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珺帮忙解围,但高岗一味的提鳄鱼,就证明,即使他不是鳄鱼,真正的鳄鱼也知道顾谨在查他了。
这年头,不怪大家想出国,国内确实乱,而东海市,因为一头鳄鱼,乱到公检法在民众心目中失去了尊严,乱到整个东海市,一年总要失踪几个刑警的程度。
这种情况下,鳄鱼当然要抓,可也要保护好自己。
谨言慎行,顾谨的左右铭嘛。
他正色说:“东海市的道上是有条大鳄鱼,我也很忧心,毕竟我的孩子,我的家,我的事业都在这儿,我也想要朗朗乾坤,但我也相信邪不压正,早晚那条鳄鱼会被绳之以法的,咱们大家静目以待吧,因为大鳄鱼,目前公安厅已经死了十六名干警了,咱们一起等吧,等他们给咱一个交待。”
俩女同学都在叹气,魏士明苦笑着摇头,唯独高岗,气的肝儿疼。
顾谨就这样,明明公安厅很多大案都是他牵头,按理他早该被盯上的。
但他就是这样,从一不骄不躁,瞒的滴水不漏。
不过不怕,高岗有的是钱。
他就坐在林珺旁边,遂把支票掏了出来,故意翻过来给大家亮了个相,这才说:“林珺,你就别推辞了,支票我已经填好了,三百万,你可以写借条,也可以不写,你可以还,也可以不还,这儿,我送你了。”
“我不要你的钱,我也只专注于事业和孩子,不考虑个人问题,感谢高总的抬爱,支票收回去,咱们吃饭吧。”林珺饿了,看血蛤做的不错,正在掰口儿,给高岗挡着,汁子都流光了,她有点生气。
高岗说:“你不是想干事业嘛,我支持你干事业,这钱不算投资,算我借你。”
“钱我会自己想办法的,不需要,高总,你挡着我的筷子了。”林珺说。
三百万呢,高岗居然要送林珺?
俩女同学被这么一笔钱打懵了,饭都不吃了,张大了嘴巴看着。
她们知道林珺很清高,可三百万不是小数目,而现在,早不讲究郎才女貌了,讲究的是郎财女貌和郎豺女貌,有钱的才是真大爷。
魏士明说:“林珺,你客气什么呀,要高岗愿意给我钱,我当场就收,不带喘气的,他是大款呢,钱多,你就收了吧,高哥江湖义气,不会催你的。”
“收了它。”高岗说。
林珺气的要摔碗了:“高总,你的饭我怕吃了不消化,我不吃了。”
高岗看人家不接招,居然拉开林琏的包拉琏,要把支票塞进去。
这人简直无耻,不要脸了。
林珺于是跟他抢包,可他仗着自己胳膊长,把包举的高高的,叫她够不着。
他还玩上了,笑了,嬉皮笑脸的,林珺给气的险些就要躁郁,打人了。
但高岗还没塞进去呢,一只大手拦住了他,他回眸,一双黯沉沉的眼睛盯着他,高岗想挣,可这个教书匠的大手格外有力,攥着高岗。
高岗可是天天都在健身的,不信拗不过他,一鼓劲儿,把包扯了回去,顾谨不跟他扯,还一手稳稳脱上了包,而且他个头高,整个人逼了过来。
一身咸腥,一脸阴沉,居然有些唬到高岗.
“高岗,你是东大的本科生,知识分子,不能对女同志这个样子。”
高岗今天的场子就是为了他而摆的,给顾谨当众扒了脸怎么行,他说:“林珺需要钱,你拦着不让我给,你有吗,你能给她吗?”
在座总共八个人,七双眼珠子盯着顾谨。
他眉眼未颤,把包款款放回了原处。
高岗把支票收了回来,给顾谨看:“顾博士,我知道你一月工资就一千块,在公安厅顶多能领五百,还叫授课费,来来你看看,这不是三块,也不是三百,这是三百万,你有吗?”
三百万呢,这世道,哪那么容易就有?
在高岗想来,顾谨该尴尬,该无地自容了。
但并没有,而且他语气特沉着,特笃定,说:“我有钱,三百万不是问题,林珺只要愿意要,我给她,不愿意我就收回去,让她自己想办法,我不勉强。”
掷地有声,他竟然说自己有钱?
举坐皆惊,齐婧尖声说:“顾谨,你不会贪了吧,你是卖入学名额了还是从后勤上搞钱了,还是跟海关走私的勾结了,三百万,要枪毙三回呢,还回去吧!”
