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满天下

作者:阿耐

只听赌坊老板说:“阿三头驾着辆马车,我看他目标太大,叫他先绕城多转转,找个地方把车丢了再回来。咱们不用等他,来,干了一夜也饿了,先吃起来喝起来。阿三头回来有的是他的老酒喝,还要罚他迟到人连干三杯。”众人听了哄然叫道“有理”,叮叮当当响过,想是开始吃喝了。安想,这阿三头说的不就是被赌坊老板杀掉的那个车夫吗?他又没做错什么就被老大一刀毙命,想来是老大不喜欢知道这个行动的人太多,既然如此,老大未必就会放过在坐的另外七个,说不准这菜里酒里已经加了料。这正合了宴无好宴之说。

果然,过不多久,只听厅内几声闷哼,随即有杯盏落地的清脆声音和肉身撞地的沉闷声音传来。安见屋顶那人依然优哉游哉的,想他不是耳朵有问题,就是早和赌坊老板合谋除去其他人,估计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会儿,老板在里面咳了三声出来,这人这才跳下去,进屋一看,出来就道:“成了,那你也可以死啦。”

老板一听,立刻拔刀朝他挥去。那人闪身避开,笑道:“老大,论功夫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我胜在轻功,否则上头也不会给我跑腿的差使。但老大有所不知,你喝的酒里我放了一些小料,正好与你下的毒的解药有点关连,想你吃那桌饭前一定先吞了解药,否则怎么会你的弟兄们都倒下了你还站着?所以我下的药正好与你的解药起作用,你是不是觉得手在酸了?哎呀呀,老大你握紧刀子,站直喽,怎么酒不醉人人自醉了?老大你原来还会打醉拳,佩服佩服啊。”安见赌坊老板果然出手越来越慢,最后刀子也掉地上,跌跌撞撞如打醉拳一般。那人不欲拖时间,捡起老板掉地的刀子,对着老板心口一刀,然后一脚把老板踢进中厅,举蜡烛引燃门窗后,拍拍手跳到围墙外背手看了一会儿,这才翻身上屋朝北飞纵而去。

想来赌坊老板平日名声不佳人缘不好,烧了半天都没人理会,连探头来看看的人都没有,定是街坊邻居怕惹火烧身。而那客栈炸得那么厉害却依然有人去救,看来赌坊老板死得很有道理,至少安是一点都不可怜他。等那个杀老板的人走离得远了,安才悄悄跟了上去,免得被那人发现。

跟到北城门,安见那人长索一挥,缠住城头什么地方,然后缘索而过。安从城楼另一方越过,却发现任意呆呆地牵着匹马站在外面。安忙悄悄过去问道:“喂,任姐姐,你发什么呆,快上来跟我追。”任意浑身颤了一下,似乎是如梦初醒地看着安,安一见前面的人走远,大事不妙,干脆拉起她就走。一边直接了当问:“刚才你见到的人是谁?说了什么?”任意恍惚地道:“这人你猜都猜不到,他是飞鹰盟的新盟主宋德雨。我没想到他几天不见,功夫精进到这种地步。”

“宋德雨?他来这儿做什么?”安猜测任意恍惚的原因不在于宋德雨功夫大增。任意道:“他刚才赶过我,回头一见是我,停下来说了句‘你阿弟没死’,我大吃一惊问他‘那阿弟在哪里?’,他说他可以带我去,但现在他要忙一件事,叫我明天早上到黄河大堤上等他,他可以领我去。他还说他感谢我救了他的亲人什么的,我不知道救了个他的谁让他肯倒过来帮我。你说可不可以相信他?”

安这才明白任意神思不属的原因,又想到朱淮不知道有没有下落,也思绪万千:“除了阿弟,不知道朱哥哥和小蛋怎么样,任姐姐,宋德雨的话我想可以相信大半,他现在武功高过你是不是?”任意点点头,“那就是说他如果要杀你,刚才趁你没准备就可以下手,也不用赶天亮到黄河那么多此一举。这是其一,其二是这三个人的下落是你我都最关心的,只要有一丝线索,我们都要努力求证,所以看来我们得兵分两路了。我继续追那人,你等宋德雨。但你还是要有点准备,提防万一宋德雨存心不良。”任意道:“我也这么想,我一想到阿弟可能还活着,我的心就乱跳,希望这是真的。只要能知道阿弟是真活着,我即使冒点险又如何呢。只是不舍得与你分开,这么多天生死与共的有商有量的,叫你一个人去追线索,我也不放心。”

安道:“我也不舍得离开你,有你在我又可以白吃又可以白住,嘻嘻,而且你天亮会宋德雨的事我也是很有疑问和担心,但没办法,我们不能放弃现在那么好的追踪机会,又不能放弃宋德雨的线索,只有花开两朵了。我反而危险性比较小,只要前面没有象你那么高明的使毒高手,我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但你要小心了。”任意想了想道:“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我只要走得开就到京城去找你,你给我个东西,别到时候王府门人拦着我不让进,激动起来伤了和气。你如果不见我来找你,一定是我被什么拖住走不开,你可以到你赢地契的黄员外家找我,我救他一命,应该可以叨扰他。”

