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虫99%都是人类

作者:不间不界

解雁行自然不会回应这句话。臧狼说话语气狠,内容也不大好听,但话下的含义解雁行读得出来,只要他有这一身雄虫素,他在缔结特内部过得不会很艰难,至少足以撑过接下去的十天。

因为臧狼还想用他雅痞霸道的形象攻克他的内心,自然不会在小事上刁难他,甚至有时还会做出保护者的形象,关切他的病情与食宿,还因为解雁行优渥的雄虫素,条件可能相比之前的雄虫还要更好,但若是哪一天解雁行的雄虫素消失了,等待他的必然也是一颗子弹。

或许真会有天真浪漫的小雄虫吃浪子回头的星匪头子虫设吧……只可惜解雁行不是傻子,而且相较于真正的雄虫而言,更难出现心理疾病。

又过了大概十多分钟,解雁行见先前那个棕发雌虫端着托盘从透明墙外经过,门外很快响起了他和守门虫交谈的声音,大致就是臧狼命令他来送哮喘和退烧药,里面的雄子还在发烧,他还拿来了酒精和湿巾给他降温。

“挺贴心啊?准备得这么齐全。”守门虫似乎和棕发雌虫相处得不错,因为在自家飞舰上,他的态度也很随意,“哥几个头疼脑热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热情。”

“臧狼哥对他挺上心的,我能不上心吗?万一成了狼哥雄主……”

“我去,不能吧?”

“什么不能,你见过哪只雄虫受到狼哥这种待遇?本来还说什么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准进舱,结果这雄虫因为没喝到水差点出事,立刻改成如果他在驾驶舱内的时候雄虫有什么要求,让我们尽量满足了。”

“……”守门虫越想越觉得说得有道理,棕发雌虫叹口气:“反正我们小心点就是了。”

不一会,棕发雌虫走进舱来,反手阖上门,把医疗托盘放在床头,垂眼就发现解雁行一双黑眸正眨也不眨地望着他。透明墙外还有一名守卫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棕发雌虫把退烧药和热水递给解雁行,低声道:“我隶属第三星中央军区太空军特战队,代号参宿零,收到上行星参谋长联席会最高指令,不惜一切代价,救出您和却戎少将,任务优先级为最高,时间紧迫我无法解释太多,请您务必相信我。”

“我相信你。”解雁行接过退烧药,塞进了嘴里。

参宿零:“……”等会,你都不怀疑一下的?这么容易轻信他虫的雄子可能智商不高,看来他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一定要慎之又慎。

“救出却戎是你私自加上的吧?”解雁行又道,“原本的指令里应该只有我一只虫的名字。”

参宿零:“……”好像智商又不太低的样子??

参宿零垂眸道:“不,命令中却戎少将是尽量施以援助,您则处于最高优先级,不惜任何代价也要确保您的安全。”

“雄子,行动时间在凌晨5点,也就是一个小时之后,是舰上的值勤换班时间,”参宿零取出酒精棉,在解雁行额头和手背擦拭,“届时我会让舰上暂时出现电源短路,最多不超过3分钟,您的舱门受电力控制,在这期间,您出门之后一直向右边直跑,速度越快越好。您是高等雄虫,遇到妨碍者可以使用震慑性雄虫素,一直跑到尽头之后向左,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将却戎提前送至那里,你们脚下通往一挺小型逃生舱,少将双手无法使力,恐怕届时需要您打开舱门盖。”

这一段话他说得又多又快,但如果是在平时,解雁行绝对听得毫不费力,可现在,他在这期间却多次走神,一动用脑子就头晕目眩。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感冒发烧,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有一种什么东西正在逼近的预感逐渐弥漫他的全身,这个玄而又玄的第六感来得突然,没有理由没有根据,也没有先例,但解雁行就是突然知道了,并且万分笃定这个东西一定会到来。

当他明朗这个预感到底是什么的时候,解雁行忽然平静了下来,一直困扰他的头痛也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参宿零一边动作一边说:“至于其他的您尽可放心,我会竭尽全力为你们拖延时间。”

“这样你一定暴露了,可以和我们一起离开吗?”