林珺也惊呆了,心说现在可不是争口气的时候,她是需要钱,急需,但她可以厚着脸皮,拿解放前的地契去国资委谈条件,谈赔偿,那是她的底牌。
顶多就是惹的领导们生气,对她有意见,可厂子她能拿下来的。
顾谨哪来的钱,真贪了,还是去抢银行了,不然,他不可能有三百万的。
高岗的支票还在手里,他不服,他必须要知道顾谨的钱是从哪来的。
他组的局,还是个海外局,岂容顾谨抢风头?
此时所有人都看着顾谨,一教书先生,他哪来的三百万???
此时半夏打了个饱咯,她想起来了,在她的记忆里,爸爸一开始有钱的。
但后来好像是为了小宪哥哥,其实又不是,总之,一次性赔光了所有的钱。
看到爸爸家那么穷,她一直以为他没钱呢,可他果然有钱的吗?
小女孩刚刚剥了一只虾,这儿的虾虽然不大,但味道好甜,就像渔村的一样甜,她喜欢爸爸,就要送给爸爸吃。
不过妈妈阻止她,妈妈说:“顾谨,你应该不是那种人吧,钱哪来的?”
顾谨说:“离婚的时候我分了五十万,当时单位有任务,要买债券,我索性全买了,放了两年它就涨了,我发现炒股还挺有点意思,于是买了些股票,赚的。”
“你不是个教授嘛,书呆子,怎么会炒股?”魏士明惊呆了。
顾谨环顾诸人,讲起了大道理:“股票源自上个世纪,漂亮国的人在十八世纪就开始发行股票了,它不是什么新奇东西,而炒股,要分析市场环境,分析企业前景,我是个书呆子,读的书多,而书上,正好有这些。”
所以他用五十万本金,炒回了三百万?
看面相那么斯文清高,他居然能把钱玩的这么溜?
齐婧掏钢笔咬帽儿:“给我你的传呼号,以后你买啥我就买啥,我跟定你了。”
魏士明算高岗的走狗,按理他该跟高岗一个鼻孔出气的。
但他顶着大哥刀子般的目光,塞了便签过来,讪笑:“给我也写一个。”
“这是我妹妹顾灵的传呼,关于股市,大家可以多多交流,不过涨跌我不能保证。”顾谨很有耐心,给俩同学都写了传呼号,还很细心的也给了孙媛媛一个。
这时的爸爸,虽然衣服有点脏,但是那么的沉稳,随和,他还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哪哪都好看,半夏简直爱死他了,她要给爸爸吃虾。
林珺终于松开女儿,半夏的甜虾就喂爸爸嘴里了。
高岗显然被打击到了,但转眼他又死灰复燃:“林珺,当初女儿死后,明明顾谨也可以出国,却让你一个人去国外赚钱,孤苦伶仃的,我一拿到签证就出国看你了,可他呢,整整四年,对你不闻不问,你真愿意要他的钱?”
法典嘟了下嘴巴,因为爸爸对他怎么样无所谓,可他四年没去看过妈妈,孩子心里也觉得这是爸爸的不对,明明妈妈在国外那么惨,还被关疯人院呢。
林珺却笑的很坦然:“顾谨要真愿意借钱给我,我当然要收,因为那钱本来就是我卖专利得来的,我当初分给他,只是为了追求男女平等,不想占他便宜!”
高岗觉得很可笑,他说:“林珺,男女不可能平等的,就在床上,女人永远……”是被压着的那个,既被男人压在身下,还谈什么平等?
他其实就是个流氓,要不是趁上76复招,高考录取分数线放在地板
张嘴闭嘴,洗不掉的流氓气。
但后半截话还没说出来,顾谨哑沉的眸子扫了过来,暗声:“高岗,闭嘴。”
林珺站了起来:“你们吃饭,我出去一下。”
高岗也想起身,但顾谨一把摁住了他。
顾谨这人,平常看着弱书生一个,可要横起来,高岗领教过,他会拼命的,他于是只好说:“林珺,出门右转就是洗手间。”
原来妈妈是要去上厕所啊,半夏跳了起来:“妈妈,我们一起去。”
去了趟洗手间,林珺到吧台,就准备埋单了。
掏出钱,她叹了口气。
这辈子,她七岁跟着父亲林慈出诊,做临床,开药打下手,就有工资可拿,所以她连大学学费都是自己交的,饶是生了仨儿子,孩子小时候天天几个小时的国际长途,那都不是事儿。
因为她有专利,有工资,她手头从来没有缺过钱。
最近是她人生中最穷的一段时间。
漂亮国汇的钱肯定是大嫂汇的,大哥人其人还算厚道,在钱财方面不会亏待她,但大嫂是个雁过拔毛,还喜欢耍手腕的,明明她要七千,却只给她五千,估计下次再要,就会只给一千了。
其实大哥现在很有钱的,还全是用她的钱赚的。
可他用她的钱惯坏了她的孩子,让他们变的虚荣,浮夸,不学习。
她想用时,却要受大嫂的夹板气。
……
结账的收银员一看包厢号,顿时声音柔和了许多:“小姐,这桌是我们店的大老板请客,要不我去问问大老板要不要您埋单?”
