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益:“……”
何止多,是非常非常多。
其实东西多少是次要的,主要是楚方只送东西不露面,他们不用烦恼怎么应付她,比如是管她叫阿姨,还是管她叫楚老板,亦或者楚女士。
钱多事少,送的东西还都是他们需要的,要不是因为姓“楚”,恐怕他早就忍不住劝他爸跟楚方试试了。反正试试又没什么,他爸多少年前就惦记着吃软饭了。
“渺渺,爸打定主意的事你劝也没用。”傅凌云忍不住说。
“不一定。”
“爸还能听你的?”
“他听钱的。”渺渺脱口而出。
傅凌云张了张口,愣是无言以对。
顾无益不禁说:“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
与此同时,前面走的顾小二和傅青云也意识到老两口一直以为他们的父亲大人早跟楚方断了联系。
由于每到春节秦峰都会给儿子们买衣服,楚方送的衣服混在那些衣服里面不显眼,以至于老两口只觉得自家孙子穿啥都好看,压根没注意到质量版型格外好。
现在不年不节,又快立秋了,楚方送的这些衣服鞋子不是秋装就是冬装,让老两口相信东西是他爸托朋友买的怪难的。
因为他爸没托朋友买过衣服,都是自己去大城市出差的时候买。
兄弟二人相视一眼,箱子放地上等哥哥弟弟们。
顾无益等人走过来不问都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走了。
傅青云朝自家敞开的大门看去,“我找个理由把他们骗出来?”
顾无益很怀疑:“能行吗?”
傅青云朝身边敞开的门看去,“要么就用他们家的电话给爸打个电话。”
渺渺不禁说:“爸来也没用吧?”
兄弟几个琢磨琢磨——没用。
他跟他们一样以为楚方死心了。
顾无益沉吟片刻,让顾小二和傅青云把箱子搬自家屋后去,他和渺渺以及傅凌云回家。
随后哥仨趁老两口不注意,去盛放粮食米面杂物的房里拿个篮子和一把麻绳上楼,然后往篮子里放几张报纸,让顾小二和傅青云把衣服放报纸上,他们从窗户上把东西拉上来。
幸好天气炎热,大部分孩子都躲在屋里看电视,大人在上班,以至于直到他们把所有衣物“运”上来都没人发现。
渺渺没等两个哥哥把衣服放床上就问:“我好像看到西装了。是不是给爸买的?”
顾无益和傅凌云怕被人发现,衣服吊上来就运鞋子,不能确定,“是不是在衣服最底下?”
渺渺扯开压在上面的各种衣服,一黑色西装出现在他面前,“还真是!”说着话就忍不住拆塑料薄膜。
顾无益按住他的手,“爸不一定收。”
傅凌云点头:“收下她的衣服意义就变了。”
顾无益怕他不懂,“等于接受楚方的追求。爸不是过家家的小孩子,也不是热血上头的青年,他一旦决定下来,说明有意跟楚方组成家庭。这种不需要言明的道理成熟男女都懂,包括楚方。”
“那算了。”渺渺内心也很矛盾,他知道一旦他们兄弟几个都去上大学,爷爷奶奶肯定会天天唠叨他爸找对象。
北车厂有不少女大学生,其中很多人也住在这大院里,渺渺经常能看到,也听他爷爷奶奶聊。村里也有很多年轻姑娘,渺渺也几乎都认识。一中也有不少未婚女老师,因为家里有个大龄未婚老父亲,渺渺也留意过。可越比越觉得楚方最合适。
楚方工作忙,人看着年轻,真实年龄跟他爸一样三十六了,要是跟他爸结婚,再生一个的可能性不大。那他就不用担心有个小弟或小妹了。
楚方有钱,不可能花他爸的钱,更不可能把他们家辛辛苦苦攒的钱往她娘家弄,帮扶她娘家兄弟。
可是渺渺一想到他们和谐的大家庭突然多个外人,总觉得别扭得很,好像平静的生活会一去不复返。
顾无益却很意外,“还以为你会替爸收下。”
“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屁孩。”渺渺把西装放床头改去拿鞋,忽然发现不对,“怎么多了三双?”
