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色瞳显露出来的瞬间,克里普立刻就意识到这只雌虫的身份:“却戎?!”
他这一声大吼,把整层休息室内绝大部分虫都叫了出来,杜文听到接二连三的开门声,回头一看七八个脑袋陆陆续续冒出门框,疑惑地朝声音来源处张望。杜文甚至在里面看到一只雄虫幼崽,被他的雌兄牵着手,眨着眼好奇不已,看来八卦确实不分性别年龄。
“嗯。”却戎点了下头,“知道就行,你可以带着你的虫走了,主虫不见客。”
“主虫?”克里普抓到了这个称谓,“你还不是他的君侍?哈,那你就更没资格站在这里代表他的意见了,快滚,你这只犯罪分子。”
说话间,丝丝缕缕的雄虫素从门缝中蔓延出来,仿佛醇厚浓郁的美酒,仅仅是一呼一吸,就让虫不自禁地沉醉,小腹滚烫,大脑里只剩下兴奋与冲动。克里普从这只黑发雄虫出现在宴会上的那一秒就看上了他,戴着面具也遮挡不住的俊美容貌,唇角总是噙着一抹笑,温柔得不可思议。
座位在C区,代表着没有庞大的权势背景,只是一只普通雄虫;雄虫素又香又浓,意味着家里君侍不会多。以上种种情况,都令克里普没有理由不去使计强迫一把。要怪,只能怪雄虫他自己怀璧其罪。更何况娶他也亏不了,他会给雄虫带来丰厚的资产,克里普这番思量着。
就是没想到,雄虫身边站着的那名雌虫竟然是却戎。
雄虫素的散发,让却戎意识到解雁行撕去了抑制贴,他突然想起下午在造型设计会所那边解雁行已经更换过一次抑制贴,恐怕手里已经没有了存货,不过幸好自己这边还有一张新的。
闻到了雄虫素,克里普更加的兴奋,呼吸急促异常。双颊绯红,就连他带来的几只雌虫都鼻翼张缩,瞳孔也轻微放大。克里普就像醉酒那般的飘飘然,大声道:“却戎,你是不是听不懂虫话?!”
“……克里普?”
去拿绒毯的雄虫谢帕德捧着东西快步靠近,看着眼前数虫剑拔弩张的气氛,他皱眉问:“你在做什么?”
“谢帕德,你来得正好。”克里普指着却戎,编瞎话都不用打草稿:“我和雄子约好了在这里见面,雄子就在房间内等我,但这只罪虫突然出现,死活拦着我,不让我进去。我现在严重怀疑他意图伤害雄虫,你赶紧找护卫队上来把他押走,严加审问!”
谢帕德:“……”你看我像傻子吗?
“克里普……”谢帕德想了下措辞,“解雁行雄子确实身体不适,还是不要贸然进去打扰他了。”
听到谢帕德能准确说出门内雄虫的姓名,克里普立刻意识到二者必定认识,谎言被瞬间戳穿的尴尬让他恼羞成怒,脸色涨红口不择言道:“你,你这只阳痿的雄虫,你竟然和却戎是一伙的!怪不得……怪不得说阳痿的雄虫不如狗,你自甘堕落!和却戎同流合污……”
他狠狠朝身后一挥手,带来的五名雌虫瞬间兵分两路,一只去阻挡谢帕德,另外四只则同时朝却戎扑去。
谢帕德被当众戳中软肋,也气得双目泛红,因为阳痿他从小到大遭受了多少白眼冷遇,雄父从不肯正眼看他,将他视为耻辱,雌父也总是拿一种可惜的眼神看着他,总是在叹息。他分明是一只雄虫,但硬生生活成了一副自卑而胆怯的模样。
阳痿的雄虫不如狗,这句话说得确实没错,他的雄虫素稀薄得几不可闻,没有雌虫愿意嫁他,身为雄虫,他又远没有雌虫那样的体能,他只能活得小心翼翼,但好歹他的名字中缀着市雄保会会长阿库勒的姓,很多虫私底下看不起他嘲笑他,但从没有虫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大声讥讽他。
