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乘雾背靠神树而坐, 略显放纵地曲起一条腿,姿态散漫。

一低头,就能看到低伏的白衣, 还有师尊如云雾般的发丝。

世间最神圣贵重的上神, 却以最低微卑贱的模样伏在她身前,青涩而虔诚地服务着她。

风乘雾抚上师尊的发丝,宛如触碰到了缥缈的云雾和顺滑的丝绸。

下方人的动作顿了顿, 悄悄抬起眸来看她, 观察她的反应。

风乘雾对他笑:“师尊做得很好,请继续吧。”

伏惟初想, 他或许做得还不够好。

所以她赠予的蜜没有他多。

他需要更努力一些。

这方面他的经验实在少得可怜,唯一能做参考的, 只有小蛇当初在神树上取花蜜食用的经历。

他能将那时感受到的用在小蛇身上。

但他没有小蛇那样长的蛇信,能做得很有限。

他不擅长探舌取蜜, 只能缓慢舔舐吸吮, 渐渐的,倒也品尝到了许多甜蜜。

一滴滴清蜜顺着喉道流入, 落入腹中,被灵气包裹, 孕育生机。

伏惟初吃得晕晕乎乎。

原来这就是小蛇酿造的蜜, 原来没有酒酿的味道,却无比醉人。

他是神树, 聚日月之灵,集山川之气, 不需要进食。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吃到的唯一的食物。

美味得让他忘却了身份形象,化作她的奴隶。

“师尊,够了。”风乘雾伸手将他拉起来, 为他擦拭面颊沾染的晶莹。

伏惟初张了张嘴想要祈求她再给他一些。

但还记得自己是她师尊,需要为人师表,需要做好表率。

需要克制。

但当她将他揽住,扶着他坐在她穿戴好的法器上,他就没心思再想这么多了。

神魂仿佛都已被撞得逸散,却又不断被她拉扯回来。

“乘雾。”他伏在她颈间,在摇摇欲坠中唤着她的名字,像是想抓住什么依凭。

“我在,师尊。”她一如既往地回应了他。

侧首在他脸上落下一个烙印。

他的心便安定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她的法器。

梦境中那次,她给了他手中。

她的前额贴上他的前额。

几乎被撞得破碎的神魂被吸引着,与她的神识相贴,纠缠。

那种感觉无与伦比,伏惟初浑身都在颤栗。

神树的花叶簌簌抖动,漫山遍野的花都无风而舞。

风乘雾也没好到哪去。

这就是神交吗?

毫无保留,毫无秘密,一切共享,对一方的刺敫也会转为对另一方的刺敫,一方的愉悦也会转为另一方的愉悦,并不断叠加。

他们灵肉合一。

师尊的神魂太过强大广袤,无数的记忆与情绪随之而来,风乘雾几乎以为自己的神识会被搅碎。

但事实是,他温和包容着她,将她保护得很好。

在这场灵肉结合的神交中,她看到了许多,感知到了许多。

有数以亿万年计的平淡孤寂,也有初次将她的蛋拢入怀中的爱怜,迟迟等不到她破壳的无措,还有日复一日孵化的呵护与期待,有感受到蛋壳破碎的慌乱无措,看到她从蛋中探出头来的欣喜万分,连世界都变得明亮……

当风乘雾从这场漫长的神交中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中午。

面前是她熟悉的木床与床帏,是师尊的房间。

神魂更加强大的师尊显然比她更早恢复过来,并将她带回了木屋。

身上清爽而干净,没有净尘术带来的干燥感,似乎是师尊亲自为她擦洗的。

风乘雾想要起身,但睡意深沉,眼皮沉重,她只努力睁了几下眼,又再度睡去。

迷迷蒙蒙间,她感受到有人坐到她床边,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她于朦胧中睁开眼,看到面容温润、爱怜注视着她的师尊。

风乘雾心中升起一丝怪异。

却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师尊,我睡了很久吗?”

她坐起身,撑着有些沉的脑袋问。

“是,你睡了半年。”师尊声音柔和。

以平和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事。

“啊???”