傅青云和顾小二从外面进来,闻言不约而同地说:“是多了三双。”
顾无益也注意到了:“配西装的吧?”
傅青云拆鞋子上的纸。
渺渺见状也帮忙拆裹着鞋的纸。
所有纸张拆开,五双运动鞋,一双单鞋,一双板鞋,一双黑色皮鞋。
渺渺羡慕:“楚方对爸真好,第一次就是一套西装三双鞋。”
傅凌云点头:“这么大方的女人,别说滨海,全国也找不到几个。”
顾小二叹气:“看来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要有个后妈了。”
“不对!”傅青云抬手示意他们先别说话,把款式一样的五套衣服放椅子上,床上还多两套衣服,而且还是休闲款。
渺渺不禁啧一声:“是我格局小了。不是一套,是三套啊。”转向傅凌云,“四哥,还站得住吗?”
“不行,我腿软。”傅凌云撑着床坐下。
顾无益也意识到不对,转向傅青云,“看出什么了?”
傅青云拿起一套卡其色长裤白色卫衣和浅灰色薄款针织衫,“这个应该不是爸的风格。”
顾无益点头,裤子颜色太浅,需要经常下车间的秦工只有休息的时候才能穿。可整个秋天也难休息三天。楚方对他们的老父亲那么上心,不可能想不到这点。
渺渺拧着眉头打量着衣服,“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经傅青云一说,顾小二想起来了,“很多港剧男主角都有这么一套。”
“又是明星同款?”渺渺惊呼。
顾无益福至心灵,“我懂了。这三双鞋和三套衣服,包括那套西装都不是给爸的,而是送给青云的。”
渺渺猛然转向他三哥。
顾无益解释:“你们忘了?我考上大学那年楚方送来两台电脑。去年你二哥考上大学,楚方送他一套手术刀。虽然手术刀没电脑贵,这些衣服可能也没电脑贵,可都是我们用得着的啊。”
渺渺还是没懂。
顾小二勾住他的脖子,“你三哥是演员,难免要出席一些重要场合,比如跟剧组一块参加电影节。人家都穿西装,他总不能穿着背心裤衩去吧?”
渺渺看过电影节的报道,女的一水礼服,男的都是西装,“那这两套休闲服呢?”
顾小二:“导演去他们学校选角,见导演的时候穿啊。这衣服看起来挺贵,电影人都识货,人家一看你三哥的衣服就知道他父母肯定很有钱,就不敢随意打压或欺负他了。”
渺渺懂了。
傅凌云也懂了:“楚方考虑的还真周到。”
可经过顾小二这么一解释,傅青云可耻的心动了,“大哥……”一脸为难地看着顾无益。
顾无益懂他,他想收下,可是又不敢收,怕没了他们的阻挠,那位一直想吃软饭的老父亲连一秒都懒得坚持,火速把楚方娶进门。
傅凌云也懂了,叹气道:“这个楚方,我——我真小瞧她了。”
顾无益想笑:“人家是干嘛的?”
生意人,还是在人精堆里长大的生意人,最懂人心。
渺渺好奇:“四哥答应我他先去政法大学等我。大哥,你说我和四哥考上大学的时候,楚方会送我们什么啊?她要是不希望我讨厌她,肯定不敢送我一箱书。”
顾无益:“你四哥我不知道。爸要是因为今天这事接受楚方,等你考上大学,那楚方可能已经很了解你了,十有八九送你一箱钞票。”
秦渺渺的眼睛亮了,亮的刺眼,以至于顾无益没眼看。
傅青云不禁说:“先别管他。这些衣服怎么办?”
顾无益也不知道:“等爸回来再说吧。”
傅青云把衣服叠好放到床头。
渺渺忍不住朝平整的床上一躺,扭头看一下衣服鞋子,“但愿爸不要把这些衣服送回去。我的运动鞋都有点挤脚了。”
傅青云不禁说:“你怎么不早说?”
