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相识

作者:阿耐

妙妙听见粥粥说的,倒是大力认同,道:“妈的,我知道这些江湖人,一点点小事也要拔出刀子打架杀人,今天他们知道是我妙妙大侠坏了他们的好事,以后我妙妙吃饭喝水都得小心着他们在里面下毒,粥粥,我支援你。坏了,我今天说粗话了,我答应过娘不杀人也不骂人的。罪过罪过。”

粥粥拿眼睛看着熊泼辣,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伊叔叔也常对我说,一条命是一条命,活得不容易。但是我会珍惜不冒犯我的人的命,对于那些以后会对我构成威胁的命我不会放过,因为我是九死一生出来的,我最珍惜自己的命。再说,这些人有罪,杀之不冤。”但是潇子君还是抱着她,熊泼辣也是铁塔似的拦在她面前,粥粥要用强脱身也是容易,但是粥粥不愿意伤潇姐姐的心,忽然灵机一动,悄悄掏出“月之影”,略略撕开,一片片地用内力散放到那些被点倒的人鼻子下。根据懒人清在书最后的记载,这些涂了月之影的纸片,撕开的人不会受伤害,毒气需过一会儿才会透出,中人立死。

只有妙妙没看着粥粥,见粥粥飞纸片出来,觉得好玩,就想捡来自己也飞飞看,不知道有没有飞得粥粥那么远,粥粥一看慌了,忙大叫一声:“别动,有毒。”

熊泼辣沈声道:“你还是杀了这些人。”

潇子君见熊泼辣面色难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忙道:“我理解粥粥这么做,不是粥粥的事。”粥粥听了心里感激,贴着潇子君不说话。

熊泼辣严肃地对潇子君道:“她还是个孩子,你这么纵容她,她以后……”熊泼辣忽然想到这孩子只是萍水相逢,自己实在没必要这么教训她,但是又不甘看着潇子君的妹妹一样的人这么好杀,忍不住还是道:“杀心太重不是好事。”

粥粥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好熟悉,不由道:“伊叔叔也是这么说的,但是王姐姐一直是说我没错的,你们两个也差不多。”

说得两人都是一阵脸红,潇子君别过头去,想起以前在海岛上伊不二与王秋色为了粥粥在外面闯祸而打架,她和粥粥两人逃出来避难的趣事,忍不住微微一笑。熊泼辣偷眼看得真切,虽不知道她笑什么,但心早软了,叹口气对粥粥道:“以后动手一定要三思,这些人也是他们父母妻儿的爱子亲爹,你杀了他们,交他们的家人怎么活。”

粥粥心里想着这些人杀人的时候可没那么想,留着他们是祸害,以后见到照样杀。但是说就不说出来了,她发现熊大哥与伊叔叔一样烂好人,似乎有点迂。王姐姐虽然性子厉害,但是最合她粥粥的脾性,当然还是潇姐姐最好,又疼她又瞭解她,还护着她,粥粥最喜欢潇姐姐。

第四十七章

粥粥回到京城,还没进客栈门,就被迎候在店门口的孙大娘拖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粥粥啊,你这一走,店里都是吃白食的,你瞧瞧,这一顿中饭,吃白食的倒有四桌,我们做一天亏一点,这还怎么做生意啊。”

粥粥一听,眉毛倒竖,“什么,敢在我粥粥的地盘吃白食?不要命了他们这是。走,指给我看。”随即吩咐店伴领潇子君他们三个住下去,自己一挽袖子推孙大娘走。

孙大娘告状告得惊天动地的,但是叫他指认,她却胆寒了,这都是谁啊。便小心翼翼地拉着粥粥到窗户口,指着里面一桌道:“你看那对夫妻,说是你的朋友,他们自己得倒是一般,但是他们朋友多,来起来就是一桌,我们小本生意的,怎么赔得起?”

粥粥一看,是伊不二与王秋色夫妻,只得道:“他们两个即使每天叫山珍海味我们也得供着,是我长辈。”

孙大娘又指着另一桌,道:“这个老儿长得那么派头,可是问他要饭钱,他都是眼珠子一瞪,说叫主人来。他的手下倒是不在这儿吃饭,但是个个凶得很,我们哪里敢惹,听说他是包广宁包大人。不过还好,他才来吃了两天,要的菜也清淡,只是每天从早吃到夜的,我们也吃不消。“

粥粥想,包广宁可能是来找她的,没事,这是个有钱的主儿,就怕抓不到因头赚他的钱,还怕给他逃了?

