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人的死亡令很多人震惊,后面还在慢慢跑的学生咬牙加快了脚步,飞快向前跑去。
能够在忍耐中爆发的人终究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想活着,每个人都在尽力忍耐,而这一份坚韧的情感能量,就这样被深藏在地底的起源图腾吸收。
越是忍耐,这个「柱」就越强大。
穆思辰躺在地上望着天空,空中是静止不动的白云和像油画一样的蓝天,假得像电脑背景桌面。
翟耀走到穆思辰身边,声音平板无情:「起来吧,1点半以后,不管他们跑没跑完,我都会开始下一阶段的课程了。」
「
翟耀道:「虽然你可能不服气,但我们的课程都是在帮助你们摆脱寄生物。寄生物的生存条件和本体相同,需要生命能量、食物、水源和适宜的环境,不想被寄生,就和它比谁更能忍耐,更能在极限的环境下活下去。不想被寄生,就守住内心澎湃的感情,将它们封存在心底,不要被偷走一星半点。」
穆思辰道:「我要是拒绝下午的课程会怎样?会像那个麻雀人一样吗?」
翟耀道:「你又没有试图扯断花苞,那种行为就像是亲手拔掉心脏上的血管一样,就是在找死。如果只是不上课的话,你的惩罚剩余时间会缩短。
「你现在的时间是19/72,如果逃课,上课时间内,你的惩罚时间会按照10倍计数。」
现在是1点,下午的课一直上到18点,还有5个小时,穆思辰如果正常上课,他的时间会变成24/72。如果他拒绝进入课堂,拒绝集体行动,这5个小时就会按照50个小时计数,那么他的时间就会变成69/72。
也就是说,一旦下午逃课,穆思辰的生命就只剩下3个小时了。
「这样也不错,起码抗争了一次。」穆思辰道。
翟耀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蹲下身看着穆思辰道:「你这不是在抗争,是在任性。我不知道你之前是靠什么闯过那几个小镇的,或许你有我无法想象的能力。但起源镇不是你能战胜的,就算你想做些什么,起码得活着,活着才能做什么,不是吗?」
「这就是你们选择忍耐的原因吗?」穆思辰问道。
翟耀笑笑:「我们和你们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吗?」穆思辰点了点自己脖子,轻笑道,「按照你们所说的去做,这东西真的能消失吗?」
翟耀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穆思辰想坐起身,小章鱼用缺水的触手帮他,可惜几条触手软趴趴的,根本没办法将穆思辰扶起来。
纪羡安走过来,拉住穆思辰的手,扶着他坐起来。
穆思辰望着翟耀,凝视着他的眼睛,翟耀这才发现他左右眼的颜色不同,他左眼是深蓝色的,望着那双眼睛,就会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穆思辰睁开「真实之瞳」审视着翟耀,在他的脖子上看到一个肉眼难以看到的淡粉色花瓣印记。
由于颜色太淡了,淡到人眼已经无法分辨了,所以穆思辰才一直没有发现这个印记。
见他望着自己的脖子,翟耀下意识地捂住脖子上的花瓣。
穆思辰轻轻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上午见过的倪忆梦,「真实之瞳」跨越时空看着她的脖子,也在上面看到一个淡粉色的花瓣印记。
他又分别「看」向荆子涵、杨芸芸李溯源,这三人的身上反倒没有花瓣印记。
穆思辰笑了笑,他睁开眼看向翟耀,点了点脖子问道:「多久了?」
翟耀不是很想回答他的问题,但他望着穆思辰的眼睛,还是不自觉地开口:「快一年了。」
「能忍这么久真是挺厉害的,」穆思辰道,「是不是有时候甚至会忘记这里还有印记?是不是偶尔也会放纵一下,也会任由自己的同情心泛滥一下,可结果是好不容易淡化的印记又变深了?」
翟耀抿了下唇,没有回答穆思辰的问题,不过他的表情已经给出了肯定答案。
穆思辰又道:「这个印记对你们来说就像挂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你们追逐着消除印记这个胡萝卜,嘲笑着那些不为胡萝卜奔跑的人。可实际上,不管跑不跑,胡萝卜与你们的距离是不会变的,你们永远也吃不到这胡萝卜。
「但好在后面还有死亡的危险在追逐,你们会安慰自己,至少追逐胡萝卜还能活着,那些没有追上胡萝卜的都死了。
「随后你们会变得习惯忍耐,变得麻木,变得可以对一切不正常的事情视而不见,甚至会觉得你们高学生一等,你们可以用自己身为管理者的权力压榨、玩弄学生,心中升起一种扭曲的快感。
「可笑的是,即使是这种扭曲的快乐,你们也不敢放纵,连这种想法也要压抑。
「人不是神,这样的精神状态你们还能承受多久?你忍了一年,之后的日子呢?还要继续忍吗?