安升上去看看,又降下来与任意同步。一边道:“好,我把王爷给我的一把黄金小刀给你,门人应该知道这把刀。前面就是黄河了,趁那人渡河的时间,我给你写张条儿,以防万一,对了,那个黄员外的家当已经是我的了,他敢拒绝你去住,我回头找他算帐。那个盛大官人与此事无关,你有什么也可以找他帮忙,毕竟人家是地头蛇。棋痴与炸我们客栈的事儿有关,已经被赌坊老板灭口了,赌坊老板被前面那人灭口了。棋痴的屋契被赌坊老板从盛大官人手里勒索了去,现在可能已经和他人一起烧掉了,你可以利用一下这个情况,帮盛大官人一个忙,你可以……”任意笑道:“安妹妹,安妹妹,你放心,我好歹也行走江湖过,知道怎么做。”安也道:“我这不是怕你刚有余柔不足吗?奇怪,你这么个柔美的人,行事起来却那么爆燥,其实很多事情你只要飞一个眼色,人家一早捧过来给你了。”任意咂嘴道:“小姑娘知道什么,我这不想欠臭男人的人情。”安摇摇头,知道这又是她师傅打小灌输给她的理论,看来是改不过来的了。

第二十四章

安不会想到,在天空中追踪一个人会这么辛苦。下面那人过河后即快马加鞭不眠不休地往北赶,安可以跑得比他快,但怕跟丢了,只得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夏日的太阳本就毒辣,即使人家在树林子里面穿行,享受那荫凉的时候,安照旧得忍受没遮没拦的阳光,但还好没下雷雨,否则飞在天上倒真有点危险了。但最要命的还是生计大事。那人可以在经过市集时俯身抓两个包子煎饼地了事,安怕暴露目标,不敢骤然降下去拿了包子就走,怕太惹人耳目,被前面人知道。总算是下午时分经过一片桃林,安见下面无人,忙窜下去摘了一大堆解饿。

下面那人看来是有备而来,每跑一段路,马似乎跑累了,前面就有人牵着匹好马在路边侯着,那人二话没说跳到好马上继续赶路。安忍不住想,如果是满人组织的对她的暗杀,他们现在在汉人占领地带即有如此势力,看来这个满人组织不小,依这一路她所受暗杀来看,人数还在其次,其组织之严谨,人员之隐密,非其他江湖帮会可以比拟。看来未来如果查到源头,即使把个出主意的头儿杀了,也未必能捣毁这个组织。想到这儿,安原来咬牙切齿要那主事人好看的念头开始有所转变。

夜晚时分,那人到了一个大城,安不认识这地方,但见那人马速减缓,想他应该已经到了目的地。那人进城时候手里举着一块牌,守城人一见这牌就放了他进去。安就着灯光瞧清楚了,下面守城人穿的就是满清旗军的衣服,心里一动,想是应该到北京了吧。既然那人举的牌子在战事发生的城门口可以畅行无阻,毫无疑问,他一定是旗人中的哪个实权人物的手下。这就进一步印证了安在南京第一次遭袭时候的猜测。

那人在城里兜兜转转,转进一处四合院,只听他进门嚷了声:“累死啦,打水来,准备酒菜。”便没了别的下文。安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家家眷仆人来来往往地伺候他,馋涎欲滴地闻着酒肉之香,而这时候她的鼻子似乎变得特别灵敏,居然还在空中闻到了一丝奶香。腹中之声真可以用如鼓来形容。吃饱喝足,也没听见这人说什么有关的话,就只大叫了声“痛快”,倒头便睡。安无计可施,又在上面困得慌饿得慌,只想着也能如此倒头睡个舒服。但又担心前功尽弃,只好一直忍着。左右看看,见附近有个饺子摊,虽然是小小的脏脏的,即使在昏暗的油灯下都看得出锅沿的老泥,但这时候顾不得这些了,安转了个圈子摸到人静处降下来,几乎是一溜儿小跑地到那小摊子前,叫了碗吃。

