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们用一路生长的嫩草, 将两头大黄牛送到了她家门口。

对于这件事,夏安既讶然,又为它们的智慧惊叹。

它们也跟感染者一样, 在学习成长。

这就像是一种可以被清晰感知到的快速进化。

末世的到来, 将原本的生命进程截断,引向了全新的方向,也带来了全新的可能。

或许, 许多年后, 未来的生灵会称末世的出现为“新世的开端”也不一定。

而作为对植物们的感谢与回馈,接下来的一周里, 夏安会为它们提供更多的生机滋养,让它们以更快的速度生长进化。

放在以前, 这样同时滋养这么多植物,对夏安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会精力低迷好几天。

但现在却只要休息一小会就能很快恢复。

这种变化, 是在阿无给她戴上手串后出现的。

那条绑着十几个各色小石子的手串……

早在第一次看到那些彩色小石头时,夏安就能感觉到它们蕴含着强大的能量, 绝非凡物。

阿无也对它们表现得很在意,想必是对他极为重要的东西。

可他就这样给了她。

连同他的信任一同交付。

可偏偏那天晚上, 是她第一次对阿无动了邪念, 第一次欺负他的时候。

阿无甚至不懂那是欺负。

安静而顺从地承受了一夜又一夜。

夏安用植物搭建好给大黄牛准备好的房子,就拎着柴刀返回卧室, 将满墙的花藤全砍了。

纯白的玫瑰落在地上,花瓣散落一地。

“吼呜?”

丧尸皇不明所以地跟在后面捡拾。

她不喜欢这些花了吗?

明明很好看。

“别捡了, 待会全丢出去烧了。”

夏安拍掉他手里的花。

她拉着他的手,让他在她的床上坐下,然后转身去把地铺撤了。

丧尸皇看到后, 惊慌地扑过去,嗷呜嗷呜地哀哀叫着。

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她要赶他出去。

是因为不该捡她不要的花吗?

他再也不捡了。

夏安意识到被他误会,忙安抚解释:

“不是赶你走,也不是不让你睡这个房间了,以后你睡我的床,好吗?”

“吼呜?!”

扑到地铺上的丧尸皇疑惑抬头。

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内容。

他可以上她的床了?

可以睡到她的床上!

这可是最受宠爱的狗狗都难有的待遇!

丧尸皇顿时不管他的小破窝了。

兴奋地扑到旁边的大床上,抱住有着她气味的被子,满足地埋头蹭着。

“你当心点!怀着孕呢……”

夏安见他鲤鱼打挺、弹射起身扑上床,被吓了一跳,都来不及扶他,他就已经抱着被子蹭了起来。

这到底是有多喜欢这床被子啊?

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普通的暖色,装点着一些小雏菊。

见感染者活力十足,不像有事的样子,夏安就不再管他,继续去砍花藤。

一段段花藤跌落在地,带着窸窸窣窣的叶片和花朵抖落声,满室的馥郁花香。

丧尸皇听到动静,从被子里抬起头。

虽然能上床让他很开心,但看到夏安把那些揉过他的花藤全砍了,还是让他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明明那是她的花藤,是她自己的一部分。

她却不喜欢它们。

最终,花藤还是被堆积在屋旁刚收过的稻田里,被火焰付之一炬。

“吼呜……”

丧尸皇有些悲伤,但他觉得夏安也是难过的。

若非痛苦到了极致,她又怎会伤害她自己?

他舔了舔她的脸,希望她能开心起来。

这个动作却将正冷眼看着火焰燃烧的她吓了一跳。

她好像不喜欢被他舔。

于是,丧尸皇又收起舌头,只用唇触碰她。

夏安:“……”

夏安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不要随便舔别人、亲别人。

只能揽着他,在他肩背上拍了拍,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安慰我,但我什么事都没有,我很好。”

才怪,她一点都不好。

丧尸皇想,她都没有开心地揉他,没有叫他我的好狗狗。

她心情好的时候会那样对那只大黄狗,偶尔也会在揉他的时候不小心叫出口。

怎样才能让她开心点?

