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虫99%都是人类

作者:不间不界

回家的路上,却戎乐了全程,一回想卢斯恩被解雁行堵得又紫又绿的表情就笑,不回想也忍不住笑。

“别笑了……”解雁行担忧地拍拍却戎长裤右膝处,“没弄脏吧?这衣服可贵了。”

“啧,你这虫真是……”却戎无奈地瞥他一眼,转而又心情极佳地发出豪言壮语:“等两个月后我回到军部,资产解封,我三倍价格还你。”

解雁行转头看向却戎的侧脸,雌虫的鼻梁高,下颚线条流畅,唇角犹还噙着笑。他为这句话微有怔然,最后也只是笑了笑,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光影,换了个话题:“你突然跪过来,吓我一跳。”

“你哪里吓一跳了?我看你泰然自若,特别习惯别虫伺候你。”

“我主要怕你嫌刺激得不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舔我的脚……我该继续跟着你演戏,还是一脚踩在你脸上呢?”

却戎可不是什么拙嘴笨舌的虫,立即:“你确定这些不是你希望我做的事?你好变态。”

“……”解雁行。

难得从雄虫身上占到一点小便宜,却戎笑得肩膀都在颤,幸好车里还有自动辅助驾驶,不然解雁行都担心他这么笑下去,车毁人亡。

“对了,那个克里普……”

“你说你保留了那杯水,是真的吗?”

“假的,最开始我确实是想不计较了来着……”解雁行遗憾地说。

“好吧,不过别担心,他还是会付出代价的。”却戎冷嗤一声,“那些因为本能,行为不受控制的雌虫我还能理解,但他今天完全就是蓄意谋害,这种惯会仗势欺虫的家伙,必须要受到教训……不过得等段时间,现在我不太方便搞他。”

“……嗯,辛苦你了。”解雁行点点头,忽然笑起来,“没有你,我今晚说不定就要‘失身’了。”

“你太特殊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的却戎话有一点多,他的食指敲击着方向盘,随意懒散地说,“除了你之外,我没见过任何一只不愿意娶君侍的雄虫,只有娶不到,没有不愿意娶的……当然,娶不到的雄虫都很少,就连谢帕德那样的阳痿都有雌虫肯嫁。关键你的雄虫素又那么的……强烈甘美,超过了其余普通雄虫的五倍有余。”

“有了君侍的雄虫,吸引力就没那么大,也就不会有雌虫甘愿冒风险也要嫁过去。更何况现在很多雌虫都开始倡导宁缺毋滥主义,如果不能保证婚后与雄主之间的关系和睦,性生活稳定,他们宁愿单身不婚。”

“其实大多雄虫都不惧被雌虫强迫。只是一个月多一天的辛苦劳作,就能换得大额的资金流入,对雄虫来说是笔划算的买卖。

而且雌虫嫁进门之后,惹得雄虫不快了,心狠点的雄主有的是办法家暴整治。即使有明文规定的三十天,他们照样能让君侍痛苦得宁可离婚承受两到三年的戒断期,也不愿再待下去;雄主家的其他君侍也会看不起这种耍手段强行嫁入的雌虫,还分掉了雄主的精力,双重针对下,雌虫的处境会非常难堪。

如果碰到是懦弱的雄虫,他们抵抗不过雌虫,很容易就会抑郁,哄不好的话到时候雄虫素一干涸,痛苦的还是雌虫。特别是雄保会还会闻讯登场,帮着雄虫整治。”

“所以你这样格外吸引雌虫,却又非常注重节操,心软,被雌虫逼迫得节节败退的雄虫,真的很少,反正以我浅薄的阅历,只见过你这么一只。”

“克里普这虫的虫品极差,但做惯了欺善怕恶的事,很有看虫的眼光。就是吃准了你没背景,家里没君侍,心不狠,但也不脆弱,这样极品的雄虫万里挑一,所以可着劲的欺负你,迷情药都敢下。”却戎冷哼一声,“想得倒是美。”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有些感慨:“解雁行,你好像总是这么特殊。”

……

豪华安全的别墅内,勤奋的小助理齐诺早已按照主虫吩咐准备好了夜宵,热气腾腾的三宫格火锅咕噜咕噜冒着泡,口味分别是麻辣、番茄和菌汤,先前解雁行其实还试探着提议过罗宋汤、冬阴功和寿喜锅口味,得到了齐诺一张苦瓜脸:“主虫,给我点时间研究一下菜谱……”

