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山辞心想幸亏他的脸都长得很好看。
虞澜意困了,“肉丝面挺好吃的,明天晚上我还要吃。反正平安吃米糊,他不用吃饭菜。”
郑山辞:“还要做一碗冬阴汤,配着米糊一起。”
小平安自打被郑山辞喂汤后,他已经习惯喝汤了。
早上醒来后,虞澜意心里也坦然了。他就瞒过郑山辞这一件事,当然瞒着私房钱不算。
虞澜意去看了看自己的私房钱,攒了很多年,他已经攒了一百两银子。郑山辞升官后,他的俸禄变成每月十五两银子,很快就到下一个月了。
他可以攒一百十五两银子了。
郑山辞把十五两的俸禄交给虞澜意后,账房那边每月会给他二十五两的月例,他吃住在家里,平时都在膳堂里,一个月下来除了晚上跟着虞澜意去逛一逛京城的夜市,或者是休沐的时候全家一起出去玩,还有给小平安买玩具外,郑山辞花的钱少之又少。
开的食肆跟小吃店,还有一个布铺跟香水坊,这般赚下来的钱都是让账房收了去,有什么需要可以去账房支取银两。
他一个月下来花不到十两银子,偶尔需要给虞澜意买点玉跟簪子会多花一些。
……
翌日一早,郑山辞去给谢承跟谢澹上课。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郑山辞拿了一个木桶出来,让谢承跟谢澹出了上书房。他拿着勺子在一个完整的木桶里给手里的木桶倒水。
“这个木桶的承受能力有限,你们喊停时,我就会停止下来。记得要让这木桶的说装得很多,同时不能让木桶的水漫出来。”
郑山辞手中的木桶有一截最短的,跟其他的木板长短不一样。
“每个人只能喊一次。”
谢澹觉得很有意思,他靠近郑山辞,挨着他看木桶的水线高低。
谢承同样凑过来,他先喊了停,水停在了短板的下方半个手指间。
郑山辞问道,“二殿下你还要继续加水么?”
谢澹想了想,他说,“继续加。”
水开始继续往上蔓延,谢澹卡在水线要满过木桶时叫了停。
水线稳稳的停住了,谢澹露出高兴的表情。
郑山辞把木桶放下,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他开始解释那句话,“知止要自我认知。大殿下知道水线停在这里会给自己带来安稳感,二殿下敢于冒险在最后才叫停。这两种都是两位殿下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才选择了水线在位置停下。知道自己的目标,知道自己擅长什么,这就是知。在知之后还有止,止意味着一种约束和规范,在追求我们的目标时,还要遵守准则,不然水桶的水就会漫出去。”
郑山辞再多加了一点水,水从短木板的流出来了。
谢承听着流水的声音,他心中似有所悟。谢澹听着流水的声音,心里渐渐安静下来。
“定而后能静。”郑山辞放下水勺。
“不盲目追求自己的目标,不能失去内心的平衡,保持知止。”
谢承看向木桶,他伸出手摸了摸短板。
等下课后,谢澹用毛笔戳了戳谢承的后背,“皇兄,我觉得这位郑大人讲课很有意思。他说得话我听得懂,而且他对我们的态度也很平和。”
谢澹有点喜欢郑山辞了。他一直觉得像男人就该像虞长行,武艺了得,现在他从郑山辞身上感到了另一种力量。这样的力量他在魏首辅身上也感受到过。只是魏首辅跟郑山辞给他的感觉又不一样。
谢承点点头,“郑大人是一个好老师。”
上午他们上两节课,郑山辞又给他们讲了《大学》中的另一则句子。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郑山辞讲的是万事万物都有根本和枝末,有终结和开始,明白事物的先后就能接近事物的本质。
郑山辞把自己准备两粒种子拿出来,“这是两颗茶花种子,请两位殿下种下后,仔细照料,观察它。”
谢承从讲台上拿过了种子,小小的一颗,可以捏在手心里。谢澹跑上去拿了茶花种子。皇宫有御花园,他们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御花园里的花,反正从小到大,御花园的花都是那样。现在他们从郑山辞手里拿了一颗茶花种子倒是稀罕起来。
