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山好水好花儿

作者:阿耐

祖海虽然被人识破人心是个值得当兄弟的人,而且是要紧银行要紧位置的人识破的,可他一点高兴不起来,他心中已经一阵一阵地猛揪。周行长出事,他们银行肯定得给严查深挖,他的这几天的贷款得有麻烦了。而他的其他贷款未来到期后不知道能不能如愿转出来,那就很难说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新行长会是谁。最麻烦的是,最近东南亚金融形势不好,各大银行本来就严阵以待,宽进严出,再遇上周行长的事,祖海虽然乐观,从不言败,但此时浓浓的焦躁已经掩盖不住。

祖海回座,宋妍已经看出不对,关切地问:“没什么吧?”

祖海摇头:“没什么,出了一点小问题。”祖海很想与以前遇到危机时候一样,与荷沅在一起贴心贴意地说说,可是荷沅现在正在天上飞。而对宋妍,他是打死也不会说的。他清楚宋妍这个人,比荷沅还清楚。荷沅看宋妍的时候被什么友谊同学的遮住了眼睛。几乎是下意识地,祖海又挥手叫了一瓶红酒,侍应生提醒桌上红酒还没完,但被祖海喝退了去。

宋妍见祖海不说,便也不问,晃晃手中的稿子,道:“大致说明问题了,不过我得让朋友修改修改。我再问你,如果作者真的联系上我,我该怎么说?”

祖海道:“你就代表我跟他谈价,多少钱都得拿下。这是荷沅的手机,我换了一张卡,你先用着。如果有不相干的人联系你,我怀疑是那篇文章作者的后台,你不必理他们,你只跟作者谈。”祖海说话时候,意思意思地与宋妍碰一下杯,便大口将酒喝了下去。

宋妍对祖海的喝酒态度发愣,一时忘了接祖海递过来的手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接了手机笑道:“有数了,我会随机应变。”

祖海又递过一只厚沉沉的信封,“这儿是一万块,你上下疏通用。该花钱地方就花。”

宋妍微笑着将信封推回去:“这什么话嘛,我与荷沅是老同学呢,这点小忙凭我面子出去也不用怎么花费,大不了回头我问你实报实销就是了。这钱你拿回去,我不会收。”

祖海当然不会收,将信封放到宋妍面前桌上,咧嘴笑笑,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需要用到钱,你有些拿着办事就方便许多。我也是存心借用你的面子,否则报上登一个广告也不止一万了。”

宋妍见祖海说得上道,便也稍微客气一下收下了。出去找人帮忙当然得有所表示,祖海预先想到也是好事。

没想到祖海又递过几张纸,客气地道:“荷沅去美国,也不知道几时回来。家里有几张礼券放着要到期,你帮她用用掉吧。否则我又讨厌逛街,礼券过期了可惜。”

宋妍笑笑接了礼券,但一看上面的数目,顿时领悟过来,祖海那么说只是客气,其实,那是既照顾到她的面子又送她一份厚利,出手极其大方。宋妍握着礼券的手一时收不回去,愣了会儿才说声“谢谢,你太客气了”,祖海已经一个推挡的手势过来,宋妍便不再客气,将礼券收进包里。心说祖海怪不得发家如此迅速,单凭他如此大方的出手与如此体贴的考虑,没几个人能经受住他的进攻。受人钱财,当然得替人办好事情。但宋妍收客户单位的好处多了,已经不会太生嫩地感到不好意思,只很客气地顺着祖海的话笑道:“荷沅这个马大哈,不过可见她平时购物很厉害啊。”

祖海微微笑了笑,道:“她还好,不是我催着都不怎么花钱。”祖海说话都有点提不起劲来,还不如喝酒。

宋妍听了有感而发:“你真是大方。”对她出手那么大方,料想对荷沅更加大方,看荷沅手中所用东西便知。可这还被祖海说成不怎么花钱。宋妍想着都羡慕。

祖海道:“男人辛苦赚钱为什么?还不是为老婆孩子花钱花得痛快。”

