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事对郑山辞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对苏言却不是。苏言回到家里,爹娘又来劝说他,苏言表面上应下来,实则还是没有从刑部退出去。
他疲倦的回到屋子里,脑子里冒出疑问。就算他娘是聂夫人的丫鬟,但他娘为什么这么怕他跟聂府扯上关系。
云娘被聂夫人还了卖身契已经不是丫鬟出身了,只是一个平头百姓。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去刑部帮忙也碰不到聂大人,他娘到底在怕什么。
能考上二甲进士的人都不是蠢人,苏言冷静下来后,从里面抽丝剥茧。在他小时候他的母亲还在聂夫人身边当值,他中进士后,聂夫人就把母亲的卖身契放了,再给他们夫妻一笔钱,让他们去做点小买卖
他爹就因此为据盘下杂货铺,杂货铺还有一个小院子,他们一家子就住在小院子里。
苏言想到自己去聂府,每次都会被母亲赶出去,聂公子待他的感观也不好,经常对他喊打喊杀。
苏言就不爱去聂府了。
他小时候脑子撞到石头失去了三岁前的记忆,他醒过来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母亲,母亲说他的后脑勺有包,所以为了尽快好起来把脸也包起来了。
难道这些事都跟他小时候三岁前的记忆有关?苏言想到母亲一直阻止他去聂府,他的记忆跟聂府有关么?
还有父亲突然转变的态度是为什么?
苏言想得脑子里一团浆糊。
翌日他去刑部当值,杜宁把他叫走去现场记录卷宗。
杜宁对这些事很熟悉,这次叫上苏言就是带小年轻出来锻炼锻炼。
仵作说完,苏言就拿着笔记下来。
他们分析现场,苏言还是要记录,站了一上午,有什么需要记下来的东西苏言都要记下来。晌午杜宁见这个时辰也不想回膳堂去吃剩饭剩菜,大喊一声:“去面馆,我请客。”
刑部的官员一听上官请客,哪怕是吃一碗面什么能加的料都加了。
只有苏言老老实实的叫了一碗阳春面。
杜宁笑着说:“我虽不像郑兄那样带你们去食肆里吃一顿,一碗面条还是请得起的,再怎么也要来一碗肉丝面,再加个蛋。你跟我坐一块,阳春面不要了,来两碗肉丝面,一个碗里放两个鸡蛋。”
面馆老板应了一声,杜宁是这里的常客,这面馆的老板认识杜宁。
苏言拘谨的坐在杜宁的对面,位置不够,刑部员外郎让苏言挪一挪跟他挨着坐,叫了一碗宫保鸡丁面,又加了一个鸡蛋。
员外郎跟杜宁说了一会子话,面条就端上来了。
杜宁跟苏言的碗里都有一大勺酸萝卜肉丝,还有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员外郎眼睛都看直了:“我还是太含蓄了,我该要两个荷包蛋。”
杜宁笑呵呵的:“我家里吃面,厨房一般只煮一个荷包蛋,出来吃就喜欢吃两个蛋吃到饱。”
员外郎大喊:“老板再给我加一个蛋!”