“又不是没鞋穿。早几天兑奖就买了一双新的啊。”渺渺摇摇头,“只是没楚方送的舒服,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买的。”
顾无益:“国外呗。比咱们早发展那么多年,十年攻克一项技术,研究出一种新型材料,也够咱们追几十年的。”
渺渺稀奇:“楚方为了咱们还特意去趟国外?”
顾无益:“港城也能买到。”
渺渺忍不住说:“我就说嘛。打飞的去国外买几套衣服,她有钱也不是这么造的。”
顾小二嘀咕:“知道什么?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渺渺笑了。
顾无益见状瞬间知道皮小子要吓唬小二,“别扯这些没用的。咱们该下去了。不然爷爷奶奶该禁不住好奇上来了。”
傅凌云闻言立即拉起毛巾毯把衣服盖上。
老两口上了年纪,也因为村里人一家老小住一块,几乎没隐私可言,所以不懂尊重小辈的隐私。他们好奇便会推门看一下。
顾无益不放心,决定把门锁上。
话说回来,周氏以前确实时不时翻腾秦峰的东西。翻了多年连他锁柜子的钥匙都没找到,周氏放弃了。不是要洗床单换被单的时候,她都懒得上楼。
这也导致兄弟几人在楼下看一会儿电视,放松下来把锁忘了。午饭后秦峰打算回房眯半小时,一到楼上就发现不对——从来不锁门的小子用他书房的锁把门锁上了。
“无益,上来。”
顾无益跑上去,顺着他爹的手指看过去,恍然大悟,连忙叫几个弟弟。
周氏皱眉:“刚吃过饭又干嘛?啥事不能等会儿。”
秦老汉安抚道:“别管他。几个孩子老实的连大门都没出,他能干嘛。”
周氏想想有道理。
刚吃过饭有点困,她就回房眯一会儿。
秦老汉的困意被她瞬间勾起来,随她一块回房。
老两口关上房门的一瞬间,顾无益把盖着衣服的毯子扯下来。
秦峰看到崭新的衣服和鞋子,不需要儿子解释也瞬间明白,也忍不住搁心里感慨,楚方的动作真快。怕不是上飞机的那一刻就托港城的朋友买了,等她下飞机正好朋友过关给她送去羊城。
“爸,别不吭声啊。”顾无益禁不住提醒。
秦峰:“你们希望我说什么?”
傅青云直觉不好,“你不会心动了吧?”
那天之后秦峰认真考虑过。以前因为楚方的父母难缠,他从未想过未来。
现在楚方跟她父母闹崩,他要是跟楚方成了都不需要像别的男人一样应付岳父岳母大舅子一大家子。单单这点就为秦峰省去很多麻烦。
楚方不差钱,他要是跟楚方在一起,以后想买什么买什么,节俭惯了的父母不会阻拦,也不会再数落他败家,他也不需要再想理由糊弄他们。即便跟以前一样用他自己的钱买。
傅青云见他一脸的若有所思,不敢相信,“真心动了?”
秦峰:“我这个年龄的人找对象,不像你们小青年心动就行了。务必把方方面面考虑进去。”
顾无益总觉得他在给自己找借口,“你说过楚方的父母很难缠。”
“楚方跟她父母闹崩了,连她祖父留给她的股权都卖给竞争对手了,她父母做梦都想杀了她。”
一句话惊呆了兄弟五人。
秦峰微微颔首,确定他们没听错,他也没嘴瓢。
顾无益张口结舌,“怎怎——怎么可能?”
“楚方以前有个未婚夫,我说过没?”
傅青云点头。
秦峰:“她差点被那个未婚夫糟蹋了,她父母还觉得她不懂事,快结婚了还矫情个什么劲儿。”
这句话又把兄弟五个惊呆了,不敢相信知名企业家私下里那么不要脸。
秦峰继续说:“早两年她父母又要把她推出去联姻,明明是怕楚方比她哥有本事,董事会选她不选她哥,却说他们都是为了楚方好,这么大年龄有人要就不错了。不然只能包小白脸。可他们楚家丢不起那个人。
渺渺不敢信,“……他们还知道要脸?”
