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太医来了他宫中。
随之送来的, 还有一只五彩缤纷的鹦鹉。
是新帝怕他一个人待在宫中无趣,送与他解闷。
殿中众人都退下。
巫太医给他诊脉。
“如何?”楚白珩忐忑问。
他的体质自己知道。
楚朝皇帝都有孕育龙胎的能力。
只是他曾经也并未亲身经历过这种事,不知道究竟怎样才会怀上。
这些天他隐有所感, 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思来想去, 终究不放心。
这才借着新帝给的机会,将世代服侍楚氏皇族的巫太医要到身边。
“主子……”
巫太医颤颤收回手,神情沉重。
“这确实是孕育龙胎之象。”
若放在以前, 皇帝孕育龙胎, 是绝对的大喜事。
可如今,皇朝覆灭, 所余之人都成了新帝的阶下囚,朝不保夕。
陛下也被新帝纳入后宫, 备受折辱……
这种情况下怀上龙胎,是祸非福。
楚白珩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听巫太医确诊他怀上了龙胎, 他便白了脸。
“怎么会……竟真怀上了……”
她的孩子。
楚白珩抚上尚且平坦的腹部, 心慌意乱。
“主子,这胎儿……还请主子早做决断。”
巫太医当然说不出将龙胎打了的话, 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哪怕有此念头,都是犯了大忌。
但此时, 陛下被困宫中, 就在新帝眼皮底下。
这怀上孩子之事,若被人得知, 怕是会牵连到陛下本人。
楚白珩无法决断。
他怎么可能杀死他自己的孩子?
“不……我要把它生下来,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孩子!”
楚白珩护住肚子, 连带着看向巫太医的目光都透着几分警惕。
“可新帝会同意吗?”巫太医发愁。
新帝掌握着他们的生杀予夺。
也包括陛下腹中胎儿的生命。
楚白珩心乱如麻,快速思索着办法。
也别指望他这般慌乱下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她……不常来我宫中,以后可能会来得更少, 我可以躲过去。”
楚白珩道。
巫太医:“就算新帝不来,这殿中宫人也都是她的耳目,待月份大了,总会被看出来。”
“我不让他们近身伺候。等月份大了,天也冷了,我再穿厚实些,躲在内殿不出。常人也不会想到男子怀孕之事,能避过去的。”
楚白珩心慌地抓着身上的衣服。
说着说着,竟越来越觉得有可行性。
“分娩时,我咬着棉布,不发出声音,不会惊动外边值守的宫人。到时候,你再把孩子裹好,藏在药箱里,带出宫去。”
巫太医不知该不该说陛下的异想天开。
但陛下心意已决,他也只能竭力去办。
就算拼上自己性命,也要为皇嗣谋一条生路。
“那么,就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
巫太医转头,看向殿内鸟架上的鹦鹉。
楚白珩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五颜六色的大红鹦鹉正歪头梳理着羽毛,似是感受到注视,它也侧过头,看向他们,室内一时寂静。
“我用药将这鹦鹉弄哑。”
巫太医低声请示。
楚白珩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新帝命人送来的这只鹦鹉,很可能成为出卖他们的口舌,让他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但……
她送他这样颜色亮丽的鸟儿的本意是陪伴他,解他寂寞,给他寻开心。
“不。”
楚白珩注视着那鹦鹉,手指微微蜷缩,还是道:
“鹦鹉学舌哪有这么快的?无需多此一举。若是一只鸟儿出不了声,反而惹人生疑。”
巫太医虽觉得不保险,但还是只能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
楚白珩本就不出殿门,怀上孩子后,就更不出门的。
他在内殿静静养胎,偶尔喝上一碗巫太医送来的安胎药。
对外只说安神的。
这日子并未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平静过下去。
才过了五日,新帝就来了。
听到外边响起的请安声,楚白珩心慌不已,掐了掐自己手心,强做镇定出门迎接。
在殿门口遇见了入门的新帝。
秦明镜诧异看他。
她来过这里几次,他什么时候专程出门迎过她?
