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们单纯的小美好

作者:赵乾乾

    周末的结束似乎意味着我和江辰的失联,我上了三天班,接到江辰一通电话,他简单跟我交代了他很忙就没再说什么。而我给他打了三通电话,两通没人接,一通只是匆匆问候了彼此尚能饭否。

    司徒末常常嘲笑我,说你的男朋友怎么好像若有若无若隐若现啊。

    我诅咒她老公跟实验室里的女科学家搞出个试管婴儿什么的出来。

    星期四一早,我在办公室做案子,那是一个吹风机品牌的外盒设计,其实很简单,放实物图片上去,放品牌logo,放功能简介,放宣传语,over。我不喜欢这样的工作,但我喜欢这里的同事,因为我应付不来复杂的人事关系,而两个同事傅沛和司徒末都是简单的人。

    但今天的工作我做得异常烦躁,我敲着桌子跟司徒末说:“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每天做着这些可有可无的事情,我看不到未来。”

    司徒末从包里掏了一只棒棒糖丢过来:“分颗我儿子的糖给你吃,别再说那么幼稚的话了。”

    别再说这么幼稚的话了,我们都在日复一日的迷茫中前进,就像黑暗中走路,谁也不知道一脚踩下去的是什么,谁也想看看未来会带我们到什么样的地方。

    我正经地说:“我吃了你儿子的糖,对他以身相许吧。”

    司徒末说:“滚你的恋童癖。”

    既然说到恋童癖,我难免想到苏锐,他昨晚给我打电话,说他生活无趣,设计空洞,生意惨淡,归根结底就是他缺一个引领他划破生活混沌长空的灵感女神,而他多方考虑之下,隐隐约约觉得我大概就是那个女神。

    我说我跟江辰复合了,他说,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我说不然我给你介绍女朋友,保证比我成熟大方美丽,满足你对姐弟恋的一切幻想。他说能看上你就证明我要的不是成熟大方美丽。

    我一个气不过就把电话给挂了,忍了很久才没给他姐姐苏医生打电话告状,这种告家长告老师的行为太无耻,我小时候都不屑做,不能长大了才破戒。

    但我没想到我不屑做,不代表了苏锐就不屑做。午饭时间我就接到了苏医生的电话,大致内容是她弟弟为了我茶不思饭不想,如果不想她直接上告江辰说我水性杨花就好好想办法解决。

    最后她郑重地告诉我,上告江辰这个威胁她只是开玩笑的,我去你的黑色幽默。

    我打电话给苏锐,他说他还在被窝里,手机里却传来女孩子的谈笑声,我说:“苏小朋友,你姐姐让我跟你谈谈。”

    他说:“谁是小朋友,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

    语气里完全是十七八岁的别扭,真是可爱。

    我说:“那好,不谈就算了,你也别让大人们替你操心了,BYE。”

    说完我要挂电话,他在那头大叫:“陈小希,你敢再挂我电话!”

    我为什么不敢挂你电话,我天不怕地不怕,这个世界除了江辰的电话,哪个我不敢挂。

    两秒钟之后,苏锐的电话追回来了,他大吼大叫:“陈小希你太过分了,我那么喜欢你。”

    我答:“谢谢啊,可是我已经先喜欢了别人呀。”

    他说:“你一直就只喜欢他一个人你不觉得你的人生很无聊吗?”

    我说:“有点啊,所以我劝你赶快去多喜欢几个。”

    咔一声苏锐气愤地摔断了电话,他倒是提醒了我,让我决定下班去探望一下那个害我人生无聊的人,一有了这样的念头,我就觉得我之前怎么这么蠢,他忙,我闲,我非得等他抽空来找我是个什么毛病!

    我到了医院的时候已经六点多,四处找不到江辰,我给他打电话,“你在哪里啊?”

    “医院。”

    “医院哪里?”

    “病房,你来了吗?”

    “嗯。几楼几号房?我去找你。”

    “不用了,你去大堂等我,我下去找你。”

    我在大堂的一排排的长凳中挑了个显眼的地方坐下,即使是这个时候,大堂还是稀稀拉拉地坐着站着来回走着不少的人,他们脸上都有或多或少地担忧,但我无暇观察,我忙着盯着各个出入口,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突然对于将要见到他这件事感到异常紧张,就好像学生时代,那个时候我即使是在和同学聊天当中听见他的名字,都会偷偷地心跳漏拍。

    “你干嘛?”背后有人戳了一下我的脑袋,我本来前倾着探头看走廊,被戳了一下我一个不防就差点往前栽倒,他又拉住了我。我转过头去,江辰无奈地看着我,“你连坐都坐不稳啊?”

