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出墙记

作者:桩桩

  正文第36章设计小溪河(二)

燕十七低头之即没有看到青衣人的动作,冲回锦曦身旁见她愣着,拉着她大喊一声:“走!”

他带着呆若木鸡的锦曦飞身离开,刘权人马也不追赶。燕十七方看了锦曦一眼突道:"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

锦曦满心思想的是大哥怎么会在小溪镇,他怎么会与刘权在一起,他的武功竟高深至此!她想起靖江王府的侍卫宁成在鸡公山行刺燕王,再联想起大哥,难道她的亲人都想要置朱棣于死地么?锦曦知道这是什么罪名,不由自主的惶恐害怕。

回到镇上,进了衙门后院,两人正想去复命,却被燕五挡住:“王爷已歇息了,吩咐明天走水路回南京。”

“我们去探刘权营帐被围,他们早有准备。”燕十七回报了一声。

燕五笑了笑:“王爷之意就是想让你们去惊动一下,防备他们在船上下手。早些歇着吧。”

就这个原因让他们去探刘权营帐?两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疑问。燕五转身回了房,显然不欲多说,两人只好带着满腹疑问回了房。

锦曦坐在桌边默不作声,心乱如麻。不知道如果朱守谦与大哥都扯进这个案子自己该怎么办。

“我明白了,燕王已启程回应天了,今晚是想支开咱们。”燕十七想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

锦曦回过神来:“朱棣回应天了?”

“是的。明天我们走水路回南京。今晚是遇巧了,我想刘权等的不是我们。他也防着有人在船上动手脚。”

“真的吗?刘权不会害燕王?”锦曦异常高兴,她心里害怕大哥想要加害燕王。

燕十七笑了笑:“那个青衣蒙面人你认识?他怕伤到你。拦我们,只是想留住你而已。”

锦曦低下头不语。片刻后抬起头来道:“十七哥,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太子的人。”

锦曦霍然站起,指着燕十七口吃的问道:“太子,你……燕十七……”

“太子殿下总领赈灾事宜,皇上却派燕王巡视灾情,若燕王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太子所为?太子殿下对赈灾情况早有所闻,派我来保护燕王,同时也瞧瞧是些什么人敢阳奉阴违造成这次赈灾银粮不能送到灾民手中。这个回答你还满意么?”燕十七含笑看着锦曦。

“你,你不是吕家庄的人?”

“呵呵,是,我正巧也是吕家庄的人,跟了太子不到一年。”

“可是吕太公是……”

“太子已经知道,他绝不会因为是吕妃娘娘的父亲就姑息此事!”

“那晚的黑衣人呢?”

燕十七静静地看着锦曦:“我本想一剑杀了吕太公,省得太子为难,突然冒出的黑衣人不是太子派来的。定是有人想以此做文章才救出吕太公一家人。”

是何人呢?让朱棣处处误会太子殿下。锦曦陷入了沉思。

“十七哥,哦,吕飞,燕王回了南京,你也没必要当燕卫了,还是叫你本名吧。多谢你对我坦白。”

燕十七眸中闪出亮光:“我已习惯了这个名字,燕十七就燕十七吧,我喜欢你叫我十七哥。”

锦曦受不住他炽热的目光,低下头道:“你是太子的人,便不能再用这个名字了。我,明天不走水路回南京,我们就此别过吧。”

“如果你是燕七,我便是燕十七。”燕十七意味深长地说了这句话。

锦曦蓦然抬起头,燕十七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她似明白了什么,又糊涂着不愿去深想,对燕十七深施一礼:“非兰告辞!”

“非兰,我……”燕十七眼中露出热烈的光来。他早知道她是女儿身,一颗心跳动着厉害。

锦曦匆匆打断他,不欲他再说,脑子里嗡嗡直响,半晌才听到一个不像是自己的声音在说:“你,你是太子的人,燕王,燕王必不会留你,你还是别做燕十七了。非兰有亲人在此,就此别过!”

她夺门而出,留下燕十七呆呆地站着。非兰是女儿身,却做了朱棣的燕卫。今晚的青衣人是她什么人?她为何要拒绝自己?燕十七英俊的脸上满布疑惑。

“什么人?”他感觉有人靠近。

青影一闪,正是今晚的青衣蒙面人,他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亮了亮,沉着声音道:“明日照旧从水路回到南京,找燕王说明身份,留在他身边。”

燕十七默立良久,突然问道:“你是非兰何人?”

“她早晚是太子的人。”徐辉祖怜悯地看了眼燕十七,淡淡地说完,转身离开,没有惊动后院里的燕卫。

太子的人?燕十七一阵失魂落魄。非兰竟会是太子的人?难怪,难怪她听说了自己的身份要跑开。他断然没有想到徐辉祖一心想把锦曦嫁给太子,绝非是他以为的情况。想起太子之令,燕十七慢慢倒在床上,沉思起来。

太子为何要他向燕王袒露身份,再投入燕王账下呢?燕王会收他吗?燕十七想起朱棣的眼神,嘴角又扯出一抹笑容来。燕王只比他小两岁,却老谋深算,坚毅果决,今晚支开他,其实是不信任他。

至于非兰,看来燕王早已知道青衣人来到刘权大营,也知道青衣人的身份,识得非兰,所以,干脆连非兰也叫去,燕王是料定了青衣人不会伤害他们,那么燕王自然也知道他的身份了。刘权是太子的人,被自己误打误撞喊破身份,燕王此举之意,是想让他带着非兰回到太子身边是么?

燕十七思绪浮想联翩,不多时便已想明白所有的关节。他笑着想,燕王已经明白侵吞灾民粮银一事和太子无关。那个在幕后谋害燕王,想置太子于险境的人又是谁呢?