宋妍听着只会感喟,心说当年大学时候还嘲笑祖海老土,荷沅与祖海结婚时候她也是说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里,现在怎么看祖海怎么看不出是个当年袖口贴商标不肯剪的农民,如今的祖海,额头上仿佛刻着四个金光闪闪大字,那就是“成功人士”。宋妍早知道生活中最要紧的还是柴米油盐,知道物质生活决定上层建筑,可没想到当初结婚时候还是目光短浅了一把,如今到了上海才知道,山外有山,什么厂子弟什么厂高干,砸进上海一个水花都溅不起来,不如祖海多了。

宋妍想着这些,看祖海越来越顺眼,与祖海语笑嫣然,执杯共酌。祖海心里正烦,有人一起喝酒真是好事。直把两瓶红酒全部喝完,两人都有了醉意。

结帐走出饭店,两人脚步都有点飘飘的。祖海想去停车场取车,被宋妍拉住手臂,宋妍微眯着眼温柔地道:“酒后驾车不好,打车吧,你停车的地方日夜有人看着呢,不怕偷。”

祖海听了笑道:“我每次喝酒后荷沅总要查我是不是自己开车回家,可是一喝酒怎么管得住自己。好吧,既然你管着,我听你的,打的,我先送你。”

宋妍听了轻轻地笑,腰肢随着晚风飘动,祖海看着她站得不稳,忍不住扶了一下。正好出租车来,祖海便顺手打开车门,将宋妍送进门去,自己也跟着钻进。一坐下,醉态必露的宋妍晃了几下头,便顺势靠了上来,祖海没推开,但下意识地想着这事儿不对,又让了开去,紧紧靠近车门坐下。宋妍又晃了几下脑袋,无枝可依,靠在另一头车门。

送到宋妍公司宿舍,祖海愕然发现宿舍门已经关了。他酒量好,这些酒还不至于弄得脑袋不清楚,当下便叫司机转弯去他家。宋妍下车时候醒过来,茫然看看周围,娇笑道:“到你家了嘛,荷沅不在,祖海,你是不是有坏心思?”

祖海听了头都大了,只觉尴尬,怎么宋妍与荷沅一起大学出来,为人却如此豪放,他这时对宋妍有点敬而远之了,不过见她走得摇晃,还是伸手拉住她一条手臂,却觉得宋妍的手臂软软的凉凉的,荷沅的手臂可比她结实多了。祖海不敢惹宋妍,张开手臂,将宋妍远远地隔在一臂之外,改拖为提。就这么提着宋妍的手一直上了电梯,来到家门。宋妍一路只是咯咯笑着说话,说的话都很打中祖海的内心,令得祖海都不知道宋妍是真醉还是假醉,听着听着一颗心有点软软的慌。到门口掏钥匙的时候,宋妍终于冲破一臂距离在他手臂边扭来扭去,搞得祖海都摸不到包中的钥匙,没想到这时候门却打开了,孔祥龙一脸惊讶地站在门里面。

祖海几乎是作贼一样地将宋妍推开一点,尴尬地对孔祥龙道:“孔教头,宋妍你应该认识,她喝多了,这下换你照顾她。他们公司宿舍十点关门,我……”

宋妍打断他:“我怎么喝多了,我挺好的。”说着嘻笑着擦着祖海肩膀,又擦着孔祥龙的肩膀走进室内,到处看了看,道:“客房两张床,主卧一张床,孔教头你与祖海睡客房,我睡觉了。”说完钻进主卧,“砰”一下关上门。

祖海目瞪口呆,回头见孔祥龙满脸疑问,孔祥龙果然是个藏不住想法的人。祖海有点心虚地道:“孔教头,你别误会,刚才还真的以为宋妍喝醉了。”话说出口,发现这事情更说不明白,那不表明他想趁宋妍喝醉占便宜吗?明明是宋妍装醉在引诱他,他只是稍微有点乐在其中而已。只得又补充道:“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即使找女人,我也不会找宋妍,兔子不吃窝边草嘛。何况我与荷沅很恩爱,你知道的。”祖海越说越无力,越描越黑,干脆也不说了,关上手机洗洗睡觉。

