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突如其来的一个反问,整个客厅内好似都安静了几分。窗外的夜风晃动着枝丫,树叶簌簌作响,在地面落下一片一片的阴影。

裴喵喵不知现场的尴尬,在裴鹤南的腿边绕来绕去,用小脑袋使劲蹭着男人的裤腿。

林幼和裴鹤南对视着,颇为尴尬地收回目光,小声嘟嚷了一句∶"那你下脚的时候轻点。

裴鹤南揉了揉眉心,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嗯了一声。

但抬步往二楼的卧室走时,他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我没那么过分。"

林幼哦了一声,心想也是,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上午,陈屹便满脸沉肃之色地敲响了小洋楼的大门,随后一整个上午都没从二楼的空房间出来。

接连两天都是如此,林幼担心陈屹又不好多问什么,便只能从赵姿琪那儿打探消息。

后来一想,索性又给两个男人一起补了补。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一周,期间装鹤南配合着李铭海去过几趟裴氏大楼,裴天元被拘留的事情影响不小,裴氏的股票难看得很,一些高层和股东这会儿也正愁眉苦脸,原先靠近裴天元的几个股东都快被李铭海给忽悠通了。

然而这样的好事只坚持了一周时间。只因为裴天元被保释出来了。

裴天元从拘留所离开,回到裴家主宅换了干净的衣服,衬衫西装加身,他扣上领带,从卧室的窗户望出去正巧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小洋楼。而小洋楼后的院子里,身材修长的男人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他站在树下,肩膀上趴着一只小猫咪,冲对面说话的女生露出淡笑。

林幼似乎又说了句什么,动作很轻地将裴喵喵给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裴天元嗤笑一声_真是岁月静好的一幕啊。可惜了。

就让他来做这个恶人好了。

嘴角掀起嘲讽的弧度,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与此同时,裴鹤南和林幼将裴喵喵放回小洋楼,便一同出门了。李铭海得知了裴天元出来的消息,又从旁人口中知道他要去公司,立刻便给裴鹤南打了电话。

这会儿,李铭海的司机已经在外等候了。

巧得很,裴鹤南前脚刚刚踏进车内,身后便传来裴天元似笑非笑的声音,"三弟,是要去公司吧?不然我带你一起去?还能省点油费。"

林幼示意裴鹤南先坐进去,她单手搭在车门上,面无表情地看向惹人嫌的裴天元,"怎么?冒牌货知道自己装不了多久,所以已经提前开始适应普通人的生活了?"

林幼伶牙利嘴的模样落在裴天元的眼中,男人微微眯了眯眼睛,正欲回答,于他先一步的赫然是林幼哐当一下撞上车门的声音。车窗一路往上,林幼毫不犹豫得隔断了与他的对视。

下一秒便吩咐司机开车。

汽车的尾气在裴天元的面前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他望着那车逐渐消在转角口,,眼神愈发阴鸷。

最近越来越多的人对他不屑一顾。

那种鄙夷、夹杂着几分看热闹和嫌弃的眼神让他即便身处梦中,也能迅速清醒。

裴天元从昌芷韵嘴里得知自己私生子身份的那一刻,对方还说了很多话——

"好好学习,你的成绩绝对不可以比裴鹤南差。"

"你要比他优秀很多,这样你才可以名正言顺地从他手里夺走继承权,继承裴氏。""你要是不听我的,裴鹤南的下场就是你的未来。"

裴天元亲眼见识过荀佩对付裴鹤南的手段,即便是一个成年人看到也不免觉得毛骨悚然。而想到有一天这种事情会落在自己的头上,裴天元当晚便做了噩梦。

梦里他被揭穿了私生子的身份,荀佩气急败坏,将他关进了阴暗无人的地下室。他在里面使劲尖叫着,敲打着铁门,却始终无人救他。他甚至因为肚子饥饿,缺少水源,出现一次次幻觉。

偏偏这个时候,裴鹤南却得到了所有的宠爱,他从一个卑微的、不堪入眼、只配藏在角落里的老鼠,变成了人人赞颂、强捧的裴家继承人。

在他快死的那一天,地下室的大门被推开了。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衬衫,他像是从光里走出来,表现出来的每一处都是他不敢企及的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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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裴鹤南冲自己嘲讽的笑。

