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俞菲凡见到了穿着病号服的冯萱,她看起来只是有些虚弱,但明显已经从惊吓中缓过来不少。

“冯萱,我们来是想找你了解一下舒艺的事。”俞菲凡说。

“舒艺?”冯萱的脸变得苍白,“舒艺是自杀的,跟我没关系!”

“我知道,但是……”俞菲凡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冯萱的爸妈,江烁心领神会,把他们请了出去,说要跟冯萱单独聊聊。

“冯萱,我问过孙泽宇,是你和任童彤告诉他舒艺拿了他的钱,对吗?”

冯萱低下头,踌躇了半天,才张口说话:“舒艺不是她爸妈亲生的,她还有个弟弟,她爸妈对她很不好,很少给她零花钱,可是她、她突然换了一双新的帆布鞋,还是名牌的,我就觉得……她可能是拿了孙泽宇的钱包……”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然后她就跳楼了?”

“她跳楼可不关我的事!偷钱的事是童彤说的!我、我……”冯萱的情绪又变得激动起来,“童彤是因为这件事才出车祸的吗?是不是舒艺回来找我们了?”

俞菲凡没回答,她叹了口气,把一张镇灵符塞到了冯萱的枕头

对于一个处于青春期,情绪敏感的女孩儿来说,无端的污蔑可能会成为她自杀的导火索,但不会是唯一的原因。

看来还是得去舒艺家一趟。

让江烁陪跑了一天,俞菲凡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不是他的工作范围。

江烁倒不在意这个,他平时有案子时也经常一天跑好几个地方。唯一不同的是平时烟瘾犯了他可以随时点上一根,但在俞菲凡面前他却不好意思掏出烟来,只好默默忍着。

按着张老师给的地址,江烁把车开到了一个老旧的小区,看得出来舒艺家的经济状况确实不太好。

俞菲凡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看来她就是舒艺的母亲了。

“你好,我是警察,有些关于舒艺的情况想跟您了解一下。”江烁递上了自己的证件。

舒艺的母亲有些疑惑,她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过证件看了一眼,“舒艺的事不是都已经结案了吗?警察还要查什么?”

“案子还有些疑点,我们想调查清楚,方便进去看看吗?”

舒艺母亲看起来不太情愿,但还是请他们在沙发上坐下,端上两杯水后,又回到厨房继续准备晚饭了。

俞菲凡拿起杯子看了看,杯子的边缘已经发黄,看起来像用了很久的样子。“您家里其他人呢?”

“我爱人上班去了,小儿子还在学校。你们想问什么?”

“舒艺是你们领养的吗?”

“嗯,当年我以为我不能生育,正好有个远房亲戚生了女孩不想养,我们就给抱回来了。当时想着虽然是个女孩儿,但至少以后还有个人给我们养老送终,结果没过几年就怀了小儿子。”舒艺母亲边切菜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养两个孩子压力不小吧?”江烁环顾四周,看到了斑驳的墙上挂着的几张全家福,里面却没一张有舒艺,就仿佛她从未在这个家存在过。

“那当然,我身体不好没法工作,只有我爱人一个人跑出租赚钱养全家。”

“你知道舒艺有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吗?”

“知道,老师说是她偷了同学的钱买的,但她不承认。”

“那你相信她吗?”

舒艺母亲切菜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一秒钟,没回答俞菲凡的问题,只说道:“这孩子从小话就不多,也很少跟我们交流。老师跟我们反映了情况后,她爸就把她打了一顿,她也没再辩解。”

没再辩解。

她是不想辩解,还是知道辩解了也没用?

“那,舒艺还有留下什么遗物吗?”

舒艺母亲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箱子,“这是从学校收拾回来的书,我觉得她弟弟以后兴许还用得上,就留着了,其他的东西都让殡仪馆一起烧了。”

俞菲凡打开了箱子,随手翻开一本课本,却发现缺了好几页,像是被人故意撕下来的。

再翻开一本,上面都是脚印,封面还被人用红色的笔写了两个大字:小偷。

她把所有的课本都从箱子里拿了出来,果然没有一本是完整的,要么就是缺页,要么就是被乱涂了一些侮辱性的词汇。

在这些课本中,有几本崭新的文学杂志显得特别扎眼。俞菲凡打开杂志,在目录里发现了舒艺的名字。

她找到编辑的联系方式,拿出手机打了过去。

“你好,请问是秦编辑吗?你还记不记得有个叫舒艺的孩子给你们杂志投过稿?”

电话那头的编辑听到舒艺的名字很是兴奋,“记得记得,你是舒艺同学的家人吗?舒艺的文章很有灵气,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她给我投过几篇文章都已经刊登了。不过从上个月我就一直联系不到她了,不知道她还好吗?”

“她……”俞菲凡咬了咬嘴唇,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挂了电话,她走到厨房门口,对舒艺母亲说:“舒艺没偷钱,她买鞋子的钱是她给杂志投稿赚来的稿费。”

“那又怎么样呢?”舒艺母亲顿了顿,头也不抬地说:“反正人死不能复生,她都已经上高中了,因为这点小事就那么冲动,我能有什么办法。警察同志,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出门去接我儿子放学了。”

俞菲凡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她没再说话,只是从舒艺的遗物里拿出了一本笔记本,默默离开了她家。

江烁追上前问道:“你没事吧?”

俞菲凡摇摇头,“没事,就是替舒艺觉得难过。”

舒艺确实是自杀的,只是每个人都推了她一把。

同学的误会和欺凌,老师的偏袒和质疑,家人的冷漠和忽视,像一只只无形的手,推着她上了天台,推着她坠入深渊。

江烁不太擅长安慰人,他伸出手想拍拍俞菲凡的肩膀,又担心这个举动太唐突,只得把手收回了口袋里。

冬天的夜,格外的冷。

沉默中,俞菲凡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刘主任颤抖的声音。

“俞、俞小姐,你现在方便来学校一趟吗?我刚才碰到了一些怪事,想请你来帮帮忙。你放心,钱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