因要顾着里面睡觉的那人,安必须一心两用,但没想到饺子的味道却是相当好,热呼呼地下肚,全身百骸都畅快,一天一夜奔波的疲劳似乎也减少了很多。一碗下去似乎不够尽兴,干脆再叫一碗,惊得小老板忍不住笑道:“小妹妹,你几天没吃啦,看你吃得那么香甜,我都忍不住想吃了。”安自己也觉得好笑,编了个谎道:“字没写好,被妈妈罚一天不吃饭。刚刚才趁她睡觉溜出来吃。叫您老笑话了,哈哈。”小老板信以为真,摇头道:“小孩子家家的,管那么严干什么,饿出病来可不好,你稍等等,我赶紧给你现包几个。”安心想,你还真别急,要吃完了,我还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第二碗饺子上来,安终于可以一口一口的品尝了。刚才那一碗基本是囫囵吞下去的,里面究竟是什么馅儿的都没吃出来。现在一吃才知道,原来是猪肉茴香馅儿,怪不得那么香。小老板见她吃得香甜,看着也开心,得意地道:“怎么样?好吃不?”安大表赞同:“好吃,比我在别地儿吃的要好吃。特别香。”小老板见说,长叹了口气,道:“哎,说起来我们祖上也是做饺子发家的,在这京城里开了个两开间的店面,天天客如云来,老主顾更是认准我们家的招牌。可是后来李自成的人一来啊,烧啊,抢啊,我家的店铺付之一炬,老爹老娘去理论被他们打成重伤,回家躺了没几天也去了。现在清兵进关再来一遍,哎,反正我家也没有什么可以拿的了,只有片瓦遮头的,唯一值钱的也就这个饺子担,这还是祖宗传下来的。哎。”

安问道:“听老板的口气,你以前是读过书的吧?说出话来不象一般粗人。”小老板反正只有她一个客人,干脆陪着她一起说话:“以前家境好,爹娘叫我读书考秀才。没想到最后还不如教我掌勺来得实在。人生一世,吃穿住行,吃在什么时候都放在第一位,以前读什么书啊,简直是舍本逐末。”安笑道:“也不能这么说,以后时局平了,你再顶一片店面,起码写店名记帐的是不用请旁人的了。以后给各种饺子都取个好名字,专门吸引读书人的胃口,那你名气还不做大了。”小老板一拍大腿,笑道:“你这妹妹很有意思,人小小的,说出来的话却是很有见地。以后要真能承你好口彩,我店里天天都给你留着个上位,白吃,不要钱。”

安醉翁之意不在酒,与小老板套了会儿近乎后,开始转入正题:“我听妈妈说,清兵的大官儿进城后都占了原来大官儿的府邸,你去看过没有?”小老板左右看看,见没人才说:“其实这些府邸早被李自成的人抢空了,进去也就剩个空房子。虽说清军进来后说是明朝的官儿只要投诚,按原职叙用,可那些有点路道的大官儿早在李自成进来前都已经跑光了,现在不知道都猫在哪里看风向,人家清人哪里会管你这是什么王什么相的府邸,没人管着他就住进去,我前儿经过一个什么官的府邸,外面站岗的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铁桶儿似的,麻雀进去都打下来。你一小孩子还是少乱走的好。”

安笑着扮了个鬼脸:“没事儿,我就出门走几步,来吃个饺子,可不敢走远了,远了连家都找不到。那这位老板,他们皇帝是不是住以前的皇宫啊?会不会象项羽一样也来个火烧阿房宫啊?”小老板“嘘”了一声,道:“别乱说,皇宫什么事都没有,以前有多少人管着,现在还是有多少人管着,只是换了批人。他们现在的头头是一个王爷,听说皇帝都要听他的,就住在皇宫旁边,那地方,咱平头百姓靠近一百尺都不行,全是守护的清兵。”

安猜想,那个王爷可能就是多尔衮,骤然听到他的消息,心里一阵激动,从离开王府到现在,虽然还没一年,但不管是时局还是她本人,都是经历了无数的沧桑。再次相会,居然已经南下到了北京。不能不令人感慨。

再大碗的饺子也有吃完的时候,而安此时已经够饱,想象得出如果再叫一碗吃,会是什么光景。小摊儿上也就光临过一个其他客人,还是买了带回去吃的,生意差得很。安只得没话找话说:“老板,我记得有句话叫‘卖油娘子水梳头’,我看了你半夜,你都没自己吃过一只饺子,不会也是水梳头吧?”小老板闻言干咳一声,尴尬地道:“夜深了,你一小姑娘还不快回家去。回头你妈妈好骂。”安知道他不欲回答,道:“我出来时候没走出几步,那门就给里面上栓了,只好等早上佣人买菜时候才回去,否则一敲门,那还不把妈妈惊醒。”小老板点头道:“那也好,你与我做个伴,省得我一个人总想瞌睡。”

小老板这时候来了谈兴,“贾岛有诗道‘僧敲月下门’,可见月下敲门声有多少突兀,你现今夜敲自家的门,又是现在兵慌马乱的时候,把你家里人惊出病来都难说。我这出来做夜生意也是没法的事,可心里一直惦记着家里的老婆孩子,要是有人夜敲他们的门,嘿嘿,也得把她们吓死。”安忙接话茬:“是啊,越是乱世,越是想着太平。”小老板叹道:“李自成来前已经不太平了,捐税太重,一天做来的收入只够交出去,糊口得靠积蓄。我家店门外常常站着很多要饭的,有些以前也是好人家出身的。这大明啊,即使没李闯闹事,也迟早是其他张闯王闯赵闯出来造反,翻天是迟早的事。但谁都没想到最终落入鞑子手里。”