孙大娘见粥粥不吭声,又指指另一个道:“蒋家的公子这几天没面子得很,被郑家退了婚,据说还是皇上的主意,京城都传开了,说是皇上强令两家退婚,要把郑家大孙女嫁给二皇子,女人们都替蒋公子抱不平呢,这么俊的小伙子,哪里不好了。他心里不痛快呢,白吃就白吃吧,我记在账上,赶明儿一起问蒋家要去。”

粥粥道:“嗯,多记一点,他没吃的东西咱挑价钱贵的也给他记上。”

孙大娘又道:“还有个白吃的昨天走了,别的住店吃喝等的银子都是付了的,就是最后一顿请客没付,咱们看见他们一起的有个人身上满身的蛇,都不敢靠近,他们就赖了帐走了。那个穿红衣服娘子的相公还说,小家伙,骗我,想吓死我,叫你放点血出来。”

粥粥一听就道:“玉石,臭木头,我替他在家里杀人,他敢在我这儿吃白食,大娘,你给我列出来,我找他算帐去。天涯海角也要数倍追回来。”话说完却又想到,玉石先生家里曾经被他毁得七零八落,又一点不在意地送了她一根据说价值千金的白玉擀面杖做武器,这些可比一顿饭值钱多了,算了,也放过他吧。粥粥忽然觉得,开门做生意,朋友太多也未必是好事,要都来白吃白喝,她粥粥自己得喝西北风去了。

粥粥决定一个一个地来。她放下袖子,先跑到伊不二与王秋色这桌打个招呼,随即跑到蒋懋那里怒道:“你这个有钱猫怎么也有脸白吃白喝?赶紧给我结清饭钱,否则我一脚把你踢出去。”

蒋懋一见粥粥到伊不二那里打招呼,就双眼一转,露出一个贼笑,还没等粥粥接近,他先一步趴到桌上,脸蜷在臂弯里。听得粥粥过来讲完这些,他才闷声闷气道:

“粥粥,我这次丢人丢大了,给人家小姑娘给休了,我爹说我不用进蒋家门了,没的给祖宗丢脸。粥粥啊,我以后就吃住在你这儿啦,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啦。”

粥粥一下怔住了,这是怎么了,看来这有钱猫变成丧家猫了。不过粥粥嗅到一股阴谋的气息从蒋懋那里冒出来,这个气息似乎名叫“恶人先告状”。粥粥想了一想,决定不理他,让他装去,看他一个大男人能装得了多久。便过去包广宁那一桌。包广宁一看见她,立刻摸出一锭元宝放在桌上,粥粥估摸一下,应该够这两天饭钱有余。但是他为什么以前不交出来,非要等自己恶狠狠地上来才交?

包广宁很快就给了她答案:“我听说这儿是你开的,所以找过来,但是你一直不见。我又听说你最是贪财的,所以我白吃,看你什么时候熬不住出来见我。”

什么理由,粥粥那眼睛不屑地看着他,道:“你是邀功来的?不过可惜,我想蒋懋的事一定不是你干的,你不会那么笨把二皇子与郑家凑一起。”

包广宁捻须而笑:“你果然是聪明人,不枉我等你两天。你也别紧张,我来没别的,只想找个聪敏的孩子聊聊天,你只要有空时候来与我说两句话就好。”

粥粥大大不解,这是什么话?要找孩子说话,他家里没有吗?肯定没安好心。但是他会对她粥粥安什么坏心呢?粥粥有点好奇,便指指蒋懋那边,道:“你找他好了,他知道得又多,人也没比我笨。”

包广宁看了蒋懋一眼,道:“他已经有了立场,不会客观对待我说的闲话,什么都会拿去想想。”

粥粥道:“你当我是白纸一张随你胡扯?我也对你有了立场,知道你不是个好人,所以你也不用与我说,说出来我心里先骂你一百遍,别说我没预先声明。”

包广宁“呵呵”而笑,不以为忤,道:“我还知道你在想我怎么不去找孙子孙女说话,还在猜我安了什么坏心,但是我这人算不得多坏,一切只是政治,离开官场,没了政治,也不存在坏了,你听说我包广宁做过强抢民女杀人放火的事没有?”

粥粥道:“你可以支使别人去做啊,比如林先生,你就敢扪着心口对天发誓你没叫他杀过人?”