两个人都珍惜的把种子收好。
谢澹提出问题,“郑大人,物有本末,事有终始。那看来人也有本末,人也有终始了。”
谢承同样也想到了这层,人的开始在出生,人的终点在于死亡吧。谢承还未见过死亡,武明帝跟王凤君在两个皇子面前,没有血腥的处罚过宫人,他们身边的人都是从小伺候他们长大的,目前还年轻也没有什么疾病,他们不知死生。
“二殿下说得是。人也是有始有终的。至于人的本末,各有都有各人在乎的东西,这无从去批判。”
“如果命运就在此刻停止,那么我们能做什么?”谢承想了想,他未曾经历生死,却知道丧父之痛。尽管王凤君待他很好,他内心里还是希望能见一见自己的生父。
“命运会有局限,在有限的时间让自己的心经风不熄。”
郑山辞把自己的课上完了,他回到太常寺。
谢承记好笔记,让小太监拿着书箱。谢澹跟着谢承,“皇兄,晚上父皇又要考查课业了。”
“今天我们回去就在屋子里温书。”谢承打算下课后不去玩了。
谢澹怏怏不乐应了一声。
晚上武明帝批改完奏折后,想到还有两个儿子,就把他们喊过来,先让老大进去,老二站在盘龙殿外等着。
谢澹想趴在门上去听,但又觉得自己身为皇子做这样的事太不雅了。谢澹老老实实的站在殿外。
谢承先是给武明帝见礼,武明帝考查了他几句基础的话,谢承都一一答上来。
关于背诵这些课本,谢承已经知道该怎么背诵了。
武明帝又多问了几句,谢承回答得有模有样的,其中还有一些见解让武明帝很满意,他大手一挥,“你先出去吧,把谢澹喊进来。”
谢承这次没有挨骂,他喊谢澹进去。
谢澹没过半晌出来了,这次他也没挨骂。两个人欢欢喜喜的去坤宁宫吃夜宵。
“今晚父君让宫人做了馄饨。”谢澹喜欢吃小馄饨,一口一个,汤是用大骨汤熬制出来的,他吃完小馄饨,能把汤喝完。
到了坤宁宫,王凤君让两个孩子坐下,侍从给两位殿下都盛了一碗小馄饨。谢承先喝了一口汤,随即拿着勺子吃。
王凤君自己吃了一碗,刚吃到一半,武明帝就过来了。
谢澹忙不迭把一碗汤喝完。
“吃什么这么香,给朕也盛一碗尝尝。”
侍从给武明帝盛了一碗,一家人晚上一起吃夜宵。难得两个皇子没有挨骂,王凤君也不用烦谢澹哭哭啼啼的来找他了。
两个皇子用了夜宵见礼后就离开了,殿内只剩下武明帝跟王凤君,看样子武明帝今晚是要留宿。武明帝才三十几岁的年纪,长相自然是俊美的,他的文治武功都是一等一的好。
他躺在床上想了想,“等再过几年,谢承跟谢澹大一些了,朕就把太子立下来。”
王凤君没说话,他装睡了。
武明帝半晌没听到回应,他侧过身去瞧王凤君,王凤君闭着眼睛看样子已经睡熟了,呼吸都是平稳的。武明帝只好作罢,伸出手搂着他的腰,抱着人睡觉。
……
郑山辞回到家里就抱着小平安玩,小平安把皮球踢给郑山辞,郑山辞跟小平安有来有往的玩,虞澜意见状看着也心痒痒,三个人各自站了一角,开始传球。
“喝!”小平安踢一下皮球就奶声奶气的喊一声。
虞澜意脚上的力气放轻了,小平安没接到球时,自己慢吞吞的去捡球,随即又高兴的踢起来。
三个人这般玩闹到了晚上。
小平安自己用勺子吃完膳,他今晚想跟虞澜意一块睡觉。
虞澜意拒绝,“平安虽说长大了,但我怕起夜,还是让他自己一个人睡觉吧。”
小平安听不懂,吴氏抱着他往屋子里走。他眼巴巴的趴在吴氏的肩膀上,瘪着小嘴,委屈巴巴的。
郑山辞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小孩子早早就要睡下。今天郑山辞就休沐了,他跟虞澜意说好了,两个人去逛夜市。
京城的夜市好久没逛了,虞澜意倒是看上了几件稀罕的小东西,郑山辞把东西买下来,然后他拿着。
虞澜意挽着郑山辞的肩膀,看见新奇的玩意儿就好奇。不远处有搭戏台子唱戏的,京城出名的梨园有几个,今晚正好有虞澜意感兴趣的戏曲,他拉着郑山辞一块去听戏。
古代的听戏就跟现代看电视剧是一样的,郑山辞点了一壶茶,外加三碟点心。梨园里的茶跟点心都比外面的茶楼还要卖得贵一些。他们进了梨园都要交一笔人头费,一个人六两银子。
虞澜意寻了一个位置坐下,他听戏不喜欢坐在包厢里,反而喜欢坐在大堂里,嗑瓜子,吃糕点,随便听听戏。
晚上听了一出戏,虞澜意心情很好,他跟郑山辞说说笑笑就离开了。