“你敢碰我?!”谢帕德怒喝道,他狠狠甩下一巴掌,应付他的雌虫可不像克里普那样胆大包天,闭上眼挨了这一下,只张开手把谢帕德往边上挤,一边说着不要让他难做,一边看着谢帕德不让他有机会联系护卫队。
另一头的四名雌虫可不会客气,各种拳脚不要命一般往却戎身上揍,可惜拳头还没挨到那碍眼的银灰色发丝,就被却戎抬腿一脚踹开,旋即他一个侧身又是一拳,正中另一名雌虫跟班的鼻梁,骨骼断裂的脆响让克里普下意识后退半步,接着就见却戎行云流水地侧踢肘击,他带来的四名雌虫就像四个泥土虫,纷纷倒在地上蜷缩颤抖痛吟不止。
而却戎甚至没用上虫铠化。
金色的眼珠悠悠转动,挑衅地望向克里普,“主虫家里不需要废物。”
如果得罪虫也算是一种本事,却戎大概可以就此写一本教科书。克里普气得脖子瞬间虫化,撑爆了正装领口,他怒急攻心咆哮着就要往前冲,但就在这时,一道怒喝制止了他:“克里普!住手!”
却戎面无表情地抬起双眸,只见电梯间拐角处走出来一排虫子,领头的是一名身着藏青正装的雄虫,头发颜色和他衣服保持一致,他的身后跟着数名雌虫,都穿着护卫队的制服,显然是同层有看热闹的虫报了安保。
在这群虫子后方,则还有一名灰色短发的雄虫,左手边跟着一名身穿陆军制服的雌虫。而喊出克里普名字的,正是这位处于后置位的灰发雄虫。
却戎不但认识这两位,而且还称得上是非常熟悉——陆军雌虫正是在办公楼底下被他坑了一把的宾,而灰发雄虫,则是宾的雄主,卢斯恩,同时也是克里普的雄长。
而领头的藏青衣服雄虫则是谢帕德的哥哥,听到他这不成器的阳痿弟弟朝他喊:“雄长……”
“闭嘴。”
藏青虫没给谢帕德好脸色,他走到克里普和却戎中间,低头看了眼地上一堆躺平的垃圾,皱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宾先前因为打架斗殴被却戎坑了个小处分,此刻肯定要报复回来,他立刻接话道:“克里普,你先说,不准有半句假话知道吗?”
克里普确实不会有半句假话,他根本全都是假话:“雄子,事情是这样的,我刚才看到一名座位在C区雄子忽然身体不适,想上前去帮助他,但这时却戎突然跑出来,当着我的面劫持了失去意识的雄子,并在谢帕德的帮助下,把雄子偷偷带到了空房间内,我害怕他对雄子图谋不轨,连忙跟上来,没想到却戎看我阻碍了他的好事,把我的朋友都打伤,还准备打我。”
“却戎?”藏青雄虫眉头皱得更紧,对于第三行星的雄虫来说,却戎这个名字可谓如雷贯耳——当然是以坏的形象,他几乎下意识地就已经给却戎定了罪。
但围观的虫子太多,除了本来就在这一层的,他们闹出的大动静甚至把上下层的虫引了□□只过来,他也不能当着这么多虫的面搞特殊,只能假装问却戎一句:“是这样吗?”
“我是解雁行雄子的警卫。”却戎指了指身后的门,“有军部的红头文件以及雄保会盖章的三方合同证明。”
藏青雄虫、克里普:“……”
见到曾经狠狠打击自己的话原封不动地打了别虫的脸,却戎的弟弟杜文噗一声没憋住笑,又赶紧幸灾乐祸在围观虫群中捂住了嘴。
宾感觉解雁行这个名字很熟悉,仔细一回想,好像就是在办公楼碰上却戎倒大霉的那天听到的……是那只英俊的黑发雄虫。想到这里,宾愈加气得牙痒痒,他可算明白为什么却戎突然失心疯一样用那么诛心的话挑衅他,原来是拿他当跳板去攀那只雄虫的高枝呢!