孔祥龙可没被祖海的解释所动,第二天便告诉了林西韵。林西韵没想到与祖海一起进门的会是宋妍,虽然觉得祖海这么聪明的人不应该会吃窝边草,可她偏又知道男人的自控能力很差,想到昨晚若是她没把孔祥龙安排住到荷沅家,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听孔祥龙的描述,好像宋妍挺主动的。女生主动的时候,好事一般能成。昨晚幸好有孔祥龙在。但林西韵千叮咛万嘱咐,要孔祥龙千万别说出去,更不可对荷沅说。事情既然没发生,那就当没那么回事,如果荷沅还与祖海处朋友的话,她会因此劝荷沅清醒,但他们已经是夫妻,林西韵觉得有些事情还是眼开眼闭的好,否则影响小家庭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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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祖海清楚他的形象毁了。第二天一早见宋妍没事人一样,只说昨晚喝醉,人事不省,而孔祥龙坐一边喝粥,有一眼没一眼地直看宋妍,看得钟点工都别出苗头不对,拿眼睛偷瞄宋妍。祖海干脆饭也不吃了,推说得辗转去饭店门口取车,便早早先走了,免得还得送宋妍上班。

到了公司,哪儿也不去,首先走进财务办公室关门谈话一小时,仔细了解公司资金运作情况后,什么宋妍、《鬼屋》、洪青文之类的小事都抛诸脑后。若是公司资金链出问题,那才是什么都别玩了。

祖海现在最需面对的事,乃是万一周行长进去的事情给进一步恶性化,他得做些什么以保证未来三个月在周行长手下所贷款项到期后能从银行转出来。虽然他贷款的所有手续合理合法,而且也不是做假帐,一切都有雄厚的固定资产支撑,但他太清楚,中国的有些事,尤其是在国营企业里,常常是不按牌理出牌的,难说银行会因为周行长的出事,“谨慎”地将大多贷款审批无限往后推,只为一个原因:紧要关头,少办事不出错。当然,祖海这样的私营企业一定是首当其冲。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祖海一个人坐在里面想对策,当然,首先得取得贷款行的一个表态。但是现在不是时候,现在他们全行上下才知道消息,大伙儿一定绿头苍蝇一样乱撞。即使有几个稳坐不乱的,心里肯定也乱,因为周行长是进去了,可是上面的表态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来,大家都积极地有行动地等,等新行长是天外来客还是自产自销,等银行内部势力大洗牌,至于存贷业务,先放一边,对他们来说那都不是最要紧的。

所以,祖海也只有等,等大致结果出来。这一等,估计得等到荷沅回来。他可以不等,但太活络的结果可能是他得付出高昂代价建立新的融资渠道,而等渠道建立,估计结果早出来,未必值得。这不是一件容易下得了决心的事。

虽然祖海吩咐了不接电话,可还是有电话进来,祖海想都不用想,一定是荷沅的,所以接起就问:“到美国了?累不累?睡得着吗?”

荷沅在那头笑呵呵的,道:“废话不?都快一天一夜了,当然到了。飞机上我照旧是睡觉,左颂文也是睡觉的行家,只有大老板这个胖子坐着难受,总起身活动四肢,他还坐商务舱呢。对,我问你,昨晚为什么不开机?我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你结果打不通,我想你在睡觉,座机就不打了。为什么?”

荷沅一贯的照直了问话,祖海这次有丝心慌,不过还是用四平八稳的语调道:“昨晚我托宋妍联系省里的报社做一些《鬼屋》的手脚,所以请她吃饭。中间听说周行长出事,我心里很烦,就喝了点酒,吃完晚了,宋妍他们宿舍关门,我带她回家。我就和孔教头睡客房。怕吵到孔教头,所以没开机。”

荷沅一听,冲口而出:“有问题,不是你有,就是宋妍有,或者两个都有。”说话时候,荷沅想到以前问宋妍回不去宿舍怎么办时候宋妍顾左右言他的表情,如果没鬼,直说便是。

祖海趁荷沅一个停顿,连忙表白:“我没问题,你别瞎想,即使有贼心,你以为我前几天下来还有力气吗?”

