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他们之间确实有些年龄差。

邹安安没记错的话,结婚证上两人的年龄相差一年。

但她可没给他当姐姐的兴趣。

稍稍抬眸瞥了他一眼,就找了把小凳子坐在他的对面。

好好理一理思绪。

想到结婚证,她就不免想起原身的一些事。

原身会被骗,何尝不是因为结婚证。

现在不过七二年夏,这时候的结婚证没有照片,只有彼此的姓名和年龄,陆晨不知道走了什么关系,是亲自带着原身去打得结婚证。

只不过结婚证的名字不是“陆晨”而是“陆年”。

而且他从始至终自称都是“陆年”。

如果不是被接到大杂院,亲眼见到了不便行走的陆年本尊,原身都不会想到自己被骗了。

或许再多接触一段时间,原身能看出不对劲。

可这个年代,见面一两次就结婚的大有人在,他们都算是婚前见得次数多的了。

邹安安轻轻晃了晃头。

不再纠结原身被骗的事,而是想想哪些地方能为她所用。

结婚证就是其一。

现在的结婚证是在附近街道办事处办理,经手的人不可能认不住陆年陆晨两兄弟,肯定是得了什么好处帮了忙。

她要是能找出证据,反而可以反拿捏住陆家和经手人。

打结婚证的日子就在这个月月头,她要找也得尽快找,这个年代可没监控可以查,只能找找人证了。

而该怎么找,她多多少少有些思路。

邹安安垂头想着,在脑子里列出了好几个步骤。

反复琢磨,反复斟酌。

她倒是静得下心,被捆绑在床边的陆年挪动下身子,举过头顶被绑着的双手酸疼得不行,双腿更是又胀又麻。

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开了口,“姐姐……”

“闭嘴。”

“……哦。”

陆年紧闭嘴唇,靠着屁股向上挪动,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不过,双手是舒缓了一些,大腿以下的部位仍旧难受的厉害,打从穿来后就一直有种胀麻的疼痛感,想来就是这个原因让原身没法行走,根本用不上力。

他一直调整着不同的动作。

动作还显得有些怪异,岔腿、弯身、弓腰……可不管什么动作,臀部往下的位置都特别胀麻,即使是用足了力度,都很难抬起来。

十分来钟后额头都溢出些些冷汗,不过也让他大概摸清自己哪里有问题了。

心里轻松了些,抬头一看就发现对方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

陆年张了张嘴想解释,就见这位“女中豪杰”垂头,从兜里掏出一把钱数着。

“三毛五、四毛七、五毛二……一块七毛六分?”邹安安皱了皱眉头,“这么少?”

陆年立马来了精神,“咱们结婚虽然不是你情我愿,但也是拿了结婚证有法律效力,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尽管花!”

他话音一转,偏了偏头示意着墙那边,“咱们的钱都在大伯那里,你去要,他们肯定给。”

邹安安撇撇嘴,“拿我当枪使呢,让我一个人去冲锋陷阵,你在后头坐享其成?”

“那肯定不是!”陆年灿烂一笑,“姐姐要是我不嫌弃我废,我也可以跟在边上为你助威喝彩,还能给你递棒子。”

这一波插科打诨,算是让屋棚的气氛没那么紧绷了。

陆年从不为自己的不要脸感到自卑,反而庆幸自己没脸没皮。

他要是脸皮没那么厚,上辈子早就死了。

一个没爹没妈到处流浪的孩子,天天翻着垃圾桶填饱肚子,要不是有点心眼,遇到一个好心的老爷子,当即跪下来抱着他的大腿喊爷爷,硬是赖上人家。

要不然他哪里能好好长大。

连老爷子年年都会笑着打趣,说是怎么都没想到,一袋肉包子换了一个孙子回来,也不知道是亏还是不亏。

他不知道老爷子亏不亏,自己肯定是不亏的。

再也不用翻垃圾桶、再也不用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每天都能吃饱肚子,到了年龄就被送去学校,还跟在老爷子身边学了一身的本领。

就是可惜,老爷子命不长。

也不知道是不是养他这个小子太操心劳累,又或者年轻时受了不少苦,在他刚毕业那年就去世了。

不过现在想想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然他还得操心老爷子在原来的世界一个人怎么办,别看倔强的小老头天天板着一张脸,其实特别心软,要不当初怎么会被他赖上?