锦曦一口气跑出镇,却又迷茫起来。原本打算回老家瞧瞧,遇着朱棣后,又想着怎么样护着他为灾民讨回公道。眼下朱棣回了南京,皇上自有公断,自己摆脱了朱棣,该去哪儿呢?她听了燕十七的话,便明白大哥必定也是心焦太子,怕在皇上面前朱棣指责太子,所以也赶来了。或许,大哥是见到了珍贝听说情况后前来寻她。

她叹了口气,不想见大哥,不想见了大哥被他带回府去。眼前一片黑暗,夜出小溪镇正是人们睡梦正香的时候。

她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群星,找到闪烁的北斗星,认清方向,继续往南。锦曦想,听说凤阳的禅窟寺甚有名气,玉蟹泉砌茶别有一番风骨,韭山洞山水绝佳,反正漫无目的就去瞧瞧好了。

不几日便行至凤阳县郊的韭山。平地拔地而起一座巍峨山峦。山峰钟灵毓秀,颇有点鬼斧神工之感。

锦曦向路上的樵夫问明禅窟寺方向,慢悠悠的骑马上山。走了一程,山道险峻异常,抬头望去,半山起云雾岚气缈弥,群山滴翠,若入仙境一般。她看了看山路,仅供一人躬身经过,便把马放了,拿了包袱走进去。

两山夹壁,石缝一线青天被割裂成无数小块。崖壁上挂满青绿的苔藓,隐有花纹,望之如画,头顶一块飞来巨石压在两山之间,看似摇摇欲坠,又稳若磐石。锦曦啧啧称赞,真是神来之笔。穿过曲折山道,眼前一亮。只见群峰似浮在云雾之中,偌大一个山谷远望涤尘。锦曦深吸一口气,满足地站在谷口。

歇息一会儿,她又顺着山道前行,不经回头,身后幽谷叠翠,身旁鸟语花香,雾凇飘浮。行了一个时辰,眼前又是一亮,不禁赞出声来:“好一处柳暗花明又一春!”原来上得山来,面前一大片开宽地,不远处一座禅寺宝华庄严,正是禅窟寺。

她细细欣赏了会苏东坡的题词,迈步走进寺院。

中院一个小沙弥正在扫地,锦曦双手合十道:“小师父,在下初到宝地,听说寺院分洞中景,洞外景,不知何处是我佛参禅地?”

小沙弥脆声答道:“洞中景,洞外景,天下景,皆是我佛参禅地!”

锦曦一愣,呵呵笑了,这小沙弥是和自己说禅来着。她一本正经道:“天下景如是,何来禅窟寺?”

小沙弥不过十岁左右,被她考住了,用手挠着小脑袋,黑亮的眼睛扑闪着不知如何回答,只听一个声音悠然道:“有你在的地方我便立地成佛。”

锦曦听得声音熟悉蓦然回头,微笑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正文第37章韭山释情(一)

李景隆一袭天青长衫,带着一身儒雅隽秀,含笑站在寺院门口。

锦曦想起他去名山寻兰便道:“李大哥在名山可大有收获?”

李景隆迈步走近锦曦,眉眼间全是温柔,却摇了摇头道:“没有,在名山本来瞧着一苗黄冠兰,那是兰中贵族……”

“黄冠兰是什么样子?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李大哥挖到了么?”锦曦好奇地抬了脸看李景隆。

此时正是上午巳时,夏日的阳光渐渐浓郁,又顺着山风与绿意照在身上格外舒服。锦曦上山有些出汗,静静站了会儿,汗水干了,被风一吹很舒服。望着李景隆的脸上带着盈盈笑意。

李景隆看了她半晌方微笑着说:“黄冠兰是夏兰的一种,花色如蜜似绸,花形如冠,叶茎纤细修长,望之如一贵族闲庭漫步……只可惜,它长在险峰幽石缝中,我正想前去小心挖下,不料一只鸟突然飞来,一爪踩在兰上低头啄食,心痛之余,又后悔为何没有早到片刻。”

锦曦摇摇头:“真是可惜,怎么突然的就跑了只鸟出来呢?”

“是啊,我痴痴的看了很久,看到天色快暗下去看不见了,嗅到兰的芬芳,这下起意想带它回家。”李景隆目光闪烁地落在锦曦脸上,心里叹息,她可真是单纯。任她心思缜密,也绝想不到他便是密林中的青衣蒙面人。

那日,他说是去名山,却转折跟着朱棣,因此意外救下吕太公等人。然后紧跟着追进了鸡公山,搜遍密林也没有瞧到他们的下落,第二日当他走到潭水边上百思不得其解时,水潭边上的一丛幽兰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丛普通的夏兰,认出来后他本不在意,转身的瞬间,他停住了脚步。

山间溪流汇入潭水,为何潭水不见起伏?

他细细看了许久,断定是水潭下必有出水口。想起锦曦不会水,朱棣必是亲昵地拉着她下水,李景隆心里就难受得不行,一个猛子扎进水潭,摸索了很久,终于发现潭底的洞口。等追到二人落脚处后,他遗憾地想,若不是被锦曦布下的痕迹引错了方向,他何至于站在西南山头远远听到东南的狼啸叹气呢。

“下次再去寻觅吧,说不定在韭山会有收获呢?我看这里山势雄奇幽险,山花烂漫,藤萝相缠,没准儿还能真能寻到极品野生兰花。”锦曦好心地劝道,“其实李大哥大可以苗根采下,好好养着,明年也就出来了。”

“锦曦此言差矣,兰之一物最是沾不俗物之气,贵人落难,再养也难掩其伤。”

锦曦笑道:“李大哥爱兰如痴,锦曦自弗不如。”

李景隆看看天色已近午时便道:“上山锦曦怕也累了,我们去吃这里的素斋。”

寺院后山搭了间竹亭,李景隆耐心地告诉锦曦:“怀素大师的素斋一般人可是吃不到的。全是山中野生的,大师只取长于自然之物。他说一切有因有果,自然轮回。你尝尝。”

锦曦自从来了这里,感觉心便静了下来,挟了一筷子吃了眉梢一挑:“微苦,清淡,我很喜欢。”

“锦曦为何道微苦清淡呢?为何不说清香回味?”

