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真的是原著角色

作者:边阿陲

顾潇然险些五体投地:“劳驾,这也是能夺舍的吗?”

“都是灵体,如何不能?”他笑音忽然泛上一层寒意,“无非是自己有身体,和自己没有,偷别人的区别。”

“好吧,好吧。”顾潇然平复心绪时用上了平生仅有的耐力,“夺舍可是魔修那边流传最广的法门,但身为掌门,我肯定不好让旁人知晓我派副掌门精通邪门歪道。至于你,现在也该玩够了,打算回去了吧?”

“哦。”那声音和善地笑笑,“不好。”

顾潇然忍辱负重:“水牢我给你免了,权当你白发疯一回。”

对方语气平和:“我不。”

“简星粲!”顾潇然骂了一声,“行,你够有种,囋月灯我也不跟你计较了,这总可以了吧?”

简星粲回答的声音里居然参着一丝兴奋:“可我突然发现这样也不错呢,就待在你脑中,见你所见,闻你所闻,我即是你,你即同我,再也不用担心你到处乱跑。”

“……你有病就去找许化琉治。”顾潇然深觉跟神经病计较不会有结果,“再不滚,小心我给你挖出来。”

到了这份上,她焉能不明白,对于她之前的异状简星粲根本不是暂且放过,而是另辟了一条常人想都想不到的蹊径,他没有追问,是早就琢磨着要往她脑子里夺舍了。可能是北原失去的风水全集中到了西岭中峡一带,让这里简直是卧虎藏龙,不仅出了只千年道行的老狐狸,竟然还藏着一只皮毛淬毒的小狐狸!

“掌门可不能怪我。”简星粲幽幽叹了口气,“要怪就怪你脑中那个东西实在废物,我一向秉持拿到手就是我的,哪里有还给别人的道理?”

顾潇然一口血闷在心口:“……你信不信我脱衣服了。”

简星粲:“嗯嗯。”

“我真的要脱了!”

简星粲:“嗯嗯,我看着呢。”

“……”有病吧,你至少再装一下斯文呢?说话要不要这么限制级!

不过系统说的也对,对于修者来说,脑袋确实不算什么致命的地方,简星粲的神识挤在里面除了能听能看,连腿都伸不开。顾潇然这人一向心有天地宽,干脆不再管他,爱待就待,看谁先失去耐心,转而用脚尖把地上的蛊人俑翻过来挨个查看。

看了半天,除了发现这东西越看越丑外没有其它进展:“这是南疆的东西吧,你怎么这么了解?”

简星粲:“称不上了解,只是有所耳闻。这是南疆苗人炼出来看家护院的法器,打倒不难打,只是里面植入的蛊虫难缠。”

顾潇然心道怪不得这么丑,原来是吓贼用的。她看完了地上的,又去拔被她钉死的石棺上的银针:“副掌门不必谦虚,我也曾下过南疆,对此等法器却连听都没听过,想来不是家家都能有的。副掌门曾在南疆待过?”

简星粲口吻颇为可怜:“早年流落在外,又没有十方这样善良的门派肯收留,只好周游四方,哪里能待便在哪里落脚。”

“哎呦,南疆可不是什么好客之地啊,副掌门能在苗人中立足,一定很不容易吧?”

“还好,还好,讨口饭吃罢了。”

他们打太极一般来回推移几个回合,石板上最后一根银针也被起了出来,里面的蛊人俑立马要掀棺而出,被顾潇然银针一勾一挑,又了无声息的乖乖躺了回去。

顾潇然随手把棺盖一扔,问:“这东西究竟是哪个娘生的,你能看出来吗?”

简星粲有问必答:“蛊人俑已经是有些年头的东西,做法单一,现在的苗人也早炼出了替代品,若要从它们身上顺藤摸瓜,恐怕困难。”

“而且,”他话锋一转,“你恐怕要抓紧时间了。这边黎殊灯很快就要熄炉。”

顾潇然顺势道:“副掌门厉害哪,这边夺着舍,还能顾得上那边?”

简星粲笑笑:“神识有些特殊之处。”

顾潇然知道这狐狸不会多说,于是加快速度把蛊人俑往须弥芥子里塞:“不愧是黎峰主,带病炼剑也能如此利索。丹修器修本就少有能上天星榜的,她根骨不好还能爬到第十——哦,现在是第九了。十方但凡能出个像样的器修,不求天星榜,哪怕金丹,我都能大慰此生。”

“天星榜?”简星粲却笑了一声,字咬的很轻,“瞎眼之人排的一纸胡言而已。黎殊灯炼剑,可是别有诀窍呢。”

顾潇然反驳的思路清奇:“非也,天星榜不算什么,但上了天星榜有钱赚呐。”

天星榜何许榜也?它乃海内第一混——天机阁的看家之宝。旁人所谓看家宝物,无非绝密的阵法箓文符诀,亦或法器仙器神器,再不济也是二三流的功法传承,只有天机阁别出心裁,弄了个排定天下位次的榜单,并一吃就是上千年,十方都快倒了它还不倒,究其原因,就是他们够混,还够敢想。

天机阁本是一个以贩卖消息为生的小帮派,作为一个情报中转机构,他们吃饭的家伙什还算能糊口,消息庞杂可靠。开张几十年,顾客褒贬不一。有人在此拿到上等法器、灵药的线索,也有人重金求问“我未来的媳妇在何方”,被天机阁推出一个阁众当场安排拜堂,破口大骂。但总体而言,生意也算不温不火。

