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巫山月追问, 心中担忧。

这种事情,乘雾作为弟子,天生处于劣势。

她那师尊都不知道是多少岁的老怪物了。

乘雾才多大?

虽然风乘雾在她们面前自称519岁, 还让想她们叫她老祖, 但她们从未把这事当真。

就她那心理年龄,最多19岁。

当然,她们倒也不是真觉得风乘雾只有19岁。

修仙者本就年岁不显, 以风乘雾那金丹修士都随便揍的修为, 她的年纪不可能小。

只是先前被久居宗门中,涉世未深, 心性至纯。

这样的乘雾,被她那老不修的师尊哄骗了, 破了身,犯了戒, 也未必没有可能。

巫山月心中担忧, 却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怕吓着她。

风乘雾茫然, “什么时候开始?你是说花蜜吗?”

再度说起花蜜,她掩了下嘴, 但都说到这了, 再说那么一两句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对方问起她师尊的身份, 她打死不认就是。

风乘雾道:“从我破……出生后就开始了。”

砰!

巫山月拍案而起,面色煞白带着盛怒, 神情焦急,急迫道:

“乘雾你现在在哪,给我个坐标!你不能再在你那见鬼的宗门待下去了, 跟我走!”

什么见鬼的隐世宗门!果然越是藏得深的宗门内里的龌龊越多,还不如她合欢宗来得光明磊落!

巫山月越想越气,恨不能直接带人杀过去,把乘雾抢回来。

风乘雾:“???”

虽然宗门是她瞎编的,整座灵山上就只有她和师尊,但是,为什么骂她“宗门”?

“我……”风乘雾正欲开口,就见窗边飘着个谪仙般的人影。

师尊?!

风乘雾面色一变,慌忙将传讯镜翻下来盖住。

“乘雾?乘雾?”

镜中的巫山月还在唤她。

窗口的仙尊眉眼冷然。

他浅浅瞥了眼那传讯镜,那镜子顿时黯淡下去,没了声音。

坏了?

风乘雾悄悄将镜子掀开一个角,见镜面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她也不敢当着师尊的面仔细查看,就盖着镜子,对师尊尴尬傻笑。

“师尊,您回来了啊。我有好好修炼的,就摸了一会会的鱼。”

风乘雾用指尖比了个很小的缝隙给他看,试图解释自己真的没有一直在玩,只是稍微休息一下,没有偷懒。

伏惟初不语。

默然半响才道:“你要离开灵山?”

“不不不,没有,绝对没有的事。”

风乘雾忙道。

她长期与师尊相处的本能告诉她,如果她此时回答要离开,会出现她绝对不愿意见到的恐怖事情。

她绞着手指,观察着师尊的表情,笑着卖乖:

“我这不是刚回来嘛,多陪您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

伏惟初垂眸喃喃。

雏鸟总会离开父母。

长大的小蛇总会离开养父。

可她才那么小,他怎么能够放心地放手、让她远走高飞?

“突破渡劫期、完成心魔幻境和天劫洗礼之前,不许下山。”

伏惟初板着脸道。

“不是吧?!”风乘雾惊恐脸。

渡劫?她要是两百年都完成不了渡劫,岂不是要在山上待两百年?

伏惟初淡淡瞥了她一眼。

她顿时捂嘴,表示自己没意见。

“这是为了你好,只有完成渡劫,没了心魔和天劫的危险,我才能放心让你出去闯荡。”

伏惟初缓缓道。

真的能够放心吗?

伏惟初阖上眼,在心中长叹。

清风起,吹落一树繁花。

风乘雾怔愣抬头,看着满天飞舞的粉白花瓣。

好美……

漂浮在空中、被风吹起袍角、任由花瓣从袖口掠过的师尊更美。

连眼尾那一眸红色都浸染得恰到好处。

风乘雾一时出神。

看得呆了。

她一直知道师尊很好看,但具体好看到什么程度,却并没有清晰的认知。

直到这一刻,她看着他隐隐泛着红的眼尾,心想,清风明月不及他,繁花似锦不及他,他是世间之最。

当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飘然飞起,飘出窗口,来到他面前。

腾蛇擅飞,擅水,擅腾云驾雾。

“师尊……”

她朝他的脸伸出手,指尖擦过他的眼尾,落到他鬓角。

在他略显怔愣的目光中,从他发丝间拾起一片花瓣。

“有花瓣落到您头发上了。”她低声道。

伏惟初瞥了她指尖的花瓣一眼,略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淡声道:

“不要做多余的事,专心修炼。从今天开始,我会寸步不离地督促你,直到你完成渡劫。”

风乘雾呆滞。

天塌了啊——

风乘雾暗自崩溃数息,随后调整情绪,试图讨价还价。

“我需要休息时间,一味地逼迫是没有效果的!只会适得其反。”

伏惟初思索了会,点头应下,“可以。”

答应得这么爽快?

她立刻得寸进尺:“我还需要吃东西,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小蛇确实需要多吃长身体。

伏惟初正欲答应,却忽地想起她先前吃他花蜜的那一幕。

那种异样的感觉,从前从未有过。

那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流淌蜜液,在被她吸食殆尽。

他罕见的迟疑了。

“师尊?”风乘雾见他沉默,疑惑地唤了声。

他撇开视线,缓缓道:“你可以吃……肉食。”

“肉?”