丧尸皇又下意识探出舌尖,舔了舔她的唇瓣,迷茫地想着。

明明以前,只要他舔一舔她的花藤,就能让睡梦中的她很开心。

夏安猛地将他推开。

一脚将又要破土而出的花藤踩了回去。

抬头看到一脸迷茫委屈的感染者。

夏安感到头疼。

她从未发现,正常地照顾一个感染者,是这么难的事情。

这当然不是阿无的问题,是她的问题。

或许,她最开始就不该把阿无留在身边。

应该像其他感染者一样,早早选好房子,分离出去。

不能因为看到阿无比其他感染者更安静、更聪明,就把他留在自己的房子里。

越是聪明的感染者,越应该谨慎对待。

他的情感比其他感染者复杂得多。

也更加敏感。

她是他的救助者,她还让他怀孕了。

他当然会对她产生更进一步的依恋。

哪怕他并不懂得那些情绪是何含义,对感情一窍不通。

也在本能的作用下,依恋上了她。

这很麻烦。

尤其是在她自身的心念也不纯的情况下。

现在最好的办法,其实是让他远离,让他远远离开这座山村,再依靠时间的冲刷,将她从他的生命中抹去。

但他还怀着孕。

夏安实在不放心他独自离开。

他一个感染者,肯定照顾不好孩子,也照顾不好怀孕的自己。

他或许会在山林里随便找个地方,草草把孩子生下来,却不知怎么照顾,自己也因为生产后的虚弱找不到食物,最后……

夏安不敢想象下去。

她只能把他留在身边,也必须把他留在身边。

·

夏安早已布置好干净的产房,却没让感染者搬出去。

他睡在她的床上。

因为白天她将他推开的事,让他很难过,以为自己被嫌弃了。

这会他正可怜兮兮地蜷缩在床尾,尽量不占据过多空间,将绝大部分空间都留给了她。

若不是她交代了让他睡她床上,他或许会直接蜷缩到床底下去。

夏安其实没打算上床睡觉。

在她原本的计划中,她会搬把椅子坐在床边,守着他。

等到实在熬不住了,就找个借口离开,让他一个人待着,等到差不多天亮再回来。

但现在他这副模样,她哪里放心得下。

夏安脱鞋上床,在他孕肚侧面揉了揉,逐渐深入揉动,很轻松地将蜷缩成一团的感染者展开。

他被她揉得舒服地只哼哼,看向她的目光却还透着点小心翼翼,不敢随意动作。

夏安揉了他一会,在床头摆好枕头躺下,朝他伸手,让他过来。

感染者停顿了会,似是在犹豫。

但当她明确地说出“过来”的指令时,他立刻撑起身,手足并用地快速爬了过来。

爬到她身前躺下,安静地蜷缩起来。

他躺的位置很低,只到她腰部,被子一盖,就全遮了住。

夏安想到感染者不需要呼吸,就没有逼迫着他出来,任由他躺在下面。

只伸手给他调整了下姿势,让他缩在一起的四肢展开,换个舒服点的睡姿。

紧挨一个冰凉凉的感染者睡觉,其实有些奇怪。

但夏安是异能者,不至于着凉,而且多抱一会就暖和了,就随他去了。

夏安的手在被子下缓缓揉着他的脑袋和后颈,最终在睡意的席卷下沉沉睡去。

临睡前不忘在心里告诫自己,身前有孕夫,不能乱动,不能伤害他,不能欺负他,更不能长花藤。

被子下的丧尸皇安静躺着。

感受着她逐渐平稳规律的呼吸。

她是人类,呼吸时胸膛会起伏,连带着腰腹部位也会有规律的起伏收缩。

他的脑袋贴在她的腰腹处,能清晰感受到这种变化,特别美妙。

而且很暖和。

他也曾被她拥抱过触碰过,感受过她的体温。

却从未想到,真正被她拥着入睡,是这么温暖的事。

暖得他意识涣散,眼皮沉重,作为一只丧尸,第一次想要睡觉。

一夜无梦。

夏安许久没睡得这么好过,醒来时大脑清明,浑身轻松,感觉有用不完的精力。

但还是第一时间掀开被子,查看感染者的情况。

感染者靠在她胸脯下,抱着她的腰,双眼迷蒙,面上绯红,嘴唇微张着,像是睡傻了一样迷迷糊糊。

看起来,他也度过了一个很美好的夜晚。

而且没有被她欺负。

房间里也没长出不该有的植物。

一切都很棒。

放松下来的夏安看着他的模样,不自觉将指尖探进他微张的嘴里,摸了摸他柔软的舌尖。

在那既有韧性的舌头缠上来之前,她先一步将手指退出。

或许是受到生机滋养的缘故,他的身体肌肉比之前根据韧性和弹性。

骨骼也不似之前僵硬,能做出许多意想不到的动作。

有些部位则兼具韧性和感染者本身肌肉的柔软,能被撑大到人类无法做到的地步。

她是说他的嘴。

有时候吃烤全鸡,她都会被他嘴的张合度吓到,很担心他的下巴会脱臼,但他偏偏开合自如。

这样的柔韧度,生孩子应该也会比较轻松吧?

夏安敲了敲脑袋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和好笑。

她在想什么呢?

虽然他怀孕了,但他也是男性感染者。

怎么生孩子?

还是得剖腹产。

·

在这年年底的除夕夜。

感染者发动了。

那本是一个很平常的傍晚,外边下着雪,有些冷,屋内却很暖和。

感染者一如既往地给她做好了晚餐,并拒绝了她让他一起坐下同桌吃的邀请,转身独自去早已收拾好的产房床上躺下。

夏安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直到她发现他的孕肚在收缩运动。

他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