“那又怎么样呢?”宾从护卫队后方站出来,就是要给却戎找不痛快,“监守自盗的事情我见得多了,或许你是解雁行雄子的警卫这件事并不假,但这和你想要上位的不轨图谋并不违背。”
“对对对!”克里普十分感谢雄长君为他找到的理由,附和道:“你趁虫之危,不满足于警卫的职位,想做雄子的雌君。”
却戎都快气笑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吧?我无所谓,等会雄子出来你们直接问他好了。”
藏青雄虫也想赶紧结束这出闹剧,闹大了只会丢他们阿库勒家族的脸:“那就赶紧把门打开。”
“现在不行。”
却戎的断然拒绝立刻让克里普再次抓到把柄:“你们看,他就是不敢,他一定给雄子下了药,现在雄子说不定根本就在房间内昏迷不醒。”
在一楼大厅内时因为隔得比较远,克里普并没有看清黑发雄虫到底有没有喝下热水,他只看到雄虫抬起了水杯,似乎是喝了,但紧接着雄虫很快感到不适,这就让他立刻确定对方一定喝下了热水,而他利诱服务虫在里面下的药,药效强劲,绝对能让雄虫迷乱一整晚,所以克里普现在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污蔑。打开门之后只要把下药的事情赖到却戎身上,再以卢斯恩雄长的名义揽下照顾雄子的机会,最后来个意乱情迷,一切只会水到渠成。
事后雄虫若是生气,一来生米已成熟饭,他们家族背景又强,雄虫只能吃下这哑巴亏;二是如果雄虫实在有气没处撒,那么他就可以把却戎推出来让雄子解气,据克里普观察,雄子并不喜欢这个警卫员,先前还砸了水杯怒斥,给却戎脸色看,明显两虫的关系并不好。
“……他有雄虫素紊乱症。”却戎头疼地解释道。
“你在开什么玩笑?”克里普诬陷得越来越顺嘴,“当我们没有常识是不是?雄虫素紊乱症,那是出现在十三四岁发育期的雄虫身上的症状。”
藏青雄虫也觉得这个理由有点扯,沉下脸色道:“让开,不然我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谢帕德快步走到他面前:“雄长,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谢帕德,什么叫应该?”藏青雄虫冷声道,“打开门确认一下雄子的安危有那么困难吗?如果一名雄虫在宴会上出了安危问题,这责任谁来担?”
“可是……”
“让开!”
谢帕德眸色一暗,悻悻地退到了一边。只有却戎一虫还坚定地站在门前,即便百口莫辩,仍旧岿然不动。
藏青雄虫这次不再废话,轻轻一挥手,护卫队的雌虫们立刻端起了枪,瞄准却戎的眉心。
虫群边缘,灰发雄虫卢斯恩兴奋得几近战栗,看到却戎被污蔑、受到打压、遭到压迫,看他愤怒得双眸都变为竖瞳,看他双拳紧握崩起青筋,卢斯恩简直激动得不能自已。
再多一些,再狠一点!让却戎陷入绝境,让却戎跌入深渊,让这个高傲的雌虫不得不弯下永远挺直的脊梁!