荷沅“啐”了一口,不依不饶:“不,这其中有三个问题,一是你们都喝酒了,酒能乱性;二是如果孔教头不在,天时地利人和全有了;三是你从来没带客人夜宿我们家过,你一向给人开房了事,小区门口的酒店你是长客户。祖海你别告诉我你没贼心,幸亏昨晚孔教头在。”

祖海无言以对,荷沅太了解他了,所有三点全问到点上。再说今天本来就心绪烦乱,没心思花言巧语,还是叹一口气老老实实地道:“荷沅,不论你以为是因为孔教头在家还是因为我有自制力,结果反正是什么都没发生。我昨天到现在心里都很乱,昨晚吃饭时候银行小单找上我说周行长出事,这下我的计划全打乱了,搞得不好,我这几天得借债过日子,再严重的话,我的公司得面临倒闭。你应该知道,像我这种投资型公司,资产负债太高,只要哪天资金不能飞快如期运转了,我就得死,等着别人来重组我。昨晚的事你别与我计较了,我肯定不会故意做出什么,你也得理解,我方寸乱了,做出些与以前不同的事肯定是有的。但你知道我昨晚得知周行长进去的消息后最想的是什么吗?我想你。”

荷沅本来激动得拿着电话坐不住,走来走去,一刻不停,不拿电话的手在空中有力地挥舞。可听完祖海的话,她一下跌坐在椅子上,再也无心追究昨晚虽然没发生什么,但祖海内心活动值得深挖分析等问题,焦急地两手捧紧电话问:“你早饭吃了没有?现在暂时要不要紧?先放宽心,心平气和才能想出办法。”

祖海心想,到底是荷沅,怎么都向着他。他对着电话飞吻一声,道:“荷沅,你办完事早点回来,你在我身边我才会安心。我现在别的一时也使不上劲,但海悦那边的租钱得加一把油了。我准备干脆把《鬼屋》炒大了,炒得只要看报纸的人都能知道海悦宾馆。把鬼闹到太阳底下,看还有什么鬼可闹的。”

荷沅清楚祖海的意思,本来是有人想借《鬼屋》打击海悦宾馆,看祖海现在的意思,应该是借力炒作,既然对方的后台不敢出面,他干脆就认作是自己找人写书炒作自己的宾馆。“但是祖海,这个分寸你得把握好,一个不好,会搞得臭名远扬。”

祖海道:“昨天我才只想引出真正作者,分化他们内部,引导他们内讧内耗,我看笑话,看他们为灭火花钱,所以委托宋妍帮我出面,我不方便。现在我准备换种方式了,找出作者,利用作者想把小说拍成电视的虚荣心理引导他说出实话,然后找专门的媒体人才将整件事好好曝光一下,最后甩了作者。反正怎么热闹怎么做。因为去银行贷款,其实很多时候,印象分很重要,现在没周行长帮着,暂时又没新行长支持我,我只有自己给自己造势,给自己挣印象分。上海太大,不好好闹一下不会有响动。荷沅,你别担心我,不过你能快就快点回家。对了,我准备晚一些约一下朱总,看他在不在广宁,如果在,我过去一下,看看他有什么建议。”

荷沅听了毫不犹豫地道:“好的好的,尤其是宣传《鬼屋》的事,一定要听听朱总的意见。祖海你每天小心,不行的话,让孔教头帮你。”

祖海微微地笑了,道:“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以后我不会再关机。你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工作。”

荷沅放下电话,坐在凳子上发了半天愣,五味俱全。虽然强迫着自己想《鬼屋》的危机公关,想祖海的资金危机,可脑子里总时不时跳出祖海带宋妍进门的画面。她很想打电话问清孔教头,或者通过林西韵问,可总觉得问不出口,而且,她想相信祖海。

坐了好久,其实什么也想不出来,洗澡出来才想起还得与青峦通个电话。心中是没情绪的,暗自叹了口气,还是又捏起电话。“青峦,我在美国,不是旅游,工作。”说着报出地址,“你有什么想带回家的,加紧准备好快递来。”

青峦听着荷沅不是很热情,还以为她因为他与盛开分开的事不爽至今,他有点不敢热情,虽然很想飞过去看看荷沅,“荷沅,我最近几天忙着答辩,不能过去看你,很对不起。这次不用带东西了。我的工作基本定下来,公司人事专门与我谈话,希望我同意外派到中国工作,地点在上海。因为奥利的竭力推荐,公司给我的薪酬很优厚。荷沅,我大概很快就可以回家见到你们。”