半年?!

风乘雾惊愕瞪大眼。

修士的时间观念不同于凡人,多的是闭个关几年、几十年过去了的。

但睡一觉过去半年也太夸张了吧?

她也没睡得很沉……吧?

脑袋确实有些疼。

以至于风乘雾感受不出究竟睡了多久。

“你若再晚些醒来,我都要把小蛇孵出来了。”师尊神情无奈。

“什么小蛇?!”

风乘雾惊恐。

师尊低头看向腹部覆着的羽衣,伸手将其展开,露出底下五颗光滑圆润的白瓷蛋。

“这、这是?”

风乘雾惊得眼珠快瞪出来。

“我们的小蛇,我生的。”

他说着,牵引着她的手,让她触碰温热的蛋,问她:“喜欢吗?”

风乘雾愣愣点了点头,抚着羽衣上的一枚枚温热白蛋,眉头微凝,纠结着道:

“是不是太快了点?我还没准备好。”

“这样不好吗?你想要的蛋,还有我,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他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声音温柔。

“好是很好,但是……重要的其实不是蛋,而是过程。”

风乘雾解释道:

“是我与师尊亲密相处的过程,我们一同期待这孩子到来的过程,我陪伴师尊、照顾师尊怀孕分娩的过程。”

“师尊”微凝眉,像是觉得很难办。

他想了想,提议道:

“那么,我把它们塞回去,重新生一次?”

“不用啦,你只要消失就好了。”风乘雾道。

“乘雾?”

他不解看她,眸中带着点受伤。

“哎呀,我真的很难对师尊的脸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风乘雾捂住眼睛,调整了会心态才放下手,对他道:

“你给我展示的一切确实很诱人,但我已经有疼我爱我的师尊了,真正的师尊。”

“他会给我想要的一切,我那些贪心的索求都能从他那里得到满足,不需要再从一个心魔那里汲取慰藉。”

风乘雾注视着他,认真道:“离开吧,我不需要你,也不会被你迷惑,再见,嗯……还是再也不见的好。”

“你真残忍。”他轻叹一声,注视着她,身形缓缓消散。

风乘雾毫无动容。

直到这一刻,心魔幻境才彻底溃散。

……

再度睁开眼,还是熟悉的木屋,床边坐着师尊。

风乘雾:“……”

好熟悉的一幕。

心魔不会玩幻境叠加幻境吧?

“乘雾。”伏惟初见她不动,唤了她一声。

“我在,师尊。”风乘雾下意识回答。

她坐起身,发现头不疼了,浑身轻松,说不出的舒畅。

“方才魇着了吗?”

伏惟初伸手,抚在她额上,为她抚慰神识,清心静气。

“是,做了一个梦,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风乘雾笑着对他道,眯着眼感受师尊的触碰,好温暖。

其实只要他在她面前,真人和仿冒品其实很好区分。

她有几次分不清“心魔”,皆是因为那时的“心魔”是她真正的师尊。

面对师尊本尊,她确实只能沉溺。

“你的心魔劫过了?”伏惟初察觉到她的不同。

“是,”风乘雾回想都觉得很不可思议,“都亏了师尊。”

因为师尊毫无底线地纵容和爱护,满足了她的欲壑难填,让她心平气静,这才让心魔不攻自破。

“我并没有做什么,这是你自己的功劳。”

伏惟初为她高兴,为她这样优秀的弟子而骄傲。

他想起什么,动作微顿,摩挲着袖口纠结着道:

“我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是什么?”风乘雾安静聆听。

“我可能……怀孕了。”

伏惟初垂眸抚上肚子道。

“什么?!”风乘雾大惊。

等等,这个走向,怎么越来越像心魔幻境了?

如果不是她很确定面前这个师尊是真的,她都要以为自己又被心魔迷惑了。

伏惟初见她惊吓大过惊喜,忙安抚道:

“现在还不太确定,我从前没孕育过这样的。”

他只孕育过各种世界。

而这些,显然不是他所熟悉的三千世界。

它们更像是他的小蛇幼时的模样。

还在蛋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