安一听,心里不知怎么有点反感,虽然她早知道汉人是一定会抵抗满人入关的,忍不住道:“老板也是读书人,一定知道魏晋南北朝以后,黄河以北早成了外族的天下,汉人蛮族早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老板你家若是黄河以南迁来的,还能只认是汉人,恐怕这儿京城一大半人都是华夷混杂的人种,满人入关不过是与李闯过黄河一样,都是一家人自己混斗。”

小老板还没说,忽然从旁边转出一个瘦小黑衣老者来,插话道:“小姑娘信口雌黄,你这一说,想把岳爷爷抗金放到什么位置上去?谁教你说这些话的?整个是汉奸卖国贼。”安看他穿的是明人的服色,手里拿的是只黑沉沉的铁琵琶,眼睛精光四射,一看一听就知道是个有功夫的人,知道他可能就是那种反清义士,便笑道:“老先生想撇清,先把手里的琵琶扔了再说,这玩意儿可不是中原出产,而是正尔八经的野蛮人弹的东西,也是在南北朝时候传进中原的。所以说,即使你祖宗族谱可以与孔夫子家一样清楚记载了你是纯种汉人,可文化上早接受了外族的东西。咱们现在撅着屁股在拜的菩萨也不是汉人,老先生你有这烧光天下庙宇的打算吗?”

小老板见黑衣老者气得胡子乱飞,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这什么地方,咱们只谈风月,这种家国大事回头到正经地方去说。小孩子家家说话没个遮拦,老先生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安忽然听得有夜行人入那个四合院的声音,扔下一句“不错,我确是不读圣贤书,不晓古今事,只知凑热闹的无头苍蝇一般见识。告辞。”说完,放下几块碎银,身形一扭,便消失在巷子中。小老板惊得目瞪口呆,喃喃道:“我早就应该知道,这年头哪有小姑娘这么晚出门的,果然是神仙。”忙双手捧起安放下的银子,珍而重之地拿手绢包起来。而黑衣老者被安气得眼冒金星,一转神却不见了安,心里也是疑神疑鬼,想一个小姑娘哪里会有那么好的武功了,怎么他就看不出来。又因被安说得灰心丧气,坐下来吃了碗饺子,越想越不是滋味,吃完放下钱,回头哪里来哪里去了。

此时该是子夜了,月亮早下山了,可太阳还不知在哪里睡觉。那个四合院里一点灯光也无,安看不清什么,只有靠耳朵来听。只听夜行人不知怎么开了一扇门,进屋后轻轻说了声:“起来。”话音才落,那原来一直占据着安的耳朵的打鼾声嘎然而止,即听见一阵动作,而那黑衣夜行人说了声:“不用多礼,说吧,这回如何。”安想,这黑衣人起码不是个头,也已经是最接近问题的核心了。

只听那个从济南一路赶来的人道:“回主子,这回奴才是用上千斤炸药把她们住的客栈整个端了。上次南京渡口一战,奴才想不到任意的毒手有那么厉害,所以这回不与他们正面交锋,炸了了事。我收买的人在边上监视着,没见两人逃出来过。那客栈已成齑粉,即使是神仙也活不转来的。”那夜行人道:“自第一次在南京失手,我这一阵一直提心吊胆,这事我暂时压几天,看看有没有她们两个女子的消息。若是两人没死,这几天也应该到京城来了,你布置一下,叫大家留着个心眼。回头我给你到上面请功。参与的人全处理了吧?”原来夜行人还不是最后的主事人。那手下的回道:“奴才一个活口都没留下。”那夜行人赞道:“好,好。这一下炸得好,多尔衮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小宝贝在哪里失踪,原因是什么。做事情就要那么干净利落,不留痕迹。你且先休息三天,回头我给你挪个位置。”那手下的谢了送主子出门。

安跟着夜行人离开,见他进一所大宅子里,蜡烛也不燃地睡下,这才离开,这时天边开始显出鱼肚白。安知道自己不能投宿到任何客栈去,夜行人的手下一定会盯着这些人员流动多的地方。虽对炸她的人恨得牙痒痒的,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动手报复的时候。她得等待时机找出最后的元凶。但又不知道多尔衮住在哪里,怕就怕即使知道了也进不去,会惊动太多人,暴露形迹。这时候安心中的彷徨,真有点类似于刚与哥哥逸豪分手,来到这个世界时候差不多。幸好乱世空屋多,安听着找没人的房子进去随便睡一觉。醒来便是天光大亮。

出屋看看,日头已经西斜,原来已是下午。肚子自然是又开始闹得欢了。安知道不能在城里露面,干脆快速飞天,到城外觅食。可这时间不是吃饭时候,降到一个群山环绕的荒僻小村转了半天都没见一个饭摊,最后无法,只好去敲一家看上去比较整齐人家的门,拿着银子求着人家给她做碗面吃,又预做打算买了他们两只大馒头,自己都忍不住暗笑,怀揣着几十万银票,这处境怎么会艰难到如此地步,可见钱不能当饭吃乃千古真理。