然后他再做好虫,站出来为却戎说话,只要一点点施舍,就能让他感激涕零,就能做他黑暗中唯一的一束光,让他甘愿卑躬屈膝地俯首称臣。
“你们——”却戎双瞳陡然化为黑底红瞳,六只竖瞳狠厉地盯着围上来的护卫队,“雄子说了,不要虫进去。”
眼见着却戎铁了心负隅顽抗,护卫队也不打算手下留情,卢斯恩知道自己等待许久的时机终于成熟,他呼吸发紧,伪装出一副和善的面孔:“不要……”
那扇始终封闭的房门忽然打开了,轻轻一道门轴合页摩擦的声响,打断了卢斯恩的伪善,也吸引来所有虫的注意力——仿佛被恶龙看守的宝藏,掀开了他神秘的面纱,展现在众虫面前。
但是比视线更快的,是汹涌强势的雄虫素,遮空蔽日、铺天盖地,宛若万丈冰川陡然崩塌,又似奔腾瀑布倾泻而下,就像一颗引爆在平地的原子/弹,冲击波绵延千里,炸得雌虫毫无还手之力。刹那间,门外的雌虫全部栽倒在地,即便他们都佩戴了普通阻断贴,也无济于事。
三楼长廊一时之间全是摔倒的声音,就连已婚且为高级雌虫的宾都皱眉后退了好几步,心神不宁地望着倚在门框上的雄虫的侧脸。
黑发凌乱地垂在额前,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里满是不耐,雄虫衣襟大敞,猩红的虫纹暴露在空气中,纹路仿佛在呼吸一般的随着胸膛起伏,苍白的肤色显得他有些虚弱,但周身仍旧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不容侵犯。
却戎是唯一一个幸免遇难的雌虫,这得益于他戴了阻隔口罩,后颈还贴了兰德尔上将赠与的那款高级阻断贴,即便如此,他还是嗅到了解雁行的雄虫素,并且受到些许轻微的影响,这足以证明解雁行现在的气息究竟有多凶残变态,简直到无法理喻的地步。
不过奇怪的是,这一次,他闻到的雄虫素不再是之前那般艳烈而诱惑,单纯充满杏暗示的气味,而是变为了强大而威严,带着绝对的压迫力,不容任何虫反抗的威慑性雄虫素。
主动释放完一波雄虫素,解雁行累上加累,疲惫地倚靠在门框上,张嘴喘息。芬芳馥郁惹虫遐思的雄虫素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却戎回过头看他,他也没什么好气地回了一个冷淡的眼神,明里暗里的含义都是你这个没用的家伙,这种事情还非逼得我出面解决。
却戎心想:看来解雁行目前确实难受得不行,那么好脾气的一只虫,都能被烦得给他一个冷眼。为此却戎感到十分新奇,但新奇的同时,他又发现就当解雁行的眼刀剜过来的时候,胸腔中的心脏又不受控制地乱了一拍。
……莫名其妙。
“抑制贴。”解雁行朝却戎伸出手,后者问:“你现在贴不会不舒服吗?”
“我现在不贴他们根本起不来。”
这话解雁行说得一点也不客气,但确实是事实,特别是在宾都默默并拢了双腿的情况下。却戎立刻将抑制贴撕好递过去,解雁行背过身,快速贴好抑制贴,又系上衬衫纽扣,这才捋了一把额前散落的发丝,回头看向长廊上唯一站着的三名雄虫,“晚上好,我身体不适在房间内休息,听到门外十分吵闹,出什么事情了吗?”
解雁行显然是明知故问,但他真的被气到了。那满嘴胡言倒打一耙的,名叫克里普的雌虫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来自却戎,这只平日里贼机灵的雌虫今天是把心眼都堵住了吗?为什么非要把虫都拦在门外?
他们非要自讨苦吃就让他们进门,根本不需要解释什么,来不及被风吹散的雄虫素就是最好的证明。
解雁行疲惫地躺在沙发上休息,又得分神留意门外的动静,听着那些惹人发笑的蠢话,还得支起沉重的身体起来阻止快要和护卫队打起来的却戎,他真的很难再维持温柔的好脾气。
没有道理让虫欺负到头上还再三忍让,正好在又一波腺体痛过后,他就像一朝断手重获知觉那样,忽然隐约感知到了如何控制那些害惨了他的雄虫素,并且和移动双腿一样简单,他在房间内稍微尝试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水平,干脆攒足力气站起身,艰难地走到门边,给了外界雌虫们一个绝对刻骨铭心的震慑。
带有威压的雄虫素释放干净之后,解雁行发现腺体还是有一点轻微的不听话,不过他没力气再去控制,所以向却戎要了抑制贴,以绝后患。
令人窒息的雄虫素终于缓缓变淡,有些看热闹的雌虫红着脸离开解决生理问题,也有脸皮厚的坚持站在吃瓜第一线。护卫队的雌虫们自觉太禁受不住诱惑,都很自责地靠着墙壁站成一排,即使全都鼓了酷字但仍旧坚守岗位。
克里普贼心不死,见到解雁行全貌的他愈发觉得自己眼光真是太棒了,激动地站起身自我介绍道:“雄子,我叫克里普,我的雄父是……”
“我不想知道那些,我只想知道,给雄虫下迷/情药判处的刑法是什么?”解雁行打断道。
他的这句话令克里普的满面笑容一僵,但仍旧嘴硬:“您在说什么?”