面馆老板看了员外郎一眼,脑子把面跟人对上爽快的应一声。
“这面馆老板厉害着,谁跟他说要吃什么面,他都记得清楚。”员外郎说。
苏言还在给面子的应和,杜宁几口就把面吃完了,“你们先吃着,我再去现场看看。”
这次的案子还是有些压力,杜宁看似大大咧咧的,做事还是很仔细,所以他对同样细心的苏言有好感。
员外郎的面来了,他见杜宁让苏言出现场知道杜宁看重他,跟他多说了一些刑部案子上的事。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他们这些在刑部的官员案子一旦忙起来,能松快的时间就是吃饭的时候,这还让人不说话要疯。
苏言问道:“这么多案子,大人都能记住太难得了。”
员外郎把两个荷包蛋吃完说道:“这些案子都刻在脑子里一样,这些案子说来说去大部分都是因为利益发生的案子。你说因为亲情,爱情,友情杀人的也有,这一般就是因为情绪杀人,这情绪杀人背后还是利益。你的利益,我的利益杂糅在一起了。就像这个案子,我们第一时间怀疑的还是这件案子发生后的受益人。”
利益纠纷。
苏言记住员外郎的话。
一行人吃完面继续去现场。
过几日把案子结了,杜宁看苏言做的卷宗不错,点头道:“你以后就跟着我们出现场。”
苏言:“谢谢杜大人赏识。”
杜宁摆手让他下去了。案子结束后,晌午就没理由到外边吃饭了,杜宁去膳堂,碰见郑山辞正打了一碟红烧肉,他看着眼馋。
郑山辞扯他的袖子:"你打酸笋肉丝。"
杜宁不动声色的点头,众人打了饭菜都是摆在一起吃。
杜宁立马就用了一碗,萧高阳见他狼吞虎咽的,笑着说:“听说你们刑部办了一个失头案,速度很快。”
“正吃饭呢,你不会想知道细节。”杜宁吞咽一口饭说道。
萧高阳不问了。
郑山辞也好奇,但他更喜欢吃饭。他把秋收的事情忙完,户部的事就不多了。郑山辞心里也有苦恼,这说话做事现在是户部尚书了,他还要多学着点。而且梅尚书待他也不如从前,现在做事交涉都是淡淡的,其余的尚书对他也是冷淡客气的。
他只是有些别扭,还在慢慢的适应。毕竟做二把手跟一把手见识和远见又不一样了,因为身份的转换,周围人的态度也会发生变化。
郑山辞下值回到家里,虞澜意去魏府参加宴会去了,还要等一会儿才回来。
虞澜意这回去魏府,遇见不少尚书夫人跟夫郎。坐到尚书这个位置一般都是四五十岁的人,郑山辞才三十二岁就坐上了这个位置,显得虞澜意在夫人中间很年轻。
虞澜意心想他也不能把自己变老了。
兵部尚书姓曹。曹夫郎笑着问道:“虞少爷在家里一般都做什么?”
当然是玩了。
虞澜意说道:“我平日习惯先看账本然后去花园逛一逛。要是相公的荷包损坏了,还会给相公做做针线活,下下厨。平日在家里也甚无趣,还喜欢去郊外跑马。”
曹夫郎闻言矜持的点点头,认为虞澜意的行为符合贵夫郎的行为。
虞澜意捏着葡萄吃,听着他们说话。哎,他们说话就不像时哥儿他们说话说得轻快又有趣。他们说话一般都是慢慢的说话,说到好笑之处,就会拿着帕子捂住唇角笑,笑不露齿,走路也是慢悠悠。表面上看着从容不迫,虞澜意真这么做,他觉得自己有点难绷。
虞澜意现在是跟这些阁老夫人,尚书夫人一块玩了,他还看见有夫人带了自家年轻的哥儿来,跟着另一位夫人话家常。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联姻。
这小哥儿长相是美的,虞澜意多瞧了几眼。两位夫人越聊越尽心,就把小哥儿拉过来介绍给另一位夫人,曹夫郎也帮腔道:“你家是好的,要不是我儿子早就娶亲了,还要娶回家去。”
“曹夫郎太抬举了。”那位夫人听了曹夫郎的话脸上笑意更甚。
魏夫郎就不会掺和到这种事情去,他略微的看了那哥儿一眼就移开了眼神,抿了一口茶就把茶杯轻轻放在桌子上,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众人虽说聊着天,还是分出一二心神在魏夫郎身上。有的夫郎就想着法子把话题往魏夫郎身子引,得到魏夫郎一个笑脸就受宠若惊。魏夫郎身为首辅夫郎这一举一动都关乎到夫人们,那忙着把自家哥儿推出来的夫人说道:“今日天气这么好,我儿的点茶技艺不错,让我儿给大家点茶尝尝。”