吃饱回城,安直奔城市中心。找到一片黄灿灿的宫殿,然后就在宫墙外面逡巡。见宫外的宅子个个都规模宏大,又有重兵把守,实在看不出哪家厉害一点,象是多尔衮住的地方多一点。茫无头绪地在空中辗转多遍,眼看着太阳又要往山中坠去,心里非常失落。正想着回凌晨住的地方去休息,忽见一条人影从一个大宅中飞出,随后在屋顶上轻点着朝城外飞奔。安远远见此人一步跨出就是好大,想这比任意可高明多了,似乎比宋德雨现在的水平都高,想想现在反正也无事可干,便高高飞着尾随出去。

不多会儿,那人便三纵两跳地到了城外,期间也有人追出来过,可都赶不上,作罢。安见那人一溜烟地往城外荒僻的地方赶,心里觉得奇怪,不知道他要赶什么。忽然想起任意说过,高手决斗,常选人迹罕至之处动手,免得受人干扰。想想傍晚将至,时间地点吻合,又有下面的高手在,今夜一定有好戏可看,不由兴奋莫名。出道以来只被人追着杀,没好好看过别人比拼,真不知别的江湖人是怎么行事的。

不想那人既没去什么悬崖峭壁,也没去山顶绝壑,在一个山谷里就止了步,抬头向天道:“安,是安吗?我是师傅。”

声音不大,但安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呆住了,是师傅,他怎么会知道是自己呢?她毫不犹豫就窜下去,一头扎进师傅怀里,想叫声师傅,但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来,只会闷头大哭。大喇嘛抱着又瘦又黑的安也忍不住老泪纵横,知道她一定是吃足了苦头,也不催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哭个舒服。

第二十五章

大喇嘛听她哭声过去了,才道:“是师傅不好,这儿王爷的守卫一直吃紧,我知道你在花春花那里养病,却一直没法去看你,让你吃够苦头了。”安呜咽一声,道:“师傅,我先说,你怎么看出是我的?我白天飞得那么高的。王爷一定就住在你跑出来的那个宅院了,他现在很开心吧?劳亲跟来没有?他妈妈呢?”

大喇嘛一听,顿时咧嘴开笑,道:“还怕你吃了那么多苦头回来会性格大变,看来还是一样霸道。”安象以前一样倚着师傅坐,身体份量全放在师傅身上,当然嘴里也不吃亏,回他一句:“这个自然,我从小历经磨难,早练得非常不屈不挠了。师傅啊,你快回答我的话。”

大喇嘛当然也不会去追究她不屈不挠性格的人怎么也有放声大哭的时候,笑咪咪地抚着安的头发,道:“自你离开,我总是习惯性地朝天上看看,希望什么时候你找过来,象一只小鸟找巢儿一样。刚才我抬头见天上一个黑点,细看了不象一只鸟,所以心里一动,跑到郊外人少处试试运气,只要是人的话,那一定是你了,这天下可能没有第二个会飞的人。见你跟上来,我就更肯定了。果然是你,太好了,王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安听了两句,心中感动,眼泪早又流了出来,等师傅说完,却小拳儿一挥,打了师傅一拳,啧道:“人家已经不哭了,师傅又来招我。你还没回答我问的大问题呢。”

大喇嘛这一拳挨得甘之若饴,笑道:“好,好,先回答你的问题。王爷当然很高兴,祖宗的愿望在他手里实现,他能不高兴吗?只是常常想起你就难过,所以他把劳亲带在身边,把以前伺候你的两个丫头也带来了,说是你万一回来的话,有现成熟悉的人可以伺候你,不过劳亲的娘还没来。”

安忍不住插了句:“我知道,任意说过了,她说王爷和你都很关心我,一看就知道是真心的。”大喇嘛诧异道:“你真的是与任意在一起?有人传话来说你和任意在金陵秦淮河上现身,我们还半信半疑,没想到是真的,”安拍拍胸口大言道:“君子虚怀若谷,自然臂可跑马,我现在与任意亲如姐妹。不过这是后话。”大喇嘛见此只有笑,他早知道这个徒弟吃定了他,也愿意被她吃定,笑问:“现在跟我回去吗?”