既然主虫要求多多的肥牛肥羊,给的经费又充足,齐诺定起菜来自然是毫不手软,各种肉堆了满满一桌子,并且热情地说尽管放开吃,冰箱里还有存货。

回家之前,却戎特意开车绕路去买了一箱啤酒,解雁行上楼换个衣服的时间,他已经穿上家居服和齐诺坐在桌旁,变化出尖牙抵在酒瓶口上轻轻一磕,瓶盖应声而落,比齐诺用开瓶器的速度快了好几倍。

“主虫你喝酒吗?”齐诺兴致勃勃地问,已经完全忘了三天前究竟是谁烂醉如泥地在车里睡了一整晚,第二天含泪洗虫铠纹身。

“我不喝。”解雁行笑着摇摇头,给自己配了一碗蘸碟,开开心心地涮起了肉。

却戎一改当初在烧烤店滴酒不沾的矜持,筷子还没动就先吨吨吨灌下一瓶酒,解雁行不喝酒,他就去逗齐诺喝,小亚雌就是典型的不知道自己酒量几斤几两,被激将几句就跟着吨吨吨喝酒,解雁行快吃饱的时候,齐诺就已经晕晕乎乎虫鬼不分了。

天色已晚,万籁俱静,偌大的别墅内只有餐厅开着一盏明亮的灯,驱逐周边无际的黑暗。餐桌上氤氲热气袅袅地飘散,好似冰冷世间最后的一点温暖,朴实又温馨。解雁行看了却戎一眼,对方垂着眼,手指在酒瓶上有节奏地敲打,时不时喝上一口,腿边早已堆满了七倒八歪的空酒瓶。

即便解雁行早就已经吃饱了,但仍旧没有离桌,有一搭没一搭地从锅里挑出一点豆芽菜,坐在却戎的邻座细嚼慢咽。他安静地等待着,神色温和而平静,极有耐心地等待身边那只雌虫如愿被酒精麻痹的那一刻,等待着蚌壳忍不住松口,向外人展露他被石子磨得千疮百孔的柔软内里。

“……我,”却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沙漠中干渴多日的行客,即便他刚喝下去了十多瓶啤酒。他停顿了一下,喉结因吞咽而上下滚动,等到再次开口时就流畅了许多:

“我的雌父叫却琼。”他说,“是伽蓝的第一任雌君,在他们存续三十七年的婚姻关系里,雌父总共孕育了三只雌虫,我的大哥却伐,二哥却征,以及我,却戎。”

“我对雌父没有什么印象,因为在诞下我之后不久,他就因病故去了……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很内敛很温和,脾气很好的雌虫,是一名学院老师,教授的是烹饪厨艺课。他这一生过得还算顺遂,和雄父关系和睦,虽然没有生下雄虫,但是我们弟兄三个都是高等雌虫,他雌君的位置坐得非常稳。只可惜命不长。”

“我的雄父是典型的管生不管养,所以我是我的两个哥哥带大的。别看我后来在学院里的时候拽天拽地,小的时候我可内向了,胆小也小,一天到晚被陶欺负……陶就是刚宴会上说要我回家宅的雄虫,是伽蓝第二任雌君的虫崽。”

却戎似乎真有些醉了,说着说着脑袋便侧搭在了餐桌上,半阖着眼看酒瓶上流转的光影。解雁行关掉锅底的热源,起身为两人各倒了一杯热茶。

“那时候都是哥哥为我出头,尤其是大哥,他最疼我,最见不得我被陶欺负,只要我一哭他就去揍陶,真的往死里揍,陶的雌父气不过又打不过高等雌虫,就只能去找雄父告状。”却戎笑了一下,眼底柔软得像冰雪初融,新芽透着最嫩的鲜绿。

“伽蓝这老头也好玩,说不管还真就不管,雌虫崽不管,雄虫崽照样不管,我受欺负他不管,我哥欺负别虫,他也懒得管。陶后来也学乖了,不敢再到我们兄弟面前晃悠。他有很强的大雄子主义,至今还是爱管东管西的,但从来不敢在大哥在的时候对我颐指气使。虽然我自小没有雌父,雄父也没有尽到照顾的责任,但我没有缺过爱,哥哥们把我照顾得很好,甚至是过度好了,把我惯得是越来越无法无天……”