惊得她回头看了眼日光,确认太阳没从西边出来。
“陛、陛下……”
他僵硬唤了她一声,身子僵在那里,像是想要行礼,又不知该怎么做。
秦明镜哪指望他给她行礼。
她伸手揽住他,带他往殿内走,柔声道:
“外边风大,爱妃身子不好,就不用专程出来了,免得着凉。”
听她说他身子不好,楚白珩的手下意识落到腹部,提起了心。
慢了好几拍,才注意到她对他的称呼是“爱妃”。
楚白珩诧异看向她。
她这样唤他,倒像是……很喜爱他似的。
她先前可还是一口一个“废帝”的叫着。
大概是现在心情好吧。
从她眉眼间的笑意,楚白珩也能看出她这会心情极佳。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这么开心。
是朝中之事,还是宫里的其他后妃侍奉得好……
他就总做不好。
她从他这里离开时,总是不太高兴。
“爱妃怎么又郁郁寡欢?”
秦明镜抚上他的脸问。
“你问朕要前太医院令,朕可都给你了。”
将一个只效忠于他的太医院令给他,这其中危险自不用说。
她的武功独步当世,但若太医神不知鬼不觉用些什么药,她未必防得住。
他们之前可是隔着国仇家恨。
她将他强留在身边,给他太医,如今还要歇在他这。
秦明镜都觉得自己是昏了头。
“我、我只是身子不适,今晚恐不能侍奉陛下。”
楚白珩低声说着,睫毛隐隐颤动,落在腹上的手指绞在一起。
“哦?哪里不适?病了?”
秦明镜拉着他上下查看。
巫太医给他诊断开药之事她也知道。
开的都是些安神的方子。
虽然有几味药材在安神方里不太常见,但每个医者的药方本就不同,那几味药也并无对人体有害之处。
太医院上禀她后,她还是随他去了。并不想为了这种事再跟楚白珩弄得不愉快。
“是……我精力不济,今早还有些头晕,许是生了风寒,怕染着陛下。”
楚白珩小声,眸光颤动。
只说精力不济,太像是托词。
加上风寒确实多了说服力。
但巫太医给他的药里并没有风寒相关。
秦明镜注视了他一会,道:“我叫几个太医来给你看看?”
“不,”楚白珩匆匆道:“有巫太医就够了。”
气氛一时僵持了住。
他不想被她宠幸。
秦明镜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但他竟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拒绝她,还是让她感到诧异。
她一时既气恼,又想笑。
她给他送宠物,把他点名要的太医也给了他,还以为能讨得他欢心。
结果竟是她多想了。
他对她的态度不仅没半分软化,还更加推拒她。
“好啊,好啊。”
秦明镜恼得几乎想要转身就走。
却又觉得这太便宜了他。
她硬生生转了回来,大步往内殿走去。
“朕今晚就宿在这,不走了!”
但到了榻上,看着身体瑟缩、面色全白了、一副怕得要命的样子的废帝,她终究是没能下得了手。
只沉声留下一句“睡吧”,就背过身去躺着,眼不见心不烦。
秦明镜一夜未眠。
她也能感受到身旁的人精神紧绷了半晚,直到后半夜,他才渐渐松懈睡去。
他睡着后,脑袋缓缓歪向她,抵在了她的肩背上。
秦明镜:“……”
当真是麻烦。
她放轻动作转过身,注视他轻抵在她肩头的睡颜。
良久,她缓缓伸手揽住他。
他睡着后,倒比醒着时顺眼很多,也更让人顺心。
秦明镜刚要闭上眼,就听到床头不远处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
她转动脑袋看去,借着殿内昏黄的烛光,看到一只颜色亮丽的大红鹦鹉单脚站立在床头的鸟架上,另一只爪子抓着个坚果在那啃。
见被她发现,还侧头看了她一眼,停滞片刻后继续啃。
秦明镜:“……”
什么毛病,把鸟放在床边养?