魏夫郎喜欢点茶。他家是商贾,魏夫郎不会点茶,但是对这点茶技艺颇为喜爱。
这次魏夫郎打量了一下小哥儿笑着说:“那就让他试一试吧。”
虞澜意先去一趟茅房,他出来后就在花园里逛了逛,梅哥儿也在花园里看花。虞澜意看见梅哥儿高兴的挥挥手,两个人相视一笑。
梅哥儿本来就烦跟人接触,他是一个社恐。现在嫁给姜兰礼后时不时也要应酬,他是梅尚书的儿子,众人也不敢太为难他。
梅哥儿在席面上待得太闷,这是出来透透气的。
“这宴会说着是赏花,尽赏那人去了,看看哪家的哥儿好看,哪家的姐儿贤惠。这是来相看的,让男方的娘和阿爹先来看看满不满意,要是满意就能接触下去了。”梅哥儿难得发了一通牢骚。
虞澜意:“难免会有这事,你今日怎地……”
梅哥儿羞红了脸。他长相清冷,说话也是清清冷冷,他说道:“我的身子早年落下了病根,现在娘催着相公再要一个,我是不想要了,娘就找了一些偏方。”
“幸好相公没听娘的话。我本来就不是他相看上的哥儿,我是先被相公相看上的,才由着相公说了这门亲事。”
虞澜意叫好:“日子是你跟姜大人过的,只要你们俩把日子过好管这些做甚,只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实在不行就闹着回娘家,让梅尚书跟梅大人为你做主,不闹得狠一些,他们只当你嫁过去了好拿捏。”
梅哥儿听了虞澜意的话,听进去了。
梅哥儿当夜回去就发作,把姜父姜母吓得够呛,以后是不敢再管小两口的事了,这做儿媳的脾气大,后台大。
姜兰礼把姜父姜母送走后,梅哥儿心里还惴惴不安。
“我没说错。”梅哥儿委屈巴巴的说。
姜兰礼扬着笑:“谁说你错了,做得好。”
梅哥儿踢了姜兰礼一脚,自己匆匆回到屋子里。
姜兰礼被踢了,心上还酥酥麻麻的,忙不迭跟着一块进屋。
……
虞澜意回来时,郑山辞带着小平安在院子里玩,看见虞澜意回来就去问他怎么样?
“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宴会很多。”
“辛苦澜意了。”
虞澜意躺在椅子上,看了郑山辞一眼:“你给我捏捏肩膀嘛。”
郑山辞笑着站在虞澜意后面给他捏捏肩。
小平安过来给虞澜意捶腿。
郑山辞边跟虞澜意捏肩膀边想朝廷上的事,梅尚书做了吏部尚书后是在跟所有的人都保持一定的距离,特别是他这样的下属提为了尚书就更要避嫌了。
郑山辞明白梅尚书这是为了避免党派之争,像是提到内阁的雷阁老,梅尚书,还有他,他们三个人天然就是一派的,都是从户部出来的官员。
这次内阁次辅的位置提了一个阁老上去姓萧,跟萧高阳是一脉的,这位萧阁老跟魏首辅也是不对付的,两个人是单纯的理念不合,两个人都是同一年中了的进士,在朝廷上还相互扶持过一段日子。
理念不合,利益不同。好人不一定能做好官,小人不一定不能做好官。
郑山辞现在心思又转变了,有些人都要用,怎么把人用好,是他现在要想的。田地的事落实下去,还有漕运可以改进,让国库的收益更多。他当了户部尚书就不能只是按部就班,还要想创收的事。
另外等清丈田地完成后,商税可以适当减少,但一定要比田税重。士农工商,大燕以农为本,要是鼓励百姓去当商人,这土地怎么办,以后的粮食和税收都成问题。
虞澜意都让郑山辞不要捏了,他跟捏肩入迷了一样还在捏,劲儿也越来越大,跟捏面团似的。
虞澜意:“……”
等郑山辞回过神来,虞澜意非常不满的看着他。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肩膀都让你捏红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手劲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