郑清音今晚也是被施玄邀来听戏的,这还是晚上他一个人不敢来,拉了林哥儿一同来听戏。施玄给郑清音送了三张戏票。
还有一张戏票郑清音把它送给了布铺里爱听戏的绣娘。
林哥儿看戏看得入迷,他打小就爱看戏,郑清音请他来看戏,他立马就来了。等他把这出戏看完,这天色也不早了,两个人再到夜市上买点小吃,晚上痛痛快快的睡一觉。
郑清音的心思没在戏曲上,他左右看了一眼,看见施玄在他的右手边,跟着他还隔着人,郑清音看了一眼就没去看了。
施玄的心思也没在戏曲上,他只看着郑清音。
戏曲结束后,郑清音跟林哥儿一同离开梨园。林哥儿还在说戏曲的事,郑清音时不时附和一二。二哥跟二嫂在跟他安排相亲,有的是药铺老板的儿子,还有书香门第的人家,郑清音只觉跟他们说不到一块去。
要说官宦家里的子弟,一看他就上下打量他,对他的模样很满意,接着就会说在家里就不必抛头露面了,什么都不必做,只要把内宅管理好就成了,余下的不需要他来操心。
而后再多生几个孩子便好了。
郑父跟郑夫郎也是媒婆介绍的,两个当时都有意,这才慢慢的接触下来。到了京城郑清音却觉得这般相亲有些令他难受。
往往跟这些相亲对象只有一面之缘之后就不见面了,目前还没相上满意的。
……
郑山辞休沐结束后晌午在膳堂用膳时,他喝了一口汤,让他们给他说说京城中的青年才俊。
“我对京城中的人是不尽了解的,我给小弟找个好人家,对家境倒是不做要求,只要有一份薄产就好了,余下的都是看小弟自己的意思。”
崔子期闻言说,“我们家族里颇有几个适龄的子弟,我今天下值回去就同他们说去。”
施玄轻咳一声,他放下手中的筷子,“郑兄,我还未娶亲,要是可以的话,我想跟郑小公子接触看看。”
萧高阳正在吃宫保鸡丁,他的筷子一下子戳到脸上去了。
崔子期张大了嘴巴。
在坐的好友们都被惊住了,杜宁最惊讶,他直接,“啊?你还是施兄么?”
郑山辞见施玄的眼神不似做假,他说道,“我们家对男方的家里没多大要求,只是要让清音继续在布铺里做事。”
“我去皇宫上值,他去布铺做事挺好的。”施玄的逻辑清楚。
郑山辞听了这话,虽说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施玄在郑山辞这的形象一直很好。
他下值回到家里就安排休沐日,施玄跟清音相看试一试。
虞澜意今天刚去崔府瞧了吕锦,他有孩子后,如今月份大了,也是很少出门了。虞澜意买了烤鸭去找他一块吃,两个人打小一起长大都喜欢吃烤鸭。
两个人一块吃了烤鸭心满意足。
吕锦桌子上还放了崔子期写的话本,虞澜意看了几页就被吸引了,吕锦送了一本给他。
他以前就喜欢看爱情方面的话本,这还是第一次看这样的话本,虞澜意看过之后惊为天人。他回到家里先把话本放下,用了晚膳打算扭身再去床上躺着看话本。
郑山辞:“你知道施兄今天对我说什么了么?”
虞澜意没扭身成功,他被郑山辞的话吸引了,他立马坐下来挨着郑山辞,“你说啊。”、
郑山辞就把施玄的事说给虞澜意听。
虞澜意:“施玄别是看上清音了吧,他们根本没什么接触。”
“不过若是真成了挺好的,施家的父母巴不得施玄找个人赶紧成亲,他们家是书香门第,不必担心其他的事。”
郑山辞听见虞澜意这般说松口气。他心里还有些尴尬,若是好友真的成他的弟夫了,郑山辞还有些不适应。
不过只是安排他们见一面,到时候成不成还是没底的事。
晚上虞澜意让郑山辞给他念话本,郑山辞看着话本手指顿了顿,崔兄的话本他已经看过了。
“我今天去看吕锦,瞧着他桌子上有这本书所以看了几页,吕锦就把话本送给我了。”
郑山辞给虞澜意念话本。
虞澜意乖乖的躺在枕头上,他侧着脑袋听郑山辞念。小腿无意识的轻快晃荡,把被褥顶上去又陷下去。
他听着很精神但还是抵不过睡意,让郑山辞把话本放下,自己扯着他的衣襟睡觉。
郑山辞亲了亲虞澜意的额头,给他捻了捻被褥。
天气又要冷下来了,郑山辞抱着虞澜意暖呼呼的,他抱着虞澜意一并睡过去。
在户部年底要算预算还有整年的花销,年底很忙。太常寺这边已经把祭祀的流程排练了几次,已经很好了。郑山辞本来很兴奋,跟着排了几次已经变得心如死水了。