直到有一日,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出了一个鬼才,此人提出一个堪称扬名仙家的鬼点子,那就是创办天星榜,排出仙家修为武功最高的前十人一一列次。

天星榜寓意“十万天星下凡来”,意思是夸赞上榜的人全是天上的星星下凡转世。但星星们可不领情,笑话,名次都排到顶呱呱的大爷们头上了,天机阁接下来的日子理所应当的不太好过,今天第三名的门众打上门来要求改名次,明日未能上榜的排队来拆台,日日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眼见这天机阁就要喜迎关门,有一个人出来说话了,笑呵呵地道一声,道友们别急嘛,照我看来,这榜单有些意思啊。

仙门安静了。

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千年前以一己之力振兴十方的太微老祖。

虽然现在的十方寒碜的恨不得逼掌门卖底裤,但想当初十方还是辉煌过的,不然也不会至今还腆着脸在西岭中峡众仙门中自认并列第一,非要跟昆仑一起并称个“两大仙门”。

当十方还是名副其实的庸常仙门时,一个奇才横空出世,此人修为浩瀚如海,当世之人无能望其项背,偏行事又极其乖张猖狂,甚至自号太微,要做仙家帝皇,问其风评无人愿赞,若问其才学则无人敢贬,身后的十方也连带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势力如日中天,就连昆仑也只能俯首,东齐百家无不忌惮。

天知道这老豪横当时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顾潇然只恨自己那时尚未出生,不然一定第一个扑倒在这位师祖面前,抱住他的大腿劝他三思。

总之天星榜就这样保留了下来,还逐渐从一纸妄人胡说变成了仙家圭臬,剑修黎曳排行第二也是排的这个榜,仅次于北原魔头娄存。内中排名考虑的因素繁杂——至少天机阁众是这样解释的,不仅看战斗能力,财力也是重要考虑因素。这点甚得众器修丹修的意,他们屯了钱就能上榜,上了榜打开名声又能屯钱,滚雪球般越滚越有钱,羡慕的顾潇然两眼汪汪。

犹记十方前掌门峥鼎真人油尽灯枯那天,顾潇然跪在面容苍老两眼昏花的师父床前,看着他颤颤巍巍将双手张开,哆嗦着举到她面前,抹着泪道:“师父我知道,我们修道之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像您一样,活得堂堂正正两袖清风。”

峥鼎真人气喘得像破风箱,憋着最后一口气骂道:“放屁!我是说你在天星榜的排名,第十名!才第十名呐!”说罢便撒手人寰。

他离世之后,对于自己徒弟掉出榜单贻笑大方、使十方门堕落成仙门笑柄的担忧也算是减轻了一点——他在榜上的缺空出来了,顾潇然成功前进一名,排行第九,日后也不过堪堪混到第七,可以说峥鼎真人对十方的担忧不无道理——真是日薄西山,全不像话。

简星粲可能是被这有说服力的话折服了,没再明里暗里讽刺有钱的黎峰主。顾潇然已经装到第四个蛊人俑,手指伸进须弥芥子中,忽然感到指尖一疼。

蛊人俑显然不会咬人,那种疼也不像受伤,好似被什么丝线缠紧了,勒的她手指差点断掉。顾潇然迅速翻手,一道剑气割裂手上缠着的东西把手拔出,再倒提着须弥芥子往外倒。

须弥芥子是一种再简单不过的法器,随便找点有灵性的材料篆刻箓文就可以,低阶的须弥芥子筑基便能制作,仙门中几乎人手一个。顾潇然的须弥芥子箓文就刻在一张天蚕丝织的方帕上,方帕不值钱,主要是闲来无事还能擦擦剑,一帕两用。此时那张方帕被揉的皱成一团又强行展开,里面迟迟没有倒出顾潇然指定的东西。

突然,她脸色一变,只见方帕边角忽然无风扬起,大片白色哗然涌出来,好像千千万万张手帕同时解体了,定睛一看竟是大团大团的白丝,正不受控制地从须弥芥子里喷出来。

顾潇然指尖一转,拍出一个一字引火箓文,鲜红箓文打在白丝上熊熊燃烧,可白丝数量远远超出她的想象,着火的部分壁虎断尾般从整体撕裂,烧成灰烬,剩下的还在源源不断的从方帕里往外涌,仿佛已经将整个须弥芥子都填满了。

同时顾潇然面前也传来爆炸声,剩下的几个蛊人俑骤然炸裂开来,体内也喷出无穷无尽的白丝,与须弥芥子里的缠绕在一起,迅速布满了整个暗室,编制出一条粘腻但无比坚韧的大网将她裹在其中,缠在一起卷了成人手臂粗的白丝上流过一层银光,竟再烧不着。

须弥芥子早已被放进里头的蛊人俑喷出的白丝撑死了,什么天才地宝也拿不出来,顾潇然从灵台中召出本命剑,剑刃一挽勾起七八道绳索,血红剑光把暗室都映亮三分,一丝一丝的割断缠在她身上的白丝。

割着割着,她忽然感觉不大对劲,抬头一看,蓦然撞进一双笑吟吟的眼睛。

一人黑衣披发站在囚笼外,弯腰聚精会神地看着她割绳子,似乎已经站了许久,神情专注,好像能从她大马金刀挥剑的动作里悟出什么绝世剑招一般,见她抬头,笑呵呵地问道:“好拆吗?”

顾潇然眉目顿时一瞪,好似要把他活吞下去,阴森森反问:“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