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我没有格局

作者:鲸鱼禅师

二月四号立春,沙城多叫“打春”,其实这是个简略了的说法,完整叫法是“打春牛”,休了一个冬天的牛儿,也要开始从圈栏中起身走两圈。

只不过如今的沙城鲜见耕牛,莫说黄牛,就是水牛,也不见几头,都是农户养着玩的。

就跟养鱼鹰的渔民也不怎么用鸟儿抓鱼,现在还养牛的人家,几近宠物。

所以,如今的“打春”,就是围着耙田机放炮仗或者鞭炮,这已经是最接近“打春”本意的做法。

实际上么……

就是吃。

有什么吃什么,春卷可以吃,团子也可以吃,顺便祭祖或者拜一下春神句芒,毕竟转头就是小年,再往后就是小年夜大年夜,忙得很。

农机厂立春一过,除开沙城本地的员工值班,其余员工早就放假或者回老家。

机械厂更是做完了卫生打扫,最后几台车床搬走,以后就要改成仓库,今后就是做礼品包装,一来保证村中妇女就业,没有二,就这一点足够了。

路近,工资不低,该有的都有了,多给三百块钱一个月,也没几个人愿意跑市区或者更远的地方上班。

一年多拿三千六累死累活不说,也没见多了多少好处。

机械厂全面改造成礼品包装厂和礼品厂之后,吾家埭一二三村的农村妇女就业问题就不算什么问题,明年等“吾家埭游乐场”正式挂牌,吾家埭村部组织的正规“农家乐”也能吃到红利。

不需要赚多少外地人的钱,光“沙食系”员工放假那点消遣就够了。

有些“沙食系”的员工,娱乐嗜好就烟酒再加钓鱼,尤其是钓鱼,这年头像样的钓场有,但多在外地的大水面,不是湖泊就是水库,本地是没有的。

稍微有名气一点的,都是鱼池,还不如去长江边搏大翘嘴有意思。

非竞技类的钓鱼佬,喜欢的不是钓上来的鱼,而是原始狩猎带来的刺激感,鱼竿大弯弓之后不管是断杆还是拍大腿,都是紧张刺激的一环。

“沙食系”有专门的心理辅导部门,去年从松江、建康挖来的方面大牛,在员工心理需求建设上,那是真的花了不少心思的。

吾家埭一二三村的正规“农家乐”,看似是吾家埭村村部的创业致富,实际上是“沙食系”的人工鱼塘。

员工中的钓鱼佬收获的是快乐,而张老板何尝不是把他们当作了翘嘴……

就硬钓。

但都收获了快乐。

双赢。

一大早,张浩南在员工宿舍一期转了转,这里也有大食堂管辖的餐厅,叫“宿舍一号餐厅”,提供的早中晚夜宵跟大食堂一致,除开烘焙类会运过来,其余粥面米饭都能做,供应量调试了一個月就开始稳定下来。

因为放假的缘故,又开始暴增,留沙城的外地员工饭卡刷爆了也不愿意自己做饭,主要是留沙城的,单身的懒得做;接家人过来的一起过年的,也不是只接一个人。

于是就量大了不少,一到早上,原先的餐厅座位管够,现在一堆打了饭往宿舍走的。

看到张浩南,不少人都是吓了一跳。

“老板早。”

“老板好。”

……

一路过去都是打招呼的,正经见过活体张浩南的新员工其实不多,但都认识,照片上的张浩南满脸凶相,不过因为工资还可以,都对张浩南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想象。

现实中见到之后,新员工讷讷不敢作声,尤其是那些十六七岁初中毕业高中没念完的小孩子,总感觉老板眼神想要扣他工资……

过来维持秩序的毛建民看到张浩南之后,就上前笑着打招呼。

“建民阿叔,放假就不要专门起早过来啊,忙得过来的。”

“打菜的全是本地女人家,说话不把门的,我不放心……”

嫌贫爱富的地域歧视这年头在沙城还是比较普遍的,尤其是沙城整体就是个暴发户城市,那气质更是可想而知,不过有一点沙城的底层风气不错,那就是对劳动相当尊重,毕竟暴发户归暴发户,也是正经吃了一堆苦头,过了许多年苦日子的。

所以“沙食系”的全部企业中,地域歧视缓冲最快的,也是吾家埭、大桥镇两个区域。

但总有过程,吾家埭一村的人结束了不切实际的优越感之后,二村三村就像是接力一样,陡然而富鼻孔朝天的行为比比皆是。

若非“沙食集团”从上到下都在监督维护,矛盾会多得张浩南想吐。

这种监督维护主要还是靠跟着张浩南走的集团干部团队,高层中层基层都有,而且也不靠任何讲道理的手段,不作沟通,发现了就是罚款。

奖金差不多是工资的百分之二十,一千两百块钱的月工资,原本有两百多的奖金,很轻松就扣掉了。

集团的规章制度跟《中小学文明规范》基本一致,所以谁也没话讲。

毛建民资历老,在本地妇女面前唱黑脸是很轻松的,他也无所谓别人背地里骂他“毛瘸子是张浩南养的狗”,反正他现在小日子过得不错,算是绝对一心一意跟张浩南一条路的。

有点丁奎山的意思,但没有丁奎山那么彻底。

早上打饭的职工见到大食堂的毛建民居然跟大老板有说有笑,这时候才知道平日里跟谁都有说有笑的瘸腿厨子竟然是有大靠山的,难怪几个厂长车间主任下了班碰到了,都是主动发烟,而不是反过来。

“厂里风气还好吧?”