安摇摇头,仔仔细细自那夜看安大鹰被杀说起,从头到尾全说与师傅听,最后道:“不揪出那个罪魁祸首,我是不甘心的,所以我暂时不回去,看他们下一步的动静。”

大喇嘛仰头思索了一会儿,道:“这事我们说了半天也猜不出是谁,这样吧,你还记不记得这两个人住的方位?你带我去看看,我或许多知道点,或许就认识他们。才进城一个月不到就有象样府邸的人不多,都是些有点职位的。满人当官的里面有武功的我大多知道,这两人我或许认识都不一定。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吧。”

安笑嘻嘻摸出两个大馒头,道:“师傅不急,徒弟我先孝敬你一顿晚饭。”大喇嘛接过一看,见是只硬硬的,黑黑的,不知道杂了什么杂粮的东西,不由心酸,问道:“你这出来后就一直吃这种东西吗?怪不得那么瘦。回家后我要好好喂饱你。”安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好汉子能伸能缩,前天在济南吃山珍海味,昨天只有吃点野桃子,晚上可吃了顿好饺子,今天才吃这馒头的,我也在担心怎么下咽呢。”大喇嘛看看这馒头,问道:“你要不是很饿,我进去一趟拿些好吃的出来给你吃。要饿的话,先吃点馒头,一会儿我就拿好吃的去。”安知道师傅心疼她,咬口馒头揣兜里,双手一拍道:“好啦,我吃了一点啦,师傅你这一婆婆妈妈我看了都不习惯啊。我们走吧。”大喇嘛却没忽略她把馒头揣兜里的动作,知道她一定在外面经常衣食无着,所以才会变得分外爱惜粮食。心里很酸。他没结婚生子,当这个宝贝徒弟是自己女儿一般疼爱,看安受苦,真比自己受苦心里还难受。

进城去依然是象出城来一样,不过是换成安在上面引路,大喇嘛紧紧跟上,天色已暗,安可以降到下面一点,大喇嘛看得清清楚楚,但寻常人眼力有限,还是看不出。安到从济南直追过来的人家四合院上先转了一圈,见师傅确认了,又跑到那个夜行人家上面,还没转圈,就见师傅转身往城中央跑。安不解,只好跟上。却见师傅回王府打了个转,拎着包东西出来,心里立刻明白,师傅是给他拿好吃的去了,这一想肚子就觉得饿起来,恨不得师傅能跑快一点,一到郊外僻静处,就等不及地降下来,一把抢过师傅手里的包,找块高起来的石头铺开,见里面有奶饽饽奶卷等她最喜欢的东西,开心得大叫。

大喇嘛笑嘻嘻地看着安吃,自己却不动手,安吃了几个奶卷才想起要让师傅先吃,忙说:“师傅,你快吃啊,否则被我吃完了就没你的了。”大喇嘛摸摸安的头,笑道:“你吃,你吃,吃不完再给师傅吃。不过师傅回去要挨王爷白眼了,我把他正在吃的都倒来了,哈哈,也没时间与他细说,人多眼杂怕漏出风声。”安百忙中回一句:“我知道,师傅知道我最喜欢吃这些,但府里只有王爷饭桌上才有备得最多,所以你就替我去得罪王爷了。但我想王爷肯定一转念就知道这是为什么了,师傅不怕。”大喇嘛笑道:“小聪明,不枉我们都那么喜欢你。”

吃喝完毕,安抱着明显鼓胀的肚皮满足地叹道:“师傅啊,我今天才吃得最舒服,前天什么海参鱼翅的,其实也不是最好吃。对了,师傅你一副笃定的样子,是不是刚才那两所房子里的人你认识?”大喇嘛谈到正事了,脸上笑意减少,但还是一脸祥和,道:“一个我认识,另一个级别太低,我不认识,但可以查得出来。你后面指给我看的那个,你还记得以前姑莱尔姐妹吗?”安一转念已经知道,道:“是了,师傅,这是同一个人指使的?你后来发现蛛丝马迹了吗?他的后台是谁?知道后台了的话我也就不用躲外面再留意他了,我今天就可以回王府。”

大喇嘛道:“具体的证据没找到过,但基本可以肯定这人是庄太后的亲信,他叫勇和,认识人叫他大勇。把所有事情串起来想,我怀疑是庄太后不愿意看到你在王爷身边,给虎添翼,但后来做得那么绝,动用炸药来炸你,我估计是他们怀疑你已经找到线索怀疑到他们,所以为庄太后着想,非灭你的口不可。”

安听了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那回杀何笑之那天庄太后来王府,我帮着王爷搞得他们很狼狈,所以她注意上了我。好了,知道原因了,我也可以回去了。不过师傅你想到过没有,这也说明大勇已经在中原培植了一股很不小的势力。否则他不可能在我才一露面就开始追杀我,而且又能动用那么些有力的杀手。而且他的人在中原畅通无阻,接应的人很多,我怀疑他的势力已经成规模成建制了。该叫王爷留意了。”

大喇嘛思考一会儿道:“勇和在行伍中的威信不小。这一阵他联合很多王公大臣联名反对迁都北京,搞得王爷很头痛,你是知道的,王爷的意思是既然已经打进中原了,就要在中原扎下根,再麾师南下,拿下天下。如果如勇和说的那样抢一票就回去,王爷是万万不甘心的。但如果不回去,最担心的是庄太后,在沈阳老都城,都是些满人的官儿,多的是牵制的人,王爷做什么都不敢偏离到哪里去,而到了中原,势必扩大朝廷,招不少汉人进来。如今的汉人只知王爷不知皇帝,而且也没满人那么强的忠满人的君的意识,她怕迁都后局势不可控制,所以勇和有这些行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安一拧脖子,强硬地道:“我不管他们是什么考虑,这勇和我是卯上了,这庄太后我也不会放过她,我一定要叫他们偿偿血的味道。师傅,你对勇和的布置有认识吗?我想回王府休息两天,开始着手剪除他的羽翼。”

