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里, 府城有大集。

官差清出街道,提前五天开始布置。

十三的大集,十一收拾完。洪家大少爷要去查验, 黎峰的护卫之行开始了。

大集定在衙门附近的十字街, 以民富、民足两条街为主,共有八条主街、十二条小巷。

主街之上的商铺正常营业,铺面门外已划分好摆摊区域。这些商铺多是酒楼饭馆,少数是纯做客栈生意,再有一家钱庄, 两家典当行。全是两层小楼的铺面,楼与楼之间, 拉布遮阳,透光防晒。

黎峰抬头看了眼, 这些遮阳布都是浅色的布料,街区不同,颜色不同。放眼望去,能看见水蓝、水绿、鹅黄、嫩粉等颜色。他记得谢岩穿的就是这种料子, 一匹布要四两银子。

布料门幅窄,这样铺出八条主街,单是布料, 就要上千两白银。真是大手笔。

今日查验,除却洪家之外,还有府城商会的老板们。商会里以洪、凌、白三家为大。大集的筹办, 由商会众家推选, 今年轮到洪家,以洪家为主。

洪家是洪楚出面,别家也跟着派来小辈, 多是脸嫩之人。

黎峰跟着洪老五,先到洪家老宅接人,一路骑马随行,到街道之外,就下马步行。今天就他一个护卫,再有伙计六人。

洪家大少爷名叫洪楚,年岁约莫二十,穿绸缎,戴金玉,额上系有一条玉带抹额。同行老板们看他的眼神多有轻视。这是个小哥儿。

查验简单,各处走走看看,找出隐患,看哪里没办好。

各家分头找,最后汇合,说说意见,互相讨论讨论,看怎么改,统一想法,在大集之前,都给改了。

洪老五走在侧面引路,给洪楚做介绍。

“此次参加大集的商号都确定了,大小商号共有一百七十二家。摊位有六十六个。大集分三天,各摊位租赁时辰都确认过。最高不得超过三个时辰,最低不能低于一个时辰,再有小商号拼摊子使用,全安排妥当了。”

摊位都在外面,为着公平,也为着人货进场不拥堵,各摊子都摆上了矮桌。一路走过去,洪家的伙计们都在围桌检查。摇一摇、摸一摸,看桌子结实不结实。

洪老五再指指天上的遮阳布:“今年是我们家承办大集,布料是我们家出,按照往年规矩,等大集收摊之时,这些布料会赠给买货最多的客商。往年都用的粗布,客商们颇有微词,各家掌柜的算账核对过,拿了素罗布过来用。八条主街用素罗布,十二条小巷用土布。成本比去年多出六百多两银子。“

洪楚抬头看,不大看得清临街铺面的二楼的光景。

他问:“会不会太密了?”

洪老五看向黎峰,黎峰看天,点头道:“确实太密了。但我们看不见他们,他们也看不见我们。”

要想精准刺杀,就要刻意破坏布料,漏出天光。或者到地上来。

黎峰说:“不用管天上。”

洪楚侧目看他,问道:“如果是你要杀我,你会怎么做?”

黎峰是个猎人,有猎人的思维。

他环视一圈,说:“可以在你的必经之路上设伏,但这有可能误伤。也可以在你必去且会久留的地方静候,等待时机。最好的埋伏是在大集结束之后,你和你的仆从护卫都会放松下来,这时集市上的人也少,天上的布也收了,不论是在天上射箭,还是地上挥刀,亦或者是在庆功酒里加点料,都是最好的时机。他们设计周全点,还能全身而退。要是这些人胆大包天,在你家门口行凶,你也难防。你下马车的一刻,所有人的警惕心都没了。”

洪老五投来视线:“黎兄弟,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黎峰说:“我是个猎户,成天琢磨着怎么打猎。山上的小家伙不值钱,要想猎杀大兽,还要有命花,不能光有力气,还要动脑子。”

洪老五皱眉,训道:“谁让你把我家少爷当兽类的?”

