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表哥挟恩图报后

作者:黎炘

顾窈与何家那小子还是如往常一般亲昵。

她旁边那个少女,又是何人?

男子眼窝极深,鹰钩鼻,目光贪婪地紧盯身量纤细的姑娘。

他当真是找了她许久。

身后随从来报:“少爷,查清了,顾姑娘自来上京后便去远房亲戚魏家投亲……”

男子漫不经心地应一声,“魏家。”

他倒知晓,是出了探花郎、要吃皇家软饭的魏氏。

魏家又如何,即便顾窈背靠皇室,他也一定要将其锁在自个儿的金丝笼中。

他唇角微勾:

摇摇,待会儿,便给你个惊喜。

另头,来此恭贺的宾客已陆续到齐。

新店开业,大多是先开席散酒水点心,再继续一系列活动。

顾窈捂住耳朵,听大门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心里头欢快极了。

她从未想过,她与何家父子竟能在上京立足。

虽然她是借魏家的东风。

可她只要躲过了那人,便能自立门户,她会宜绣会武功,如今认字全了,写字也在练,日后只靠自个儿也定能过得红红火火。

何春林面上洋溢着憨厚笑容,冲凑热闹的人群握拳:“众位赏脸,不如一道进来,镖局虽小,但喝杯茶也是好的!”

男女老少一窝蜂地往里,嘴里都说着吉祥话,有蹭吃蹭喝的,也有来探探这家虽小但五脏俱全镖局虚实的。

顾窈拉着魏娇的手,防止她被人流挤倒,两个人费劲地钻出来,立在比武台的一角,抢先占下好位置。

顾窈道:“你瞧着罢,这比武台可热闹了,过会儿有三教九流的人来比武,有些是为镖师,有些却只为出风头。”

魏娇听了,眼睛冒光,她平素是最八卦的人,且这样的民间比武还是头一次看。

顾窈又补充:“不过我何伯伯武艺高强,绝不会让他们胡来,你放心。”

此时,却听她身后传来何春林爽朗笑声:“你这丫头,惯会吹牛。”

顾窈抿嘴一笑,冲魏娇眨眼:“我的功夫就是跟他学的。”

魏娇猛地知晓新信息,一下子睁大眼,见她这副神秘的模样,心中竟有点隐晦的佩服与自骄:

看样子,顾窈只跟我说了功夫的事。

我可真厉害,就没有搞不好关系的人。

“那你过会儿上去吗?”她问。

顾窈摇头,老实道:“我功夫不到家呢,抓抓小贼爬爬墙还行,同人家比武就算了。”

魏娇捂嘴笑笑。

两人正说得起劲,忽听后头传来一弱弱女声:“姐姐,喝茶。”

顾窈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去,见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姑娘。

这姑娘身着杏黄色裙子,面容柔美,却带有怯怯之感,仿似极为惧怕的模样。

顾窈一时想不起来她是哪位,睁圆眼睛将她扫视一遍,确定自个儿不识,便奇道:“你是何人?”

何绍川不知又从哪里蹦出来,撞一撞她的胳膊,啧啧一声:“至于吗!顾摇摇,还记仇呢!”

顾窈一听他开口便想揍他,狠狠瞪他一眼,便见何绍川摸摸鼻子,为她介绍:“你忘了?那日我们在绣衣坊帮过的姑娘,路青柔呀。”

顾窈这才忆起。

那日已过了太久,后面她也没再见过路青柔,记不起来也正常。

她接过路青柔端来的茶盏:“多谢。”

路青柔眸子在她身上打转,咬咬唇,嗫嚅:“我那日,实是拖累了姐姐与何大哥。若是我再勇敢一些,便不会让那人倒打一耙了。”

何绍川也道:“是呀,顾摇摇,路姑娘年岁小,你别计较了。”

顾窈脸上懵懵的,被他二人说得糊涂。

她脑子里还在想这二人是何时玩到一起去的,便听魏娇毫不客气地开口:

“我问你,你今岁几何?”

路青柔一见发话的姑娘气度不凡,身上也是绫缎的好料子,瞧着像是世家小姐一般,不敢不答,只磕磕绊绊道:“我,我将满十六。”

魏娇轻哼一声:“我表姐今年五月方及笄,你叫的哪门子姐姐呀,上来就拉关系。”

她双手抱胸,微扬着下巴:“你既然有愧,我们刚来的时候怎么不过来?何绍川有空了你便来道歉,是何居心?”

“还有你,何少镖主,口口声声让我表姐别计较,你没瞧见我表姐甚而都没认出她么?不认识的人为何要计较。”

魏娇嘴里突突地说完,见他们被她镇住,心中自得。

从小到大,她在魏家不知见过多少这档子事儿,就说近来,她也在大姐姐身上见过她争风吃醋针对顾窈的样子。

从前她事不关己,只看热闹,现下可不行。

不说她要与顾窈打好关系,便是这出门在外,她们可是一家人,哪能任由被无名之辈欺负了去。

路青柔被她说得眼眶泛红,喃喃:“我真无此意”

顾窈一面感动于这倨傲表妹主动维护她,一面对路青柔道:“我表妹说得对,你不要和我道歉,那件事我早忘了。”

她又对何绍川道:“你也不要总贬低我,一会儿说我记仇一会儿说我计较,我不爱听。”

“下次再有,咱们便割袍断义。”

何绍川傻眼:“什么袍?什么义?”

顾窈笑了一声,昂起下巴挽住魏娇的手,不理他。

这成语还是表哥教她的呢。

他说,交友不慎是最要命的,一不留神便会被坑。

他亲自将割袍断义演示给她看,然后面目严肃地告诉她:“顾窈,你若是有歪心思,朋友也会这样待你。”

吓得顾窈直说自个儿绝对没有,连连保证从此以后一定好好念书。

眼下何绍川听不懂,她嘴角勾起可爱的弧度,心道念书果然唬人。

何绍川急得挠头,他只是嘴贱,又急于与许久不见的顾窈拉近距离,并不想推远她。

他虽不懂那是何意,但结合语境也知,必定就是不理他的意思。

他跟在两人后头,低声下气道:“我错了,摇摇,别和我割袍。”

顾窈和魏娇憋着笑,兜着圈子逗他,忽听一声锣鼓响起:

“镖师比武——启——”

众人齐刷刷地抬起脑袋,目光聚焦于比武台上。

这上头坐镇的是何春林,他一身武服,干脆利落,面目沉稳地冲大伙抱拳。

底下几个有功夫的上京本地人互看几眼。

这何氏镖局,前身不过一个破败了的小镖局,他们本以为何家父子俩是钱多烧得慌,才盘下这毫无前途的地儿,未曾料到由他自个儿来当这擂主。

几人犹疑起来,却还是派了个先锋出去,跃跃欲试要打他的脸。

可不嘛!头一天开张便被人轰下台,这是大笑料。

他们乡下人来上京,须得让他们吃到教训。

何春林见有人上台,方抱拳行礼,对面便暴喝一声冲来——

只是这人大抵太小瞧他,他一个旋身飞踢,便将他踹下了台。

这一回过后,陆续有面色谨慎的人上台迎战,却都不敌。何春林记下了几个身手不错的,预备着过会儿招揽一番。

毕竟是民间小打小闹,他轮过几十人,底下便沉寂了下来,无人再上。

何春林正欲下台收工,却听一张扬男声传来:“何镖主好功夫!不如与晚辈赐教一番?”

顾窈心头猛地一跳,不可置信地望向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