大半夜在那咔哒咔哒,窸窸窣窣,动静宛如老鼠。
秦明镜正不耐烦,却忽地听那鹦鹉叫了声“陛下”。
秦明镜没什么反应。
这鹦鹉被送来的人调教过,会说两句词,分别是“陛下”和“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鸟原本也是先前的人教了,想献给楚帝的。
皇朝更替,最终献到了她这里。
她当时想着,废帝或许会喜欢。
就让人给他送来,给他做个伴。
都能养到床头来了,应该是喜欢的吧?
正想着,就又听到那鹦鹉叽里咕噜地说了声“不要”“不要动我的孩子”。
秦明镜:“?”
什么东西?
这谁教的?
秦明镜低头看向怀里的人,他似是睡得不太安稳,眉头紧凝着,手不安地抓着她的衣襟,像是陷在梦魇里,额角渗出汗。
秦明镜犹豫着伸手,不知该不该将他叫醒。
她的手刚伸到他面前,他就猛然惊醒,刷地睁开眼,一双眼睛惊慌看来。
见到了她,他似是更加惊惧,身体抖如筛糠,唇瓣颤抖。
“陛下,求您,不要……不要……”
他的视线渐渐凝聚,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低了下去。
“不要什么?”秦明镜问他。
“不要、要……”
他僵硬重复着,说不出话来。
“不要动我的孩子!”
床头的鹦鹉高声补充。
说完就歪头看向他们,等待着奖赏。
楚白珩瞬间白了脸,慌乱护住肚子。
“不、不是……”
他心虚的样子是在太过明显。
秦明镜怒火上头,只觉一阵晕眩。
“好,好啊,你居然还藏着个孩子!”
秦明镜被气得几乎想要呕血。
楚末帝没有后妃,自然也没有记载在案的子嗣。
她也从来没往那个方向想过。
他可真是给她藏了个大惊喜。
秦明镜几乎咬碎了牙。
“查!给我查!”
她挥开他,翻身越过他下床,强忍怒意快速穿戴衣物,忍得面部狰狞。
就算把这皇城翻个底朝天,她也要找出他藏匿起的孩子!
所有涉及此事的人员,她要全斩了!
秦明镜浑身杀气,被恨意煞红了眼。
“不!求您不要……”
楚白珩惊惧失措,完全乱了心神。
他扑上去抱住她的腿,毫无形象地跪伏在地上求她。
“这也是陛下您的孩子啊!!!”
秦明镜身体一僵,被怒火冲昏的头脑都随之停滞片刻。
她缓缓低头,看向抱着她的腿惊惧哭得不能自已的人,僵硬问:
“你说什么?”
他像是抓住一线生机,含泪抬头看她,满目祈求。
“这也是您的孩子,是您的子嗣,您不能杀它。”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楚白珩抚上自己的肚子,泣声道:
“前人的恩怨与它何干?”
秦明镜这才注意到,他一直在护着自己的肚子。
其实早在鹦鹉说出“孩子”一词时,他就下意识这样做的。
人的本能反应骗不得人,在遇到危险时,会下意识护住自己重要的、在意的事物。
只是她当时以为他是怕她动手,才护住了有着大量脆弱内脏的腹部。
但,这似乎还有着另一个含义?
一个离谱到根本没人会往那个方向想的含义。
——他所说的孩子,在他的肚子里!
——他认为他自己怀着孕!
简直荒谬!
秦明镜都要认为,他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故意误导她,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若真是如此,她真该为他的反应速度赞叹。
荒谬,荒谬,荒谬。
这绝不可能!
但她还是请来了太医。
她自己所信任的太医。
楚白珩靠坐在床榻上,由秦明镜找来太医给他诊脉。
秦明镜单手撑着脑袋,在床边踱步,还是觉得自己疯了。
她怎么会信这种话?