洪楚拿着一把折扇,一下一下在手心拍着,说:“五叔,他没说错,我现在就是个价比千金的好猎物。”

他对门口行凶感兴趣,问黎峰具体操作之法。

黎峰想了想,说:“要在这里行凶,下手的就是熟人。这样跑一段路,就回家了,混入人群里,想找找不着。”

洪楚问:“这也是打猎能学到的?”

黎峰解释道:“我们在山里打猎,最讲究跟山林融为一体,让山里的虫蛇兽类都当我们是山里的一个生灵。我想在城里打猎也一样,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你们看见了他们,也当没有看见,他才真的成功了。”

洪老五默默走过来。本来他跟黎峰是一左一右的跟着洪楚,他现在横在黎峰跟洪楚中间。

黎峰看笑了:“洪管事,没必要,我又没活腻。”

洪老五朝他拱手:“黎兄弟,你是好汉,咱俩认识一年多,我不跟你说虚的。我怕别人开双倍的价,把你买通了。我们就这样走着。”

黎峰:“……”

那也不用这么实诚吧。

洪楚展开折扇,掩面笑了声,问洪老五:“请这位黎老板给我做护卫,是什么价?”

洪老五不大好意思,摸摸鼻子说:“三天五十两。”

洪楚问黎峰:“你们商号参加大集吗?”

黎峰摇头,刺杀都要搞出来了,陆杨说不来。三个月一次,下次就在九月,不急。

洪楚点点头,让洪老五给黎峰介绍介绍大集的生意。

洪老五看向黎峰,跟他说:“码头集市的生意你看过,不用我多说。码头的生意是日进斗金,那大集开市,就是日进十万金。这是知府衙门开设的大集,由商会承办,除却客商们,还有皇商过来采买。比如说茶叶,我们在码头,游商买茶砖,是一千块起步,在大集上,客商买茶砖,是一千箱起步。一箱有三十块茶砖。再比如说土布,码头是五百匹、一千匹的出货,大集上是三千匹、五千匹的出货。

“所有商号,都是商会知道底细的。货物都要提前查验,售价必须低于外面的价钱,还要给客商们返点。多次参加大集的老商号,返点可以不用返银子,而是抵扣货价。下次客商再去他们商号拿货,可以少出点银子。如此一来,两家便能多年合作,挣多多的银子。初次参加大集的新商号,返点只能返银子。但你们可以想办法留住客商,尽力促成下一单生意。黎老板,在这里,你一天能挣到一年的银子。一天攒下的客人,比你在码头忙半年还多。”

黎峰心动,但说要回去找人商量商量。

洪老五又看向洪楚,跟他解释道:“黎老板的商号是跟人合伙开的,是个夫郎,做生意很有一套。”

他简短说了陆杨在码头铺面干过的事,摊位和铺面的装点之外,还有拓客手段、留客方式。

洪楚听说陆杨是个夫郎,眼睛亮了亮。

他说:“我五叔小气了,我的命很值钱,集市开三天,我给你们主街的摊位,使用半天。能挣多少钱,全看你们本事。”

洪老五被喊着“五叔”,模样却极为惶恐,紧跟着说他会安排。

黎峰还是要回家商量商量。他在开市期间要忙着当护卫,没空来卖货,卖货的本事也不如陆杨,看陆杨来不来。

八条主街逛完,再到小巷里走。

在巷子里,他们说话少。黎峰看看巷子的墙壁高度,问洪老五:“开市以后,大少爷会走这条路吗?”

洪老五摇头,“除非闹出大事,否则少爷不必过来。”

黎峰又看看头顶的布料。这样有钱的洪家,多花点钱也没什么。

他说:“在墙壁顶上放钉子,这个高度,正经生意人不会爬。谁爬谁伤手。”

这是个小陷阱,看看有没有笨人会上钩。

洪老五应下了。

这都是小事。

洪楚好奇一件事,他问黎峰:“你怎么把山里的东西拿到城里用?”

