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近日的温度已经达到了零下。

自打郁里跟着去研究所做项目之后,江照只要不忙,就一定会抽出时间来接他。

如果只是单纯做研究的话,郁里是可以住在研究所的宿舍区的,但他毕竟还得上学。

车子行驶在冬日的夜晚,雪花簌簌地打在车窗,稳稳停在研究所门外。

如非必要,江照是从来不往里面进的,他更喜欢呆在外面,摘下眼镜,远远注视着研究所的大门。

黑色的夜,洁白的雪,这一幕落在眼中,有些分不清,郁里究竟有没有在想他。

视线落在车前放置着的花朵摆件上面,便清晰明了了。

小郁同学不管做什么都很认真,这会儿在研究所里,只怕是正在对着他的霉菌绞尽脑汁,心思一丝一毫都没有分给江照。

洁白指尖轻轻碰了一下摆件,花朵摇摇晃晃了起来,然后倏地染上了颜色,花心娇黄,花朵鲜红,花叶翠绿。

江照忍俊不禁。

除非必要的时候,他更喜欢舍弃眼镜,用肉眼去看这个世界。

这样就可以知道,郁里什么时候在想他,什么时候在专注工作。

花朵重新变为黑白,江照依旧耐心地注视着,安静地等待。

尽管他不知道郁里什么时候会想他,但他想要记住郁里想念他的频率,希望在郁里想念他的时候,可以及时地回应以想念。

雪寂寂地下着,他靠在车内的驾驶座上,呼吸平稳。

花朵亮了一下,暗下去,接着又断断续续地亮了几下。

雪下的更大了。

他猜测小郁同学这会儿也许正在走神。

除了镌刻在基因里的科学使命之外,他每次在出神游离的时候,似乎都在想念江照。

这种想法让江照感到安心。

颜色持续地亮了起来,郁里走出会议室,被导师喊住,颜色又暗了下去。

十多分钟后,重新亮起,郁里换下白大褂,裹上羽绒服,迈开脚步往门口去。

一出门,脸上便掉落了一团絮絮的雪。

他抬手抹开,循着本能朝研究所而去。

红瓣黄蕊的花朵摇晃着,驾驶座上已经空无一人。

江照脖子上套着灰色围巾,黑色大衣裹住修长身姿,一瞬不瞬地望着研究所门口。

花朵摇晃的动作正在缓缓变慢,但还是轻微地抖着。

研究所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郁里一眼看到,原本只是在心中朦胧地想念,在此刻仿佛破土而出。

他迈开双腿,飞快地跑过来,江照上前几步,把雨伞撑在他的头顶,伸手拍了拍他羽绒服帽子上的积雪,道:“怎么不撑伞。”

“帽子。”声音依然是由项圈发出的,在他的声音变得正常之前,江照在项圈上投入的心思,是不能少了。

江照拉开车门,把他送上去,自己从另一边上来,眼镜被规规矩矩地放在盒子里,摆在一旁。

郁里也从脖子上取下了项圈,用真实的声音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段时间了。”江照道:“给你买了热牛奶,记得喝。”

郁里偏头,车门储物格里果然放着一杯牛奶,半糖,加了他喜欢吃的燕麦和布丁。郁里拆开包装袋,车子缓缓掉头,江照的嘴边送来了一枚吸管。

“我不喝,你快喝,正好到家洗个澡,早点睡觉。”

郁里的生物钟正在逐渐更改,现在每日在研究所呆得太晚,晚上回去之后,总是会休息不够。

“我们已经,放假了。”

“你们还有假期?”

“不是说,去抱,温泉的嘛。”

“对,我爸都安排好了,郁叔叔那边呢?”

“爸爸,后天开始。”

车子在停车场停下,郁里手里的牛奶杯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吸掉最后一口布丁,他去把杯子放在了垃圾桶里。

回头的时候,江照已经走进了电梯厅,赶紧小跑着追上去,拉住他的手,打了个哈欠,进电梯,江照按了数字,郁里直接歪在了他身上。

有些事情,在刚想到的时候,总是觉得十分排斥,可一旦发生,就会发现好像是理所当然。

做过了亲密的事情之后,郁里便对他更加依赖,只要跟他在一起,就忍不住要贴贴。

江照低头看了他一眼,弯了弯唇。

洗完澡,郁里同学又主动地爬上他房间的床,乖乖躺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困了?”

“嗯。”

江照放下书,跟他一起躺下,伸出双臂把人搂在怀里,指腹柔软有力,轻轻给他按着额头,道:“明天有事么?”

“没。”

“腿好些了么?”

郁里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两人的脸都红了,江照道:“皮肤这么不禁造,要不要试试,别的地方……?”