不,她不是信。
她是让太医来拆穿他的鬼话。
让他再无可辩驳。
与秦明镜一起上过战场的女医诊了又诊。
眉头时而凝起,时而松开,时而轻咦一声,时而思索探究。
“到底好了没有?”
秦明镜等得不耐烦。
“诊个男人怀没怀孕的事情,用得着这么反反复复地查探吗?”
女医这才克制着收手起身。
“禀陛下,男子怀孕之事实在是太过罕见,我也是初次遇到,难免情不自禁……”
“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明镜打断她,飞快瞥了眼床上的人,压低声音道:
“我让你诊他有没有怀孕!”
“怀了。”
太医简明扼要。
秦明镜:“???”
“不是,等等,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他是男子啊!”
秦明镜当然不觉得一路跟随她走过来的医者会蒙骗她,所以现在就很懵,不明所以。
“禀陛下,确实是怀了。”
女医道:“不论男女,只论脉象。楚妃的脉象往来流利,圆滑有力,如珠滚玉盘,这是喜脉之状。”
秦明镜看看太医,又看看床上神情忐忑的楚白珩,再看了看太医,最后视线甚至落到床头啃爪子玩鹦鹉身上。
他……真怀上了?
她的孩子?
秦明镜神情恍惚。
“陛下还有何吩咐吗?”女医问。
秦明镜恍然回神,摆了摆手,让她下去。
又忽地叫住她。
“等等,这件事情,别跟任何人说起,烂在肚子里。”
她沉声嘱托。
已经成了太医,当然懂得宫中的规矩。
女医垂首应下,什么也没多问,默默退离。
而楚白珩在听到她那句话后,再度白了脸。
若是正常宫妃怀上皇嗣,自然要昭告天下,普天同庆。
至少至少也会让宫中的人知道。
可她让太医缄口,不得对外透露办法。
她还是要杀他们的孩子。
楚白珩神情绝望。
心知自己保不住这个孩子,先前努力压下的泪再度决堤。
“哎,你别哭啊。”
秦明镜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呢,见他又落泪了,忙上前拥住他,轻拍他的背安抚。
一边哄着,一边连声道歉。
“朕错了,朕不该吼你,不该凶你,不该冤枉你。爱妃,爱妃别哭,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她越是温声软语,他想到她要对他孩子做的事,就越是难过绝望。
“你还是要拿走我的孩子,你还是要杀了它……”
楚白珩泣不成声。
“不拿走不拿走,不杀不杀。”
秦明镜连声哄他,手忙脚乱地给他拭泪。
“这是我们的孩子,是我自己的孩子,我怎么会杀它?”
楚白珩抽噎声一滞,恍惚抬眸看她。
“当真?”
“当真……”
秦明镜沉声许诺,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亲,叹道:
“别哭了,悲泣伤身,对孩子也不好。”
听她提起孩子,他这才勉力停下泪,低头擦了擦眼,觉得自己此时的模样一定糟糕透了。
可她正拥着他,温声细语地哄他。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温柔的样子,这让他眼睛又是一酸,差点再度落下泪来。
“好了好了,别再想了,你已经很累了,休息吧。”
秦明镜扶着他躺下,温声道:
“好好休息,明日再叫巫太医来给你看看,你总信得过巫太医吧?”
楚白珩缓缓颔首,却还是握着她的手不放。
直到秦明镜再三承诺不会动孩子,让他好好休息,安心养胎,他才在大悲大喜后的疲惫和困倦中沉沉睡去。
秦明镜等他熟睡了,才将手缓缓抽回,沉下了脸色。
这孩子留下容易,问题是该怎么留。
把他跟他生出来的孩子一起养在宫中,禁锢一生,这并不难做到。
但这样做,他真的会开心吗?
而且,这也是她的孩子。
更有可能是她唯一的孩子。
她并没有自己生育孩子的打算。
更糟糕的是,她孑然一身,连九族都没有,想过继一个都难。
在秦明镜原本的设想中,她大概会培养一个或多个并无血缘之人,将其收做养女或养子,最好是养女,临终前立下遗诏,禅位于她。
但现在,有一个更简单也更难的选择摆在她面前。
她有了一个自己的孩子。
虽然这孩子有着一半的前朝皇室血脉,但那又怎样呢?