大喇嘛摇头,“安,安,你忘记我以前对你说的话了吗?你聪明,有能力,所以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戾气,不可以随便杀人,人家也是爹生娘养的,他们有自己的立场,你擒贼擒首就是,不要牵连太多人。至于庄太后那里,你更要与王爷商量,通盘考虑,决不可以自作主张。”

安低头不语,半晌才道:“只怕我饶了他们,任意也不会放过他们。她的弟弟如果真死了,我看她是不会放过任何有关人的。”大喇嘛沉思一会儿,道:“你一定会告诉她?”安斩钉截铁道:“她与我一路患难与共,我没理由瞒她。”大喇嘛只得长叹一声,道:“天数,也是他们自己惹出来的。安,师傅只要求你在庄太后的处理上,一定要与王爷保持一致。”安答应了他。

回城路上,大喇嘛一直拉着安的手,安心里清楚,那是师傅表达久别重逢喜悦的方式。但才进城门,忽见有两处地方火光冲天。大喇嘛一拉安跳上就近屋顶观察,辨起方位,却正是勇和和他的爪牙这两家。安对着火光一声不吭,心里冒出很多疑问,但随即否定了其中的几个,她相信,决不会是师傅回去一趟传递的消息。她轻轻的对大喇嘛道:“师傅,问题就出在你拿给我的奶卷儿奶酪儿身上。熟知你我的人,只要看见平时镇定沉着的大师傅你来去匆匆,却只为携区区奶食,一定可以联想到什么。而有心人更会举一反三,抓紧部署。我怀疑勇和他们已经金蝉脱壳,明天查查,肯定可以查到不少人不告而辞。”

大喇嘛半晌才道:“没想到,千算万算,都没算到王府里面有人已经被收买。此人熟知你我,又有身份可以在晚间闭府期间出入王府,两下里一对照,可疑人也就那么两三个了。回吧,一查就知,不过我估计这人也不会再回王府了。”

安也不纠缠细节,知道大喇嘛会得处理该事。于是看了会儿火光,笑道:“师傅,我这回外面溜了圈,碰到个很大的问题。”大喇嘛拉着安下屋,边问:“又是什么古怪问题了?”安笑道:“倒不是我古怪,而是觉得师傅古怪。我这一出去,人家一问我师承何人,我立刻哑口无言。说起来,我从头至尾都没听师傅说过自己的真名。”大喇嘛哈哈笑道:“确实是古怪。不过我今日告诉你了,以后人家问你师承,你还是得皇顾左右,因师傅的来处无人识得一招两式,江湖上若有人寻仇上去,那就是师傅的不是了。我叫顿珠,那里人都叫我顿珠活佛。等这儿事情了结,师傅带你回去看看,那里是不一样的风光。”

安一吐小舌头,轻轻道:“喔,活佛,喔。师傅,我这回遇见个中原佛教的大师。此人心胸开阔,又兼功夫出众,不过我最喜欢的是他的气度。他就是少林寺的方丈惠觉大师。有机会你们见个面,一定很可以聊得来。”大喇嘛一笑:“不错,这人隐隐然已是中原武林的领袖。什么时候是应该好好拜访拜访他。明天等你休息好了,详细告诉我你这一段时间的经历,一定非常精彩。”安摇头道:“我脚底抹油可以溜得飞快,所以略有起伏,距离跌宕就差远了,精彩更是大大不够。”大喇嘛笑道:“这话倒是中肯。来,我们到王府了,你先去看王爷,还是先去换件衣服?”安笑道:“师傅,你席卷王爷口中之食,恐怕门口已经有人等着发落我们了。”

果然,早有人开了中门相侯,见两人一到,立刻就有几人上前参见,安只听得里面有人轰然传话进去,气势非常庞大。安不由诧异:“这是什么时候的规矩?怎么给人侯门深似海的感觉?”大喇嘛避而不谈,笑道:“看看这架势,如今能叫睿亲王府开中门迎接的人也不多了,全天下屈指可数。”

安扮一个鬼脸,笑道:“难怪人家一路追杀于我,如今看来倒是不枉了。不过这一闹,我原本在眼框里打旋的泪水倒是收回去了。师傅,是不是王府招进几个汉人的典仪官?而你也看不惯这个改变,所以不想议论?”