黎峰稍作回忆,如实说了。

刚来府城的时候,他们几兄弟都不适应,对未来也很忐忑。那时陆杨跟他们说,在城里生活,和在山林一样,规则都是相通的。

一年多过去,运平府的每条街、每条巷子、每条小路,都在他脑海里刻着。明面上能打听到的信息,都能对上号。

走到街上,哪些大铺面背后有靠山,哪些小铺面看似低调实则不能惹,他全记得。

闲来无事,他也会在城里逛逛。偶尔撞见一些名单上的人,他会跟着人走走。

他跟踪人的本事厉害,这么久过去,都没人发现。所以很多人的行踪,他也能说出一二。

在运平府里,他只是一个小人物。

就犹如在西山上,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生灵。

他像活在水里的鱼,毫不起眼。

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背上他的弓箭,在城内收割猎物。

洪楚又一次听到了陆杨的名字,他对陆杨感兴趣。

整个场地走完,他们都没遇上人。

返程的时候,到酒楼碰面,同行来的老板们都在大堂里喝茶嗑瓜子,谈笑风生,好不快活。

见他们一行人过来,凌家二少爷说:“楚哥儿,看了这么久,看出什么了?听说你难得出门一趟,怎么样?有机会私会情郎吗?”

白家四少爷嘻嘻笑道:“看不出来吗?那情郎不就在他身边跟着的吗!”

室内哄笑一堂。

洪楚面不改色带人进来。六个伙计到了屋里就清场,把坐在中央桌子的人都揪起来抛开,有些人撞到桌子,有些人摔到地上。桌上酒壶茶壶盘子糕点瓜子尽数砸过去,不管后果。

别家伙计要围过来闹事,被黎峰一手一个扔开了。

桌子空了,洪老五拍拍手,掌柜的立即带人过来,统共五个人,桌椅擦三遍,再铺桌布、椅布,摆上银壶银盏银筷子,上糕点。糕点八样,用白瓷碟盛放,样样漂亮。

洪楚坐到主位上,洪老五倒酒,一连三杯,洪楚喝了一杯,另外两杯被两个小厮拿到凌家少爷和白家少爷那里,强行捏着人的嘴巴灌进去了。

洪楚说:“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洪家的二当家。你们两个没用的废物,再敢口出狂言,我就拔了你们的舌头。”

凌少爷嚷嚷两句,灌酒的伙计回头,一把扔下银盏,把手伸到他嘴里,指头掐住了他的舌根。凌少爷不知是怕的还是疼的,眼泪横流,再没二话了。

所谓杀鸡儆猴。凌、白两家无话,旁边站着的商会成员,都老实低头,找到空位坐下来的人也都站起来了,全都噤若寒蝉。

一时之间,室内只有凌少爷的哀嚎声。

黎峰在旁看着。心说,传言果然不假,最狠的地头蛇是洪家。靠着码头发家的人,哪是一般商户能比的?

后续的事情顺利,查验大集的事,每家都要说意见。没意见就出去巡街。

巡街找不出错漏,那就再巡一次。如此折腾到太阳落山,众人都累得两脚发软,喉咙沙哑,洪楚才开口说了一句算了。

他起身,逐一点名,给各家都划分了管理区域。

“大集期间,谁家管的摊位出事,我就让他家在运平府消失,你们尽管试试。”

查验结束,黎峰护送洪楚安全抵达洪家,到洪家大宅外,洪楚下马车,在门口转悠,带黎峰在附近走走。

“黎老板,如果是你,你在哪里设伏?”

