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二婶眼神惶恐,身上的睡衣沾满尘土,头发散乱,脚上只穿了一只拖鞋,看得出来她从家里到姥姥家这一路应该是连滚带爬的。
江烁下意识抬眼看向姥姥,姥姥却是一脸淡然,不疾不徐地说道:“对不住啊,我能力不够,我帮不了你。”
“俞老太,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求求你,帮帮我!”夏二婶拼命遏制住因为害怕而颤抖的声线,双手紧紧扯住姥姥的衣角。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姥姥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目光却陡然凌厉。
夏二婶动作停顿了半秒,向后挪了几步,重重把头磕在地上,“俞老太,求求你,你今天要是不帮我,我就不走了!”
姥姥无奈叹了口气,把夏二婶从地上扶了起来,转向江烁,“小江,你回房间吧,我跟她去看看。”
江烁拉上了外套拉链,“姥姥,我跟你去。”
姥姥也没有拒绝,夏二婶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弓着背地抱着姥姥的手臂,跟着她往自己家走去。
到了夏二婶家,姥姥只在屋里扫视一圈,便淡淡道:“夏老二不在这儿了。”
江烁听姥姥话里的意思,是夏老二确实回来过,但又离开了。
“真、真的?”夏二婶似乎不太相信。
姥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眸光深了几分,“你不妨先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二婶紧贴着姥姥坐下,擦了把额上渗出的细汗,声音还是颤颤巍巍的。
“刚才我本来在床上睡得好好的,突然听到院里有摩托车的声音,接着就有人开了门,但我也没在意……”
江烁职业病犯了,打断她的话,“听到有人开了家门,你就一点儿也不紧张?”
“我……我还以为是邻居家的声音。”夏二婶支支吾吾。
姥姥示意江烁先别出声,让夏二婶接着说。
“迷迷糊糊中,就感觉有个人在我身边躺了下来,瞬间就把我给吓醒了。我想扭头看,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就好像……”夏二婶咽了口口水,“就好像鬼压床似的,手脚都是麻木的,但是我能听到那个人的呼吸声,跟夏老二一模一样。”
“我当时整个人都吓傻了,动又动不了,想叫人也发不出声音来,直到不知道哪家的鸡叫了一声,那个呼吸声才消失,我一发现自己能动弹,就赶紧爬起来去找你了。”
夏二婶惊魂未定地看向姥姥,“到底怎么回事啊,俞老太。我是真的……撞鬼了?”
“那兴许只是夏老二的游浮灵,他被害时脑子不清醒,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所以会回到生前常去的地方。”
“不知道自己死了?那也就是说,他不记得是谁杀了他?”夏二婶急切地问出口,似乎是想印证些什么。
江烁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她身上,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连忙找补:“哎呀,我太害怕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姥姥口气中透着冷淡,“你只要没做亏心事,就不需要害怕他会对你做什么。”
夏二婶嗫嚅:“话不能这么说,你经常看到那些东西,肯定已经习惯了,我们寻常百姓,哪儿能不怕啊。”
顿了顿,她又厚着脸皮问:“俞老太,我能不能先上你家呆着?”
不等姥姥拒绝,她就先站起身来,自顾自朝姥姥家走去。
姥姥面露不悦,但碍于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不想撕破脸,便由她去了。
江烁突然想到了什么,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姥姥,我在这儿守着吧。”
他看了一眼夏二婶的背影,故意把声调提高了些:“万一等会儿夏老二回来了,我就去通知你。”
姥姥没多过问,点了点头。
江烁返身进了夏二婶屋子里。
这两天镇上派出所的民警也来盘问过夏二婶几回,但她一口咬定自己对夏老二的死一无所知,目前也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这件事跟她有关系。
江烁说是在她家里等夏老二,实际上是想趁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在她家里找到什么线索。
等姥姥和夏二婶走远了,他才戴上手套,扭开了房间的门把手。
房间不大,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双人床,旁边放着一个老式的榆木衣柜,墙上贴着些90年代的明星海报,都已经卷了边儿,微微泛着黄色。
床上铺着粉红色的粗布床单,印着大红色的花。一张薄毯子凌乱地堆在墙角,看得出夏二婶刚才确实是被吓到了,离开的时候很仓皇。
奇怪的是,床是双人床,却只放了一个枕头,上面盖着的枕巾也是粉红色的。
江烁打开衣柜,里面夏老二的衣服还在。他又走进卫生间,牙刷、毛巾和漱口杯都是两人份的。
既然夏老二其他东西都还在,为什么夏二婶偏偏就扔了他的枕头呢?
除非……
江烁灵光一闪,又回到房间里,把枕巾掀开了——不出所料,枕巾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镊子,小心翼翼地从枕巾上取了几根纤维,包在纸巾里。
刚完成这些动作,却突然听到院门似乎被推开了,门枢转动发出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江烁把枕头摆好,又把枕巾重新铺上,轻手轻脚打开了房间的门。
探头望去,客厅空无一人,但院子里隐隐有脚步声传来,向门口靠近。
他屏住呼吸,猛地打开了客厅的门,一个身影迎面而来,倏忽撞上了他的胸膛,发出了尾音拖长的吃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