“豪门龌龊多,应该不止这些。让她联姻可能就是压死骆驼的一根草。”
兄弟五人觉得有可能。
顾无益想到上辈子坊间谣传楚方自杀身亡,十有八九是真的。只是有一点想不通,她既然有能力跟父母对着干,为什么还自杀。
忽然想到上辈子楚方死的时候二十出头。现在三十多岁,还搭上邵家这条线。
难道因为他们重新来过影响了什么,导致楚方没死成。
算算大概时间,楚方上辈子自杀的时候,好像就是他们今生先后重生那段时间。
因为他们上辈子被楚家害得很惨,所以今生用楚方的手解决楚家,楚方又来给他们当后妈?应该是这样,不然也没法解释楚方非他爸不可啊。
世上好男人多得是,要不是无形的命运之手硬把他俩往一块扯,在他爸第一次拒绝楚方的时候,楚方就该找别人了。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都不同意,两人也能断断续续耗一辈子。
思及此,顾无益便问:“爸,你跟我们说这么多,不是想说就算楚方跟她父母闹掰了,你还是会拒绝她?”
秦峰乐了:“少给我下套。这事我还在考虑。”
顾无益顿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秦峰挑眉。
——他几个意思啊。
顾无益:“我爸做事从来都是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你所谓的考虑就是已经决定了啊。”
然而秦峰确实还在犹豫,有他自身原因,也怕几个儿子不开心。
只要顾无益说个“不”字,不想改变现状的秦峰都会顺着他,下楼打电话拒绝楚方。
秦峰:“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知父莫若子啊。”
秦峰:“……”
“那你知道我因为什么犹豫不决?”
顾无益一时被问住。
秦峰转向其他几个儿子。
兄弟几个的想法跟顾无益一样,被这么一问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秦峰:“你们只说我,你们怎么想的?”
渺渺不禁问:“我们怎么想的有用吗?”
秦峰点头:“我要听真话。”
渺渺看一眼床头上的衣服鞋,“我是没脸拒绝。人家送的电脑都快玩坏了。”
傅青云今天之前还一听到“楚”这个姓就膈应。
可是现在楚方跟楚家其他人是仇人,常言道,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那楚方就是自己人。自己人还对他这么好,傅青云也没脸说“不”。
秦峰的视线停留在顾小二和傅凌云脸上。
顾小二最恨的是他生父生母。虽然也恨楚家,不过因为上辈子要了楚家一条人命,心头恨意少了许多,只要楚家不招惹他,顾小二不会没事找事。
偏偏楚家还没来招惹他们,楚方就把楚家搞乱了,就算不想承认心里很爽都不行。也无法再把楚方跟楚家放在一起。
秦峰见他也一脸纠结,就盯着傅凌云一人。
傅凌云不禁说:“你们都不说话让我说?我说什么啊?”
秦峰好笑:“想说什么说什么。”
傅凌云跟顾小二的想法差不多,“你的事问我干嘛?到秋我就上高三了,满打满算也就在家待一年。你爱找啥样的找啥样的。”
秦峰故意吓唬他:“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下周就去找楚方?”
“不行!”渺渺赶忙说。
秦峰噎了一下,“让你说你不说,不需要你说了,你又不行?”
“我们得去兑奖,然后去滨海大饭店吃饭。你忘了啊?”
秦峰无语又想笑,“兑奖和吃饭跟我去找楚方有冲突吗?”
“没有嘛?”渺渺下意识看几个哥哥。
顾无益都不想开口,“兑奖吃饭还能兑半天吃半天?”
渺渺忘了。
秦峰:“那就这么说定了?”
顾无益又忍不住问:“您不再考虑考虑?”
秦峰不答反问:“既然决定了,还不给人个准话,你不觉得过分吗?”