荷沅几乎有点愣头愣脑地问了一句:“盛开呢?”说完就恨不得咬自己舌头,哪壶不开拎哪壶。

“盛开决定留在学校。”青峦现在与盛开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是恋人,反而能够互相谅解,可终是不如过去,中间隔了层心结。不过既然荷沅问出来,可见她应该不是为盛开的事生气。

荷沅“噢”了一声,强打精神问了一句:“上海那边的住宿有人帮你安排吗?需要我们做什么吗?不用客气,尽管说。”

青峦奇怪荷沅怎么没精打采的,想了想终于明白,“你倒时差很累吧?早点休息,能多睡就多睡会儿,睡不着也躺着。现在已经不早。”

荷沅也没客气,说了“好,再见”,便结束通话。躺上床,跟烙饼似地辗转反侧,心事重重,无数担忧,闭上眼睛就是噩梦。

好在年轻,第二天醒来,眼圈都不见黑了多少,只是隐形眼镜戴上去有点涩,不得不换戴框架眼睛。所以,眼眶的黑圈益发可以忽略不及。洗漱时候,电视机如在家一样开着听新闻,洗脸刷牙完了化妆时候,忽然听到电视里爆出泰国政府宣布泰铢贬值的消息,荷沅拈着睫毛膏的手一颤,上眼皮遭殃。泰铢终于顶不住了,那么东南亚其他货币会不会联动?人民币呢?

早餐遇见左颂文,荷沅劈面就道:“泰铢宣布贬值。”左颂文愣一下,“报价得调整?”

荷沅顿觉无趣,埋头刮黄油,半真半假地笑道:“你调报价又不干我事。我只担心香水化妆品。”左颂文笑道:“别假惺惺,我还能不知道你担心你家相公的事业。”

荷沅讪笑:“相公的事业难道不是事关香水化妆品?牵一发动千机啊。吃饭,少谈国是。”

左颂文嘻嘻一笑,忽然道:“你有没有想过,中国现在靠出口拉动经济,东南亚各国货币贬值,中国的出口产品与东南亚的有太多重叠,为了保证出口,人民币能不贬值?你看着,国家下一阶段肯定会出台无数政策扶持出口挣外汇,这是做外贸的浑水摸鱼的大好时机。”

荷沅若有所思地看了左颂文一眼,发觉他眼里有跳跃的热情与冲劲,与当年祖海做电器,尤其还是做劣质电器的时候差不多,荷沅将此解释为投机。“人民币不容易受直接冲击,中国可能不便宣布人民币贬值。即使有,也是少少地来吧。”

左颂文当下在心里将荷沅狂贬了一通,还说是MBA在读呢,还说是商人妇呢,连这些都不懂,可笑之极。但他脸上只是笑嘻嘻地道:“因为东南亚货币出现泰铢这样里程碑似的贬值,估计大老板在总部沟通后会快马加鞭地回去坐镇,我们最好在今天明天的答问中有所妥协,力求速战速决,能多早回去就多早回去。而且我想你一定是归心似箭,我多好的人,你看我竭力配合吧。”

荷沅却觉得左颂文才是归心似箭,只不明白确切缘由。但懒得指破他,她也巴不得早点回去呢,能快半天也是好的。于是微笑道:“那今天需要你多多配合了。”

左颂文眉开眼笑:“一句话,你的事情我还能不帮忙?哎,除了泰铢,其他国的货币有没有动静?”

荷沅回忆了一下,道:“暂时没有,不过几个国家的银行已经出现严重挤兑。估计那几个国家也挺不住。”左颂文扼腕:“可惜我们国家外币没放开,否则我早换了。”

两人说说笑笑,可都将饭吃得飞快。很快便回房间整理一下赶到公司。大老板一见他们就是一句话,“梁你留下,左参加今早的问答,中午回去收拾行李,把你的资料交给梁,下午就跟我去上海。我已经吩咐订票。”

左颂文瞥了荷沅一眼,荷沅看得懂他的意思,他眼里满是欣喜。说明,来时的三人行,个个都是归心似箭。荷沅心中一动,若有所悟。

总公司的管理专家们早就看过上海传去的资料,所以问题问得非常刁钻,荷沅本来想回答时候有所取舍,以便自己早日回去,但是看来不行,她这等初出茅庐的水平无法在专家们面前耍花枪,只能老老实实回答,慢慢地,心不得不安静下来,不敢再浮躁,反而有问有答,进入状态,偶尔还就不懂的地方请教意见。左颂文因为下午便走,不必过于投入,反而安坐顾盼,将在座专家研究个透。

中午吃饭,左颂文告诉荷沅:“今天一屋子五个专家,其实我看只有三个是针对我们这份策划的,其他两个提出的问题与策划内容关系不大,倒是像了解上海办事处目前的运作。我看他们最常提的问题是‘你们现在就……问题怎么在做’等等,你想想是不是?”