“有外头来勾搭赌博的,还有做龟公的,我全部记下来,放张直勤那里了。”

“哪里人?”

“有农场的,还有重山岛高尔夫球场做帮闲的,还有市区开康乐球店的……”

“嗯,我晓得了。”

张浩南点了点头,他身材高大,但为了配合毛建民,所以走得不快,毛建民一瘸一拐语速不紧不慢,“城西做婊子的也有过来勾搭的,现在很多租房子租到了立交桥旁边,有些管不住卵头子的,会偷偷过去。”

“厂里定期体检做了吗?”

“做的做的……”

很多欺上瞒下的事情,在张浩南这里相对来说容易被斩断,沙城和周边城市因伤致残的老兵,只要还能活动,一般武装部也会优先推荐过来。

基本上跟毛建民一样,做得都不错,一是当过兵的残疾人胆气在,二是有工作就不会产生自卑心理。

像毛建民玩得好的朋友,其实以前从来不喊他“毛瘸子”,但是现在却会喊,盖因基层至交之间开玩笑大多都没啥下限,然而却不会伤感情。

当然,穷困潦倒的时候,一个眼神都是侮辱,所以好朋友距离感,又成了最后的一点关怀,这是很微妙的东西,其中尺度,也只有好朋友之间才有默契。

“立交桥旁边都是剃头店吧?城西好像也是?”

“对。”

“谁组织的,直勤阿叔晓得吗?”

“晓得。”

“嗯。”

张浩南点了点头,然后道,“拉人去赌博的,有外地的吗?”

“赌大钞票的澄江人,剩下来的,都是各种老乡。”

“厂里不是有老乡会吗?在外面也有人组织?”

“有的。”

“老乡会有几个?”

“江北除了崇州市区,剩下的都有。然后是巴蜀两个地方的老乡会,也有滇东北的人,碰麻将特别大,我还亲眼看到几次在前福镇的农家房,一个夜里能有四五百万台面。”

“四五百万?!”

惊到了的张浩南眼神凛然,扭头看向毛建民的时候,把毛建民吓了一跳。

“对,他们玩‘炸金花’的输赢都没有碰麻将的大,就是我看不太懂,牌胡了还能再胡,反正一圈下来,可以翻好多,还有带往翻的……”

毛建民说得很仔细,张浩南听得也很认真,两人周围都没啥人,吃饭的工人只知道两人在说话,都以为是大老板过来视察宿舍餐厅的伙食。

“四五百万……算十个人的话,一个人四五十万,一个人工资有个两三千,应该就可以下场。”

稍微算了算,张浩南判断中层管理应该没有参加这种赌博,大概率是班组长或者车间副主任。

一年工资两三万,问同事朋友家人一通狂借,加个二十倍杠杆很轻松,能借到四五十万。

毕竟赌博的人信用很好,在“沙食系”的企业上班,银行眼里都是优质客户,何况是亲朋好友。

毛建民能够亲眼所见也很正常,赌桌上能注意到周围看客的赌客很少,非职业赌徒不可能有这种警惕性。

再者,沙城的乡下民宅,很多时候左邻右舍过来围观吃点汤很正常,赢钱的也喜欢散钱装逼,显得派头大,毛建民混入其中,不算什么。

“平时宿舍里有没有赌博?”

“没有,斗地主有的,打升级也有的,但没有赌博。”

在这方面,“沙食系”内部有明确的管理规定。

红线就两条,一条是金额达到三百块;一条是人数超过四人。

任意一条都会一次警告二次开除,这两样都是沙城市新增的管理规定,是“沙食集团”建议的。

具体警方的罚款标准,本市“沙食系”的企业是不管的,只是为了方便员工管理。

“嗯,这样蛮好。其余一般的娱乐活动,有啥需求?”

“乒乓球台子,想要多来一点,还有年纪轻的欢喜打篮球,想要室内篮球场,露天的一落雨,就不好用了。”

“踢足球没人踢吗?”

“没有。”

毛建民摇摇头,“去小学操场看小倌儿踢足球的倒是蛮多,自己踢的很少。”

“嗯,好,我晓得了。”

张浩南说罢,拿出一摞“沙洲兴隆”的购物卡,“随便发一发吧,建民阿叔自家多留点,马上过年,年初一初二初三‘沙洲兴隆’也开门的。”

“好,我就留个三五张。”

笑了笑,毛建民也没有推三阻四,直接就收了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