两天回家,我就给公爹一个回信儿,到时候我把银子拿来,把房子买下。”

陆杨点头:“不急,你把他那一半给我,你俩再攒攒银子,年底给我就行。”

这两口子也没干几个月的活,猛然分家,什么都没捞着,要好好攒上一年,手头松了,才好说。

陆林感激应下:“行,我正愁这事呢!”

兄弟俩不多说,陆杨让他看店,转身回后院。

谢岩跟赵佩兰都收拾好东西了,马车也赶到了巷子里,可以回村扫墓去了。

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行在官道上,他们碰到了陈老爹和陈老大。

陈老爹回陈家湾没几个月,把名声弄臭了,亲戚邻里都不和睦,他又要面子,搬回县城,再次故技重施,往南边去,离城门附近远远的,不想被亲戚找到。

里子面子都没了,祖宗还要拜。不拜祖宗,陈老爹的爹娘也得拜。正值清明,他故意拖了几天,想等大家都扫墓结束,再回村里,悄摸摸拜了爹娘的坟头,烧些纸钱,径直就回县里去,也不在村里留。

正好,陆杨这边也晚了两天,大道上遇见,陆杨再次嘀咕,这条官道果然该改名。

陈老爹看见陆杨,眼神恍惚了一下。

他其实对陆杨有些熟悉感,明明有很多不一样,但那种熟悉感难以言喻。

他是想跟谢家攀亲的,见面就笑眯眯打招呼。

谢岩头一次见陈家人,他侧目看过去,陈家父子个头都不高,老的满脸堆笑,看起来很和善,眼睛却精明,说一句话,眼神要把人看八百遍。

小的看起来愣头愣脑,不太聪明。眼神又很倔。这种不聪明的犟种最难沟通。

谢岩又看向陈老爹,对他打量陆杨的眼神很不满:“你是姑父,盯着小辈做什么?”

陈老爹自有话说:“我家养子跟他是同胞兄弟,长得很像,我看见他,就想起那孩子了,你不知道,去年冬月,我家这小哥儿也出嫁了,好一阵没见,心里怪想的。”

县试期间,苗青见到他们两口子,到陈家豆腐坊吃了几天的饭,硬是把抱养之事拿到桌上谈。经过一阵时日,陈老爹自知藏不住,便坦然承认陆杨是养子。

谢岩听他说话,眉头皱得更深。

把陆杨养得一身是病,劳碌成习惯,还好意思说想念。

谢岩冷声道:“你想你的,不许盯着我夫郎看。”

陈老爹迎着冷脸贴过来:“都是亲戚……”

谢岩不要他这亲戚。

“亲戚有远近,有亲疏。你别套近乎。”

他赶着马车快快走。马跑得比骡子快,不一会儿就把陈家父子甩在身后。

谢岩记性好,他突然想起来,他以前也见过陈家父子。

那时还是冬天,大冷的天,他们去县里卖包子,陆杨突然就脱衣裳躺下,还要遮住头脸。陆林一直劝他起来,晚点睡,怕他着凉。

那天,他们就是碰见了陈老爹,傻柱还把陈老爹骂了一顿。

他当时就该多问几句。

想着想着,谢岩生气了。

陆杨坐一旁,看得有趣,伸手戳他脸蛋。

“你在气什么?”

谢岩说:“我感觉你很怕他。”

陆杨哑声,确实。

他是在陈老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各种往事不必提,还有养恩压在头上,很多事情都太难办了。

陆杨又想了想,真要说起怕,他已经不怕了。

他有家了,不怕风吹雨淋,手里有银子,夫君爱他,婆婆疼他,他们还有挣钱的本事。

陈老爹没法再拿不给饭吃来拿捏他,也不能用赶出家门来恐吓他,更无法再用把他嫁给某某某来迫使他做一些事。

海阔天空了。

陆杨告诉谢岩:“我怕的不是他这个人,是孝义。”

孝义。

谢岩垂眸,过了会儿,说:“没事。世间对孝义也没那么严格,都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不让你跟他往来,他越不过我。”

陆杨喜欢他这个傻乎乎的霸道样,跟他说:“你为我出头,事情就更难办了。读书人,哪能有不孝之名?”

