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们单纯的小美好

作者:赵乾乾

    吃完饭我乖乖去洗碗,洗碗时江辰进厨房倒了一次水,我当时脑子里正在幻想着那最俗气的画面——我在洗碗,江辰从背后环抱住我的腰。

    所以江辰进来的时候我是很紧张的,为了让这个拥抱达到最好的状态,我特地用力地深呼吸,把小腹缩了进来。

    但是江辰只是在我身后停了两秒,说了句:“你放太多洗洁精了。”

    然后他就出去了,我呼出一大口气,不甘不愿地放过了我的小腹。

    我甩着手上的水走向客厅的时候,横躺在沙发上的江辰嚷了一声:“帮我看一下水开了没有。”

    我看见饭桌上插了个电水壶,水壶冒着热烟,我真的不知道脑子里运转的齿轮哪个轮齿卡错了位置,我念叨着水开了没有,然后就爽快地把手往水壶上一贴,只听滋一声,我惊声尖叫,但在脑海中却是先闪过铁板牛排,然后再闪过痛。

    江辰冲过来抓着我的手往厨房里拖,他拖的方式有点粗鲁,像是拖死狗,但我原谅他只是太着急。

    水哗啦啦地冲在我手上,我觉得火辣辣地疼,为了转移注意力,我说:“我确定过了,你的水应该是开了。”

    江辰脸很臭,松了我的手往外走,“继续冲,我马上回来。”

    他拿了冰盒回来,拗出了一把冰块塞在我手心,说:“握着。”

    我握了一会儿觉得冰得发麻,才松开手,江辰又握了一把冰按在我掌心。

    他大概给我冰敷了十几分钟,才皱着眉头问我说:“还疼不疼?”

    我怕他继续冰我,连忙摇头说不疼。

    他拉了我的手到眼前仔细地观察了一会,才放下说:“不错,三分熟。”

    我很少能够遭遇江辰的幽默,所以显得受宠若惊,为了表示我彻底领会了他的幽默,我说:“报告,下次争取五分熟。”

    他的脸沉了下来,开始对我进行一段长达十分钟的炮轰,内容不外乎“你以为你的手是温度计啊?”“你怎么不干脆把头也伸进去煮开?”等友好评语和建议。

    我安静地欣赏他抓狂的样子,由衷地觉得他面容实在姣好,脾气实在暴躁,一切实在挺好。

    他发了一会儿飙,然后发现我很乐在其中,就气呼呼地跑去客厅沙发上坐着。可怜我一个烫伤的人,拖着蹒跚的步伐向着客厅走去,为了引发他的同情心,我还上演了一场三步一踉跄的虚弱。

    江辰冷冷地瞧着,说:“你是烫到手还是烫到脚?”

    我讪讪地走过去,刚坐下就听到手机在包包里响,我掏出来一看,我老娘。

    我接通电话,可怜兮兮的说:“喂,妈……”

    “小希呀,你声音怎么听起来要死要死的?”

    “我被手被烫到了。”

    “哎呀怎么会?没事了吧?严重不严重?”我妈大呼小叫起来。

    果然《世上只好妈妈好》这首歌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安抚她:“没事了,没事了,已经处理好了。”

    她说:“怎么烫到的?”

    “呃……我自己拿手去摸开水壶。”

    电话里沉默了好几秒,然后幽幽传来两个字:“脑残。”

    我愣了一愣,被自己母亲用这么精辟的两个字评价,真是一个奇妙的经验。

    我妈突然软着声音说:“对了,妈妈有事跟你说哦。”

    我忍不住心底一个激灵,每次当我妈慈祥地自称“妈妈”时,总会有一些对我不祥的事情发生……

    “那个妈妈的好朋友有一个儿子啊,就跟你在同一个城市,一表人才,事业有成……”

    我无奈地叹气:“妈,讲重点。”

    “重点就是,她儿子听说你也在一个城市,想跟你认识一下哟,分享一下人在他乡的孤寂。”

    我捏一捏鼻梁:“你们现在讲相亲都讲得这么婉转的吗?”

    江辰转头看了我一眼,我回了他一个苦笑。

    我妈彪悍起来:“那现在是怎样?去还是不去?”

    我仰起宁死不屈的头:“不去!”

    “你再说一遍?”

    “不去!”

    正激动着,手心突然一凉,低头见江辰正在往我手心涂药。

    我妈提高音量说:“你不要以为你脑残就觉得自己还是萝莉!你他妈的是剩女!”