要不是他挡着,老爷子在外都不知道吃了多少亏。

“说说你和陆大国一家的事呗?”

清脆的声音打断陆年的回忆,他回过神后并没有马上开口。

邹安安挑了挑眉头,“怎么,是不敢说,还是没什么好说得?”

“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简直一言难尽啊。”陆年叹气。

要是搁在原身身上,或许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他不同啊,很多原身不知道的事他都清楚,毕竟他是穿书来的,当时看这本男频年代文时,没少吐过槽。

在文里,原身的存在就是在最前期给男主陆晨提供钱、房子以及工作。

父母去世,爷奶不喜。

但原身有一个好舅舅。

小舅舅十五六岁就去当了兵,但心里一直放心不下唯一的外甥,时不时就寄钱来贴补一些,前两年更是特意回来一趟,把原身接到了城里,给他寻了一个工作,安置了一套房子,这才安心的回到部队。

可小舅舅根本没想到,没几个月他花钱花力气办得这些,全便宜了陆晨一家人。

一开始,他们以看望的借口来打秋风。

也不知道怎么的,原身突然出现了问题,一开始只是腰疼站不久,后来急速发展成双腿无力站不起来。

这下好了,陆晨假惺惺提议他来接班,轻而易举占了原身的工作。

陆晨爹妈更是时不时以各种借口要钱,原身也傻乎乎给了。

不知道拒绝反抗的下场,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一样样侵占,甚至被限制了自由,连门都出不了。

但有些文中的内容不好直接说出来,陆年只是大概解释了一下,并叹气道:“别说钱了,就连他们现在住的屋子都是我名下的。”

邹安安有些惊讶,“房子钱都白给,你不会热心肠到工作都让给他们了吧?”

“……让了。”陆年讪讪,“陆大国他们没工作,倒是陆晨的工作是顶得我的位置。”

邹安安一脸难以言喻。

她真的是随口讽刺了一句。

不过她又发现了陆晨的一个谎言。

之前他对原身说,自己是粮食局的正式工,父母也都是双职工,在城里还分配了两套房子。

现在看来,隔壁两口子根本就是无业游民。

不过他们比一般的无业游民强多了,这不面前就有个傻小子么,给钱给房,不用工作就能躺着过好日子。

“那你现在怎么想的,还乐意一直供着?”邹安安问。

这要是个圣母男,她绝对二话不说打消心里的一些想法,与圣母男同伍,最后憋屈死的肯定是自己。

她不想有这么糟心的死法。

陆年摇了摇头,“不了。”

邹安安没问原因。

外面原先还有些闹哄哄,这会又变得安静到只剩下蝉鸣声。

一天遭遇这么多,她也有些疲惫,“今天先这样吧。”

再次打量了一下周身,丝毫不愧疚就先把床给标记了

在上床之前,她走到陆年身边蹲下,举起了右手握拳状,“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陆年搞不懂好好的谈心怎么转变的这么快。

一看见她的拳头就觉得脸抽抽疼。

不是很确定的回,“拳、拳头?”

邹安安摇头,冷森森道:“这是把你大伯大伯娘揍得哭爹喊娘的拳头,下半夜你要是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姐姐能把你废了!”

陆年干巴巴笑了笑。

这话他还真信,连忙保证,“我发誓什么都不做。”

邹安安哼声,“连想都别想!”

