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向明还在当刑警的时候,也曾是M市叱咤风云的人物。
他不仅长相帅气,工作能力也很强,经他手的案子几乎就没有破不了的。
跟现在的江烁一样,当时的江向明也很受姑娘们的欢迎,但他心里却只有一人,那就是江烁的妈妈常婉之。
常婉之跟江向明在一个大院里长大,从小就认识。
她出落得温婉可人,落落大方,毕业后在一所中学里当老师,与江向明情投意合,两人可谓是郎才女貌。
江烁出生后,江向明工作繁忙,家里的大小事物都是常婉之在操持,她不但毫无怨言,还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可是这样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却因为一场意外而支离破碎。
那天是常婉之的生日,江向明本来答应要三个人一起过,可饭吃到一半却接到电话,说队里一直在追查的一桩案子有了新线索,让他赶紧去一趟。
江烁哭闹着不肯让他走,常婉之柔声劝慰:“小乖,爸爸要去抓坏人,你乖乖吃饭,待会儿妈妈带你去街上玩。”
江向明虽然觉得愧对他们,但任务在身,只得匆匆出了门。
吃过饭,常婉之带着江烁去了街上,给他买了玩具和零食,又给自己买了几支玫瑰花,直到天黑才往家里走。
快到家时,江烁玩累了,闹着不肯走。常婉之没办法,就领着他走了一条可以抄近路回家的巷子。
没想到走到一半时,巷子里蹿出来一个人,举起刀就往他们身上刺,直到惨叫声引来了人,那个凶犯才匆匆逃离。
常婉之用身体护着江烁,身中数十刀,当场就休克了,送进医院后不久就离开了人世。
而江烁在她的保护下,竟奇迹般的一点儿伤也没有。
江向明直到深夜回家才得知妻子出事的消息,赶到医院时,只看到江烁一个人蹲在太平间的门口,稚嫩的脸上满是泪痕,看向他的眼神却无比冰冷。
说到这里,张阿姨抹着眼泪,叹了口气,“小江觉得,如果那天不是爸爸要扔下他们去出任务,他妈妈也不会出事。父子俩因为这件事有了隔阂,没想到一晃眼就过去那么多年了。”
俞菲凡拉着张阿姨的手,心里翻腾起酸涩和难过。
这时江烁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张阿姨赶紧擦掉眼泪,挤出一副笑脸,“小江,你先带小俞去吃饭吧,晚点你再过来换我就行。”
江烁也没推辞,他带着俞菲凡来到医院附近的小餐馆,随意点了几个菜。
他去隔壁小卖部买了两瓶水,把其中那瓶常温的瓶盖拧开,递给俞菲凡,“刚才在病房里你有感应到什么吗?”
“嗯,是个老太太。”
江烁点点头,“护士说是上一个住在那间病房的病人,前几天去世了。”
俞菲凡想了想,“等晚上大家都睡了,我再想办法跟她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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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江烁掀开病房中间的帘子,看到隔壁床的大爷和陪护的中年妇女已在熟睡,便低声问俞菲凡:“那个老太太来了吗?”
俞菲凡环顾四周,摇了摇头。
江烁觉得在这局促的空间里呆得有些难受,他看江向明睡得正安稳,提议道:“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
住院部的楼下就是个供病人散步休闲用的小花园,两人找个长椅坐了下来。
江烁突然开口,“张阿姨今天跟你聊了什么?”
“……嗯?”俞菲凡眼睛转向了其他地方,装作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今天天气挺好的。”
“她跟你说了我家的事吧?”
看他猜到大半,俞菲凡也没再隐瞒,低声答道:“嗯。”
“我上一次见我爸已经是半年前了。”江烁似在跟她说话,又似自言自语,“这次再见他,才发觉他苍老了许多。”
“张阿姨说你一直跟叔叔怄气,其实你一点也不恨他吧?”俞菲凡
“我也不知道。”江烁沉声答着。
他不知道自己恨的是执意扔下他们去出任务的江向明,还是恨当初那个没能力保护母亲的弱小的自己。
有很多次他都在想,如果那天江向明选择留下来陪他们,如果当时他没有哭闹,如果妈妈没有带他走那条小路,如果他能再强大一点……
那么一切,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
“可是我觉得,你和叔叔都没做错什么。”俞菲凡轻声安抚,“如果换做是你,也一定会选择先去出任务的,不是么。”
江烁不语。
他想起有一次深夜他从梦中醒来,打开房间门,看到父亲坐在关着灯的客厅里,抱着母亲的遗照无声哭泣。
他就这么静静地盯着父亲一颤一颤的背影看了许久,轻轻合上门回到房间里后,才用被子蒙着头默默流泪。
母亲的死,不仅是他的心结,也在他和父亲之间隔出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常婉之的遗照被江向明收进了书房里,两人从不会在彼此面前主动提起她的名字,就连清明节都是分开去的墓园。
对他们来说,似乎只有维持着这样淡漠疏离的关系,才能稍稍冲淡两人心中的愧疚和自责。
昏黄的路灯下,俞菲凡的目光忽然看向江烁身后,清澈的双眸微微闪动。
江烁回头,却空无一物。
“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俞菲凡微微一笑,收回了目光,“不过我想,如果你妈妈还在的话,一定不希望你们为了她的死自责。”
江烁微微偏过头,不想让俞菲凡看到他泛红的眼眶。
俞菲凡拍了拍他的肩膀,“江烁,你其实可以不用那么坚强,每个人都有难过的权利。”
江烁心中猛地一颤。
他想起年幼时在大院里玩耍,他不小心摔倒磕破了膝盖,坐在地上无措地大哭。
江向明看到后,严厉地批评他:“男子汉这一点小伤有什么好哭的,自己站起来!”
常婉之嗔怪地看了江向明一眼,低下头柔声安慰道:“没事,小乖,想哭就哭出来,男子汉也有难过的权利。”
江烁低下头,紧紧地握住了胸前那块玉佩。
俞菲凡突然站起身来,抬头看向江向明病房的窗户,“她来了。”
江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窗上隐隐浮现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