“那杯水我已经托同桌好友的一名雌侍保管了,你买通的那名服务虫模样我也记得一清二楚。”解雁行站直身体,“他不承认也没关系,你总要给他点好处他才会为你办事,就可以从这里查起……”
克里普脸色愈加灰败,忽然,一道陌生的声音打断了解雁行的话,救了克里普一命:“这名雄子……是叫解雁行是吧?”
灰发雄虫卢斯恩终于从后方站了出来,虽然唇角带着笑,但笑意未达眼底,敌对的意味在解雁行看来异常的明显:“看来都是误会一场,作怪者就是那只服务虫,却戎忠心护主,我的雌弟见义勇为,大家都是为了保护雄子,只是不小心产生了误会,现在解开了就好……我就说吗,我认识却戎长达十四年之久,知道他的为虫,他干不出这种给雄虫下药的事情来。”
说完,卢斯恩又抬眼给了却戎一个暧昧的眼神,“是吧,却戎。”
却戎在解雁行的身侧翻了六个大大的黑眼,就差直接说傻逼玩意。
藏青雄虫也想息事宁虫,闹可以,但别在我家地盘上闹,他正要顺着卢斯恩的话说点和稀泥的词,却听不远处宾咬牙切齿地说:“他的为虫?来,你倒是跟我说说他什么为虫?”
卢斯恩脸色一僵,回身怒喝道:“宾!”
“哼,”新仇旧恨一带算起,宾也懒得再给他好颜色,“一个违背律法杀雄的罪虫,一个被军部除名的罪虫,能是什么好虫?你倒是嗯……呵呵。”
话故意没有说完,但卢斯恩知道未尽的含义,于是他的神色更加冰冷,厌恶这只善妒的雌君。
克里普也来了劲,指着却戎对解雁行喊道:“您不会还以为他弑雄还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纯粹因为他的雌兄婚后举止不检点,被雄主休退,自觉无颜苟活所以伤心自杀,他因此怀恨在心,所以残杀了那只雄虫。是吧,雄长君?”
“……”分明先前还满面怒气的宾忽然脸色微变,移开视线,没有回答他的这句话。
“雄长君?”克里普奇怪地再问一句,“不对吗,网上都这么说。”
“按照虫族律法,如果雄虫执意追究,雌虫仅仅是对雄虫言语上的侮辱,情节严重都可以被判处1到3日的拘禁,”解雁行忽然道,声音不徐不急,一如他这个人,“如果雌虫殴打雄虫造成虫身伤害,情节中等的就是无期徒刑,最严重的甚至上升到死刑。”
“照你所说,却戎因为一己之私,因为他雌兄的过错杀害了一名无辜雄虫,那为什么他的惩罚只有开除军籍?按常理,不应该是死刑立刻执行吗?怎么可能是这么一个轻飘飘的惩罚。”
甚至之后还给了他回归军队的机会,在虫族这样的大环境下,却戎又是一名年轻的高等雌虫,军功和战绩以后只会多不会少,名下资产也只是冻结而非没收,这相当于他杀了一只雄虫但得到的惩罚却近乎于无。
克里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支支吾吾地说:“是,是因为上面有虫包庇他……对!他买通了检察院!”