却戎抓了抓解雁行搁在餐桌上的衣袖,“你知道吗,学院的时候,艾达老师,曾经给兰德尔代过两周的课,教的是战争史,我不爱听就逃课,让别的同学给我代签到,被他发现了,给我平时分记了零。我气得要死,就偷了他的钥匙,害得他进不了宿舍门,最后睡在了门卫室……那时候兰德尔就是中将了,中将的雄主,不仅于此,艾达还出身于上行星权贵家族,我害得他睡门卫室……”

他笑着摇了摇头,“十万字检讨差点没把我写死。”

解雁行任由他用拇指和食指揪着自己的袖口,还像个小孩那样左右晃悠,明明从他口中听到的是轻松愉快的往事,但解雁行的唇角却始终没有扬起……

因为这之后必然有一个转折,一个任谁都不愿听到,但一定会到来的“但是”。

屋外忽然下起了雨,劈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给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一些冰冷的背景音,狂风吹得树叶呼呼作响,却戎就在这个时候再次启唇:“我学院毕业那年,大哥告诉我他有了想嫁的雄虫,是一只有翅膀的高等雄虫,对方给他看了自己的翅膀,大哥形容说……”

“像雨后彩虹用云织就的霞衣。”

“那只高等雄虫的名字叫做……”

解雁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却戎念出那个名字时的口吻,恨意若有实质,整间别墅都装不下这其中的十分之一,即便将对方从地狱中拖出来再鞭尸百遍,切成碎屑碾进尘埃,他都犹不能释怀。

“查什。”

“我和二哥都很奇怪,因为大哥平素最讨厌雄虫,一直宣称说要单身一辈子,还说如果两个弟弟都嫁出去了他太孤独,那就找只雌虫结伴过日子。但大哥解释说是,这只雄虫很特别,很上进很博学,有明确的虫生追求,只想为了爱情娶相爱的雌虫。也从来不像别的雄虫那样高高在上,礼貌又温柔,还因为双方都是军虫,有很多的共同话题。好几次他工作中出现问题,都是这只雄虫帮他解决的。雄虫还夸赞说他好看,想邀请他做庆典晚会的舞伴。”

“我其实一直很后悔,”却戎闭上眼睛,“我没有雌父,但我有雌兄,我有了困难只需要回家哭诉,就会有虫无条件地帮助我……可,可却伐也没有雌父,而且他还没有雌兄,他只有两个需要他照顾、只会惹麻烦的弟弟。他也会有遇到坎坷的时候,他也有感到无助的时候,他也会需要有虫可以依靠……如果我那时候能聪明一点,敏锐一点,懂事一点……”

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些怔然,起了一层雾的眼瞳缓缓看向解雁行,看向这个聪明而敏锐,一双黑眸总能看透虫心的雄虫,他十分委屈地压低了声音:“如果你是我的话,一定就能阻止这一切发生了吧……”

解雁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容苦涩,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呢,你太看得起我了……”

“雄父向来是不管我们婚配的,嫁给谁全凭能力和自愿。不到一年时间,却伐大哥就全盘沦陷,嫁给查什,做了他的雌君。高等雌虫嫁给高等雄虫,还算是却伐高攀了。”

“我那时候刚考进军部,在五大星球上轮班转,最长纪录四年没回过第三星,二哥却征也是军雌,忙碌程度和我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连大哥的死讯都是我告诉他的。”

解雁行抿了一口热茶,桌上的火锅热气彻底冷却,表面浮了一层粘腻凝结的红油,好似堵在了人的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是因公殉职,死在了抓捕第五星边境星匪组织缔结特的一次行动中,军方的剿匪计划不知为何遭到泄露,整个小队全军覆没,大哥是高等军雌,战功卓绝,星匪们自然对他也是恨之入骨,连他的尸体也不放过,被豢养的野狗吞食……我就连骨灰也没有拿到。”

“那个时候我和却征疯了一般地要为大哥报仇,不计一切代价要前往第五星,杀光一切星匪。查什也为此深表遗憾,痛苦不已,并且在却伐死亡三个月后向我雄父伽蓝表示,因为对却伐始终难以忘怀,以致茶不思饭不想,所以望求娶却征或者我其中的一个,以缅怀他逝去的雌君。”

“伽蓝让他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