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风的回答让白露意外。

她小看了狼对感情的忠贞。

又或者说, 她低估了乌风对她的情意。

他宁愿经历一次次分别,也要坚持与她相守。

这样热烈的情感对蛇族来说是无比陌生的。

太滚烫了,仿佛只是触及都会被灼伤。

却又无比地吸引着她。

狼追逐着纯净圣洁的明月。

蛇也无法抗拒能带来温暖的灼热日光。

白露的蛇尾不自觉地与他纠缠, 蛇信寻觅上他的唇, 与他拥口勿。

在乌风格外错愕的目光中,白露翻身覆下,将他温柔缠绕着放在草地上, 如月华瀑布般的银白长发洒下, 将他笼罩。

“我陪你。”

白露注视着他道。

或许,她想说的是爱。

对独居的蛇族来说, 爱意和陪伴是极为难以理解的事情。

可就像乌风的至死方休一样。

她也想往后的余生都有他。

然后,白露就发现乌风又发烧了。

他身上热得吓蛇, 落在她耳畔的每一个呼吸都是灼热的。绞着她的时候,更是要将她热化了。

他像是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 不断地散发着热。

当在她耳旁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 连带着她都感受到了那熔岩沸腾般的热意,和爱意。

白露在与他的纠缠中被热得晕晕乎乎。

她怀疑自己将是第一条因为发热发烧而死的蛇。

他吃得那么急, 孕肚还抵着她的尾巴,在运动中蹭着她, 给她带来天灵盖都飞了般的刺敫。

第二日醒来, 白露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还好还好,天灵盖没飞, 头盖骨还在,她也没有因为发烧热死。

但一睁眼就看到大黑狼在对他摇尾巴吐舌头, 将她劈头盖脸地舔了一顿。

白露一脸懵。

明明他之前都只是一声不吭地默默跟着她,现在是怎么了?居然激动成这样?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现在是夏季, 他应该是繁衍期已经结束了,而不是才刚开始吧?

大黑狼“姐姐”“姐姐”地围着她叫,不断摇晃着尾巴,弄得白露不知所措。

更糟糕的是,几只小狼也醒来了,见状也都围了过来,跟着他舔。

这个年纪的幼狼,就是什么都爱模仿,什么都要跟着学。

白露无所适从。

“嗷呜!”

乌风忽地变脸,低吼着将几只幼狼赶开,独占了她。

回头继续围绕着她摇尾巴。

他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写在尾巴上了,很好理解。

之前在她面前夹着尾巴是爱,现在对她摇晃尾巴也是爱。

一个是小心翼翼忐忑不安地爱。

一个是热烈而滚烫的爱。

白露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狼嘴上亲了亲。

顿时又将他迷得五迷三道,完全昏了头。

接下来的日子,乌风除了狩猎,剩下的时间都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想尽办法讨好她。

或是自己追着自己的尾巴绕圈,又或是把她丢出去的树枝叼回来给她。

她若是懒得理他,他就跟在她身后,叼着她的尾尖,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完全是一副热恋中的模样。

除此之外,他还爱上了给她喂食。

不是将猎物带回来给她、让她整个吞下。

而是他将肉一块块撕下来喂给她。

白露从没吃过这么麻烦、这么碎的猎物,但他乐此不疲。

明明一口就能吞下的事,他却愿意花许多时间、许多精力陪伴她。

这样吃起来确实比一口吞来得舒服,尤其是在进食大型猎物的时候,不会被卡得难受、让内脏都移位。

夏季的第二个月,乌风产下了一窝幼崽。

这一次是五只小狼崽,四枚蛇蛋。

乌风很认真地孵蛋。

哪怕明知注定别离,他也一如既往地投入精力,用心对待着每一个幼崽。

白露没有孵蛋的习惯,但有时她会接替他,用蛇尾将蛋盘踞起来,守护着它们。

让乌风能休息会,吃些东西,亦或是照顾小狼崽们。

以家庭为单位而生活的狼群,天生就会自发照顾族群中的幼崽。

头胎的三只幼狼,已经学会了看顾弟弟妹妹们。

它们还学会了狩猎小型猎物。

乌风曾用兔子给它们练手,现在它们已经能自己抓兔子回来了。

狼群的食物由头狼分配。

而在他们这个特殊的狼群中,她和乌风就是“头狼”。

乌风每次都会让她先吃。

就算他自己将肉撕下来,也只是投喂她。

久而久之,幼狼们也习惯了将带回来的猎物放到她面前,让她先享用。

白露看着面前的大肥兔子,“……”

她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惦记幼崽的食物。

而且她真不用这么频繁进食。

白露将兔子还给它们,让它们自己吃。

幼狼们确认她和狼爸都不需要后,立刻开心地将猎物带走撕咬,嗷嗷叫着争抢。

自己亲手抓到的猎物,吃起来格外香。

幼狼们走后,刚给二胎小崽子们哺乳完的乌风撑起身,邀请她喝奶。

这个也不用!