解雁行没有回答,只笑着摇了摇头。
却戎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解雁行,自成为对方的警卫起,解雁行从没有过问他被开除军籍的原因,却戎也没有主动提起过,因为这件事是他最深、最重、最痛的一道疤,也是最有可能和解雁行起罅隙的一件事。
解雁行再怎么温和,究其根本也是一只雄虫。雄虫和雌虫的立场到底不一样,所以看待一件事的角度可能完全不一样,从而在同一件事上得出的结论也可能完全相反。
弑雄这件事又是却戎触之必怒的逆鳞,他对解雁行的印象还挺好的,不想打破他们之间相处的良好氛围,所以干脆不去提及,不轻易地考验虫性,以免出现不愿见到的矛盾。
不过无聊时,却戎也曾想象过解雁行这只很不一样的雄虫会对他的弑雄罪有什么样的看法。也想过如果解雁行问起这件事,他不会避而不谈,但不会强求解雁行支持他的行为。
可现如今明明雄虫对整个案子还是一知半解,听到的言论还大多都是谎言和污蔑,但居然已经通过蛛丝马迹站在了自己这边,还不是无条件不讲道理的纵容和偏心,而是有理有据的分析,理智而坦诚。
在却戎心目中,可以想象的、最好的答案就莫过于此了。
卢斯恩对这个陈年老话题一点也不感兴趣,摆摆手道:“别聊这些了,却戎……”
“重点根本不在这里,”宾打断道,“不管怎么样,却戎执法中故意损毁执法记录仪,犯下渎职罪是不争的事实,这一行为让我们无从得知雄虫最后是否有悔改认罪,只剩下他的一面之词,无法客观地还原事实真相。”
“我说过无数次了,执法记录仪是在争斗中不慎摔毁的。”却戎背抵着墙,话语熟练得像是重复过千遍万遍,“我多次警告无效,雄虫拒不认罪,最后关头仍旧试图抢夺枪支发起攻击。”
“哼,现场只有你和一只死虫,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宾。”卢斯恩再次喝止了宾,后者该说的已经在解雁行面前说清楚了,想挑拨的也挑拨离间够了,干脆给雄主一个面子闭上了嘴。卢斯恩满意地笑了下,朝却戎道:“我是相信你的清白的,却戎,当初是,现在也是……解雁行雄子呢?”
解雁行忽然被提到名字,回望过去,就听卢斯恩不怀好意地问:“我想解雁行雄子也应该和我一样,相信却戎说的是真的吧?”
相信却戎是无辜的,就是“和他一样”,卢斯恩是这一表态的带头者,而解雁行仅仅是附和者;
不相信却戎,那就更有趣了。即便是“不见事情全貌,不擅自发表意见”这类的理中客言论,卢斯恩也能立刻向却戎孔雀开屏,得意地宣称什么“全世界只有我相信你”。
——一点没什么大用的绿茶话术,纯粹就是恶心人。
解雁行现在全身无力,就想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好好睡一觉,卢斯恩这种小心机他根本看不上眼,但奈何对方见他没有立刻回答,居然又追问了一次:“雄子,难道你也觉得是却戎说了谎?哎……看来雄虫之中,只有我愿意相信你了,却戎,不知道你等下有没有空?要不要和我找个地方叙叙旧?”
“今天是拜卡拉的三十天。”宾不留情面地提醒道,“你也答应他宴会结束会去他房间了,雄主,难道你想违法吗?”
“……”卢斯恩无奈透顶,但宾是高等军雌,还是雌君,掌握家里一半的收入来源,有绝对的话语权,他再生气也不能向对待无足轻重的雌侍一样对待他。更何况宾和却戎积怨已久,卢斯恩现在撩拨却戎,宾故意泼他冷水,也是能理解的,于是卢斯恩只是说:“教培并不需要一整晚的时间,我可以……”
“卢斯恩雄子,”解雁行懒懒散散地掀起眼皮,说话声音也又低又慢,但当他一开口,所有虫都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竖起耳朵听他的声音,“事实真相到底是什么样,我不敢断言。毕竟我不像你,和却戎有十四年的交情,我与他认识的时间连十四天都不到,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为虫。”
闻言,卢斯恩露出一个惋惜的神情:“那可真不幸啊,却戎,你的主虫真的一点也不相信你,亏你刚才还不惜违抗护卫队也要守护他。”
鉴茶达虫却戎当年在学院里的时候就不爱搭理这煞笔,现在更是能做到全当他放屁。
“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讨论这些没有意义。”解雁行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我认为,既然对雌虫如此严苛的律法都宣判一名有百分之五十几率犯下故意杀雄罪的雌虫仅仅是开除军籍的惩罚……”
“那么,那名雄虫一定死有余辜。”
说完,他也懒得管其他虫有什么反应,声音越来越轻:“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想回房休息一会。”他转过头,想叫却戎跟他进去,却发现此刻的雌虫正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复杂到解雁行一时之间竟然都没有读懂。
“怎么了?”