「你没问过吗?什么时候是个头,什么时候能结束,什么时候可以吃到胡萝卜?
「或者,什么时候被死亡追上?」
穆思辰说的每一句话都重重地敲击在翟耀身上,他一开始还能忍耐,可在看到穆思辰怜悯的视线后终于忍耐不住,对着穆思辰吼道:「那我又能怎么样?像他们一样放弃,然后死去?那岂不是放弃了希望再也没办法回家了吗?!
「我在来到这个该死的世界之前,刚刚拿到心仪已久的公司的offer,刚刚和喜欢很久的女生表白成功,我的生命才刚刚开始,我为什么要死?
「只要活着,只要听起源的吩咐,只要乖乖做贡献,就有回到现实世界的机会!
「活着什么都有,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说完这番话,翟耀脖子上的花瓣颜色不受控制地变深,他连忙捂住脖子,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穆思辰道:「原来祂是这么控制你们的。」
「我没有时间和你废话,你要死就自己去死吧!」翟耀转过身对学生们说,「跑步前进,去搏击场!」
听场地名字就知道,这些可怜的学生又要挨打了。
但没有人敢反抗,大家只能忍耐着怒气,跟着翟耀跑了。
留下穆思辰、纪羡安和小章鱼坐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
穆思辰对纪羡安说:「怎么也不问问我原因就留下来了,你比我受惩罚时间还早一个小时,一旦逃课,你的生命也不剩下几个小时了。」
「那就死吧,」纪羡安望着大部队的背影道,「我不想那样活着。」
她又看向穆思辰:「而且我相信你,你既然敢留下来,就一定想到了办法。」
「我是有个模糊的想法,但必须到时间才能行动,你比我早一个小时,这个时间不太好。你去跟着他们再上10分钟左右的课,把我们的剩余时间控制到一个差不多的时间中。」穆思辰道。
「好。」纪羡安点点头,飞快跟上大部队,以她的体力,很快就能追上众人。
操场上只剩下穆思辰和小章鱼,穆思辰望着全身是洞洞又干涸得全身都是褶皱的小章鱼说:「你可真丑啊。」
小章鱼顿时低下头,用触手捂住自己的洞洞眼,好像是没脸见穆思辰了。
穆思辰一向喜欢小章鱼那双水润的眼睛,喜欢小章鱼q弹的触感,时不时想咬一口,现在小章鱼吸引穆思辰的地方已经全部消失了。
它变丑了,它有点不敢看穆思辰。
谁知就在穆思辰说完这番话后,它感到有人吻了吻它的头顶。
穆思辰低下头,轻轻亲吻小章鱼那丑到令人无法直视的不规则脑袋。
小章鱼松开触手,抬眼望着穆思辰。
一双眼睛跨过遥远的时空,隔着小章鱼的身体,望着疲惫不堪的穆思辰。
祂感受到了那个吻。
其实穆思辰以前也像疼爱宠物一样亲吻过小章鱼,但那只是对宠物、玩偶一样的喜爱,祂只当那是一种普通的触觉。
但这一次,祂从这个吻中感受到明显的情绪。
有怜惜、有敬佩、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其中。
小章鱼那条被寄生的触手不受控制地弹动两下,仿佛有什么被压抑已久的情感在「萌芽」的作用下正在发芽。
透过小章鱼的身体,祂听到穆思辰说:「我很喜欢纪羡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