    我傻傻地看着他笑,“我怎么没见你过来?”

    他指身后的楼梯,“我从楼上下来的。”

    我呵呵一笑,跳到他身边挽住他胳膊说:“我请你吃饭吧。”

    他说:“你那么开心干嘛?”

    我说:“我见到你开心啊。”

    他侧眼瞟了一眼,像是玩笑又像是要求地说:“开心那你天天来。”

    我狂点头,“我觉得你这么忙,我以后就常常来陪你好了。”

    他笑着拍着我的头说:“你这么善解人意我会不习惯。”

    我觉得他这话没有站在现实的制高点上表达,在面对他时,我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很善解人意。

    他看了看手表,又说:“你想吃什么?我不能离开医院太远。”

    我说:“那就这附近哪家最贵吃哪家!我请客,你付钱。”

    他笑着说:“你倒是很不要脸嘛。”

    “可不是。”我十分骄傲,话讲得可溜了,“我的人生原则是‘吃完拍拍嘴,擦擦屁股走人。”

    话音一落,我自己愣住了。江辰迟疑了两秒,然后忽然大笑。一个白衣大夫在医院大堂不计形象地大笑,这种行为是很不善良仁慈的,即使笑起来很好看也是应该要拖出去打三十大板的。

    江辰带我从医院后门绕了出去,他说要带我去吃一家很好吃的火锅店。

    我说:“你夏天带我去吃火锅?”

    他说:“那家店一年四季都营业的,他们有一款情侣锅,听说很好吃的,想带你去吃很久了,等不及冬天了。”

    想带你去吃很久了。

    我停住了脚步,鼻子酸酸地很想哭。

    江辰回过头来看我,不解,“怎么了?”

    我把手伸过去,说:“你牵我。”

    他左右看了看,叹口气握住我的手,“你怎么还这么幼稚呢。”

    我看着他浅浅浮在左颊的酒窝,切,还不是也幼稚。

    火锅的热烟很快弥漫在我和江辰之间,我除了被这热烟熏得满身臭汗还被它熏陶得十分庸俗,因为我跟江辰说了苏锐的事,而且心里还庸俗地期盼着他最好能吃点醋,不对,最好能大吃醋,气到把火锅桌掀翻了也没关系,只要热汤不浇在我俩身上。

    但是江辰只是刷了片羊肉丢我碗里,说:“你少得意。”

    唉,我的得意如此委婉,你竟也能明察秋毫。

    我说:“苏锐问我说一辈子就喜欢一个人难道不觉得无聊吗,你觉得呢?”

    他说:“大概也有点无聊吧,我没试过。”

    我愣着琢磨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敲着碗边,“你再说一遍?”

    他又丢一片羊肉进我碗里,“我奶奶说敲碗边的都是乞丐。”

    我不依不饶追问,“你还喜欢过谁?”

    他转着眼珠子作沉思状,半晌说:“反正我没无聊过。”

    我看他一脸死不说的样子,气不过也说:“好啊,反正我也不甘心一辈子就喜欢你一个。”

    江辰也敲着碗边说,“我倒是觉得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挺好,跟做手术一样,讲究快狠准。”

    真是三句不离本行啊……

    我们对于“真爱唯一”这个严肃得山崩地裂的话题讨论告一段落时,江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我:“你最近有没有上我家?”

    “啊?”我摸不着头脑,“上你家?”

    他瞪着我,“我的钥匙不是还在你那儿?”

    我恍然大悟又有点疑惑,“我忘了你钥匙在我这儿,你这几天都没回家吗?”

    他说,“没回,星期天开刀的病人来头很大,医院领导要求我二十四小时待命。”

    “谁啊?”我把包包放在膝上,边埋头翻找钥匙边随口问道。

    “上次带你去参加过他宴会的那个张书记,我办公室里有备用钥匙,那把放你哪儿。”

    我挠挠头,“你钥匙留我这儿干嘛?”

    难道他想我半夜上他家偷袭他?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他又丢了一块不知道什么肉进我碗里,“让你上我家打扫,你装什么失忆。菜都快满出来了,你到底吃不吃啊?”

    我也不知道我碗里什么时候堆了这么多的菜肉,只能赞叹江辰的手脚实在很快。

    这大概是我吃过最快的一顿火锅,从点菜到吃完大概就花了我们一个小时,吃完后我们望着彼此仿佛在雨中走过的形象,觉得彼此实在是酸臭得很。

    回到医院,江辰到医院宿舍区去洗了个澡,我在他办公室等待他回来,给我带一星期的臭衣服回去洗洗晒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