“因为这野菜我虽叫不出名,其味就是微苦,说它清淡,因为大师就没有放油。不过滚水一沸罢了。任何菜若以大师取材之道,那是强求不来别的滋味,一切都来自本心。犹如人生,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强求不来。”锦曦淡淡地说道。

李景隆细细咀嚼锦曦说的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景隆暗想,难道锦曦知道了什么吗?他抬眼似不经意地观察锦曦,她脸上只有品素斋的惬意,看不出丝毫端倪。

“既然在山中偶遇,听闻此山中有一泉名玉蟹,锦曦可愿一同前往一观?”李景隆浅笑着邀请。

“既是如此,李大哥请前面带路。”锦曦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吃过午饭,两人便去玉蟹泉。山势曲折一处天然岩壁挡住了去路,脚下的石板路却伸进了岩壁,李景隆含笑说:“随我来。”

身形一折,似挤进了岩壁。锦曦跟着过去,哑然的笑。岩壁看似一整块,其实却是后面的山壁紧靠过来,中间有条小道可通行,还比较宽敞。

进去之后一蓬飞雨似的泉水从山缝中挤出,飞洒而下。下面一汪清潭,点点跳动着水花滟潋。空中散开的水雾便润湿了锦曦的脸,夏天的热意一点点从身上抽离出去,当真沁人肺腑。她脱口赞道:“好水!好泉!”

李景隆拿起竹筒取了一筒水递给她:“尝尝!”

锦曦接过喝了,入口清冽甘甜,笑道:“用来烹茶当是佳品,不知此间可有好茶?”

“有,为了此水,景隆备有好茶。”说着李景隆用竹筒取了两筒水装了,泉边有处空地砌了张石台,正望出去是满谷绿意。“此处品茶锦曦可还满意?”

锦曦走到石台坐下,上面已摆有茶海小炉。

“景隆可有福气吃得一盏锦曦亲手烹的茶?”他定定地望着锦曦。

避开他的目光,锦曦垂下眼眸微笑:“锦曦便以此茶谢李大哥相救之恩!”说罢轻挽起衣袖露出一双皓腕。右手腕上一只盘花银白镯子轻轻晃荡,更衬得肌肤如雪。

她轻车熟路的选茶洗茶,烹煮浇杯一吃呵成,馥郁的茶香瞬间弥漫在空气中。玉蟹泉飞溅轻落的水雾渐湿了她的面颊。一双眼波如墨玉浸在水中越发莹润。

“李大哥请!”锦曦递过茶去。

李景隆尤在痴痴地看着她,充耳不闻。

“李大哥!”锦曦又唤了一声。

李景隆如梦方醒,苦笑着接过茶,轻嗅茶香浅啜一口,喃喃道:“不知锦曦可愿与景隆一起看尽天下河山,品茶忘忧?”

锦曦端起茶也浅啜一口,目光望向极远的地方,似要把这一切印在心里,李景隆的话,她不是不动心,而是……“李大哥,听过一句话么?人生如茶,世事如茶,转瞬香散,只得一时浓香。”

“茶似人生,茶似世事,香去香来,难得一世知已!”李景隆目光淡定。

锦曦静静与他对峙,突笑道:“李大哥,跟随燕王去名山锦曦却寻得一品兰,”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李景隆,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一丝疏离。手伸开,一朵干枯的虎斑兰放在她手心里。“这是什么品种的兰花?”

李景隆心如坠到谷底,他放在手中的茶,极不舍的嗅了口茶香轻声道:“这是虎斑兰,也算兰中盛品!可惜调落了。”

“唉,当时锦曦并不知道,竟用剑把它摘了下来。”锦曦摇摇头似乎甚为可惜。

“别提那朵兰了,既已调落,思之无用,倒是如此美景,锦曦可愿与景隆切磋一番?”

“如此提议甚好,李兄千万手下留情!”锦曦轻轻移步往外,李景隆不紧不慢地跟着,回头看着那桌残茶,闭了闭眼将锦曦素手烹茶的样子刻在心里,终化为一声叹息。

“上次在兰园,锦曦感觉李兄武功高强,这次当尽全力!”紫色长衫迎风翻飞,锦曦精致的脸上被风吹起一缕伤感。

李景隆低下眼眸,手指尖已颤抖起来,真的要把她毙于掌下么?“锦曦,你再想想!”

“我迷茫之时不会想,清醒之时更不用想了。”

李景隆眼中飞快掠过惊喜,急切说道:“你,你也曾为我……”

锦曦将那朵虎斑兰弹出,看它被风吹得翻滚着跌落山谷,眼神变得清明:“是,你潇洒帅气,胸有丘壑,武功非凡,世间女子心仪于你也是正常。锦曦也曾对那盆素翠红轮莲瓣兰动心不己。然而人非草木,更不能以草木自居。”这便是明确告诉李景隆,绝对不会做他的兰花了。

李景隆苦涩一笑:“世间女子那及锦曦你回头一顾?再珍贵的兰花也配不上你的。”

“锦曦让李兄三招,一谢赠兰之情,二谢提亲垂爱之意,三谢相救之情。”锦曦一字一句地说道,“李兄不必容情,放手一搏方为人生快事。锦曦若死在你手上,也是技不如人。”

“只是切磋罢了,锦曦怎说得这般严重?”李景隆忍不住说道。

锦曦笑了笑:“是么?锦曦看到山中美景,突然心中已无斗志,反正也打不过你,不如下次吧,锦曦就先行一步下山啦!”她转身就走,大摇大摆,后背空门大露,竟似一点也不防着他。

李景隆双拳紧握,手背青筋暴起。放她走么?让她去告诉朱棣密林中的青衣蒙面人是他?宁成是他的死士,命名为虎斑兰花?他看到那朵虎斑兰便明白,是从宁成身上掉下来的。那日为追朱棣,竟忘了拿走宁成身上的兰花。