白露连忙拒绝。

之前在洞穴中,她被他喂了半个冬天的奶。

那是冬季缺乏食物,她不肯吃他带回来的猎物,他担心她饿着强行喂她,白露也没办法。

但现在可不缺食物。

然而,乌风还是以她这几天没喝水为由,坚持要喂她。

“食物里的水分就够多了!”白露道。

她并不需要经常喝水,动物血肉中的水分就足够她用了。

可乌风将喂她奶的坏习惯保留了下来,留到了现在。

无论她怎么说,他都要捧着自己来到她面前,挤着喂上她几口。

只有当她的蛇信舔过他,他才会心满意足。

白露想,这或许也是他表达爱意的方法之一。

只是同样让蛇难以理解。

但看着他被她舔后满足轻叹的模样,白露想,只要他不太过分,她都可以配合地满足他。

然而事实证明,如果不坚定拒绝的话,某头狼就会得寸进尺。

白露抹去嘴角的乳白,只觉自己浑身都染上了奶味,她逃进水潭里才躲避掉。

真搞不懂,他同时哺乳五只小狼崽,哪还来得这么多奶喂她。

肯定是因为夏天食物丰富,他的奶量也随之大增。

这样的情况,直到狼崽四个月大时才得到缓解。

小狼崽长得飞快,身体愈发敦实,胃口也随之变大。

这才让白露得到解救。

大黑狼没有更多的奶喂她了。

乌风对此感到格外遗憾。

四条小蛇也破壳。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窝小蛇在他们身边生活了三个月,直到深秋才离开。

小蛇们离开的那一晚,乌风对月枯坐了一夜。

这一次,他没有悲伤而痛苦地嚎叫。

但白露知道,他内心肯定是难过的。

她来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背攀爬而上,最后将下巴搁在他的狼脑袋上。

乌风在她开始爬时,就悄然伏低,放低了身子,让她能爬得更稳。

“它们会有自己的生活。”

白露抚摸着他的狼耳安慰他。

“或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们还能再见。”

他们记得彼此的味道,如果相遇,一定能够认出对方。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只是以不同的方式生活着。

乌风沉默了会,道:

“我明白……”

早在怀上这一胎时,他就已经预料到了结果,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最后的结局已经比他预想中得要好得多。

孩子们跟随他们生活了三个月才陆续离开。

她也还在他的身边……

他所难过和担忧的不止是孩子们的离开。

还有她。

他知道孩子们会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新世界。

所以,除了血脉分离的疼痛外,他对它们也是尊重和祝福的。

但这也会让他想到她……

他能接受并尊重孩子们去寻找自己的世界,但绝对无法接受她的离开。

每一次与幼崽的别离,都会让他心中升起担忧。

担心她也总有一天会离开他。

好在,她现在还在他身边。

乌风嗅着从她身上传来的清冷香气,偏头问她:“今晚,要做吗?”

“欸?”

白露惊愕。

这话题是不是跳转得太快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春冬才是他的繁衍季吧?

而现在是秋天。

难道又一次失去幼崽后,他再度进入了繁衍期?

虽然不解,但乌风都邀请她了,又是在这种他情绪低落的特殊时刻,她当然是要满足他的。

她与他在湖畔月色下缠绵一夜,月光将他们的倒影投映在水中。

貌美的白蛇缠绕着黑狼,将他侵占。

黑狼承受着一切,接纳着一切,敞开怀抱主动拥抱着身上的白蛇。

几天后,白露终于知道乌风这些天为什么这么缠着她了,甚至在孩子们离开的当晚就要跟她做。

不是他的求偶期到了,而是她的。

这些天,乌风除了跟在她身边,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敏锐的狼鼻子嗅着从风中传来的所有陌生而躁动的气味,然后满森林地揍蛇。

这些天里,乌风已经揍趴下了十几条雄蛇,并将他们驱逐出这片森林。

他没给任何雄蛇来到她面前的机会。

如果不是白露总能从他身上嗅到新的气味,她可能真会以为生活平静如初。

乌风又一次从外边回来。

她围绕着他检查。

“没受伤吧?”

她问。

乌风明白她已经发现,但还是昂起脑袋道:

“当然没有。”

他是她的伴侣,也是每一场战斗的胜利者,最有资格站在她面前,获得她的青睐。

白露当然知道他的战斗力有多强,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收敛信息素,除了多与他亲密外,暂时也想不到别的解决办法。

第二日,乌风一如既往准备出去巡视时,白露叫住他,道:

“带上幼狼们,一起去。”

那三只大的幼狼已经接近一岁,算是亚成年狼,有了基础的战斗力,如果真遇到什么危险,也能帮上忙。

至于更小的五只狼崽,也快半岁,已经在学着吃肉,不那么依赖父乳,她能带在身边照顾。

乌风其实不太乐意。

雄性间的战斗,就该他自己上。

亲自打倒所有竞争者,才有资格站在她身边。

但为了让她安心,他也只能带上三只跃跃欲试的亚成年狼。

森林中渐渐流传开来一个个传说。

据说,有一个特殊的狼群,专门挑蛇族兽人揍,手段极为残忍,所过之处,片蛇不留。

又据说,那个狼群酷爱干扰蛇族求偶,他们出没的地带,没有一个雄蛇能找到伴侣。

还有传言说,那个变态的狼群首领囚禁了一条绝美的白蛇,逼着她产下狼崽。

目击证鸟表示,它亲眼看到那美丽的白蛇在水潭边照顾着一窝狼崽。

她被群狼所困,哪里都去不得,只能日日对着水潭中美丽的倒影流泪。

根本没有泪腺的白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