腾蛇当然爱吃肉。

只是师尊以前从未限制过她吃什么。

是因为她跟山月提花蜜的事,让师尊不高兴了吗?

风乘雾懊恼又委屈地缠到他身上,绕到他背后,趴在他肩头,揽着他的肩撒娇:

“师尊,我错了,您就再让我吃一点吧,我要吃您的蜜。”

“这灵山上连蜜蜂都没有,如果我不帮您吸食蜜液,这多浪费啊。”

风乘雾轻轻摇晃着他的肩,像是顽皮的小蛇坠在树枝上晃动。

伏惟初倒是第一次知道,他的琼浆玉液没被吃掉是浪费。

倒也确实如此,只有进了小蛇的口中,让小蛇吃得开心的,才是有用的东西。

而且,他这些年的花蜜越来越多了,如果没有小蛇为他吸食的话,花中盛得满满当当,其实会有些难受。

这是他千百万年来都未曾有过的苦恼。

因为他从前不会开这么多的花,也不会分泌出这么多花蜜。

“可以吃一点。”树杈子伏惟初淡淡开口。

小蛇在他身上盘绕,摩擦得他很舒服。

“师尊真好!”

风乘雾开心抱住他,想要模仿凡间的人物动作去亲他,舌尖探到他脸庞,又顿了住,默默收回信子,觉得这太过冒犯。

伏惟初疑惑地侧头看了她一眼。

他的花都被她的蛇信搅过、吸食过,他当然不会觉得什么冒犯不冒犯,只是疑惑她为什么不继续与他亲近。

风乘雾终是没有继续下去,对上师尊的视线,也只是心虚地移开目光。

她去了人间一趟,见过世间百态。

也遇见了许多的修仙者。

他们大多有自己的宗门,有的有师父,有的没有。

有的跟师父关系近,有的百十年也未说过一句话。

但无论如何,即使是关系最亲近的师徒,也没有像她跟她师尊这样的。

就算幼时黏着师尊,长大后也该知规矩和分寸了。

师尊不讲俗世的规矩,她却有些踟躇不定。

风乘雾观现在的自己,也觉得好笑。

她最是随性肆意,何时在意过这些条条框框?

不过是敬重师尊,让她生了不忍亵渎之心。

但腾蛇啊,从来就控制不了心中的欲望和妄念。

也最讨厌规则束缚。

风乘雾探出舌尖,在师尊耳后舔了一口。

在师尊不明所以地诧异回头时,露出无辜的笑。

·

在风乘雾被师尊监督着修炼时,另一边,巫山月用传讯镜联系了当初一起历练的所有伙伴。

“……事情就是这样,乘雾被她那宗门哄骗禁锢,饱受非人虐待。现在传讯镜被阻绝,已经彻底联系不上她了,她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要把她救出来!”

巫山月义愤填膺。

传讯镜另一边的几人也都是脸色糟糕。

“身为乘雾的师尊,还是将她一手养大的养父,居然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当真是禽兽不如!”

“怕不是一个邪修,见乘雾天资好,就将她养在身边,当炉鼎养大。”

在场唯一的邪修顾临渊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能找到乘雾的宗门所在地吗?她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什么?”素来直来直去的剑修凤歌直接问。

“她不肯说。”巫山月道:“只模糊知道她来自东南方向,住的地方很高,灵气充沛,人迹罕至。”

“东南方,很高,灵气充沛……这些条件已经很多了,能够锁定大概位置,只是……”

凤歌眉头微凝,神情中隐有几分困惑。

“怎么了?”巫山月连忙问。

“你们自己看吧。”凤歌给出一张地图。

地图东南方向,赫然被圈起了一处。

那处位于人妖魔三族的交界地带,排列着一片延绵千里的山脉,最高峰傲然矗立于中央。

“须灵山?天柱所在?!”

巫山月惊愕出声。

“也只能是这里了。”

器修谢青珏随之开口。

“乘雾的传讯镜定位确实是在须灵山一带消失。”

“你们听说过须灵山附近有隐世宗门吗?”巫山月问。

众人皆是摇头。

“既然是隐世宗门,又怎会被你我轻易得知?”

头顶长着两根黑角的顾临渊沉闷出声:

“我要去须灵山。”

巫山月诧异看了他一眼。

“平日里乘雾欺负你欺负得最多,想不到关键时刻你还挺讲义气。”

顾临渊暗暗磨牙,“那可是我的老祖,我能不去吗?”

……

灵山之上,伏惟初淡然垂眸,远隔千万里看着那群小辈的聚会。

在他身前,风乘雾歪歪扭扭地打着坐,恨不能将自己攀到树上。

她悄悄抬眸看他一眼,趁他不注意,将手探入储物袋,触碰传讯镜。

“乘雾。”伏惟初蓦然抬眸,看向她。

“在!”风乘雾立刻将手抽回,坐得笔直,一副勤奋修炼的乖宝宝模样。

“你在外……收了弟子?”

伏惟初注视着她,沉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