郁里隐隐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表情看上去乖得不行。

点了点头。

江照的手指擦过他的耳畔,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床头的柜子被拉开,一只手伸进来,取走了一个盒子。

纯白色的房间里,不知何时添上了一把木色的椅子,与这房间看上去格格不入,却又奇怪地相得益彰。

江照的指腹很软,但手指的力道却不容小觑。

在这样寒冷的深夜,一切都被冻住了。未经人踏足的地方,皑皑白雪纷纷而落,在冷空气的作用下,压得紧密而结实。

“郁里。”

声音依旧小小的:“嗯。”

早间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屋内。炉子火焰由大转小,热油光滑地滚过不粘锅,一枚鸡蛋在锅沿磕开,蛋黄与蛋清一同滑入,发出滋滋的声响。

穿着围裙的男人身姿修长,偏头望向自己的卧室,不知想到什么,眉间微动。

他凝神,注视着边缘已经被炸出脆香的鸡蛋。

一侧的锅里煮了稀饭,里头下了小米与豇豆,勺子舀起再倒出,轻轻推一下锅底,光滑细腻,散发着缕缕微香。

灶火关上,江照走回卧室,看向床上还在沉睡的人。

小同学的睡颜就像他这个人,看上去很老实,很乖巧,很好欺负。

……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在梦里幻想过很多次的事情,却从未想过,对方会如此配合。

让他咬衣摆就老实衣摆,让他放松就努力放松,让他抱腿就乖乖抱腿……

呼吸乱了一些,江照又亲了亲他的脸颊,把被子往他下巴

郁里真的是一个极其好相处的人,只要不惹他生气,不触碰他的底线,完全可以任他予取予求。

这么乖的小朋友,江照就算再不是东西,倒也没舍得折腾他。

他轻抚着对方的卷发,感受着那发丝在指尖缠绕。感觉这头发也像极了主人,在面对他的时候完全信赖,主动粘人。

江照第一次发现,被喜欢的人全心全意信赖是极为可怕的事情,因为知道他的感情赤诚干净,每一分心思都过于单纯,哪怕是在那种事上的配合,也只是纯粹地想让他开心,

在面对他的时候,稍微大声一点说话,都似乎会让人心存愧疚。

于是便更加小心翼翼。

郁里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困,他缓了缓,扭脸看到熟悉的俊脸,微微恍惚了一会儿。

江照还在睡。

不过也能理解,他昨天一直很累的样子,出了不少汗,喘气比往日粗重的多。郁里很自然地亲了他一下,轻轻把脑袋上的手指给他挪下来,然后撑起身体,翻身下床。

然后坐定,皱了皱脸。

江照说是因为他皮肤太薄,所以换了个地方,但这感觉好像,更加难以启齿。

郁里站起来,套了个加绒的长睡衣,慢吞吞地走向浴室,坐在马桶上,低头……

看,看不到。

抿了会儿嘴,再站起来,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脸,刷牙。

做好一切,拉开门,就看到外头靠了个人。

江照的目光,从他脸上一直落到他脚上,再慢慢上移,落在他脸上。

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

半分钟后,江照先开口:“你怎么,自己下来了?”

郁里眨眼,声音绵软微哑:“不蓝呢。”

“……”江照看他那两根细细的腿,脑子空白了几秒,又重新注视他的脸,再次找到声音:“没,不舒服?”

“有点点。”郁里的手放在腰上,道:“这里,不舒服。”

“那,你怎么不等我抱。”

郁里看他,表情逐渐染上迷惑。

“……我是说,你可以等我抱你,洗漱什么的。”

“也没有,辣么,严重呀。”

江照缓缓让开,望着他的腰下,郁里已经走出了门,江照缓缓跟出去,郁里皱了皱鼻子,道:“饭。”

“饭,做好了。”江照拿了个枕头,给他垫在餐椅上,道:“你坐一下。”

郁里坐上去,感觉有点高,又拿下来,放在一旁。

江照回头看到,又:“……”

眉头逐渐拧起。

稀饭和水煮蛋一起被放在郁里面前,江照道:“你如果不舒服,不要忍着。”

郁里没忍,是有些不适,但远远没有非要人抱着不可的那么不适。

不过他耐力向来不错,不知道跟这个有没有关系。

江照剥了蛋,把蛋清放在他面前,蛋黄放在自己碗里,郁里看了一眼,没有多说。

乖乖吃了。

江照双手交叉,托着下巴,略显凝重地望着他。

目光落在他的领口,锁骨上只有很轻的痕迹,对方的手腕上也都洁白如玉,半分淤青都未存在。

还有对方落在椅子上的腰臀,始终很稳,一切都自然无比。

郁里慢慢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我之前,查之料惹,时候,都说,第一赤,会很,难受。”

江照不吭声。

“但是。”郁里说:“可能我,蓝朋友,太好了,就一直,彻白温油,数以,我感觉还好耶。”

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能力的某位大男生:“……”

耳朵里冒出一股热气。

在他柔软真诚的眼神里,慢慢垂眸,用勺子搅着碗里。

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郁里眼睛弯起来,小口吹了吹勺子,朝他嘴边喂了一口稀饭。

“给蓝朋友,奖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