若是旁人得到也不会起疑,偏偏在船上雨墨多嘴无意说出他亲信之人必以兰为名。其实他安插的死士并没有赐以兰名,每人身上却有标明身份的兰花。

朱守谦大婚前私自离开南京来凤阳,他也见到了宁成,朱守谦回去时,因急于用人,便让宁成寻了个借口出来。没想到宁成竟死于锦曦手中,还因为那朵兰花被锦曦瞧破了一切。

锦曦看似轻松地走着,却在全心戒备。她原本看到那朵兰花,却怎生也不肯相信是李景隆做的,果然一试之下,一切真相大白。她知道武功不及李景隆,唯一能利用的就是李景隆对她似乎的倾慕。

亮出虎斑兰后李景隆便要和她切磋一下,她便明白,他想杀她灭口。锦曦看看右手腕,心想,师傅,非常之时,锦曦不得已要用它了。

一步再一步,那道紫色身影离他越来越远。李景隆心中不舍,矛盾异常。想起朱棣知晓此事的后果,他一咬牙跃身飞向锦曦。

正文第38章韭山释情(二)

听到后面风声的瞬间,锦曦深吸口气回过头,在看到李景隆眸子时,她决定再赌一次:“李兄?”

锦曦故作诧异地望着飞奔而来的李景隆,满脸的不解。

李景隆站在她面前,玉树临风,脸上带着微笑,压根儿不像是想杀她的样子。他注视着锦曦温柔地说道:“锦曦,你这么聪明难道不明白?”

锦曦心想这多半是逃不过了。自己总是心软,不肯相信,这下试探出麻烦来了。自作孽啊!她心里苦笑着骂自己笨,脸上还是一幅诧异神情:“我明白啊奇#書*網收集整理,可是,你知道的,最初只是误会,我把,把太子殿下误会成你了,不然也不会夜探兰园。”

“呵呵,锦曦,你教我如何不爱你?”李景隆忍俊不禁,目光如山风轻轻抚过锦曦脸上的每一寸表情,“第一次遇见你,是和郊外比箭,你就装出一幅天真的模样,让我与朱棣两人于心不忍,疏于防范,还想着不让你们输得太惨。第二次看到你,你在府中后花园装得柔弱不堪,别说你那侍女,任何人瞧了都会心生怜意。第三次看到你,你在落影院不管你大哥的怒意,用眼瞅着我,瞧得我心都在疼。第四次看到你,花舫上躲在朱守谦身后,我实在都不忍让太子发现你……”

“李兄!”锦曦打断他,低下头轻咬着嘴唇,心中急速地转动,“对不起呢,让你误会大了,其实锦曦刁蛮任性不讲道理不讲信用……”

李景隆温柔地打断她:“我喜欢就行了。”

锦曦没有说话,心中浮上一层讥讽,看上去是多么深情,可惜的是他是决定杀她灭口的。她想想就好笑,于是笑嘻嘻地说:“能入李兄青眼,锦曦三生有幸呢。”

还笑得出来?李景隆真想狠狠的亲她一口,他摇了摇头道:“不用装啦!锦曦,不管你装着不知道,其实我们都明白。是我,在松坡岗放箭的是我,杀死燕七的是我,救走吕太公的是我,在山中追你们的人还是我!”

李景隆平静地看着锦曦,一如在松坡岗下令向她放箭之时坚定了决心。

锦曦叹了口气,一个口口声声说爱上你的人,还带着满脸温柔。她第一次觉得了解李景隆是什么样的人了。锦曦淡淡说:“你为何不让宁成找到燕王马上就杀了他呢?”

“我本意是想擒住燕王,让他以为,这一切都是太子所为。”

“哦?原来李兄是秦王的人,唉,我表哥与你也是一起的么?”锦曦怀着希望问道,若是守谦也与李景隆是同类人,都是披着羊皮的狼,她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相信人。

李景隆摇了摇头:“不是,他只是个草包!”

锦曦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脸放出欣慰的光来:“只是安插了宁成在他身边吧?李兄胸怀大志,情报网铺得极开。可是,为何你要在密林里说,千万不要让太子得去诉状?这不是摆明了不止太子要杀朱棣么?”

“你们果然藏身在附近。”李景隆笑了笑,“我只是不确定,又没找到你们人,急于往前追赶。那样说,只是以防万一。这不,燕王还是会以为是两批人。对了,我也不是秦王的人,这次赈灾我获利最多罢了。我爹不想让我出仕为官,我养这么多人却需要大笔银两。”

原来李景隆才是这次赈灾坑苦百姓的人,锦曦皱了皱眉:“李兄不知你此举坑苦了百姓?”

“你放心,我只是在中间做了个商人。不管太子殿下还是秦王殿下,我通不管,我只管赚我的银子罢了,不做官,我总得养活自己不是?我不赚这些银子,也会有别的人去赚,像吕太公之流。”

李景隆说的越多,锦曦心越凉,他如果不是下了决心要杀自己便不会让自己知道这么多事情了,也罢,做个明白鬼吧,说不定靠着裁云剑自己还有三分活命机会。

锦曦一路行来已将周围地势看了个清楚明白。微笑道:“还是最后一事锦曦请教李兄。”

李景隆客气地说:“锦曦之问,景隆莫有不答。”

“你为何相救吕太公,为何要阻杀燕王?你反正也赚了银两不是?先前以为你总会投靠太子殿下或秦王,你既是为自己赚银子,何苦要搅进来?”

李景隆微微一笑:“锦曦,你真是单纯。有吕太公在手上,太子能对我不好点?杀了燕王……一是因为你,我早说过,我得不到的,他也别想得到,我舍不得杀你,就杀了他吧。二来也是因为他自己,我和朱棣从小一起长大,我太了解他,与其日后有个劲敌,不如早下手除去。再有,都说与你听可好?”他语气越来越温柔,“自然是有人出了大笔银两不想他查出什么来。做生意,朋友间总是有些往来的。我赚了银子,朋友高兴了,不好么?”

