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克里不知道自己的委托人长什么样,他决定赌一把,边装作认出来的样子边习惯性抬起右手去接:“您说莎妮娅·福坦莫女士?”

与此同时警察的表情非常严肃,赫尔克里看看自己的10点幸运,心想不会吧不会吧,别人家的太太不会已经不在了吧……一股复杂之情油然而生。就在他走神的时候,右手手指毫无预兆地僵了一下,照片顿时没拿稳掉在地上。

赫尔克里反应很快,立刻弯腰够了一把,再起身时得到警察如临大敌的注视。

“……”就说你们哥谭的警察太敏感了。

审讯室单向玻璃外,戈登局长掐灭烟蒂,问身边的布洛克探长:“他的手怎么了?”

“我不知道。”布洛克探长嘟囔道,“你觉得我会让人对他动私刑?就算你不信我,也该信被你整顿过的警局。”

戈登局长说:“我没那个意思。我以为他是个左撇子,难道不是?”

布洛克探长:“他之前的确用左手比较多。”

戈登局长把这点记下来,又问:“布鲁斯·韦恩那边呢?有什么线索?”

“没有,就算摄像头修好了,也什么都没录下来,他只说他会加强韦恩庄园安保。我看他是回到哥谭以后在花花世界里耗费太多精力,都没想过让自己脖子上的器官呆得安稳一点。”

布洛克探长说,“我们真的要放他走?”指的是赫尔克里,“他还是目前最有嫌疑的家伙。”

“是啊。”局长没反驳‘最有嫌疑’的说法,“但莎妮娅·福坦莫是最开始报警说她丈夫失踪的人。既然她交了保释金,又坚持说赫尔克里·雨果不是杀人犯也不是杀人犯的同伙,为此宁愿撤销报警记录,那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布洛克探长对赫尔克里有很大偏见,因此极度不情愿。

“哼,孤男寡女。”

他在戈登局长警告的视线中没再说下去,给旁边警员打眼色令他们去放人。

**

“我会盯着你。”赫尔克里走出审讯室门时,布洛克探长在他身边非常执着地念叨,“最好给我老实一点,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赫尔克里闻言不由点开技能面板。

“敏锐感官”对应的判定界面是相同字样:

【你感到有人在注视着你。】

依旧是‘有人’而不是‘哈维·布洛克’,可见堂堂探长在游戏系统眼中也没有姓名。

赫尔克里选择无视是自己技能等级太低的缘故。

“行了,哈维。”戈登局长在旁边劝道,“我们应该用证据说话。雨果先生,这边走,我带你去见福坦莫女士。”

赫尔克里对自己的委托人有点好奇,但他更感兴趣的是戈登局长的态度。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影视剧之外见到传说中的好坏警察,因此饶有兴致地等待着局长接下来的问题。

结果戈登局长说:“赫尔克里?”

赫尔克里及时开口回应:“您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我能叫你赫尔克里吗?”局长笑了笑,“这个名字非常不常见,我查了档案局记录,今年全国有记录的新生儿中叫这个的都不超过十个人。历史上倒是有位非常有名的‘赫尔克里’。”

“赫尔克里·波洛,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系列的男主角。”赫尔克里说,“阅读侦探小说是我父母的爱好。”

戈登局长探究地看向他。赫尔克里面色坦然,假装不知道局长在怀疑这是个假名。

玩家胡乱起ID有什么错!他还没叫福尔摩斯或者胡萝卜丝呢!

“不错的爱好,这就是你为什么想要成为侦探?无意冒犯,我听福坦莫女士说你接了她的调查委托。”戈登给自己点了根烟,“不过哥谭比较特殊,你应该听说过她糟糕的名声,下次无论去哪都最好小心点。”

赫尔克里闻到烟味的时候就感觉埋在这具身体内的烟瘾被勾起来了,《三流侦探模拟器》的主角连待机都有在口袋里掏出金属烟斗的动作,可惜他穿越的时候却没带上这件默认装备,也许是为了宣传禁烟,烟斗跨境的时候没过审。

他恹恹道:“谢谢。”

这欲求不满的表情可太熟悉了,老烟民戈登局长情不自禁地掏出烟盒:“来一根?”

“不了,”赫尔克里十动然拒,“我在戒烟。”

“你很有毅力。”

赫尔克里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摇了摇头。

走廊尽头站着的人是委托人莎妮娅·福坦莫。她本人看上去比照片上好看许多,憔悴的脸色被妆容和光线遮掩了。望见赫尔克里时,她眼神一亮露出急切的表情。

戈登警长将赫尔克里送到福坦莫女士身边。快要离开警局时忽然问道:“介意告诉我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吗?”

赫尔克里差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的右手,我注意到它有些不协调。”戈登局长说话时,看到福坦莫女士惊讶地回头瞥了赫尔克里一眼。是两个人的关系没那么熟,还是赫尔克里谁也没告诉?

他不知道赫尔克里也对此嘀嘀咕咕、颇有怨言。看似健康的身体和支离破碎的属性点共同组成了他随时违抗大脑指挥的四肢,时灵时不灵的右手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小毛病。

这种事和警察说了也没用。21世纪的医院未必能解构他来自未来的躯体,除了指望游戏系统良心发现,赫尔克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只能找时间慢慢实践。

因此他将恢复自由的双手插进风衣口袋,走到门外敷衍回答道:“您观察很细,但时候不早了,有机会下次再说吧。祝您度过愉快的一天,局长阁下。”

说完后礼貌地点了下头,黑发中夹杂的银白色发丝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光,转身跟着身边的年轻女人前往停车场。

**

莎妮娅·福坦莫带着赫尔克里去了他们居住的旅馆。两个人的房间只隔着一道墙,莎妮娅也不避嫌,看赫尔克里用口袋中的房卡刷开门后毫不犹豫地跟了进来。

一进门她就急匆匆地开口:“你怎么会去韦恩庄园?我明明没有和你提起过我的计划。”

赫尔克里:“……”

啊?