林珺已经看到数字了,342,她抽了四张大团结出来,说:“不用找了,剩下的就当是小费,替我谢谢你们老板。”
这酒店,高岗是大老板,他向来都是签单,当然,几百块的价格,也没人敢跟他抢,所以他没在意,他就住在楼上,送完一帮同学后,还得听小弟们汇报点道上的事。
边听,边走到吧台,正在签单,收银员把58块钱递了过来,还把林珺说的话也复述了一遍。
他的带头大哥叫病哥,顾名思义,也是个神经病,病哥一听居然有人给高岗小费,顿时嘿的笑了:“老大,哪来的女人,敢给你小费,她算个什么东西敢瞧不起你?”
“滚你妈的,你才不是东西,滚!”高岗接过钱说。
别人在高岗眼里都是屁,但林珺可以瞧不起他,因为人家有资本。
真心说,林珺愿意留在国内,高岗格外高兴,他也是真心实意想跟林珺成家,以他如今的财富地位,让林珺在家给他当个贤妻做羹汤,不算什么出格的想法。
他当年穷的时候,两肋插刀闯天下的时候,就这一个心愿,必须达成。
至于顾谨嘛,他想跟大鳄鱼斗,高岗只会隔岸观火。
那个人可不仅仅是鳄鱼,他是能在东海市呼风唤雨的龙王,顾谨真能抓到?
他其实挺激动的,兴致勃勃,且拭目以待。
林珺不想他搀和慈心,可高岗很想入股,人和厂子他都想要,他想籍此,在正道上给自己混个身份。可他该怎么再制造机会,继续跟林珺接触呢?
高岗绞尽脑汁。
……
有三百万的爸爸,不但在法典和半夏的眼里顿时又伟岸了不少。
妈妈待他也大不同了,今天他洗完澡才出来,妈妈问:“要不要跟半夏睡?”
见小儿子不太高兴,又说:“先给半夏讲个故事,完了再去法典那边。”
妈妈居然邀请爸爸进卧室讲故事,这排面,金钱的力量呀。
但爸爸真的好吗?
过气大佬法典哐一把关上了门:“让他跟你们睡吧,半夏,他讲故事总讲一半就会睡着,祝你好运喔。”
顾谨虽因豪掷千金而得前妻青睐,倒也不骄不躁,回头说:“法典,我一会儿过来跟你睡。”
法典咯噔一声,把门给反锁了。
左边是妈妈,右边是爸爸,半夏开心极了。
她说:“爸爸,给我讲个公主的故事吧,我要听杀人公主的故事。”
顾谨记得有一回这丫头就说要当杀人公主,本以为孩子只是随便说说,可直到现在她还没改过思想来?
这样下去,怕是不行吧。
林珺只好给他讲了一下二狗在村里受欺负,以及二狗妈妈进精神病院的事。
她还得重复自己的教育理念:“半夏,公主要是遇到危险,可以向妈妈求助,但杀人是犯法行为,会被关监狱的,所以咱们不能当杀人公主。”
女孩信心勃勃,想做一个杀人公主,结果妈妈不同意?
半夏不高兴了,皱起眉头,她求助爸爸。
顾谨思考了一会儿,说:“半夏可以做个杀人公主,但前提是我们必须读书,高考,然后进检察机关,到那时,就可以给犯罪分子们定刑了,他们要是特别坏,我们就可以代表国家审判,杀了他,但只要他肯悔改,我们就不杀他。”
女孩觉得爸爸讲的好有道理,转身团进了爸爸怀里:“继续讲呀爸爸。”
可爸爸已经开始打呼噜了?
他怎么睡着的那么快啊,半夏还有满肚子问题想问,抓心挠肝!