“多谢李兄诚恳为锦曦解惑。现在心情又好了,还是老话,我让李兄三招。”

“不必,你接不下我三招。”

锦曦一抖长剑,娇笑道:“李兄不承情,锦曦便无礼啦!”说话间已攻出一剑。

一青一紫两道身影在山间缠绕相斗。锦曦轻功好,仗着轻功左躲右闪。

李景隆知道她武功不如自己,纵是下了杀心,却又盼着能多拖得一时再结果她的性命。百招转眼就过,锦曦额头挂汗,已撑不下去,她心一横,在李景隆一剑刺来时,用手软软去格,长剑便被嗑飞,帽子被削落,束发玉环断成两截,一头青丝如水般泻落。

她暗暗把最后的力气留着,以图出其不意使用裁云剑。

李景隆长剑指着锦曦胸口,见她长发飘飘,紫衣如雾,脸上露出惨淡的容光。胸口一紧,想起当日躲在树上看到她时的情形。想起为她心动激动不已的日子。想起在钟山上等她不来听说去了燕王府心急如焚的时候。想起从水里捞起她看到长箭透身而过为她心痛后悔的一刻。此时长剑逼近了她,剑尖却在颤抖。

锦曦已准备抖出裁云剑,刺伤李景隆逃命。突听到他清清淡淡地说了句:“我不杀你,锦曦,我不知道放过你我会不会后悔,可是,现在我要下手杀了你,我肯定会后悔。你走吧!”说着收起了长剑。

“你不怕让燕王,让皇上知道这一切?”锦曦心道你让我知道所有的事情,放过我不是等同于自杀?

李景隆胸有成竹地笑了:“我忘记告诉你了,你大哥也有份。你是知道为何我在人前非得做出一副浮浪公子的模样,皇上猜忌功臣已非一日两日,你没有任何证据,我却有你大哥的所有证据。万不得已扫魏国公府和曹国公府两府俱毁罢了,我还能依靠我的力量抛弃身份自保,你呢?你大哥呢?你父亲呢?”

锦曦哑口无声,她万万没有想到大哥没有刺杀燕王,却也在借机大发横财。她讥笑一声:“这样啊!那你刚才对我动杀机干嘛?”

因为,我不想冒险放你走。因为,我得不到的也不想让别人得到,我宁可你死在我手上,可是,我舍不得,还是舍不得!李景隆心中说着,脸却侧过一边:“我们做笔交易,你所知道的,你发誓不说与任何人听,否则你父亲你大哥将死于非命!我将永远不会做危及魏国公府的事情。如何?”

锦曦笑了:“我发誓!其实我只是看到灾民心中不忍,诚如你所说,你不赚这银子,总有人会去赚,至于查案的人,是别人,不是我,也不是我的家人。你若被查出来,大哥若被查出来那是罪有应得。与李兄别过,青山绿水,后会无期!”

她施展轻功似一片紫云飘然而去。

“锦曦,我只是说我永远不会做危及魏国公府的事情,你记清楚了么?”李景隆贪婪地看着那抹紫色消失在视线中。重新回到玉蟹泉,坐在一桌残茶旁,端起未喝完的茶慢慢饮下。

“转瞬香散,只得一时浓香。”他嘴角一抽,“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妄想,特别是你,朱棣!只是因为你是燕王,所以徐达老儿便想把女儿嫁你!因为你是燕王,而己!”说到此处,手中青瓷杯被捏成了碎片。

正文第39章疑云重重

锦曦下得山来,才发现背上冷汗浸透了衣衫,李景隆若是心狠手辣,这条小命就丢在韭山上了。想到此处心里一阵后怕。

出了一线天,她看见自己的马还在林中闲逛吃草没有跑失,不由大喜,翻身上马拍拍马头道:“乖马儿,赶紧跑,万一那个阴险男改变主意就惨了,我还不想死啊!”

马似乎听明白了锦曦的话,四蹄扬起飞快地离开韭山。

锦曦决定以阴险男称呼李景隆。因为他临到想要杀她都面带温柔无害的笑容,实在不可不称之为阴险。她想起大哥也参与了赚赈灾银子,心往下一沉,大哥怎么会这么糊涂!她想起大哥高明的武功,想起大哥想把她送给太子,不觉一叹,心想与李景隆达成交换,无论如何也要劝得大哥悬崖勒马。

李景隆想必有一张庞大的情报网,像宁成这样的人不知道被安插了多少在朝廷王公大臣府中,可能,他这次唯一的疏漏就是让她发现了宁成。

锦曦想到这里心中模糊掠过一个念头,是什么呢?李景隆看似对她坦白了一切,可是她总觉得有什么是被她漏掉了。

离韭山远了,凤阳城就在眼前,锦曦随意的放马顺着官道行走,脑中急促的思索着,是什么呢?李景隆为何要把安插在表哥府中的宁成抽调出来呢?真的是人手不够?就算是人手不够,为何宁成会提前发现朱棣?李景隆说有人出银子买朱棣的命,不欲他查下去。那个人又是谁呢?

各种问题都充斥在她心头。她模糊地想起宁成死前的一句对不起。为什么他要内疚?锦曦想得头都大了,不知不觉已进入凤阳城。

远远的望见皇城金碧辉煌,巍峨耸立。她想起整朱棣的时候,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朱棣能被阴险男视为对手,想必也是不差的。

他们太复杂,锦曦轻轻晃了脑袋,还是过自己的日子最好。

她想起朱守谦大婚在即,少不得在八月赶回南京,心里便琢磨给朱守谦买点什么礼品回去,还有爹娘,出府快两个月了,总得带点东西回去孝顺。锦曦下了马,在城中闲逛。

凤阳山建有皇城,绕皇城周围达官贵族、江南富商修建各式庭院,楼台亭阁精美绝伦,锦曦随意走进一间客栈坐下,点了小菜便笑着问小二:“若说送礼,这凤阳城最美的是什么?”