包广宁敛住笑容,正色道:“这就是政治,倾轧的是与自己势均力敌的人,台上风平浪静,台下什么都可以做出来,不信,你可以拿朝中发生的事来问我,我保证可以用一个非常人的,政治的角度给你一个答案。”

粥粥实在不明白包广宁为什么一定要找上她,真是莫名其妙之极,但是开店做生意,要紧的是和气生财,他包广宁愿意每天来店里花钱,那就随他去,他自己乏了,自己会不要来的。只得道:“好吧,等我想好了来问你来。”

包广宁随意地笑笑,起身道:“你这儿椅子不很舒服,最好换些好的,一天坐下来,老骨头都痛,我走了,改天再来与你聊天,和你这个小滑头聊天真是开心。”粥粥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他离开,心里还是想不透为什么,看来姜真的还是老的辣,没话说。等包广宁走出客栈门,粥粥回身见到蒋懋,忽然想起,为什么不问问郑家退婚之事的来龙去脉,真是丧失大好时机,一边可以看出包广宁是不是真心与她聊天,一边还可以瞭解一手内情,免得给蒋懋一直做戏,可是,算了,以后还有机会。

粥粥不理蒋懋,跑去伊不二的桌子,这时潇子君已经出来,一起在吃饭,可能潇子君已经把一路的事大致说了一下,伊不二的脸有点严肃,但是粥粥不怕,有王姐姐在,王姐姐一定支援她粥粥的。果然王秋色道:“嗯,粥粥有自己的想法了,干得好。”

粥粥冲着伊不二直做鬼脸,伊不二无奈道:“粥粥,你就不觉得杀人后自己心里不安?”

粥粥听了,严肃地道:“不,我觉得杀了这些人我心里很安心,知道不会有人来杀我了,但是如果杀了店里某个人做人肉包子的话,我才会不大安心的。”

王秋色一听,呕声大作,伊不二忙扶住她轻揉脊背,非常体贴,潇子君看着一脸欣喜,道:“怪不得今天伊大哥脾气特别好,没当场就责备粥粥,与师姐唱对台,原来是有了下一代。”

王秋色恶心过去,指着粥粥道:“小子,给你伊叔叔儿子积点德,这一段时间不许杀人放火。否则你阿姨没得做,做小姐姐。”

潇子君却是笑道:“粥粥叫得也是乱,叫伊大哥叔叔,叫师姐王姐姐,论理做小姐姐也没什么错。”

粥粥知道两人一起取笑她,一点也不示弱,笑嘻嘻道:“我要做小姐姐,不要做小阿姨,姐姐不要拿出压岁钱的,做小阿姨就太亏了。”

蒋懋走过来道:“你的那份子压岁钱我替你出,你那么大把年纪,做小姐姐就太亏了。”

粥粥拿眼睛睃睃他,道:“你不是给你爹赶出来了吗?都到我这儿白吃白喝了,还吹什么大牛。”

蒋懋笑嘻嘻道:“凭我这付脑袋,想吃饭还不是小事一桩?走,粥粥,钱修齐今天赶考,我们去门口接他出来,到外面吃一顿散散心。”

粥粥一听有兴趣,跳下凳子就要走。被潇子君扯住,笑道:“去换身衣服,洗把脸,回来一团脏相,人家看见你还怎么吃饭。”

蒋懋听见,微微一笑,道:“那样就不是粥粥本色了。”牵起粥粥的手就走。到了外面,才对粥粥道:“你总算没有猜错我,确实退婚的是不是包广宁做的,你猜得出是怎么回事吗?”

粥粥吃惊道:“什么?难道是你?”

蒋懋道:“不是我,还有谁去做这事?当今皇后的娘家外强中干,家里吃穿用途又都是流水一样地要花,所以成天拆东墙补西墙。前儿我到郑家闹了下后,第二天再去,那里就管得严了,我只有另想办法,正好皇后娘家人到我家的当铺当头面,我悄悄用自己银子赎出来,还了回去,原来叫人来当的是他们家的当家娘子。当家娘子很想把女儿许配给我,但是我约略提了郑家小姐的事,又说要是郑小姐许配的是二皇子的话,那二皇子当真如龙生双翼,前途不可限量了。那个当家娘子果然被我说的话打中,可能是当即就去求见了皇后,这才有了我被退婚的事。这事的因果只有你我知道,要传出去被我爹知道的话,就不会单是赶我出来那么简单了。”

粥粥瞪着蒋懋,半天才道:“蒋懋,你要道我这儿白吃白住,我一定不会赶你出去的,但是你要那么编故事出来,我就怀疑了,人家皇后娘家即使再苦,当家娘子怎么可能见你一个没相干的男子?我起码知道大户人家的女子没我那么随便,外人轻易不见的,更何况是男人。”

蒋懋道:“我有必要编个故事来骗吃喝吗?我只是要找个人说说而已,以为你会喜欢的。走吧,再不走钱修齐要出来了。”

粥粥见蒋懋并不声嘶力竭地辩白,却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只是微微透出一点愠色,心里倒反而相信蒋懋了,追上几步,问:“蒋懋,你怎么不骑你的白马了?”

蒋懋淡淡道:“自己都养不起了,还养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