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高峰期刚过,拥堵的马路重新变得通畅,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鳞次栉比的高楼在朝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江烁揉了揉眼睛,本想回家补个觉,但一想到不知要持续多久的“假期”,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想了想,还是掉头开往了事务所。
事务所楼下的早餐铺正热闹着,江烁远远就看到老板正在铺子里忙活,老板的身旁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尤峻,你怎么在这儿?”
“江警官。”尤峻见到他,有些害羞地摸了摸后脑勺,“菲凡姐告诉我这里的早餐铺在招帮工,我就过来试试,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上班了。”
“小峻,我说什么了?和面的时候手不能乱摸。”一旁的老板边把包好的包子放进蒸笼里,边小声纠正他,转头又对着江烁夸赞道:“这孩子不错,人踏实又肯干,比我之前找的那些人好多了。”
看着尤峻的脸,总会让江烁想起翟修。虽然他们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但与翟修相比,尤峻看起来更青涩纯真。
“江警官,你是来找菲凡的吧?”老板指了指小公园的方向,“她跑步去了,估计快就回来,你先坐会儿。”
江烁点点头,在铺子前的小桌旁坐下了,尤峻用盘子装了几个包子端到他面前,“江警官,这是我做的,你尝尝。”
他尝了一口,称赞道:“不错啊,才学了几天就能做成这样。”
尤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江烁啃了几口包子,迟疑片刻,问道:“尤峻,你妈妈生前有跟你提起过爸爸的事吗?”
“很少,她只说我爸爸是个好人,但是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尤峻答完又问:“怎么了,你认识我爸爸吗?”
江烁笑着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随便问问,你先去忙吧。”
送走一批客人,老板抬起头,看见俞菲凡正从不远处往回走,便从铺子里拿了两杯豆浆放到江烁桌上,“呐,菲凡回来了。”
俞菲凡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在江烁对面坐下来,“哟,今天怎么有空跑这儿来吃早餐?”
江烁把吸管插到杯子里,撇了撇嘴,“停职了。”
俞菲凡瞪大双眼,愕然道:“停职?你?为什么?”
江烁看了眼铺子里正在练习和面的尤峻。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但江烁还是下意识压低声音:“我昨天去翟修的酒庄问话,揍了他一拳。”
俞菲凡一脸愣怔,江烁知道她一定是接收了太多信息,大脑还没有开始运转,又接着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去酒庄,还有我为什么要揍翟修?”
俞菲凡点点头,期待地搓了搓手。
“我们确认那具女尸的身份了,她叫马思媛,是颜梦的替身演员,我们在她的房间里找到了翟修的名片。”
俞菲凡若有所思,“难怪我总觉得在哪儿见到过她,这么一说,她俩长得还真挺像。翟修那边问出什么了?”
“没什么有用的信息,那孙子太狡猾了。”一提到翟修,江烁就觉得胸口堵得慌。
“那你为什么揍他?”
江烁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俞菲凡有些心虚,预判到他接下来肯定又要发表长篇大论的安全教育演说,便抢在他前面进行了自我检查:“对不起,是我骄傲自满、考虑欠周、冲动行事,我不应该一个人去找翟修,害自己差点陷入险境,我会深刻反省自己的行为,不让江警官为我操心。”
江烁一脸无奈,刚要说些什么,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李明皓。
摁下通话键,电话那头的李明皓似乎身处一个窄小的空间。从不时传来的水流声中,江烁大概能猜出他躲在厕所里。
“怎么了,耗子?”
李明皓低声道:“你等等。”随后传来一阵开门声,他应该是伸头出去,确认了厕所里没有别人后才低声接着说道:“江烁哥,我刚才听老吴那组的人说,有人在城郊的河里发现了一个头颅。”
“知道了,你去打听一下具体位置,定位发给我。”
挂了电话,他问俞菲凡:“有人在郊外发现一个头颅,我要过去看看,你去吗?”
“你不是停职了吗?”
江烁挑眉一笑,从容道:“停职有停职的查法。”
——
发现尸体的河段离公路有十多米远,形态各异的树木丛生,垂落的树枝横亘在河道两旁。
江烁和俞菲凡赶到时,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守在警戒线外的警员看到江烁,有些犹豫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停职期间,江烁虽然没有执行职务的权利,但毕竟副队长的威严还在,如果他硬要进现场,警员也不知该不该阻拦。
江烁看出他的为难,笑了笑道:“没事,我不进去,我就在外面看看。”
俞菲凡在附近溜达了一圈,看到几个提着鱼竿的中年人正在闲聊,便凑上去问道:“大叔,这儿发生什么了?”
“你还不知道吧?这里发现了一个人头。”
“真的?”俞菲凡捂着嘴故作震惊,“谁发现的?”
中年人朝旁边一努嘴,“喏,就那边那个老头儿。”
俞菲凡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见警戒线里几个警员正围着一个老大爷做笔录。大爷头发花白,不停摩挲双手,整个人哆哆嗦嗦的,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挪了挪脚步,靠近了一些,隐隐听到了大爷的讲述。
“……钓鱼的时候,就看到有个球卡在河岸边的树枝里……浮浮沉沉的,还有头发……我本来以为是个塑料模特,结果走近一看……”大爷说着,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俞菲凡听了半天,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又悻悻走回了江烁身边。
江烁随口问她:“打听到什么了?”
她耸耸肩,“没啥有用的,就知道那个大爷估计这辈子都不敢钓鱼了。”
江烁笑了笑,没说话,眼睛一直盯着警戒线里忙碌的警员们。
不一会儿,就看到老宋的助手提了个小的敛尸袋正往车里走。江烁瞅准走在后面的老宋,趁没人注意一把捞住他的肩膀,把他带到车后面没人的角落里。
老宋被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是他,没好气道:“你小子被停职了不好好在家休息,还来这儿干什么呢。”
江烁谄笑:“宋大哥,现场有什么发现吗?”
老宋斜睨着他没说话,只给了他一个“你休想拉我下水”的眼神,转身就要走,却被江烁从身后用两条臂膀死死固定住。
他气急败坏:“你他妈是牛皮糖吗?快放手,我可是有老婆的人。”
江烁死皮赖脸缠着他,“你给我透露一点点儿,就一点点儿,等我复职了请你吃饭。”
老宋挣扎半天也没能脱身,环视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后,才无可奈何小声说道:“初步看了下,颈部有指印,但是头颅的口唇和眼睑都被凶手刻意破坏了,我得回去看看颞骨岩部的有没有出血,才能确定是不是机械性窒息死亡。”
江烁若有所思,“能确定跟那些碎尸属于同一个人吗?”
老宋正试图掰开他的手,可他常年待在实验室,力气跟江烁根本没得比。听他这么一问,嗔怒道:“我怎么知道,你当我是基因测序仪吗?……不过从断面上看,确实像是同一种工具所为。”
“指印长什么样?”
“看大小是个男人的手,应该是从身后往前,双手交叠掐住了她。”
“好,谢了啊。”江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终于松开了手。
老宋扯了扯身上的白大褂,愤愤道:“我真是着了你小子的道。”
江烁讨好地给他揉肩捶背,“老宋啊,我那徒弟就交给你了,你放心使唤,我保证他不敢有怨言。”
老宋朝他翻了个白眼,“交给我个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在我这儿安插个眼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