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幕深邃得如同墨汁倾倒在大地上一般,寂静的废弃工厂里,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静静躺在水泥地上,周围堆砌的钢筋混凝土仿佛一座座墓碑,沉默地凝视着她。女人双目紧闭,面无血色,早已没有了呼吸,嘴边却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

M市城郊有一座废弃的水泥厂,20多年前,它曾是M市辉煌一时的名牌企业,也是市里制造业的标杆,后来因经营不善而倒闭,工厂也随之废弃,如今只剩下锈迹斑斑的机器和浓厚的灰尘在诉说着过往。

工厂周围长满了跟人那么高的杂草,看得出平时鲜少有人会往这里来,然而今天工厂门口却挤满了人,因为警局早上接到报案,称在这座废弃工厂里发现了一具女尸。听闻发生命案,住在附近的村民都赶来围观,把警戒线外围挤了个水泄不通。

“听说死的是是老陈家的媳妇儿,昨晚开始就失踪了,他们找了一宿……”

“不会吧?我昨天早上还在诊所见到她了,她跟我说最近睡不好,老做噩梦。”

“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

村民正讨论着,一辆越野车驶了过来,停在了工厂旁边的小路上。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青年,径直往工厂的方向走来。他身姿挺拔,步履稳健,俊朗的面庞上神情严肃,浑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围观的人群看到他,都自觉地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他正是M市刑侦支队的副队长江烁。虽然只有二十八九岁,但江烁从参加工作起就一直在呆在刑警队,积累了丰富的刑侦经验,在市里乃至省里的一些重案侦破中都有很突出的表现,也立过几次功。昨晚他研究案宗到凌晨,才刚刚睡下没多久又被队里的电话叫醒了,简单洗漱后便赶到了案发现场。

一位年轻警察看到他立马上前道:“江烁哥,你来了!”

年轻警察名叫李明皓,刚参加工作不久,是江烁的徒弟,还是新人的他平时在队里也只是负责开开车,跑跑腿这些杂七杂八的小事,这种大案子他还是第一次参与,这会儿他正有些手足无措,看到江烁来到现场,他才松了一口气。

“耗子,情况怎么样?”江烁问道。他的双眼布满红血丝,脸上写满了疲倦。

“不,不太好。”李明皓边回答,边并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江烁。

江烁接过资料,瞟了一眼他苍白的脸,问道:“吐了?”李明皓尴尬地挠了挠头,没答话。

“这是目前拿到的一部分死者的资料,女性,36岁,是附近村的村民。据她家人所说,昨晚吃过晚饭她就早早上床休息了,8点左右突然换上了红色的裙子从家中往外走,她的丈夫和女儿当时都在家里看电视,问她出去干什么,没得到回应,以为她是出去找朋友了,也没在意。后来她一夜未归,手机也没带出去,家里人在周围找了一夜,早上就在这工厂里发现了她的尸体,法医初步判定是自杀。”李明皓顿了顿,小声说道:“跟之前那几起案子几乎一模一样。”

江烁皱了皱眉,这已经是M市最近两个月来出现的第四起自杀案了,死者均为女性,都是自缢身亡,被发现时都身穿红色衣裙,死状凄惨。根据现场情况和尸检报告基本排除他杀的可能性,但两个月内连发四起相似的自杀案,实在太过巧合。

一开始,江烁认为几名死者是约好集体自杀,但经过调查,发现几人年龄、职业、社会阅历和社交圈子都不一样,根本不认识对方,也没有过任何交集。

这时身后的警戒线外突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喂,江警官,里面情况怎么样?”

调查进行到现在不仅没有任何头绪,还出现了新的死者,江烁本来就已经很头疼了,听到这个声音,他顿时感觉一股热血往脑门上涌,回过头恶狠狠地对声音的主人说道:“女骗子,怎么又是你!”

李明皓被江烁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大跳,顺着江烁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长相清秀,留着齐肩的碎发,穿着一件宽松的牛仔外套,身边还站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

“俞菲凡?”李明皓惊讶道。

“嘿!小李,你还记得我呀?”俞菲凡嘿嘿一笑,似乎并没有把江烁的愤怒放在眼里,自顾自地跟李明皓搭起话来。

“怎么会不记得。”李明皓无奈地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这个名叫俞菲凡的女人在上一起自杀案的调查中因为试图跨过警戒线溜进犯罪现场被江烁逮到过,她解释说自己开了一家探灵事务所,专门帮人解决各种灵异事件,前几天接到一个跟连环自杀案有关的委托,因此才想要进去调查。

这番神神叨叨的话把江烁气得不行,骂了句“哪来的女骗子”就让李明皓把她赶走了,没想到这回她居然又出现了,简直是阴魂不散。

“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吗?”江烁没好气地说。

“江警官,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围观群众,又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连警戒线都没越过去,就这你也要抓我吗?”俞菲凡委屈巴巴地说,她的表情看似无辜,实则写满了戏谑。

江烁气不打一处来,不再搭理她,摆摆手对李明皓说道:“走,去现场看看。”

没想到俞菲凡没完没了说道:“江警官,我能借你的眼睛用一用吗?”

“你说什么?”

“借你的眼睛用一用。”俞菲凡认真地重复道。

江烁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懒得跟她纠缠,没好气地说道:“只要不跨过警戒线随便你怎么样都行,但是别给我搞什么幺蛾子,否则这回可不止口头警告那么简单了。”说完便转身朝工厂里走去,李明皓也赶紧跟上前。

看着江烁的背影,俞菲凡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对一直站在她身边默不作声的男青年说:“他答应了,成易,我们走。”被她唤作成易的男青年点点头,转身在围观的人群中帮她稍稍挤开了一条路。

他们找了一处僻静的角落,俞菲凡坐下来,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用打火机点燃:“肖霄好不容易弄到了那个江烁的生辰八字,刚才又得到了他本人的应允,我可以试一试‘借目’了。“

“行,但你注意时间,这种灵术对身体消耗太大,我怕你撑不住。”成易提醒道。

“我知道。”说着俞菲凡用手指沾了一些纸灰点在眉间,口中念念有词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开我法眼,阴阳分明,敕!”不一会儿,她的眼前开始浮现出模糊的景象,然后逐渐清晰——那是江烁当下所看到的东西。

只见李明皓捂着嘴从江烁身边跑了出去,估计是又去吐了。江烁的目光回到了尸体上,这是一个身着红色连衣裙的中年女性,她呈现出一副跪坐的姿势,脖子上缠绕着一条长丝袜,丝袜的另一头挂在锈迹斑斑的机器上。

求生欲是身体的本能,不论一个人求死的决心多么坚定,死前都会本能地挣扎,而跪坐的姿势可以让她很轻松就站起来。然而这名死者周围却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她的喉部已经有了明显的紫色勒痕,鼻腔和嘴角涕涎流注,脸上却挂着诡异的笑,似乎死亡不仅没有令她感到痛苦,还让她为之兴奋。这幅场景令在场的所有调查人员都感到毛骨悚然。

“事情果然不寻常,这绝不是普通的自杀,一定是恶灵在作祟。”俞菲凡伸出手,成易递给她一张湿纸巾,她把眉间的纸灰擦干净说道:“走吧,我们先回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