“公子是头回来凤阳吧?皇上亲赐凤阳之名,这凤阳城最美的是花鼓姑娘还有就是凤画,以画凤为主,其中当属城西老陈家为一绝,年年上贡。如若送礼,当以凤画为尊。”

锦曦心中一动,但是凤画可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

小二看出锦曦心中所想,笑呵呵地说:“公子有所不知,凤阳凤画天下闻名。寻常人家的凤尾翼为四,王公家的可为五,亲王可为七,皇后娘娘专用为九。皇上年年都让江南丝坊绣成贡品呢。”

锦曦想,如果能做一幅绣品送给未来的表嫂也是心意了,当即求教,吃过饭便寻往凤阳最有名气的濯锦坊。挑好礼物包好正要离开,门口施施然走进一人。

锦曦头皮发麻,讷讷喊了声:“大哥!”

徐辉祖沉着脸接过她手中的礼品盒子,回头吩咐了声:“不在凤阳滞留,备好车马,回南京。”

不待锦曦出声,又说了句:“玩够了,该回府了。”

锦曦无可奈何的跟着他出门,想想本来也要回去,就没再说什么。

跟在徐辉祖身后走出濯锦坊时,锦曦突然瞧见门坊角落画了一枝秀兰,心中一紧,难道,这个地方也是李景隆的产业?

“上轿!”徐辉祖站在轿旁盯着她。

“大哥,我的行李在客栈,还有马。”

“回头我叫人去取。”徐辉祖似乎一刻也不愿在凤阳多做停留,催着锦曦上轿。

锦曦正要上去,听到李景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原来是徐兄!啊,非兰也在,真是好巧。”

“是巧,买幅画也能遇到李公子,靖江王大婚在即,徐某与舍弟赶着回去,见谅!”徐辉祖说着也不理李景隆掀起轿帘,锦曦也不想和李景隆照面,乖乖地上了轿。

李景隆笑着说:“景隆也正要回南京讨靖江王一杯喜酒喝,不如结伴同行?”

锦曦一坐进轿子,徐辉祖便放下轿帘冷声回绝:“道不同不方便!”

锦曦猛地捂住嘴免得笑声传出,她觉得大哥有时也挺可爱的,她才从李景隆手中逃脱,生怕大哥同意与他同路。心思转动,记下了凡李景隆产业也是以兰为记。

徐辉祖也坐上了轿吩咐道:“起行!”

他瞧也不瞧锦曦,绷着一张脸,直到出了城方沉声道:“这两月你可玩得开心?”

“还好!”

“哼!”

他的态度让锦曦窝火,究竟是谁去赚赈灾银子,也不知道事情败露会有多大的罪名?一念至此,锦曦反唇相叽:“大哥这几月也过得很滋润啊!赚了多少味心银子?”

“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问!半路道听途说的事情也相信?”徐辉祖脸色一变,又轻轻吐出这句话来。

锦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大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大哥又如何知道我是听旁人讲的?不该我知道的,那么皇上想知道呢?”

“锦曦!”徐辉祖突然有种无力感,眼前的锦曦一脸正气,与当日山上庵中见到的楚楚可怜的妹妹判若两人。自从知道她会武功,她的行径大胆得让他吃惊,也让他把握不住。

“我说错了么?你怎么可以这么糊涂?!这银子也能赚的么?大哥!”锦曦顾不得与他斗嘴,她最担心的就是东窗事发,想起皇上的凌厉手段,锦曦就觉得浑身发凉。

徐辉祖嘴边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大哥岂是贪财之人,这事,大哥有苦衷,且并非你想像的是贪墨赈灾银粮,大哥赚的银子不过是在朝廷征粮之前先囤积了一些罢了。且是低价卖出,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燕王所告诉你的只是他的怀疑罢了。”

朱棣?锦曦想有什么不对劲了。如照大哥所言,那么并无值得担心后怕之事,低价卖与朝廷反而是做了件好事。她正要对徐辉祖说出李景隆之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实在不知道李景隆虚虚实实的话里究竟藏了些什么。

李景隆绝对不可能不防她说出去。然而大哥没有贪墨,没有赚黑心银子,李景隆能威胁她不说出的又是什么呢?

锦曦一下子又想起了宁成,单独一个人拿住朱棣的宁成。李景隆怎么会让靖江王府的宁成露面?

她沉默了下来,她现在想不明白,但是终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大哥,你怎么会来凤阳?还去了小溪镇?那晚刘权严阵以待的是何人?”

徐辉祖漫不经心地答道:“珍贝都和我说了,大哥只是担心你,那晚,不过是防有人在燕王坐船中动手脚罢了。”

“大哥现在支持太子,父亲可知道?”

“锦曦,这不是女儿家该了解的,男人的事情,你不用知道。还有,燕十七与你……”徐辉祖没再说下去,缓缓闭上眼睛道,“我已告诉他,你迟早是太子的人!”

“大哥!”锦曦羞怒,“父亲尚在,锦曦的终身大事由不得你做主!”

“父亲总是要把你嫁给一个亲王的,嫁给太子,有何不妥?”

“你就忍心让我去做小?”

“不忍,可是忍字头上本来就悬着一把刀,不忍也要忍,实话告诉你,皇上有撤相的打算了。”

锦曦负气道:“那是你们男人的事情,与我何干?”