荷沅微哂:“你丢下我一人舌战群儒,我哪里还有时间想别的,词汇能不出错已经阿弥陀佛了。管他们五人组结构如何,我反正只有老实回答一条路了,我的脑子哪里还有作奸犯科的空隙啊。”

左颂文狂笑,看来他心里真的欢畅得很,笑完才道:“教你一个乖,对坐窗边两个人的问题,你小心伺候,千万不要损到大老板。否则你回上海自求多福吧。”

荷沅摇头不以为然:“总公司考察下面应该不会用这种偷偷摸摸的办法。”没说出的话是,这种鬼鬼祟祟行为带有太多个人烙印,不像是一个成熟的公司所为,即便是祖海都从来不会叫人偷偷调查董群力。

左颂文却笑荷沅天真,让荷沅走着瞧。荷沅心说她车轮大战时候只求保命,还哪来精力走着瞧,随便它了。吃完饭,看着左颂文得意洋洋地走了,荷沅好羡慕。现在两个人的工作全交给她一个人,左颂文那一块她虽然熟悉,但不可能熟悉到左颂文那地步,所以更加辛苦。她只有挺着了。

因为有大老板与二老板把关,策划书并无太大疏漏,但很多细节部分被提出疑问,荷沅本来想为了早点回家而有所妥协,根据专家意见修改,但是真正上了场,她认真起来就把“妥协”两个字扔到脑后,与专家们引经据典地争辩起来,有些时候她更是抛出“这是原则性”问题这样的话。专家们当然不是吃素的,对她的话一一反驳,也是引经据典,荷沅心说幸亏MBA课程是英语授课,否则现在可傻眼了。但她发现辩驳很难,简直比刚刚结束的大考都难,与总公司专家扯皮办事处的政策,简直是一级脑力劳动,但不得不说,也是最佳强化训练大好机会。

五天后,荷沅才被放行,一份策划报告已经被改得满目疮痍,但好在,荷沅认为是原则性问题的地方,被她据理力争争取了下来,总算可以向大老板交代。有些与国情有关的问题,真与他们讲不清楚,一接触那些问题,他们看荷沅似乎在看火星人,而且还是原始社会的火星人,荷沅有时候心里真的很惭愧,为国情。不像大老板,在中国已经两年多,早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门儿清,一说就通,不说也通。

因为忙碌,脑子只为西玛的事运转,都没时间想祖海的事,上了飞机反而睡得很好,一觉到上海。祖海没能来接,他追去北京会朱总,朱总在北京开行业会议。电话里面,祖海让荷沅与宋妍谈《鬼屋》相关事宜,又把进展与荷沅详细说一下,大致,到目前为止,报纸上面才刊登,但作者的反应还未知。荷沅答应,她觉得她理所当然应该替祖海扛起什么。

宋妍刚回上海,荷沅与她联系吃饭。荷沅没去公司,飞机上又睡得太多,浑身酸疼,睡床上跟睡马路牙子一样的不舒服,干脆东游西荡,看保姆做事,给花草整枝。

一会儿门铃响,荷沅自己过去开门,原来是孔祥龙四点钟下班回来。他经林西韵介绍,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做保安,因为他业务精通,人又长得符合星级酒店标准,再说走的是上层路线,所以工作被安排得很合适,不用去门口指挥交通之类,而是被安排在重要接待的安全保卫工作,孔祥龙虽然才去几天,却已经如鱼得水,工作得非常愉快胜任。

孔祥龙一见荷沅,惊愕地道:“小梁,你今天回来?怎么没说一声?”

荷沅让孔祥龙进来,笑道:“在美国忙得晕头转向,都没心思打电话了,祖海也奇怪我怎么能那么快回来。孔教头,你穿西装好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