尽管什么都没说,但这个笑容却像是一根针死死扎进了他的心脏深处。即便梦已经彻底醒来,只要稍一想便如同打开了开关,再次在心脏里拧动起来。

裴鹤南的存在带给他的只有恐慌。尽管裴天元不想承认,但事实的确如此。唯一让他觉得宽感的大概就是裴鹤南的身体不好,他本来可以静待裴鹤南的死亡。

裴鹤南一死,那曾经困扰他的梦魇便也能彻底消散。

裴天元原以为只需要再等几个月,最长不过一年就能达到目的。但现在看来,事情已然发生了偏差。裴鹤南的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而且裴氏医院的医生都能在突发时刻插他一刀,难保在裴鹤南的体检报告上也做了什么手脚。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裴天元的脸色和心情便愈发的阴郁。

裴鹤南如果真的能病死该多好,他甚至都不用脏了手。可现时不同往日,他没有其他办法了。

..

林幼和裴鹤南一起来到裴氏大楼,裴鹤南与李铭海一起上了楼,而林幼则是坐在车内等候。她倒是也想跟着一起去,但不太合适。而且人在裴氏应当出不了什么问题。

会议室内,两方鼎立。

李铭海将裴鹤南和荀佩的亲子鉴定报告扔到了裴天元的面前。这份亲子鉴定报告未经过别人的手,李铭海买通了荀佩身边的佣人,私下里拿走了她的头发,和裴鹤南的头发做了对比。

此刻,亲子鉴定报告上赫然写着两人为母子。

李铭海也懒得跟裴天元逼逼赖赖,"你自己离开裴氏,将裴氏老总的位置交出来,从此以后跟裴氏划清界限,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咱们还能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裴天元听着这四个字,忍不住勾唇笑了笑。说得倒是简单。

但李铭海这人对裴氏确实忠心耿耿,手段却没那么简单。他要是离开了裴氏,彻底和自己培养的人说再见,他不就等于一条砧板上的鱼,李铭海想翻面就翻面,想砍死他就砍死他?

想得倒是美。

但-_

裴天元忽然站了起来,笑着回答∶"好啊。但是我觉得你这份亲子鉴定也有可能是伪造的,我去调查一下不过分吧?"

他顿了顿,看到李铭海讶异的目光,嗤笑了一声,"要是你提供的亲子鉴定也有问题,那就证明裴鹤南他不配继承裴氏,裴氏还是我的。"

"那你是想多了。"李铭海冷笑道。

"不一定哦。"他将亲子鉴定报告交给身后的助理,推开椅子转身朝着会议室的门外走,路过裴鹤南的时候,男人的声音压到最低,低沉的嗓音里夹杂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嘲讽,微微拖长的语调饶是在白天也勾出了种阴暗的调子,"三弟,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病恹恹的样子,真像一只濒死的老鼠,只能躲在角落里偷窥,等尸体臭了烂了也没人会发现。"

"是吗?"

裴鹤南的声音也很低,相比裴天元却显得温和不少,他的唇角勾出清浅的弧度,微敛着眼眸看上去漫不经心,似乎压根没对裴天元的话上心,"可惜,发烂发臭的只会是你。"

"那正好,我等着看。

男人扔下最后一句话迈着大步走出了休息室。跟在裴天元身后的助理紧紧跟上,路过裴鹤南的时候目光落在他身上。

这位一向没声音的裴三爷此刻正懒散地靠在椅子上,两双眼睛对上,他似轻轻地笑了一下。

助理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继续跟在裴天元的身后。

下午五点左右,裴鹤南和林幼重新坐上了车准备回小洋楼。正值下班高峰,主道上的车格外多,司机将车速降下来,等到了有信号灯的路口,车速更是如乌龟爬一般。

司机显然是有经验的,开了口∶"这边路上车多,上下班经常堵车。就这么个路口,估计得等个三四分钟吧。"