“为人子女,百孝顺为先,父亲怎么定就怎么办吧,顺便告诉你,这次赈灾太子怀疑是燕王从中捣鬼!朱棣心思深沉,你嫁给他……”

“大哥,我谁也不嫁!实在不行,我,我回栖霞山做剃了头发做姑子去!停轿!”锦曦实在不想再搅入其中,看大哥一门心思攀附太子,丝毫不为自己考虑,锦曦只觉得往日这个爱护自己的大哥陌生之极。

车轿一停,锦曦就要跃出,脑后风声袭来,她随手一挡,兄妹俩便在轿中打了起来,她如何是徐辉祖对手,几个回合过去,被徐辉祖一掌拍中心口,锦曦胸中一闷只觉得天旋地转便晕了过去。

“女儿家会武功实在不雅。”徐辉祖叹了口气,捏开锦曦的嘴喂下一丸丹药,吩咐道:“星夜兼程回府。”

正文第40章兄妹反目

锦曦醒来打量四周,已在自己绣楼中,知道回了府。她坐起身突觉浑身绵软,一提内力竟空空如也,心里大惊,大哥废了她的武功?她心中一急,珠泪滚滚而下,当日和朱棣说起若无武功之的惶恐袭上心头。

“小姐!”珍贝进门,见锦曦坐起身子惊喜的大呼起来,“想死珍贝了!少爷说你在外重病一场,小姐感觉可好些?怎么了?”

她瞧见锦曦满脸是泪,吓了一跳,转身就往门外跑:“我去叫少爷!”

锦曦开口正要喊住她,又想见到大哥问个明白,她咬牙起了床,坐在锦凳上梳头。徐辉祖不紧不慢地进了房,柔声对珍贝道:“你回房等我。”

珍贝红着脸离开,锦曦“啪”的把梳子扔在妆台上回头怒视着大哥:“你刚才说什么?你与珍贝怎么了?”

“我收了她做侍妾而己,她不过是记挂着你,非要来侍候。”徐辉祖边说边自得地坐下端起茶悠然地喝着。

“你废了我的武功?!大哥?”

“没有,只不过,一月之后自然而解,守谦大婚,皇上娘娘视他为己出,我可不想我的妹妹被人看成是野丫头!”徐辉祖放下茶碗道,“对了,父亲去北平了,府中我做主!在外奔波两月,晒得黑了,在府中静心养养吧。”

锦曦看着大哥得意地步出房门,心里气闷不过,一股脑儿把妆台上的东西全摔了个粉碎。

珍贝跟了徐辉祖,生怕锦曦不适应,每日仍来陪伴她。她不知就理,见锦曦砸了东西,走路也是摇摇欲坠,扶着她笑道:“小姐静养些时日便好,在外肯定被燕王欺负了,瞧你一双天足,走路却连珍贝都不如了。”

锦曦心中气苦,叽道:“我该唤你一声嫂嫂才是,大哥断不会娶一个大脚侍妾去丢他的脸!”

珍贝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喃喃道:“小姐是怨我么?我四岁就被老爷带回来了,连自己爹娘都不知道是谁,缠足不是珍贝的错啊!小姐没回来时便侍奉少爷,小姐何苦为难珍贝。”说着眼中便有了泪。

锦曦也知道自己说错话,愣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珍贝,你心中爱慕大哥,我怎么会怨你?是我心里不高兴,珍贝,我替你高兴,大哥一表人才,南京城倾慕他的少女不知有多少,他肯对你好便是了。”

珍贝转啼为笑,扶着锦曦走到花园凉亭坐下:“小姐,我习惯这样了,我不过是个侍妾罢了,你叫我,叫我……我才真的不习惯,我只要跟在少爷身边就好了。”

她脸上遍布红晕,娇羞无限,锦曦被逗笑了,正要说话取笑她,眼睛突然看到凉亭石桌上放着一朵兰花,心中一动笑道:“你帮我取本书来,房中看书太闷。”

珍贝高兴地离开。锦曦四处看看无人,拿起那朵兰花仔细瞧了瞧,只是一朵普通的兰花。她知道必是李景隆的讯息,暗想,难道解困还得靠李景隆么?这朵兰花是告诉她府中有人么?

没了内力,自己走路也要珍贝搀扶。大哥下令闲杂人等不准进入后院,连朱守谦也不知道她回来了,锦曦形如软禁。十来天下来,心里早已不耐烦之极。今日看到这朵兰花,她哭笑不得。

李景隆想杀她灭口,想必知道她的情况又留兰示意要帮她。她该不该接受呢?

等不及她想,当晚子时,李景隆悄然出现在她绣楼中。

看到锦曦衣裳穿得好好的不点灯坐着,李景隆哑然失笑:“还好我来了,等久了么?”

“不知道大哥给我吃了什么药!浑身无力,你有解药吗?”锦曦单刀直入,不想废话。

“伸手出来!”李景隆切上她的脉,寻思一会儿,突然一把拉她入怀。“这样多好,锦曦有武功景隆可不敢接近。”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呼出的热气激得锦曦耳朵一痒,脸也烫了起来。她庆幸是晚上就是窗户透进的月光瞧不分明,双手用力一推李景隆,他双臂一收揽得更紧:“白费劲儿,锦曦,很早我就想抱抱你了。”他低低的笑着。

锦曦困在他怀昊挣脱不得脸上已起了怒意,张嘴便要大声喊人,一枚丸药送入她口中,李景隆戏谑的微笑:“利用不成,就当我是贼么?”

锦曦一吞口水咽下丸药,恼道:“男女授受不亲!”

李景隆轻笑着放开她,极为不舍的摇摇头:“我只是不喜欢你大哥如此对你罢了。要下手也是我先来!我帮你恢复内力,讨点利息也是应该的,你忘了,我是连灾民银子都会赚的黑心商人。记住我们的约定,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然,我要讨的利息怕你付不起。”

锦曦觉得腹中一股热力腾起,知道药已起效,脸一扬便笑道:“若是我宣扬出去是你想杀燕王呢?”

李景隆笑嘻嘻地看着她:“朱棣会以为你说笑话呢,因为,你能听出在树林里是我的声音么?说不定那根本就不是我呢?说不定……在韭山之上我说的全是谎言呢?你半点证据都无!”

“只要我说,总有人查,不是么?你还想以一副浮浪无知的花花公子面目示人?成天掩饰不觉麻烦?”