顾无益带入自己,确实有点渣。
“可是,可是回头见着楚方,我们说什么啊?”
楚方最近很忙,应该没空过来。
头一次登门她不可能吃了饭就走。
说不定正吃着饭秘书找来了。
“你们想多了。楚方离开滨海太久积压了很多事,市里还等她投钱开发新城,把积水严重的市民都搬出来,以免回头台风来了又出人命,短时间之内都没空来咱家拜访。”
兄弟五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秦峰好笑:“渺渺,不是一直希望楚方当你后妈?你怎么回事啊?”
“我叫不出口啊。”渺渺很为难,“她要是一下给我一万块钱见面礼改口费,我叫不出来多,多尴尬啊。”
顾无益他们不禁看他,秦渺渺真敢想。
秦峰轻笑一声:“想得美。就算我和楚方领了证,人家也不想你叫她妈。”
“为啥?”渺渺不懂。
秦峰:“怕你把她叫老了。”
渺渺不禁拍拍胸口,“这就好。那这门亲事我同意了。”小手一挥,”你们明天结婚都行。”
秦峰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渺渺虽然嘴上不说,因为小时候被抛弃,心里很抵触“妈”这个字。就算让他喊后妈,他内心深处可能也会觉得烦。时间长了有可能厌恶楚方。
“那下去吧。”秦峰道。
傅青云:“等等,衣服怎么解释?”
秦峰不由得朝他父母卧室方向看一下,“装行李箱带走不就行了。”
“这几件也带走?”傅青云拿起西装,“感觉挺贵。”
秦峰很意外,随后一想再过几天他就是大学生了,也该有一身像样的战袍,“我看看。”
然而到手那一刻,饶是秦峰有心理准备还是惊了一下。
傅青云见状,不敢置信地问:“不是买的哪个大品牌的高定吧?”
秦峰打开西装仔细看看,“不是。不过看这裁剪也应该是出自老裁缝之手。”
顾无益放心了:“不是高定就好。”
渺渺好奇:“很贵吗?”
顾无益想想该怎么形容,“如果是高定,这些衣服鞋子加一块都没它贵。”
渺渺瞠目结舌。
秦峰把西装还给傅青云,“今年应该没什么机会穿,先放家里吧。对了,周末兑钱的时候记得提醒我给你买个行李箱。”
他不提傅青云都忘了。
以免周末到大饭店吃嗨了,什么都吃进肚子里,傅青云就带着衣服回自己卧室,然后把开学需要的东西都写下来。
可以在这边买的就周日一并买齐,不好买的就到首都再买。
饶是如此,周日下午吃了饭,兑了彩票,钱存银行里他都没想起来。
渺渺要去公厕,傅青云下意识摸兜,掏出一张纸才想起来,然后递给秦峰。
秦峰接过去就带着父母先去。
老两口挺喜欢逛,可他们不喜欢周末的商场,人太多什么声音都有,吵得脑壳疼,就要在门口廊檐下等他们。
秦峰估计他们也走累了,就让他们靠墙站。
老两口年龄大了,商场进进出出有大人有小孩,也怕被调皮的小孩撞着,索性移到不远处的树下等他们。
然而刚到树下就有人叫他们。
起初老两口以为听错了,紧接着又听到有人喊“秦大伯”,周氏不由得循声看去。
看到一个隆起的腹部,周氏惊呼,“你有了?几个月了这是?”
程时序扶着邵小美慢慢过来,“五个月了。”
“才五个月?”周氏诧异。
邵小美苦笑,“胃口太好长得快,不吃又难受。”瞥一眼程时序,“这不,刚吃过就让我出来。”
周氏忍不住皱眉。
程时序解释,“别跟伯母乱说。家里的锅都干了。”
周氏一听不是放下碗就出来顿时放心了,“程市长也是为你好,生的时候不费劲。”
程时序闻言立即说:“听见了吧?不光妈这么说。你别想着剖腹产,肚子上划一道口子更受罪。”
周氏点头:“小峰有个同事前些天剖的,听说光在医院就住了好几天。那些自己生的,有的早上生了,下午就出院了。有生的困难的,也是第二天就能出院了。”
邵小美道:“我也只是说说。能自己生肯定自己生。肚子上有一道疤多难看啊。”
周氏很好奇:“那你还咋拍戏?”