裴鹤南轻轻嗯了一声,和司机简单地聊了几句。眼角的余光瞥到身旁坐着的女生,见林幼将脑袋抵在车窗上,目光落在远处,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唔?没事。"林幼摇摇头,却还是颇显怪异地看了眼对面那辆车,思考了半晌,偏头对裴鹤南道,"对面那辆卡车,有集装箱那辆,我看见它三次了。"

裴鹤南闻言眯了眯狭长的眼眸,却没多说什么。

等了约莫三四分钟,轿车前方的车辆终于开始动了。黑色的小车跟在一辆小面包车的后面,很快驶入了一条宽敞、终于告别了拥挤的大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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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身后传来滴滴滴的喇叭声,喇叭声音急促又刺耳,林幼扭头看去时,只见几辆小汽车纷纷往两侧靠去,而它们之后,一辆装满了货物的红色卡车摇摇晃晃地冲过来。

司机啐了一声,嘟囔了一句∶"这卡车装了货还开这么快?"

黑色小汽车打起转向灯,正要往隔壁车道而去时,顶着银白色集装箱的卡车猛地冲了过来-

嘭!

车尾被卡车抵住整个撞飞的那一刻,裴鹤南几平是下意识地朝着林幼扑过去。

在剧烈的碰撞之下,林幼只觉得眼前落下一抹阴影,紧接着整个人便被男人狠狠抱进怀中。

闷哼声和刹车、喇叭声交错,震得林幼整个人都有点晕。

她迷茫地睁开眼去看,只看到了裴鹤南面色苍白的脸,他还皱着眉,哑着嗓子问∶"有没有事?"

林幼张了张嘴,目光望过去时还有点虚影,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

京市和城北街道发生车祸的事情很快便人尽皆知。

陈屹和赵姿琪听到消息匆匆赶往医院,陈屹的脸色难看得仿佛能滴出墨水来,他一声不吭地往急诊走去,很快便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裴鹤南。

林幼正白着脸坐在一旁,看到他们过来人还有些出神,好半晌才从椅子上站起来,低声问∶"你们怎么过来了?"

"收到消息了。"赵姿琪看着她,"你怎么坐着?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用躺下来吗?医生给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我没什么事。"

倒是裴鹤南,因为抱住了她,所有力道几乎都撞在他身上。

男人如今还未清醒,脸色几乎与身下的床单一般雪白,他沉默安睡的模样带着一种与寻常不同的脆弱。

林幼抿着唇,纤细白皙的手指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尖用力得几平发白。最后还是赵姿琪看不下去了,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没事的,你先放松,陈屹去找医生问情况去了。"

林幼双手贴上自己的脸,,指尖都有些颤抖,她哑着嗓子道∶"我还说要保护他。"

可到头来,被保护的却是她。

她不希望裴鹤南死,并非是因为害怕她的第二次生命被系统剥夺。

她只是单纯的希望裴鹤南好好的。

希望他醒过来,笑着和她说说话,商量今天晚上吃什么,约定周六一上午一起去接裴野回家。

赵姿琪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只能搂住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没几分钟后,陈屹走了进来,安抚地拍拍两个女人,"放心啊,医生说没事。"

说话间有护士过来通知让林幼去做个脑部CT,林幼显然不太想离开裴鹤南,被陈屹和赵姿琪好说歹说才强行带走。

看着赵姿琪搂着林幼离开病房,陈屹叹了一口气,心情颇为复杂地看着裴鹤南,"裴天元真是条疯狗,你看看你,林幼担心你都担心成什么样子了。"

他拉着椅子往边上一坐,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低哑的嗓音∶"林幼真那么说?"

陈吃∶"!"

他猛地抬头看去,只见裴鹤南已经睁开了眼睛,但大概是身体还有些不太舒服,眉心紧皱,眉眼间都诱着几分恹恹和烦躁。

偏偏他还能抬眸看向他,问他∶"怎么没给我录下来。"

陈吃∶..?"你他妈有事吗?这是关键吗?

陈屹简直要被气笑了,"你不先关心关心你身体,你关心林幼在你昏迷的时候说了点什么?"

裴鹤南肩膀轻轻一动便觉得浑身酸疼,他抿着唇,压抑着那点难受,哑着嗓子反问∶"不然呢,我老婆还没追到呢。"

作者有话要说∶

老裴∶扶我起来,我还要追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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