“……”却戎默默垂下眼睛,摇摇头没有说话。
谢帕德连忙抱着毯子追进房间,把绒毯放在沙发上之后又赶紧跑回他雄长藏青正装虫身边,耳语几句,藏青虫瞥了他一眼,也跟身后的护卫队们说了几句话,交代好工作,大家便都纷纷离开了。
没有热闹可看,弟弟杜文也悻悻地打算回休息室静坐,回头就发现隔壁房间那探头探脑的雄虫幼崽和他的少年雌兄还没走,对上视线之后,这俩半大小孩还兴致勃勃地跑过来,问杜文:“刚才那个银灰色头发的哥哥就是却戎吗?”
“……”杜文没好气地回道,“是啊,干嘛?”
“那黑色头发的雄子哥哥是他的雄主吗?”
“不是!”杜文立即否认,“解雁行雄子那么优秀,就凭却戎他也配?”
“肯定是了。”雄崽虫小鬼大地说,“你嫉妒却戎哥哥!”
眼见着杜文气到变脸,少年雌虫赶紧牵着弟弟往回跑,“小椰快溜,这个哥哥恼羞成怒了……”
“说什么呢!!你们给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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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内。
解雁行有气无力地把毯子披在身上,很想捧一杯热水但没有热水可捧,“刚才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
“因为是你说的,”却戎认认真真地解释,“别让虫进来。”
“……”解雁行揉了揉太阳穴,“难道我要为你这么坚定不移地履行职责而感动吗?”
“嗯……”却戎只好说实话,“其实是我怕你受自身雄虫素影响,身体产生反应,打开门,不就被别虫看到你在紫薇了吗?”
解雁行疑惑问:“会这样吗?”
“会的。”却戎点点头,“虽然你之前没有出现过类似情况,可我怎么知道你这次会不会有……宁可信其有,总好过让你在大庭广众下失态。”
解雁行笑了下,“行吧,你在我心中跌至蠢笨的形象稍微挽回了一点。”
却戎不由得软了目光,为解雁行拾起坠落地面的绒毯:“回家吗?”
“稍微再休息会,不过可以让齐诺先把夜宵准备起来,我饿惨了,我要吃热气腾腾的火锅,要很多肥牛和肥羊。”
“好的。正好我刚才让弟弟去为你要了一杯热水。”却戎点开终端联系齐诺,“喝完我们再走。”
话音未落,姗姗来迟的热水终于到达,阿翀犹豫不决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在屋外响起:“却戎雌兄……?我是阿翀,那个……你要的热水,我,我……”
“谢谢。”却戎打开门,正要伸手接过水杯,却见门前站着的虫根本不是阿翀,而是阴魂不散的卢斯恩,阿翀胆小甚微地站在边上,一脸抱歉。而雄虫则顶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门一打开就往里面挤,大声招呼道:“解雁行雄子,刚才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走了?”
却戎简直忍无可忍,怒极反笑:“卢斯恩,你怎么敢不带着宾独自过来,也不怕出点什么意外?”
明白却戎还是跟在学院里一样难搞,压根没有因为被开除军籍而改变性格之后,卢斯恩也恢复了本性,冷笑道:“我和雄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嗯?”解雁行也跟着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语气也略显薄凉,“这位雄子,这里可没有执法记录仪,出了什么意外,又有谁说得清呢?”