“我就是个胆小鬼外加糊涂蛋,肯定不敢做也不敢想!”陆年‘跪’得爽快,把识时务者为俊杰发挥到淋漓尽致。

邹安安这才单手解开绑着他的绳子,又从边上把椅子的一腿给硬生生拆了,拎着椅子腿就上床歇着。

要是有人敢爬上床,她绝对二话不说就拎着椅子腿挥过去。

闭上眼,总算能安静的想些事。

其实比起立马要到好处离开,她更偏向继续留在城里。

哪怕她才是被骗婚的一方,但结婚证已经打了,真的要离开大概率只能离婚,但以离婚的身份回到生产大队,那她以后的日子别想安宁。

就算她不在意外人说得难听话。

但她不是一个人,她也是有一大家子的家人。

在原身的记忆里,爹妈确实有些偏心,和兄弟姐妹也不是没发生过争吵,但也是有亲情在,原身也有被护着念着的时候。

而她在生产大队天天拿八到十个工分,除了告诉外人她就算二十四岁还没嫁人,但也能养活自己之外,也是想着一家人能多吃几口粮食。

同样,邹家其他人哪怕有些小心思,但都是想着一大家子都好好的。

如今她成了原身。

她不说一定要对着原身的家人百依百顺,但也不想因为她的缘故让邹家人遭受非议。

再有一点。

她怕是干不了农活。

她不怕苦不怕累,身上也有一把子力气。

但是她怕虫子啊!!

邹安安根本没法想象自己去插秧时,腿上爬满蚂蟥……

光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要是没得选,她也许会咬咬牙上了,但现在她可以选。

陆晨一家落在她手上的把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多到不利用一下,她都觉得可惜。

完全可以借用这些把柄,让自己在城里落根,至于她和陆年的婚事,在没有彻底安定下来之前,也不需要马上解除。

要不然,她一个农村户口哪里能继续待在城里。

想要在城里立足,就得好好利用那些把柄,她可以……

想着想着,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感觉故意放轻,但还是弄出一些声响,闹得她都静不心继续往后想。

邹安安睁开眼,朝着边上望去。

就见陆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红漆柜子旁,正埋头翻找着什么。

她开口,“你不会找东西对付我吧?”

陆年回头,“闹着你了?”

他晃了晃找出来的一个盒子,“我腿不舒服,打算给自己扎两针。”

盒子里面放着的是几个银针。

邹安安有些诧异,“你会针灸?”

“我外公生前是赤脚郎中,跟着他学了一丢丢。”陆年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腰间下针,却因为手被绑了太久有些发抖,下针重了些许……

“嘶!”陆年疼得呲牙,抬起左手就拍了一下右手,都怪它太用力了!

“……”邹安安觉得她的“小丈夫”真的有些憨。

睡意上头,在闭眼之前还忍不住恐吓了一句,“三条腿的男人满街都是,两条腿的男人倒是稀奇,你悠着点。”

“………………”

陆年下意识夹腿,想了想又往后挪了挪。

忍着痛又往身上扎了几针。

不扎不成啊,双腿无力遇到事跑都跑不了,总不能待在原地任人蹂躏吧。

也庆幸他以前跟在老爷子身边学了几年。

大学更是就读老爷子任职医学院的中医科,系统的学习外加老中医的亲身指导,他不说多牛逼吧,也就亿点点厉害。

真的只是亿点点。

刚刚摸了摸骨再加上自己的感受。

陆年觉得原身真的挺倒霉。

大概率是腰椎管狭窄导致双腿无力胀痛,严重到无法行走。

这要是搁在他那个年代,一个手术再修养一段时间就能完好如初,但现在这个年代,根本做不了这类手术。

原身会任由陆晨一家压榨,其实也是因为这个病的缘故吧。

没法行走之外,每天还伴随着胀痛酸麻的感觉,时间一长真的没人能承受得了。

再加上他不是没求过医。

城里的医院去过,中医也找过,一些偏方也愿意尝试。

可都没效果,无数次折腾后他自己也都放弃了。

陆年会说他倒霉。

除了没生在最好的年代之外,还有他的运气也不好。

要真的遇到一个有真本事的中医,靠针灸、推拿按摩以及熏蒸也能治愈。

转头想想,原身在文里就是将全部家当都奉献出的炮灰,又怎么可能让他遇到一个有本事的中医把病治好。

不过这事落在他头上,倒不是太大的问题。

就是繁琐了些,需要足够的时间。

陆年一边给自己扎针缓解腿上的不适,一边无声叨叨叨,替原身把陆晨的祖祖辈辈都翻出来念叨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