邵小美摇摇头。
周氏:“这不可惜了?”
邵小美笑道:“不可惜。体验生活了。”
周氏登时无语了。
邵小美见状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上四年大学只为体验生活,“只是不拍电影电视剧,等这孩子大了,我可能会继续演话剧。”
傅青云带着渺渺走过来,恰好听到这句,不由得停下脚步,难怪他上辈子入圈后,邵小美销声匿迹了。
“小美阿姨,你怎么不早说啊。”傅青云走过来,“早说就不麻烦您了。”
邵小美浑不在意地笑笑,“我在家快无聊死了,你打电话找我反而能跟我聊聊天。对了,怎么只有你们四个?”
渺渺朝百货公司看一下。
邵小美懂了,“那咱们进去。也该给小家伙买几身衣服了。”
周氏正想转身,闻言停下,“刚出生你就给他穿买的?不行,太硬。最好穿做的衣服。”
程时序:“好的衣服跟做的差不多吧?”
“差多了。至少就没有做的合身。再说了,孩子出生的时候滨海该下雪了吧?你要是买得买棉衣吧?你知道那些黑心的厂家用的什么棉?”
程时序担心起来,“那我们自己做?”
周氏点头。
程时序为难起来。
周氏见状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合适,“你妈和小美她妈都会吧?”
程时序他妈会做衣服,可他不想找他们。
周氏见俩人沉默,“都不会?”
邵小美:“我们小时候的衣服几乎都是邻居做的,我母亲教她们做菜。”
“那交给我吧。”
程时序忙说:“不用了。滨海有我们许多亲戚,回头我跟他们说一声就行了。”
周氏满不在意地说:“多大点事啊。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家里的地被我们租给别人种了,牲口也不养了,等他们几个都去学校,我和你大爷俩人是吃饱等饿,大眼瞪小眼等着天黑。”
傅青云想到邵小美又不是他爸的校友兼朋友,却对他们很好,“小美阿姨,因为你请朋友帮我报名,还帮我查分数,奶奶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想请你们吃饭,又怕给程市长添麻烦。想给你们送些自家做的东西,你们应该也不缺。就让奶奶做吧。”
周氏点头:“我早几天还跟你大爷说呢。”
邵小美看向程时序。
周氏一见有戏,立即说:“当给孩子的满月礼行吗?”
程时序:“行。到时候你们都去。不过别做太多,浪费不好。”
秦老汉说:“我们知道。小峰跟我们说过,现在不比建国前,官越大规矩越多,盯着你的人也越多。尤其今年还全国严打。”
程时序其实怕周氏累伤眼睛,虽然跟他想的不一样,好歹结果一样,“那还进去吗?”
周氏摇头:“我是不想进。你们也别去了。小美在家没事,明天上午人家都去上班了你再来吧。也不知道这大下午的商场里咋还那么多人。”
邵小美点点头,就看向秦渺渺。
渺渺摇头,“小美阿姨,这个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啊?”
邵小美笑道:“不知道。不过男女都一样。”
“因为你们只能生一个吗?”
邵小美:“生一个就够了。”
渺渺:“原来也不是人人都希望儿女双全凑成一个好啊。”
邵小美:“咱们国家那么多人,肯定想什么的都有。比如有人重男轻女,也有人重女轻男,也有人不想结婚生孩子等等。你可不能因为看到周围的人都有孩子,就认为人必须生孩子,不结婚生孩子就是另类。”
老两口总觉得这话是对他们说的。
可这话是渺渺提起的,应该是他们想多了。
周氏不希望被说服,秦峰家太大,他需要一个人陪伴,“小美,你累不累啊?”