谢岩说:“会有办法的。”

他嘱咐陆杨:“你不要管,我会让他自己躲得远远的。”

他看陆杨要说话,还说:“你也不要管柳哥儿。黎峰是干什么吃的?”

说得真有道理。

陆杨信他一回。

在陈老爹这里,不怕办砸事情。

这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大不了吃几次银子的亏。给他家状元郎练练手算了。

至于弟弟那边,陆杨还是小小操心了一回。等见到黎峰,多跟黎峰聊两句。

上溪村近,他们路上没聊几句,到了地方。

不用回家,直接往坟场去。

上溪村是杂姓混居的村落,各家都没祖坟之说,只是坟场自然划分了几个区域,一个姓氏的埋一堆,勉强算个祖坟。

谢岩的爹是秀才公,后来又培养谢岩读书,他是真的想改换门庭,之前买良田,也是想慢慢积攒祖田,从他那辈开始,慢慢从农家过渡到寒门。以后家中子弟可以靠佃租度日,用功读书,总有出头之日。

这件事刚起头,人没了,现在棺木就在谢家这一片的坟堆堆里。

陆杨左右看看,觉着这地方不太好,还是要置办些田产,慢慢盖个庄子起来,以后迁坟方便。

他们带了铁锹来,谢岩去铲坟头草,陆杨跟婆婆一起清理坟前杂草,划出一块地,摆上香烛祭品,烧纸钱元宝。

这附近已经有人挖出了地沟,谢岩铲了坟头草,又去地沟附近挖土,添到坟上,免得雨水冲刷,泥土流失,棺材见了光,地下人不得安眠。

谢岩还带了一本《科举答题手册》过来,一并烧了,给他爹看看。

孝期过了,他振作起来了,日子都好了。

谢岩带陆杨一起磕头:“爹,你可以放心睡了,我们会照顾好娘的。”

-

黎寨。

黎寨的清明节要拜山。

陆柳清早起来,准备了瓜果祭品,拿了一坛子酒,跟黎峰一起,出了家门,加入很长的拜山队伍,朝着山里走。

陆柳第一次拜山。他在家里已经听黎峰说过,拜山是拜逝去的亲人朋友,这些人的尸骨留在山上,与山长眠,他们不用到深山里去打扰,进山走不远,有他们搭起的合葬坟,一块很大的木碑之上,刻着一串串的名字。