“呵呵,内力一恢复就开始知道威胁人了?”李景隆不恼反喜,俊逸的脸在月光下无害之极,“眼睛看到的,不见得就是真的。耳朵听到的,也不见得就是真的。你真傻,我说什么你便信什么!”

“李景隆,你不用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说话,韭山之上,你说的是真的。在凤阳,我想给表哥买贺礼,那家店你忘了么?我突然想起传说中有个江湖组织,有独特的情报网,有功夫一流的杀**手,你不是爱兰么?那个组织正好就叫一品兰花。”

“呵呵,我正疑惑你这么聪明怎么就想不起来呢?你看到宁成身上的虎斑兰便知道是我,那你想到了一品兰花,想到我手上有多少能让魏国公府飞灰烟灭的东西么?或许这些东西都没有什么,连你大哥帮着太子倒腾粮食也没有什么,只是,皇上正愁如何让功臣回家养老,或干脆眼不见心不忧,他会喜欢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让我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你不避讳我?!”锦曦觉得李景隆不会无缘无故告诉她这些,想起他说的话,虽然明明恨他公然威胁,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李景隆看着窗外的月亮,轻声道:“记得在落影院么?不管你大哥如何说我混迹烟花柳巷,你眼中并无半点怀疑。我也很累的,难得可以找个人知根知底也不失娱乐。”

“娱乐?你,你对我说你的一切又威胁我不得说出去就是为了娱乐?!”锦曦觉得李景隆不仅阴险而且脑子有病!

“锦曦,你要知道,高处不胜寒,走上这一步就永远停止的一天,你知道什么是痛苦么?我得不到你会痛,你不爱我,我更痛!可是,你若不知道怎么解除我的痛呢?知道秘密却无法说出才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我,不过想要让你尝一尝罢了。”

李景隆的声音像风一样轻,在夜半无人之时轻若蚊蚋,锦曦浑身如浸冰潭,硬生生打了寒战。她吃惊地看着他,情不自禁后退一步,指着他说:“你走!我不要看见你!”

“我会看见你的,譬如靖江王大婚的时候,譬如,以后无数这样的夜晚,我也就来了,轻声告诉你我又做了些什么事情。锦曦,你看,你若不嫁给我会是多么痛苦!”李景隆呵呵笑道,翻身跃出窗外,走时又叹了口气道:“锦曦,我忘记提醒你了,无论如何,不要去东宫,去了,也许就回不来了。我可不能在守卫森严的东宫救出你来。太子有了落影,还是不肯放弃你,我虽得不到,总不能让朱标一次得俩吧。”

他如一抹乌云飘然而去。锦曦无力的坐下,她实在不知道李景隆到底想干什么,又是救她助她恢复内力,又是吐露秘密以她的家人相要挟。

她盘膝而坐,将内力行遍周天。默默地思考李景隆的话不知不觉已到了天色微明。才合上眼睛,就听到珍贝和大哥的脚步声。

“大哥这么早有何事?”

徐辉祖微笑道:“太子殿下听说你回来了,想见见你。珍贝,帮锦曦梳妆打扮。”

锦曦脸色一变:“大哥,你这样对自己的妹妹不免太过卑鄙!”

“锦曦,大哥是为你好,燕王回来禀报皇上凤阳之行,皇上大怒,若不是吕妃娘娘身怀子嗣,当场就赐她白绫了。常妃身体虚弱,东宫空虚,你是魏国公长女,这是你的机会,将来……”

“住口!大哥,锦曦再问一声,你真要送我进宫?”锦曦伤心而愤怒,怒目而视。

徐辉祖沉默了下,吩咐道:“珍贝!给她梳妆!”

珍贝同情地看着锦曦,又瞧了眼徐辉祖不忍道:“锦曦她……”

“照我说的办!”

“我要见娘!娘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做!”锦曦努力控制着自己显露武功,大声地说道。

徐辉祖笑了笑:“你不觉得奇怪么?回府十来日竟没有见过娘?她老人家以前总是一个人在佛堂念经,你在家时不常见着也很正常,这次么,娘去栖霞山小住了,要年底才回。”

“好,好,”锦曦伤心得什么话都不想说,目光中已浮现一层水雾,她看向徐辉祖,伸手拿起旁边的花瓶用力砸碎,决绝地说:“你我兄妹之情从此便如此瓶!”

清脆的声响吓得珍贝一缩。徐辉祖搂了搂她安慰着,盯着锦曦,额头上青筋突突跳动,半晌挤出一句话来:“好,你若以为大哥害你罢了,大哥绝不会让你任性下去!珍贝,你好好替她打扮!”说完拂袖而去。

锦曦气得呼吸急促,胸膛猛烈地起伏着。

珍贝吓得愣了半天才小声的说道:“小姐,珍贝……”

“珍贝,你爱了大哥,连这样的事也要帮着他么?他不是我大哥,他不是人,他,他居然把自家妹妹当成……当成歌伎送给太子!”锦曦越说越伤心,伏在枕上号啕大哭。

珍贝手足无措,隔了会儿才说道:“老爷不在,少爷他这样的确,的确不好。”她没说过徐辉祖坏话,一直以他为荣,今日听了兄妹俩对话,心里也是不喜徐辉祖作为,憋了半天才说出一个不好来。

锦曦伤心归伤心,她内力恢复已打定主意爹娘不在要逃走。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哽咽道:“珍贝,对不起!”翻手一掌砍在珍贝颈上,打晕了她。

收拾了些细软带在身上,跃出府来,锦曦一片茫然,去找母亲评理,母亲向来慈厚,定回来找大哥说理,大哥只要阳奉阴违,自己断无第二次落跑的机会。想了半天,她决定去朱守谦府上避避。

刚走了一会儿,便听到被后风声袭来,锦曦大惊,难道大哥这么快就发现追出府来?她奋力一脚往后反身踢去。

“啊!”她与来人同时发出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