洪家是商户,再富也不能出格。

他家祖上算过命,说他们家是靠水发家,最后果然是靠码头起家的,所以宅院选址在河边。

临河一条路,附近有几所民居,早已无人居住,都是洪家的家仆在住。说是把人放出来当良民,实际还是家里养着的人。

门前零星几棵树,河边景色没料理好,光秃秃的,无处藏人。

但他家跟别家商户一样,门楣不高,院墙也不高。

黎峰四处看看,他要选的话,会在河里埋伏。

河岸光秃秃的,没办法藏人,就能灯下黑。

第二个点则是河边树上。

这几棵树跟河里一样,没什么好看的。

要逃到河岸那头,就下水。

要藏在家里,就上树。

洪楚看看河岸,又看看附近的树,勾唇笑了。

黎峰说过,家门口是一个合适的刺杀地点,风险大,成功率高。他直到目送洪楚进家门,看洪家大门关上,才跟洪老五告辞,准备回家。

洪老五把他拉着了,还想带他去河边看看,要问问河岸哪个地方合适,又是哪棵树合适。

黎峰没去。

他低声道:“洪老哥,我觉着你家少爷另有计划,你不放心,就再问问他,我就不去河边看河看树了。”

洪老五阅历丰富,转转脑筋,回过味来,便不问了。

他朝黎峰拱手:“黎兄弟,后边还有几天,有劳你了。”

黎峰抱拳回礼,上马回家。

他今天回来晚了,巷子里已经安静下来。

陆柳坐竹床上,摇着蒲扇等着。脚边是两条狗,二黄和威风都挨着他的脚。

夏天挨着狗子很热,陆柳没躲,时不时蹭蹭他们。

陈桂枝提着灯笼过来,叫他回屋里等,“晚上蚊子多,你看看,都围着你转,把你脸都咬肿了。”

陆柳就是不放心。

大户人家有钱,什么样的护卫请不到?

一般都是专门请护卫,请个老板过去当护卫,多冒犯啊?

这种情况下,他们还非要请黎峰去,肯定不是好差事。

说是赶集的时候要小心点,那谁知道这两天会不会有事啊?

他现在的心情,比黎峰上山去还要忐忑。

黎峰熟悉山林,可在城里,谁也不知道危险来自哪里。

他让陈桂枝回屋,“娘,你回屋吧,你跟顺哥儿先洗澡,两人换着来,帮我看着点孩子,我在外头再等会儿。”

夏季洗澡快,陈桂枝跟顺哥儿都洗过了。她说她来等,让陆柳去洗澡。

陆柳不愿意,因不知黎峰会从哪边回来,眼睛望着巷子的两个入口,盼啊盼的。

隔壁院门打开,陆杨拿了一盒药膏出来,过来给陆柳大坨大坨的抹。

把他的脸和胳膊都涂抹完了,还要撸起他裤腿,把他的腿脚也抹抹。

这药膏味道大,止痒又驱虫。

陆柳看着心疼:“哥哥,你快别抹了,好贵的。”

陆杨给他涂完,看还有剩的,说给陈桂枝也抹抹,陈桂枝不用。

“我都洗完澡了,再抹这个,白洗了。”

陆杨就让陆柳背过去,“我给你背上也涂点儿。”

陆柳背上也被蚊子咬了,他抿抿唇,耸耸肩,感受着药膏的凉爽,只觉着后背火热热的痒,便听话照做。

他站到地上,背过身。陆杨挖药膏,手从他衣摆下伸进去,在他背上涂抹,抹到蚊子包,还顺手给他掐个十字。

陆柳身上好大的味道,说:“待会儿大峰回家,把他熏着了。”

陆杨看药盒里还有一点剩的,把它塞给陆柳,说:“放心吧,他只会说你香。要是不说,你就给他也抹点药膏。你俩一个味儿,谁也别嫌弃谁。”

陆柳捧着药膏,甜甜笑了。

路口先传来马蹄声,三人都朝巷子口看去。

果真是黎峰回来了,陆柳往前去迎,两条狗跟着他跑,也往前迎去。

“大峰!你可回来了!我都被蚊子咬肿啦!”