她都能将废帝收做后妃,又怎会在意这些东西?
秦明镜心中已有决断。
只是她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
且不说那些逐利而生的“前朝余孽”,就连她自己朝中,都会因此事而动荡。
毕竟他们可是实打实的灭亡了楚朝。
又或者说是从楚朝投靠了秦朝,背叛故主。
谁能保证这有着一半楚朝血脉的幼主长大后,会不会清算他们?
幼主心中又会怎么看待他们这些灭了楚朝或背叛故主之人?
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朝臣一定会反对得极为激烈,把任何有可能让这个孩子掌权的可能全部按死。
哪怕是秦明镜,也不想处理这么麻烦的事情。
以一人对抗一个朝廷,还是自己建立起的朝廷,她傻了才这么做。
不如剑走偏锋。
这个孩子只能是她“生”的。
不能跟他扯上关联。
秦明镜看向床榻上沉沉睡去、眼角还带着泪痕的楚白珩,心中闪过一丝愧疚。
但她必须这么做。
秦明镜起身离开。
当楚白珩醒来时,她早已不在。
巫太医守候在侧,为他看诊。
接下来许多天,她都没再出现。
楚白珩独自在宫中养着胎。
她似乎真如她所说,不会动他的孩子,会让他把孩子生下来。
只是不知为何,她一直不来他宫中。
是忙得抽不开身吗?
楚白珩从未这般想要见她。
然后,他就听说了一些消息。
新帝日夜与宫中侍君们相伴,昼夜不休,欢笑声传出很远。
楚白珩霎时白了脸,身子有一瞬地不稳。
“主子!”
巫太医忙扶住他。
“没事……”
楚白珩撑着桌子,勉强站稳,嘴唇翕动,竭力忍下眸中的泪光。
低头看眼已经怀上孩子的腹部,他咬了咬牙忍下颤音,艰难道:
“以后这种事不用告诉我了,也不用再帮我打探她的消息。”
即使不想再知道她的事情。
但一月后,新帝有孕的事还是传入了他耳中。
新帝有孕,普天同庆,宫中处处都洋溢着喜色。
唯有废帝楚妃所在的承香宫中凄冷一片。
虽说女帝的子嗣,只知其母,不知其父。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皇嗣的父亲可能是宫中任何一位侍君,却决计与楚妃毫无关系。
楚白珩孤身坐在殿中,抬手抚上已经逐渐显怀的孕肚,嘴角苦涩。
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亲自孕育的孩子。
她必然会对那孩子极为珍视,就如曾经的父皇对他一般。
而他的孩子……将湮灭无名,甚至不会被任何人所知。
这也是曾经他那些兄弟们的下场。
曾经的他觉得这理所当然。
如今身份转换,竟是如此痛苦之事。
比他从一国之君沦为她的后妃还要来得痛苦。
她是女帝,她会有许许多多个亲生孩子。
而只有他的孩子是另类,得不到她的任何关爱。
他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可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将要遭遇的一切,就痛苦得不能自已。
他开始怀疑,自己坚持要将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究竟是对还是错。
如果出生就注定饱受苦难,不被母亲喜爱,它真的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吗?
楚白珩痛苦得心如刀割。
他以为她再也不会来他宫中了。
但在她有孕的消息传遍宫中的当天,她破天荒地来了他宫中。
楚白珩僵硬站在她面前。
明明只有一月未见,他却觉得这中间隔了天荒地老。
她看起来一如往昔,甚至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些急切和关怀之色。
但楚白珩知道不一样了。
虽然他也说不出来究竟哪里不一样。
他的视线落在她平坦的腹上,又如被灼烧般飞快移开。
他的手落在自己微隆起的孕肚上,一时只觉自惭形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