    我说:“这位太太,不瞒你说,我的妈就是你,还有,能不能麻烦你没事就拖拖地搓搓麻将,不要再上天涯了!”

    “我不管,你不去也得去!”

    “我说不去就不去,有种你把我打死了拖去!”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我打断你的腿,让他上医院探病去。”

    “你以为我怕你啊,你来啊。”

    “我马上去买车票,就打断你的腿。”

    “你来啊,我等你。”“你等着,我就来。”

    “你来啊,我等你。”“你等着,我就来。”

    ……

    重复了十数遍,江辰突然抢过电话,劈头就说:“阿姨你好,我是小江。”

    我吓一跳,下意识要跳起来去抢电话,江辰单手抓住我两手的手腕扣紧,然后一付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跟我妈聊天:“是的,就是对面的小江,江辰。”

    “妈……”我着急地说,江辰低头凌厉地瞪了我一眼,我就蔫了。

    “嗯,对,我和小希现在一起,好的,不是不是,是我不对,我没有注意到,我一定去拜访你们,是的,好,我知道了……”

    最后江辰说:“阿姨,那小希能不去相亲么?”

    我听到手机里传来我妈的两声招牌干笑,然后他们就互道再见了。

    江辰把手机丢给我,“解决了。”

    我捏着手机欲哭无泪,接下来我该如何面对我那个仇富的爸……

    我握着手机举在胸前,以一付少女的祈祷模样想了很久的对策。比如说跟我爸说江辰不能没有我;我不能没有江辰;我们对彼此的需要就好像鱼和水,水和鱼,人民和人民币……

    就在我想得入神时,时钟当当地敲了十下,我意识到有一件更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解决,就是——我是否应该提出要回家了呢?

    私以为,向男朋友提出要回家的时间点很重要,将影响两人关系的融洽程度。时间点不能太早,因为他会怀疑你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度日如年,你想早早逃开;时间点又不能太晚,因为他会觉得你不够矜持,会以为你有什么暗示……

    而经过我多年来的实践和研究,这个时间点最完美的时刻应该是——我也不知道,所以随便。既然钟敲了十点,也算缘分,就十点吧。

    于是我跟江辰说:“时间也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他正端着两杯水,“喝完这个再说?”

    “什么东西?”我伸长了头看。

    “柠檬冰茶。”

    “哦哦。”我接过来,随口开了个玩笑,“你不会下了药吧?”

    他喝了一口,偏头看着我笑:“我随时可以把你就地正法。”

    我干笑:“呵呵,我开玩笑的。”

    他笑着说:“我也开玩笑的。”

    我那个无耻的玩笑让我陷入了如坐针毡的境地,而江辰却是一付好整以暇的模样,喝着东西对我露出阴测测的笑,尤其是那个酒窝,阴险狡诈且深不可测得像个酒窖。

    我举手投降:“是我错了,我不该乱开玩笑,我不该用玩笑来刺探你的道德品行,我下流。”

    他点头表示同意,依然锲而不舍地望着我笑。

    曾经我是多么喜欢他的笑容,而现在我恨不得撕掉他的笑容,或者……撕了我自己的衣服躺下说来吧,早死早超生……

    当然我没有这样做,这样显得不矜持,矜持是我的人生守则之一,所以我又提出来:“我茶喝完了,送我回家吧。”

    江辰淡淡地说:“不然今晚留在这里。”

    我咽了咽口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憋着气,想憋出一个脸红来表示我十分之害羞。

    江辰也有点不自在的样子,他咳了一声解释道:“我是说省得明天得再去接你过来,反正我这边有两个房间。”

    我反射性地啊了一声说:“两个房间啊……”

    他说:“你很失望?”

    他对我语气的判断很准确,但我怕他因此而骄傲,我们的教育从小就告诉我们,骄傲使人落后。为了不让他落后,我只好拼命否认,我说:“哪有,你胡说,我那个……是因为我没有带换洗衣物。”

    我看他并不是很相信我的样子,又追着解释:“真的,我在医院都跟你一起睡过了,就算我有什么歪念头也早就实行了,所以我真的不稀罕和你一起睡。”

    这个伟大的国家有一句伟大的俗语,叫“越描越黑”,我现在就深受其害。

    江辰在这个时候显得特别的大度,他说:“我理解。”

    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好去追究他到底理解的是什么了,所以我强装坦荡地说:“那你给我找一套睡衣吧,我想洗洗睡了。”

    我是这么想的,坦荡荡是唯一能够掩饰心虚的良方。

    江辰比我还坦荡,他打量了我一下,说:“你这么矮,我给你一件T恤就可以遮住全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