大喇嘛无奈地笑道:“我这做师傅的还有什么可以瞒你的?你这小坏蛋还有什么猜不到的?不过我还是要劝你,有些事眼开眼闭就是,不要太认真,也不要给人知道你又知道了。知道太多的人,别人怕你。”

安点头道:“这话是了,否则也不会有人一路追杀我,一定是我以前太卖弄小聪明,招了人家的厌。”

说话间,已进王府正殿,多尔衮平日多在此议事或接送要紧客人。一转过影壁,安便见多尔衮负手站在滴水檐下,旁边站着劳亲和嗣子多尔博,后面还有一溜人员,安不待辨认,就不由自主跑过去,与张臂大步迎过来的多尔衮紧紧抱在一起。安和多尔衮都急不可耐地各自说自己的话,抢了半天,才又发现急切之下都没听清对方讲的是什么,不由相对大笑,拉着手进屋。这时候远远侯着的劳亲等人才围上来一一见过,不提。

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安才睡醒,甫一睁眼,便听双胞胎熟悉的声音大叫:“姑娘醒了,姑娘醒了。”安侧目看,见外面一下跑进来八个女子,齐刷刷的穿着打扮,人的高矮也差不多,不觉奇怪,昨晚睡觉时候还只有双胞胎姐妹伺候她。

只听其中一个看去比较老成点的女子说:“回姑娘,我们八个姐妹以后就拨在姑娘房里伺候了,管家说,姑娘一个人在这儿,怕两个人伺候着不周全,叫水没水,叫汤不热的,而且多几个人,也可以热闹一点。”

安拿眼睛瞄瞄双胞胎,见她俩老大不愿意的样子,心里明白,依她俩的城府,一早上来,一定已经吃过这八人的排头,如果自己应允那八人留下,难保她两人以后被排挤。而且自己也不喜欢屋里撞来撞去全是人,乐得做个人情给她们双胞胎。于是想了想,道:“我昨儿看我住的院子要比以前在东北时候与王爷合住的院子还大,你们姐妹两个可能会忙不过来。这样吧,这八位姐姐平日里有空,呆自己房里帮我屋里做些针线,每天中午过来全面打扫个房子院子,其余时候就不要进来了,我不喜欢屋里叽叽喳喳的一股人气。”

这话一出,把八人气得一口气闷肚子里说不出来。他们是管家千挑万选,顶儿尖儿的人物,却被安三言两语就那么打发了,可偏又知道这小姑娘来头大,不敢说什么别的。为首一人只得道:“既然姑娘这么吩咐,我们照做就是了。不过……”

安知道她可能要拿礼仪纲常什么的来又压她,跳下床打断她:“嗯,你们可以出去了,什么时候进来,她两姐妹会来叫你们。顺便告诉管事的一声,感谢她为我考虑得那么周全,以后需忙着她的地方还多着呢。”然后别转头对双胞胎姐妹道:“我走后有人欺负你们吗?有谁拿你们怎么样了的话,我象以前对付姑莱儿姐妹那样对付他们。”那八人为首的一听就知道安的意思,知道这话是说给他们听的,只得忍声吞气地告辞出去。喜得两姐妹等他们一走掩上门大笑,安也喜欢这种和融气氛,与她们说了很多别后各自遭遇,这才吃完继续睡觉。

晚饭时间,多尔衮回家先到安的房间,一把自夹纱被里揪出小人儿,拎去自己房里吃饭。安抬头看了看来人是谁,乐得自己不动一下脚步。进门一看里面已摆上一张花梨木大圆桌,足可供十几个人坐得宽裕。但安看来看去,也就她和王爷两个人吃饭。而桌上已满满摆上十几只冷菜,估计待人落座后,将有热菜源源不断上来。安心里暗想,这气派真的是与在沈阳时候大不相同了,不知是不是多尔衮的本意。侧眼看多尔衮时,见他对着菜桌皱了下眉头,吩咐道:“就这些够了,其他的不用再上,拿壶酒来,没叫你们全不要进来。”安一听,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多尔衮当仁不让在上位坐下,安笑喜嘻嘻地偏坐到他对面。多尔衮只得离座长臂一抄把她捉回身边,吩咐道:“不许再乱动。”说完自己也笑,叹道:“奇怪,你最不听我话,偏我又不会生你气。”安理直气壮道:“我从不阳奉阴违,其实我是最听你话的。”多尔衮笑着点头道:“你师傅太正经,否则以其之敏慧,应该也是很好的谈话对手。不过,你走后,我又找到一个说话的人,居然也是个女人,此人站高看远,所言都很有见地,往往一语出来,都会使人感慨万千,呀,又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安心头一惊,揣摩片刻便道:“王爷你说的可是庄太后?”边说,边已领悟师傅为什么先前一直提醒她要对付庄太后,一定要先与王爷取得一致了。离王府半年多,看来两人不知怎么竟走到了一起。

多尔衮嘉许道:“不错,你师傅告诉你了吗?”

安摇头否认道:“不,站得高的女人本就寥寥无几,而可以与王爷说上话的更少。答案是明摆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