程时序看一下手表,惊觉出来半小时了,“伯母,伯父,我们该回去了。”
“慢点啊。”周氏立即抬手欢送。
渺渺不由得看他奶奶一下,怎么比刚才见到邵小美的时候还高兴啊。
“奶奶,渴不渴?”
周氏摇头:“渺渺,奶奶问你一件事。”
结合邵小美刚才的话,渺渺秒懂,“我爸?”
老太太心惊,她小孙子成精了不成。
渺渺笑道:“我爸最近确实想找对象了,不过他想顺其自然。毕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想被赶鸭子上架。”
周氏顿时忍不住说:“就你爸那德行,没人赶着他能单身一辈子。”
渺渺心说不愧是亲娘,真了解您儿子啊。
要不是楚方有耐心,他结婚他爸都不一定能结婚。
秦老汉扯一下即将发火的老伴,“至少开始想了,这是个好现象不是吗?”
周氏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
这么多年都等了,还差这一年半载吗。
“对了,得去扯点柔软的布。”周氏刚想起来,家里只有棉花没有布。
傅青云陪她去,让渺渺他们在这儿等着。
滨海私营业主虽然多,也有做衣服的,但因为布贵,进布也麻烦,卖布的极少。附近最大的布店还是百货商店里面的那家国营布店。
老太太的目的明确,也嫌里面闷,买了布就出来,以至于她到外面又等一会儿秦峰才出来。
秦老汉站太久累了,秦峰一出来他就往公交站牌去。
老两口年龄大了,到家就撑不住回屋歇息。
然而今天注定不平静。
不过半个多小时,顾无益他们哥仨还没收拾好行李,就听到有人大喊:“秦工,秦大叔,老周婶子。”
顾无益烦这个声音,所以印象深刻,“肯定是那个门卫。也不知道从哪儿调过来的。”
秦峰:“差点下岗的普通工人,某个车间的主管的亲戚。”
“某个?”
秦峰点头:“北车厂那么大,不可能每个人我都认识。”说着就推开窗户问问出什么事了。
门卫恐怕秦峰听不见,大声说:“你家出事了。”
秦峰下意识问:“渺渺还是凌云?”
渺渺和他四哥从楼下客厅里跑出来。
门卫一见误会了,赶忙解释:“我没说清楚,不是这个家里。村里。你们村的人说的,你堂兄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秦峰无奈,换个不知根知底的门卫就是不好,以前的事都得再解释一遍。
“我们很多年前就跟我大爷和二大爷两家断往了。”
门卫恍然大悟,难怪他问先前被车拉回来的人是谁,五里墩的人只说秦峰的堂哥,别的一个字没说。
他还以为那几人不知道秦峰上街回来了,所以着急忙慌来通知他。
“那那,你当我没来过?”
周氏从屋里出来,“你忙去吧。回头该做晚饭了,我回老屋薅菜的时候过去看看。这时候过去肯定以为我们看他笑话。”
门卫觉得一定是他堂兄干了什么,不然秦峰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跟他们两家断往。现在遭报应了吧。
“你们就当不知道吧。”门卫说完,冲他们抬一下手就回去看大门。
渺渺看向他奶奶,试探道:“真当不知道啊?”
周氏:“可是已经知道了,不过去看一眼,面上说不过去。回头你和大小子跟我们一块去。”
秦峰从楼上下来,“你们是长辈,他是晚辈,过去探望他给他脸了。我过去看看。”说着就往外走。
渺渺伸手拉住他。
傅凌云立马跑屋里,不待秦峰问拉他干嘛,又迅速跑出来,给他一把削苹果的小刀。
秦峰哭笑不得。
傅凌云固执地递给他。
秦峰无奈地接过去揣兜里。
常言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门卫得了消息就来告诉秦峰,秦峰也没耽误,然而他过了马路,就看到村西头路两边都是人。
走近一点,一个个都往东边瞟,分析秦峰的堂兄出什么事了。
有人看到秦峰,立即就问他知不知道。
秦峰直言:“我才知道,还是听门卫说的。门卫应该也是听你们说的。你们也不知道?”