他们到碑前上香,瓜果不用管。有条件的,把酒留下。

寨子里并非人人富裕,这些瓜果,到天色将黑的时辰,会有人来取。也算一种接济。

陆柳还听说,有些人家拜山,是真的去山里找坟,拜山一次,要走好几天,真是跋山涉水,十分艰难。

黎峰家不用这样,从山上下来,再往寨子外走,有一片坟包,他爹就埋在那里。

陈桂枝带着顺哥儿收拾好了香烛纸钱,等他们到家,再把酒菜拿上,就能过去扫墓。

清明有雨,小雨淅淅沥沥。

山路又被浇湿,变得泥泞。

走在路上,黎峰要紧紧牵着陆柳,怕他脚底打滑。

黎峰在他爹的坟堆旁栽了两棵枣树,没养好,几年都没结过果子,叶子倒是年年绿,到了夏季,能有片树荫落下遮阳。

他们到的时候,二田跟王冬梅也在。

在祭拜亲爹这件事上,二田还是靠得住的。

他也带了铁锹,先清理了坟前的杂草,划出了一片空地,再把坟头草铲了。

等娘和大哥一家到了,他都开始往坟上添土了。

到了地方,黎峰也拿铁锹去添土。

人都到齐了,陈桂枝把香烛纸钱拿出来上祭。

今年好事多,她一样样慢慢说,说之前,先给坟前浇半坛子酒,让他爹喝个爽快。

地上湿,他们带了草垫来,这样跪着磕头不会弄脏裤子。

陆柳带着顺哥儿跪在坟前,拿火折子引火,点燃蜡烛,再用蜡烛点香、点纸钱。

王冬梅看了会儿,才凑过来,挨着顺哥儿跪下了。

他们带来的祭品也是酒菜,两家差不多。

等黎峰和二田忙活完,陆柳跟顺哥儿就能先起身,到旁边候着。

坟前地方小,后面还有坟堆,没法一路往后跪。

这一处还有些亲族,拜完亲爹,黎峰会顺带把亲族的坟堆一并收拾了,也烧些纸钱。

各家都搭着拜一拜,几家凑凑,烧的纸钱也不少了。菜少,酒一口口的来,也能喝个饱。

陆柳跟着他一起走,拜完亲爹,到处拜祖宗。

王冬梅没走,他们都起来了,她还跪坟前。

陈桂枝叨叨说着家中事务,她突地插嘴:“爹,我怀孕了,二田有后了!咱们黎家有后了!我跟二田知道错了,您就让娘饶了我们吧!”

顺哥儿错愕看过去。

陈桂枝往火堆里递纸钱元宝,也跟黎峰他爹说:“你要是还长着眼睛,就看看我这张老脸。我这辈子给你养了三个孩子。临老了,就想享福,你黎家的后,让你黎家的儿子自己养。”

她依然是分家时的话,不改口。

王冬梅都哭了,“娘,我们一时糊涂,你做什么这样心狠!那么些地,二田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顺哥儿又扭头看二田,二田站这里像个木桩子,也不吭声。

“二哥,不是我偏心,大哥养家也很累的。”

二田还是没应声。

今天扫墓,酒菜好,人吵闹。

黎峰带着陆柳,忙着拜祖宗,没听到。

一圈拜完,他带陆柳回来,再给亲爹磕两个头,就能回家了。

陆柳怀孕的消息还没传出去,他怀孕的月份太小了,比姚夫郎小两个多月,不好四处宣扬。

家里热闹热闹,老郎中也知道规矩,月份小,不往外说。

寨子里有人猜测,黎峰只说身子不大爽利。

大家也没笑话,要等一阵子,看他家有没有喜讯,再来说这事要怎么笑。

出了坟场,两边各回各家。

二田喊了大哥,想要跟黎峰说说话。

黎峰看他一眼,二田自己顶立门户,尝到了苦头,脸上不见往日的吊儿郎当,表情沉稳可靠了些。

只是八亩地,远远不会让他苦成这样。他之前就是种地养家的,这些活都会干。黎峰还没去拿骡子,有牲口帮忙,累不到骨子里。

他是被柴米油盐压垮的。

以前只算钱进钱出,没算到细微之处。

哪知过日子,这样经不起算。

王冬梅也没管过家,就想手里多留些银子。

照理来说,这样抠抠搜搜的省着,日子清苦一些,能攒下银子,就有盼头。

可她受不住娘家的捧夸和怪声怪气的话,兜里几个铜板,自己舍不得花,怀了孩子,红糖鸡蛋都没吃两个,又往娘家送了不少东西。

二田干完活回家,只有青菜、咸菜,下地都没劲。

他不想过了。

黎峰听他絮絮叨叨,越听越是皱眉。

“你是不是个爷们?养家糊口哪有不难的?遇到事情就不想过了?你不喜欢她这样花钱,那你就把银子捏着。她是个人,听得懂话,你跟她讲道理,她能不知轻重?你俩都是要吃喝的,一次少买点,她拿走就没了,自然不会往外拿。你老丈人那边,你也该闹一场才好,好好的家,都要搅散了。”

二田不知怎么闹。

黎峰说:“你怎么跟娘闹的?”

二田不吭声。

黎峰又说:“没别的,她往家里送吃送银,你发现一次,就到她娘家去吃一次。把斧子带上,哪扇门锁着就砍哪扇门,你赖在那里吃,谁跟你动拳头,你就挥斧头。多来几次,她想回娘家,你老丈人都会赶她。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要什么脸面?”