参宿零总觉得面前这只雄虫的语气突然产生了变化,但硬要他说是什么变化,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抱歉,想要彻底逃离缔结特追捕,小型逃生舱必须进行随机跃迁,而舱内的跃迁保护室只能容得下两只虫。”他的目光坚毅,“您无需过多担心我的安危,保护每一位联邦合法公民是军虫的使命,也是我愿意付诸一切的使命。”

缔结特跃迁舰上的医生,卧底到这个位置,其中费的工夫和心思可见一斑,参宿零本虫也必然为之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解雁行沉声道:“为了我的任性,让你这么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非常抱歉,我希望接下来的行动是我为你和却戎的逃离拖延时间,尽量为你们的计划挽回损失。舰上还有其他卧底吗?”

“雄子您在说什么?!”参宿零想过放弃却戎,也决定了放弃自己,但从未思考过任何放弃解雁行的计划,营救解雁行本就是所有行动的初衷,怎么可能本末倒置。

“锋,回答我,有吗?”解雁行再次问。

参宿零下意识回答道:“没有了……您,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却戎和我说的,他还记得你,说是他手底下带过的兵。”解雁行淡淡道,这只雌虫的长相完全契合却戎的形容,而且四年没有回过家,半年和雄崽进行一次通讯,这一点也符合他卧底的身份。即使猜错了,他也可以说参宿零长得很像锋,通过锋来映射参宿零从而继续话题。

“……少将是一个非常好的虫。”参宿零绷着脸,“请您日后好好对待他。”

“那你的雄主呢?那个胆子很小又喜欢照顾小孩的雄虫。”解雁行问,“还有你的雄崽,小翔,你也不打算管了?”

“您,您……”参宿零这下惊讶得难以言语,解雁行说:“我见过他,和他的雌兄相处得非常好,还有了喜欢的小雌崽。看着也不过五六岁的样子,从时间来算,你诞下虫蛋之后立刻就奔赴战场,和他说过的话有没有超过一百句?他是不是每次通话都在问你什么时候能回去?”

“……”

“我是雄虫,我不会死的,也不会受到多少折磨,雄虫素的魅力你们雌虫应当比我更清楚。”解雁行笃定地说,“而你们之中任何一只留下来,等待你们的都是死亡,甚至是生不如死。”

参宿零虽然因为提及孩子有些许动容,但内心根深蒂固保护者的意识仍旧让他坚决不同意解雁行的计划,但就在这个时候,守门虫敲了敲门,参宿零连忙收拾好医疗用具,什么也来不及说迅速起身出门。

下一秒,胖子雌虫从透明墙外经过,随意朝里面望了望,见解雁行面色平静地躺在床上,没冒冷汗没有脸色涨红,放心地走过去,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

在他离开之后,解雁行缓缓掀开被子坐起身,撑着越发昏沉的脑袋,艰难等待着时间流逝。

一个小时有点太久了,他想,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因为没有钟表,解雁行只能等到他失去对时间的估量之后,站到透明墙前面询问经过的雌虫现在的时间,大部分雌虫虽然垂涎他,却也不敢和他搭话,直到臧狼沉着脸走过来,隔着墙问:“你问时间做什么?”

解雁行说:“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很无聊。”

臧狼皱着眉,不一会直接走到舱门里,坐到椅子上注视解雁行:“凌晨四点五十二,你现在该做的就是睡觉。”

“睡不着。”

“……”臧狼忽然一笑,“你现在怎么好像不怕我了?”

“他们都说你想要我做你的雄主。”解雁行说,“如果是这样,那我为什么要怕你。”

“这就不怕了?”臧狼眯起眼睛,“先不论这件事的真假……要是我告诉你,我曾经有过一名雄主,他以欣赏雌侍焦渴祈求为乐,最爱看雌侍受本能折磨的样子,最后我杀了他,生剥了他的纤体用腺液洗掉了我身上的标记,你还怕不怕?”

“这就是你成为星匪,为非作歹的原因?”