黎峰下马,牵着马过来,三两步到陆柳跟前,不嫌他身上味大,一手把他揽到怀里,大手在陆柳背上抚几下,再把他推出怀里,揽着肩膀,跟他一起回家。

黎峰看陆杨也在,跟他简要说了大集摊位的事。陆杨说会考虑,四人各回各家。

家人都吃过饭了,陆柳给黎峰留了饭菜,看他回来这么晚,心疼他劳累,在黎峰吃饭的时候,他紧赶着又炒了一盘菜。

他炒了茄子,茄子好熟,收拾起来快。做的酱烧茄子,十分下饭。

黎峰刚才跟娘也说过话,陆柳端来茄子,娘就回屋休息了。夫夫俩在堂屋里坐。

堂屋里熏过,余下三两只蚊子,黎峰顺手打死了。

他看陆柳脸上的蚊子包还没下去,伸手摸摸他的脸:“怎么总爱在门口等我?”

陆柳在山寨时,就爱在院门外等他。再晚都有盏灯火为他亮着。

没想到来了府城,这习惯还没改。

陆柳让他专心吃饭,拿了一双筷子给黎峰夹菜。

“我想早点见到你,心里也挂念着,就在门口等等。转身就回屋了,很近的。”

黎峰说:“蚊子多,就在家里等,不要出去,你看你被蚊子咬的,我都没这么咬你。”

陆柳听着直乐,说他不正经。

“你还能跟蚊子一样咬我啊?”

陆柳又说:“我等着你的时候,脑子里很乱,蚊子追着我咬,我的心都急躁了,我当时想着,我要是在蚊帐里等着你就好了。你看这个想法有没有道理?哪天你回来晚了,我就在竹床上挂蚊帐,我坐帐子里等着你。”

黎峰听着笑:“帐子都挂上了,还进屋做什么?我俩就在门口睡,又凉快又能看星星。”

陆柳不要,“好多蚊子,吵死了。”

黎峰又是一阵笑。

吃过饭,碗筷不急着收拾。

黎峰回屋,脱了外衣,不让尘土落到宝宝身上。

他看看两个孩子,也跟顺哥儿说说话。

顺哥儿早听见他的声音了,两个小的离不得人,便没出去看。

见他大哥平安回家,闻见他大嫂身上的味道,对养家辛苦,守家心苦一事的理解更加深刻。

他说他去洗碗收拾,“再给你们烧水洗澡,你们肯定有事说,就不用跟我抢活干了!”

陆柳夸他懂事,黎峰也说他体贴,顺哥儿笑眯眯走了。

夫夫俩坐在炕边,陆柳还以为黎峰要跟他对坐两头,一人抱个崽,没想到他坐下后,黎峰是坐他身侧抱着他,看他逗孩子。

陆柳扭扭身子,说他:“你怎么这么黏糊?”

黎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笑道:“我也没疏远过你。”

陆柳想想也是,便由着他抱,还往后靠到他怀里。

“大峰,你今天是不是累着了?我看你回家的时候,都松了口气的样子。”

黎峰说不累,“都没跑几步路,就是开了眼,长了见识。小柳,你有机会,一定要跟你哥哥一起去大集上看看。你知道吗?他们用素罗布和土布遮阳,我不知布料成本,只算市价,这样布置下来,要一千三百多两银子。我们还太穷了。”

陆柳张大嘴巴,满脸震惊:“啊?!”

黎峰舒口气,说:“洪管事说比往年成本价多出六百多两银子,这些都是要送给客商的。洪家那位少爷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我以后也要让你过上这种日子。”

陆柳想都不敢想。

黎峰就跟和尚念经一样,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的念叨:“小柳以后一掷千金不眨眼,小柳以后一掷千金不眨眼,小柳以后一掷千金不眨眼……”

陆柳都听不下去了。

这可真是一个噩梦啊!

黎峰想让这个梦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