他控制住自己的表面情绪,其实心中感到一阵不可思议:科宾·福坦莫的尸体是莎妮娅派人运过去的?

今天上午问话的警察没能从他这里得出信息,反倒被他套出不少情报来。赫尔克里现在知道死者科宾·福坦莫和他的委托人是一对夫妻。

一个星期前莎妮娅·福坦莫发现丈夫失踪,寻觅无果后选择了报警。哥谭市黑手党势力猖獗,像这种失踪案往往会以受害人的尸体出现在犄角旮旯告终。

再加上科宾·福坦莫有前科——传闻他是好几伙势力的中间人,平时负责帮各家老大带话或者贩卖情报。墙头草的名声不大好听,科宾以前有好几次差点被火并波及。

有鉴于此,哥谭警局并不指望能找到一个活人,甚至可以说局里大部分人都消极怠工,每天上班打卡等着尸体自己冒出来。

莎妮娅·福坦莫对这种状况早有预料。从游戏的任务描述上看,她同样不认为丈夫还活着,只是想让赫尔克里帮忙调查科宾究竟死在谁手上。

科宾·福坦莫失踪至少七天,死亡时间超过两天,在这期间哥谭警局对他的下落一无所知,所以赫尔克里一出现立刻被当成凶手。

以上都是赫尔克里结合系统描述和警察透露的内容分析总结出来的。

然而就在刚刚,莎妮娅·福坦莫说:我不仅知道我丈夫死了,我还知道他尸体在哪。我不仅知道他尸体在哪,我还能把他的尸体扔在韦恩庄园门口。

委托人的主观能动性太强了,再这么下去,赫尔克里下次看到警察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莎妮娅紧张地觑着他的脸色,不安道:“我很抱歉,赫尔克里。”

赫尔克里在床上坐下,连衣服都懒得换。他感觉身体特别沉重,但没有影响动脑:“你怎么做到的?”

“怎么把尸体搬过去的?我雇了人清理摄像头,你不必担心,那是我丈夫活着时认识的人,他嘴巴很严。至于尸体,容我向你介绍我丈夫的助手。”莎妮娅说,“他叫爱德华·尼格玛,是个难得的聪明人,你不用担心他在搬运时会留下痕迹。”

爱德华·尼格玛,是个陌生的名字。

赫尔克里又想抽烟了。他换了个坐姿,叠起腿思考一会,仍然感到十分费解。除了“嘴巴很严”“只有你知道”和“不会留下痕迹”这些委托人的一面之词外,他实在是很想弄清楚莎妮娅为什么会想到用丈夫的尸体去试探韦恩。

可他没法问,因为正常来说他应该知道答案。

幸而他的沉默似乎给了莎妮娅一种讯息。

她原地踱了两步,显得懊恼、焦躁又烦闷:“听着,赫尔克里,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不是有意向你隐瞒。我只是、我只是——忍耐不下去了。你让我听你的话,我之前做到了,可是他们将我丈夫的尸体送到我面前来!”

她有些语无伦次:“我该怎么办?我爱科宾,我没法看着他就这么躺在棺材里!再说,如果他们杀了他还不满足呢?如果凶手想对我动手怎么办?我已经失去了我的爱人,我不能再没有你,赫尔克里……”

泪水从她湖蓝色的眼眸中流淌出来。赫尔克里坐着没动,莎妮娅给自己抽了张纸巾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为表达歉意,我一定对你知无不言。”

“哎呀,谢谢,您作为委托人实在是太慷慨了。”赫尔克里若有所思,“你在怀疑韦恩?”

莎妮娅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情绪平稳下来:“当然,我说过,我丈夫欠韦恩集团一大笔钱。五月份时科宾搞砸了黑邦的一起交易,假如被发现他就会死。但科宾认识很多人,恰好有个朋友是韦恩集团的员工,他们两个合起伙来用公司的钱包填补黑邦交易失败产生的财务漏洞。”

“但你丈夫还是死了。”

“是啊。”莎妮娅自嘲一笑,“我承认他是自作自受。我只想知道是谁杀了他,黑邦、韦恩还是科宾的其他仇人?如果有可能的话再帮他报仇。这种事不能指望警察,你根本不知道警局里是不是有人被收买了。”

赫尔克里还是不理解:“为什么比起黑邦,你更怀疑韦恩?而且你的丈夫与韦恩集团员工同流合污挪用公款,你去威胁布鲁斯·韦恩有什么用?”

莎妮娅欲言又止。

赫尔克里平静地说:“你要是现在还有信息瞒着我就太不明智了。如你所说,凶手随时有可能对你、甚至帮助你的我动手,不是吗?”

莎妮娅微微动容。半晌,她说:“之前不说是因为我也不确定,赫尔克里。你不要嘲笑我,我没有证据,这只是个有点荒谬的想法……我怀疑根本没有什么背叛公司的韦恩集团员工——我怀疑和我丈夫做交易的是布鲁斯·韦恩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