二田记住了,还问他:“大哥,冬梅真怀上了,也没法劳累太多。能不能也教她炒酱,挣点银子贴补家里?”

黎峰不同意。

“她手上不能沾吃喝。”

二田愣了下,发现是他多问了。

黎峰说:“让她做草编、竹编,或者晒皂豆、晒瓜瓤什么的。”

琐碎些,也是银钱。

今次聊天,兄弟俩难得和睦。

二田还想说些什么,黎峰摆摆手:“你这日子我看着的,分家了还是亲兄弟,真有事,我不会不管。你也别让我寒了心。”

二田再没别的话。

这处分手,黎峰快步往前跑,追上已经走远的家人。

他又去牵陆柳的手,陆柳望着他软软笑道:“娘说你这两天要去县里,我能不能也去?我想给我哥哥报喜。”

山路颠簸,最好是不去。

黎峰拿不定主意,又回头看陈桂枝,问:“娘,这事能行吗?”

陈桂枝想陆柳再养一阵子:“月份小的时候,怀胎不稳当,这条路太远了,等过了三个月,再让大峰把你捎带去县里。”

陆柳有些失望,知道他们说的是对的,只好盼着日子过得快一些才好。

黎峰跟他说:“我去县里,也给你哥哥报喜。”

陆柳点头:“好,我下次再去。”

黎峰这回去县里,主要是送笋子、还有鲜菌子。

到了季节,鲜菌子很多。送不完的,就留家里晒菌子干。

家里兔子也拿两只去卖了。

这回出门,黎峰没急着赶路,带着家中装册好的吃鸡书,沿路到别的村子转悠。

除了黎寨,县西还有三个村子,他每个村子就留半个时辰。卖笋子和菌子,再问人买不买吃鸡书。

天黑了没旁的事,就是造小人。

造小人的书,卖得好。

村里消费力有限,匀下来,平均每个村出货十本。挺不错了。

他手里有了银子,再到县里,给陆杨送货,说起收山菌的生意,也有底气了,能让陆杨联络商人了。

他早上耽搁了时辰,到铺子里是中午。

中午,谢岩回家吃饭。两人见面,又在吵嘴。

谢岩得意:“我挣钱了。”

黎峰呵呵:“我要当爹了。”

谢岩睁大眼睛,强调道:“我挣了很多银子!”

黎峰还是笑呵呵:“我夫郎怀上了孩子!”

来回几次,陆杨听见了,惊喜问:“柳哥儿怀上了?”

黎峰笑得像个二傻子:“对,现在月份太小了,他还想来亲自告诉你,我跟娘都说再等两个月,过阵子再来。”

陆杨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心中欣喜着急,当即道:“他来做什么?这么远的路,我过去就行了。我正好没去过山寨,这样,你回家跟他说,我这几天得了空闲,就过去看他!”

把文房四宝、新算盘、大账本都带上。

再去布庄挑些好料子的碎布,给孩子做百家衣、百家被。

陆杨跟黎峰说:“你把他照顾好了,我要是看见他不好,就把他接来县里住!”

黎峰不气不恼,很是自信:“你是接不走了。”

陆柳好得很。

陆杨也不恼,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他眯成一道缝的眼睛里,看见谢岩蹲在角落里像一朵忧郁的蘑菇,又凑过去对着谢岩的耳朵讲了句流氓话:“你是不是想考状元了?”

谢岩说:“没有,不是很想考,你去山里了,我怎么办?”

陆杨眨眨眼,笑容愈发轻快。

真好呀,他家状元郎没因孩子的事失望。

“我把你带上!”

谢岩展颜笑了,回头看黎峰:“好酒好菜招呼着,我看看你家过的什么日子。”

这话很能激起男人的胜负欲,从他们铺子离开,黎峰赶紧去市集上转转,买些好菜回家备着。坐等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