“嗯——原因之一?毕竟杀了雄主的雌虫继续留在那里肯定是要偿命的,不逃的话我必死无疑,除了当星匪之外没有别的出路。”臧狼无所谓地说,“另一个原因大致是我天生坏种吧。其实我也觉得那些雌虫痛不欲生、疯狂恳求的样子很有趣,哈哈哈哈……”

解雁行缓缓走到臧狼对面的位置,靠坐在床头,“所以你和你之前的雄主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是啊,如果他没有折磨到我头上,或许我们可以成为完美的合作伙伴。”臧狼盯着解雁行的一举一动,只感觉雄虫素越发浓郁,勾得他目光灼灼,忍不住头脑一热说,“要是我的雄主是你,可能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解雁行愣了一下,原本涣散看着眼前的虚影,听到这句话缓缓移过视线,朝对方虚弱地笑笑:“是吗?”

臧狼一直知道这种恶虫悲惨的过去最能让这些同情心过剩的虫心软,他正要趁热打铁再说上两句,但突然眼前一黑,啪啪啪断电的声响在舰内回响。

“怎么回事?!”臧狼双目陡然变为竖瞳,在黑暗中发着光,他猛地站了起来,门外守卫连忙大喊道:“狼哥,整舰都断电了!”

跃迁舰在此次行动之前刚做过年检,不可能出现断电情况,臧狼立刻明白舰内一定有内奸,而对方的目的只可能有一个,他回过头,就见解雁行因为身边突然陷入黑暗,害怕地背抵住墙,面露惊慌。

看来内奸行动并没有预先告知这只黑发雄虫。

墙外的脚步声骤然增加,伴随着一些紧急照明光源,看来飞舰照明出现问题之后,绝大部分星匪的第一反应也是解雁行。

但黑发雄虫本人似乎对此毫无察觉,解雁行惊恐道:“发生什么了,飞舰失去动能了吗?我们会迷失在宇宙里,像太空垃圾那样漂浮到死吗?”

房间内格外寂静,解雁行得不到回应之后忍不住呼唤道:“……臧狼,臧狼?你还在吗?”

被害者第一时间向施暴者求助,解雁行的表现简直让臧狼瞬间通体舒畅,代表着兴奋的电流一路从尾椎骨酥酥麻麻地窜到颅顶,臧狼在黑暗中扬起残暴而惊悚的笑容,但嗓音居然柔得出奇:“别怕,我在呢,不会出事的。”

会不会复刻之前那只墨绿发雄虫的情形,等军部内奸千里迢迢跑来救解雁行,反而被解雁行怀疑?能通过层层筛选来到这艘舰上,这内奸藏得可真够好的,帮他们拔出这么一个心腹大患,解雁行可真给他太多惊喜了……

臧狼期待得几乎全身发抖,强忍着声音中的颤意,狞笑道:“快,到我这里来。”

解雁行茫然地呆坐几秒,徐徐伸出手,朝声音的来源伸出手,下一秒,臧狼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用力拉到自己身边,“直到来电之前,你一直待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的,知道吗?”

“……好,”解雁行怯怯地抓住臧狼手臂,雄虫素越发因为情绪波动而浓郁,他深呼吸两口气,忽然说,“臧狼,你刚刚说‘要是你的雄主是我,可能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但我觉得……”

解雁行的声音到最后轻得微不可闻,但前一句话已经勾起了臧狼的好奇心,他下意识皱着眉将耳朵凑过去,就听雄虫笑着说:“但我觉得不可能,毕竟你自己也讲了,你就是个天生坏种,无可救药。”

“你说什么?!”臧狼瞳孔骤缩,他只感觉说出这句话的解雁行像换了一只虫一般,但不等反应,他只感觉耳朵一痛,瞬间半边身体都失去了知觉,解雁行冷着脸把他推到地上,头也不回地打开舱门冲了出去。

“抓……”臧狼嘴巴也麻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虫毒,这只黑发雄虫居然有虫毒,难道他还有……

下一秒,恐怖的雄虫素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把艰难用半边手臂撑起身体的臧狼又压了回去。透明墙外,解雁行就像一只矫健的雄鹿,灵活地避开瘫倒在地的雌虫,风一样瞬间朝左方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