没想到解雁行居然会顺着却戎的话讲下去,卢斯恩原本还张狂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却戎那明显就是个气他又拿他没办法的威胁,但当外表温柔和善的解雁行说出同样的话时,他却下意识感到了恶寒,因为对方好像真的能将说出口的话变成现实。
解雁行为卢斯恩突然的变脸感到好笑,捧起来之不易的热水,好整以暇地问:“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卢斯恩雄子?”
卢斯恩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居然被吓到的样子很蠢,转头看一眼半敞的门扉,阿翀似乎还在外面徘徊,确认自己要是被打能立刻呼救之后,他憋着气道:“解雁行,刚才那段死有余辜的话你说得可真漂亮,为了追求一个雌虫,你可真是什么违心的话都说得出口。”
解雁行知道卢斯恩对他敌意很深,特意过来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但也没想到还能这么不着边际,“……你在说什么?”
“大家都是雄虫,谁还不懂谁啊?”卢斯恩阴阳怪气地说。
“……”解雁行交叠起双腿,后靠在沙发背上,寒潭般幽黑的双眸微微眯起,“愿闻其详。”
见他这副悠哉的模样,卢斯恩撕破了脸皮,直白道:“别装模作样了,却戎这样的雌虫特别能满足你的征服欲和成就感吧?弑过雄虫的军雌,满身尖刺与叛骨,但越是这样的虫,越是缺爱,随便说句软话,稍微对他温柔一点点,立刻就会对你感激涕零,只要施与一点点恩惠就能让他们卖命。能让这样的虫俯首帖耳跪在脚下,你是不是能爽得当场羔巢?……”
他瞥一眼却戎,眼底是露骨的欲望:“不过你手段似乎不太行,居然到现在还没得手……需不需要我来教你?”
对于这样自说自话,把自身想法安插到别人身上,认为别人都跟他一样的雄虫,解雁行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反驳。不过他也清楚卢斯恩过来玩一手自爆卡车的目的,就是想离间他和却戎的关系。
这十四年确实没白认识,卢斯恩居然也看出了却戎这种典型的心眼多型雌虫最容易多想,即便知道卢斯恩就是纯来恶心他们的,却戎心中还是会留刺,日后若是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会忍不住心生怀疑,并且憋在心里任其越滚越大。
不过卢斯恩绝对想不到,与却戎仅仅认识不到十天的解雁行也敏锐地察觉了这一点,还很有行动力地一发现就根治。
所以当他自以为走了一步又损又好的棋,趾高气昂地瞥向却戎的时候,居然没有看到他动摇的眼神。
下一秒,却戎微微朝他笑了下,缓步向解雁行走去。
背脊永远挺直的雌虫好似一棵蓬勃向上的青竹,郁郁葱葱,生命力旺盛得让人妒嫉,想折断他的虫数不胜数,祈祷他主动弯腰垂怜的有,试图使用暴力逼迫他的也有,但青竹的目光永远向上,从未为任何虫低下头。
可就在今天,卢斯恩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他看见却戎单膝在解雁行的腿边跪下,摸惯了枪械已经磨出茧的手伸出,轻之又轻地触上解雁行的脚踝,将他的皮鞋温柔拖起,放在了自己的右腿膝盖上。
这个动作令他不得不垂下头,后背也微微弯起。
解雁行没有任何受宠若惊的模样,好像已经非常习惯,斜撑着身体,自然而然地抬腿踩在却戎膝盖上,看他为自己将松开的鞋带重新绑紧。
动作间解雁行慵懒地掀起眼皮,朝怔愣不已的卢斯恩勾起一抹挑衅的笑。
这个笑彻底点燃了卢斯恩嫉妒到发狂的怒火。如果却戎永远高傲不折,永远像对待他一样对待所有雄虫,那么卢斯恩绝不会如此失去理智,但他今天看着自以为永远是无虫能摘的高岭之花屈下膝盖,崇敬又甘愿地为另一只雄虫系好鞋带,他歇斯底里地咆哮道:“却戎!我一只雄虫,我可是一只雄虫!追求了你四年,你却那样拒绝我……但今天,你,你……他和我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区别。”解雁行站起身,“不过你手段太低级了,需不需要我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