年底胡大人领着人一块祭祀,郑山辞没有出差错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等武明帝敬告天神,念烧给天神的文章是魏首辅在念,等这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半天的时间差不多就过去了。
郑山辞在看见魏首辅念完文章后把文章烧了。
他浑身一个激灵,这跟演练的感受完全不一样。郑山辞感到了庄严和敬畏。文武百官都站在各自的位置上一言不发,只有祭坛上的皇帝站着比所有人都要高。王凤君站在左侧,在他身后的是两个皇子,他们都是穿着庄严的祭服。
就连最小的谢澹这会儿都是低垂着眼眸,表示敬意和遵从。
等武明帝起驾回宫后,文武百官各自也散去了。
郑山辞要去清点器具。
谢少卿瞧见郑山辞过来,两厢见礼,他们一同清点器具。谢少卿是宗室子弟,他来太常寺做少卿就是混了一个名头,他对太常寺很满意,对郑山辞也没甚恶感。
太常寺的事情清闲,而且他也不是一个上进的,跟郑山辞根本没有利益上的瓜葛,这样谢少卿待他就更平和了。
人往往会因为利益冲突而发生纠纷,谢少卿根本就没这个问题,所以他跟郑山辞互相不打扰。
郑山辞在太常寺度过了一个平和的年底。
休沐日,郑山辞已经告知郑清音这次跟他相亲的是施玄。郑清音回到家里换了几件衣裳,去见施玄的时候选择了一件青色的袍子,他戴了一只素净的簪子。等到了时间,他就去了约定好的包厢。
施玄穿了一身墨蓝色的衣裳,勾勒出挺拔的身姿。
郑清音见了他就有些羞赧,施玄问他想喝什么茶。
郑清音说绿茶。
店小二上了一壶绿茶,又端来了三碟糕点,“客官你们慢用。”
他带上门,郑清音的目光不敢去看施玄,他的心脏跟身体似乎都共振起来。
施玄心里也有些紧张,他说道,“我听郑兄说你在相看人家,所以央了郑兄让我跟你相看一二。”
郑清音应了一声。
施玄喝了一口茶,心中默念了几声佛法。他看向郑清音,“我们可以先接触接触看,如果你满意我的话,我们就把亲事定下来。我家里面的我已经说清楚了。”
施玄语气轻柔,“你可以是自由的。”
郑清音听了这话,胸腔一热。他跟施玄说话倒是挺好的,对对方的感观也好。
回到家里,林哥儿跟郑夫郎都来问他怎么样了。
“施公子挺好的。”郑清音说了一句,自己不好意思低着头回房里了。
“看来是看上人家了。”林哥儿一看郑清音这副作态就知道这是动了心思。郑夫郎这也是第一回 见郑清音相看回来后是这样的,都是过来人,他心里门清。
他也等不及了这便去找郑山辞。
到了院子里先是抱着小孙子玩了一会儿,郑夫郎不习惯喝茶,往后他到府上来都是上的热水,郑夫郎眉眼都是笑,“今天清音相看的施公子,怕是相看上了。这便让你们拿个主意,这小哥儿羞赧的很,这事还是要你们这做哥嫂的去牵线搭桥。”
虞澜意忙不迭应下来,“阿爹您放心,这事要是两厢都有意,事情就好办。”
郑夫郎看向郑山辞,“听说这施公子还是礼部郎中,家里也是书香门第,这家境比我们家里好,我想着心里还有点担忧。”
“施家家风正,施家的态度我会去询问一二,阿爹放心交给我跟澜意。”郑山辞回了郑夫郎的话。
虞澜意想到施玄,他心中还有些感叹。他们都是在京城里一块长大的人。
哥儿跟女子都是家里的长辈请了私塾先生来家里讲授学问。男子便要去学堂读书,施玄是一个怪人,他不怎么爱跟人说话,他跟梅淮倒是相处得来。虞澜意印象中最深刻的一次,就是他七八岁的时候,从虞夫郎手里拿了钱出门去买糖,施玄在街上走着,他手里拿了一本书。有人不小心把他撞倒在地,施玄第一时间起来不顾旁人在跟他道歉,他拿着自己的书本就走了。
虞澜意以前觉得施玄傻乎乎的,现在他倒是有些能理解他了。他只是觉得没必要,这些人没必要让他耗费情绪,他只要在乎他在意的事情就好。
结果施玄长大后就迷上了佛经,虞澜意听了倒是没觉多奇怪的。因为施玄本来就是一个怪人,他跟京城中的世家子弟不太一样,因为不一样所以就成了怪人。
他住进了佛寺,旁人要去劝说,差点被他劝说当了和尚。
虞澜意现今已是有些见识了,他觉得施玄的选择从心也没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