要是法典,这会儿就该挖鼻孔,揪头发了,但半夏是女儿,她乖,她一手扯上爸爸的手指,耸耸肩,钻妈妈怀里去了。
……
听到女儿呼吸匀了,顾谨这才说:“老爷子让我转告你,只要你再不出国,不引外资进慈心,慈心以后的发展,他来保驾护航。”
林珺当然也没睡着,只轻轻吸了吸鼻子。
“他也反思了自己,当初主张俩孩子出国的是他,在孩子的未来规划,发展方面,一开始错的人是他,我也有错,留学期间疏忽了大方向上的教育,让他们学到了知识,却忘了自己的根本。”
这就是两代人观念上的不同了。
在顾谨想来,爱国,报效国家,藏在每个人的骨子里。
可孩子出去的时候太小,他们对自己的祖国还没有太多的感情,又很快适应了西方的观念,理念,他们从小就把漂亮国当成自己的祖国了。
“本来14岁那年他们回国,我就不想让他们再出去了……”顾谨话说到一半,林珺气呼呼的打断:“你这是怪我带走你的儿子们,还教坏了他们。”
顾谨当然得否认:“没有,我只是想反思一下,孩子们是怎么变的。”
“行了,别反思了,孩子原来是好的,但我没精力照顾,我大嫂曹桂照顾他们期间,动不动带出去参加什么沙龙,聚会,天天给他们灌输漂亮国的伟大和荣光,说咱们国内有多乱,多不好,他们才会变的,你放心吧,儿子是我生的,我会找回来的。”林珺依旧气呼呼的,但给前夫坦承了真实情况。
其实顾谨也知道,俩儿子第二次出国后性格大变,还改国籍。
其间少不了大舅哥俩口子的唆使和怂勇。
他还忧心一件事:“亲人之间合伙做生意,不翻脸的少。”
是的,林珺出国后,把钱给了林珉,投资生意了。
林珉如今身价上千万,却含含糊糊,要赖她那点钱。
当初分给前夫五十万,人家四年时间把它变成了三百万。
林珺拿了大头,如今却捉手见襟,想想,既难过又丢脸。
偏偏这时顾谨还笑:“行了行了,咱不生气,我是搞法律的,只要你下定决心从林珉那儿要钱,我来给你当律师。”
走的时候带走了小天才,还卷走了大半的钱,现在却要前夫帮忙打官司才能把钱要回来,林珺心高气傲,当然不舒服,气的鼻子里呼哧呼哧直喷气。
可她这一喷,吓到半夏了,女孩于梦里喃喃的喊了起来:“妈妈!”
“妈妈在呢。”林珺团上了女儿。
“不要被烧死,我要妈妈。”女孩说着,爬到了妈妈身上。
母亲,是孩子从胚胎时期就紧密相联的人,她是妈妈造的,妈妈身上的味道,她的心跳,她的呼吸,都能使孩子安稳,女孩梦到沈四宝来烧自己,爬到妈妈身上,才算安稳了点,她趴了一会儿,一滚,滚到另一边去了。
而这时,顾谨整个人朝着林珺撞了过来,胳膊也搭在她身上。
“你干嘛?”林珺反问。
男人一身热气,反扑过来,压到了她身上?
虽然林珺在漂亮国算是被人欺负了,拼了命才逃回来的。
可她有为女人的尊严和骄傲,她虽然病过,可她一直在努力求生,向上,前夫原来人不错的,怎么就学会趁火打劫,仗势欺人了,这不对吧?
顾谨动了动胳膊:“我的手,在闺女手里呢。”他呼吸急促,努力想避开她。
林珺喔了一声,语气里多少压着点失望:“那你松开她吧。”原来人家没那个意思,是她多想了。
顾谨挣了几挣,才从女儿手里抽回那根被孩子紧攥着的手指:“我去隔壁睡?”
林珺没说话,顾谨于是起身去了隔壁,但这时法典已经把门反锁了,他敲了半天不开。得,价值三百万的爹,因为明天要倒钱嘛,他索性就回政大去了。
林珺听到客厅门响,追了出来,这时前夫已经推着自行车出了楼道了。
次日一早,半夏早晨起来后没看到爸爸,于是问林珺:“妈妈,爸爸没有跟我们一起睡吗,他没有保护我们吗?”
女儿总做噩梦,当然得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所以林珺说:“他陪你睡了整整一晚上,早晨才走的。”
半夏思索了一会儿,说:“果然喔,我昨晚只梦到了一次坏爸爸。”又说:“妈妈,打个电话吧,晚上叫爸爸早点回家早点睡,给我讲个完整的故事呀。”
因为女儿,林珺成了一个不但会主动喊前夫回家,还要喊他早点上床睡觉的前妻,她牙疼,可她依然温柔的笑着:“好啊,我们要保证,让半夏不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