众人都点头。
有个上初中的小姑娘立即说:“我去打听打听。”
她妈立马拉住她,还数落她女孩子家家没点文静样儿。
秦峰笑道:“让她去。女孩子家家太文静了,在学校里谁都敢欺负。”
那小姑娘立即点头,“对!我们学校的小混混都不敢欺负我。”
她妈朝她脑门上戳一下,“看把你能耐的。”
小姑娘的胳膊因此被松开,立即往村子中间去。秦峰见状就在村西头等着。那女孩的妈忍不住抱怨,“这么不老实以后谁还敢娶。”
秦峰上辈子到死都没结婚,是真不懂这些催婚的父母,孩子才多大啊。
“嫁个王根宝那样的?”秦峰问。
小姑娘的妈噎的说不出话。
秦峰:“闺女厉害没人敢娶,以后也有人给她养老送终,只要她有钱。”转向其他村民,“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别说能赚大钱,就像秦峰他爹只是一乡村教师,要是无儿无女,秦峰的堂兄堂姐妹都得天天去伺候他,好继承他的遗产。
秦峰一见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也不再废话。
小姑娘腿脚快,十多分钟就跑回来了。
看到她妈,恐怕挨揍就朝秦峰走去,“打听到了。”
秦峰:“别怕,你妈以后都不会再数落你厉害。”
小姑娘的妈急眼了,“你不知道她,谁吵敢跟谁吵,一点不知道让让别人。”
秦峰觉得这话好笑,“又不是你女儿先招惹他们,干嘛要忍让。”
小姑娘不敢置信,愣了一瞬间,反应过来赶紧说:“就是!”
她爸也在,禁不住说:“乡邻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吵成一窝多不好。”
秦峰:“那您应该劝招惹你闺女的人关好自己,而不是在你女儿为自己做主的时候还扯后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些招惹你女儿的人是你亲生的。”
姑娘她爸脸色涨红。
偏偏又无法反驳秦峰。
若说他不懂,秦峰是博士。若是做人太绝对自己不好,秦峰是北车厂工程师,住着小洋楼。
秦峰转向那小姑娘:“我那个堂哥是惹到什么大人物了,还是卖假货被人打了?”
“都不是。”小姑娘说着就想笑。
她妈忍不住瞪她。
小姑娘仗着有秦峰撑腰,装没看见,“你绝对猜不到。”
秦峰:“听我爹说最近生意不好做,难道欠钱了?”
“不是。你二大娘说他晚上下楼没看清,从楼梯上滚下来了。”小姑娘不由得降低声音,“其实也不是。听人说,我就不说谁了,免得回头我妈又数落我嘴上没个把门的。他晚上出去潇洒遇到公安检查,吓得躲到窗帘后面跨坐在窗户上,公安进去的时候一紧张摔下来了。幸亏是二楼,只摔断两条腿,要是二十楼,能要他小命。”
秦峰意外:“两条腿都断了?”
小姑娘点头。
等着消息的村民不信。
“只摔断腿在城里养一段时间不就好了,干嘛拉回家?”
小姑娘:“没人伺候他。”
秦峰摇摇头:“他家是开门做生意的,恐怕街坊四邻知道了,没人去买东西。”
小姑娘惊讶:“这么严重啊?”
秦峰:“你当潇洒是潇洒什么?找鸡!”
小姑娘恍然大悟。
没能理解的村民不禁说:“亏得我还奇怪,潇洒就潇洒,干嘛还怕公安。原来跟赌钱一样,被抓到了要进去蹲几天啊。不过他啥时候多了这个毛病?”
秦峰哪知道啊。
小姑娘忍不住打量秦峰。
秦峰条么:“怀疑我?”
小姑娘连连摇头,“你要是去,人家得倒贴钱。我突然想到他不是跟你——跟王根宝好吗,王根宝会不会已经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