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出了门就能摆脱尴尬的氛围,却没想到两个人坐在车里相顾无言会更令人窒息。

俞菲凡决定找个话题打破沉默,她清了清嗓,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昨晚我跟马思媛聊了一下。”

江烁也配合地接过话茬:“聊了什么?”

俞菲凡内心感慨道,不愧是好战友,真有默契。昨晚的事只要两人都不提,那就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答道:“马思媛跟我说,她之前找人帮忙的时候,那些人都会向她要求回报。”

江烁听到这里,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威风凛凛的江警官,“什么人?”

“她不记得了。”俞菲凡捏着下巴暗忖道:“不过我在想,既然她没有男朋友,又是在发生性关系的过程中被掐死的,会不会是……潜规则?”

马思媛毕竟只是个十八线小演员,想要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混出头,使用些非常规的手段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件事又跟翟修的酒庄有什么关系?

江烁蹙眉思考片刻,给李明皓打去了电话,让他把这个发现告诉老吴。

两人就这件事讨论了几句,俞菲凡觉得尴尬的气氛已经消散了几分,心里刚暗暗松口气,却又听到江烁没头没脑问了句:

“所以你昨晚没睡好,真的是因为空调坏了吗?”

等等,为什么要提这个?说好的默契呢?

俞菲凡硬着头皮答:“不然还能是什么。”

“没什么。”江烁垂下眼帘,抿了抿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俞菲凡觉得他看起来似乎有些失望。

车很快开到知行疗养中心。不过才短短半年多时间,这里就焕然一新,已经开始投入使用了。

撇开风水的因素不说,这个地方风景优美、空气清新,远离城市的喧嚣和污染,确实有利于病人恢复健康和缓解压力。

大楼前面铺设了一大片修剪整齐的草坪,周围乔木挺拔,灌木丛生,花香阵阵。一些穿着病号服的病人正在护士的陪伴下散步、下棋、做简单的运动等。

走进疗养中心大楼,内部也采用了许多自然元素,比如木头、石头和植物,还大量使用窗户和天窗来引入自然光线,温馨宜人。

前台的接待员看到他们进来,起身点头打了个招呼,脸上挂着标准又职业的微笑:“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吗?”

“我想找沈医生……”俞菲凡抬头看了眼墙上的员工介绍表,改口道:“哦不,沈院长。”

接待员又问:“请问您有预约吗?”

俞菲凡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那您找沈院长有什么事呢?”

这段对话似曾相识。江烁现在被停职察看,身上没有警官证,根本没办法以查案为由见到沈知行。

俞菲凡想了想,厚着脸皮问道:“你能不能跟他说,俞菲凡有事想找他?”

“您稍等。”接待员礼貌地笑了笑,拿着电话进了身后的房间里。片刻后,她从房间里走出来,颔首道:“请跟我来。”

江烁和俞菲凡跟着接待员来到了沈知行位于大楼顶楼的办公室。身着白大褂,带着金丝边眼镜的沈知行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看起来就跟之前见面时一样平易近人、谦逊有礼。

“俞小姐,江警官,没想到那么快又见面了,请问这回有什么事?”

“沈院长,打扰了,我们这次来是想见一位您医院里的病人,叫何桂莲。”

沈知行低头摸了摸下巴,“冒昧问一句,你们查的是什么案子?”

江烁没有透露自己被停职的事,面不改色道:“这个案子还在调查阶段,暂时不方便透露,不过何桂莲可能知道一些重要的信息,所以我们想跟她聊聊。”

沈知行似乎没有起疑,他点了点头,“我能理解。你们稍等,我找个护士来带你们去见见她。”

说完他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片刻后,一位短头发的护士敲开了办公室的门,“沈院长,您找我?”

“何桂莲是你负责的病人吗?”

护士点点头,“是的。”

沈知行抬了抬手,“那麻烦你带这位警官和这位小姐去见见她。”

疗养院的病房集中在五六楼,悠长的走廊里光线明亮,飘着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气。

俞菲凡问那位短发护士:“请问能跟我们说说何桂莲的情况吗?”

“何阿姨的病情有些复杂,时好时坏的。好的时候除了记性差点,跟正常人无异,但是一发病就会思维混乱、出现幻觉、大喊大叫。不过她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前几天刚从医院回来。”

“何阿姨?”俞菲凡对这个称呼有些困惑。

护士笑着解释:“院长一直教我们,要把这里的病人当成自己的家人去对待,所以我不太习惯用名字或者床位号去称呼他们。”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患病的?”江烁问。

护士翻了翻手中的资料,“她是在这个疗养中心建成后才转到这里的,病历上说她已经患病十多年了。”

“你们知道她患病的原因吗?”

“我跟她侄子聊过几句,听说是因为唯一的女儿过世,受了刺激,才……”

“她侄子?”俞菲凡知道她指的正是杨赞。

提及杨赞,护士语气里满是赞许:“对的,她侄子真的很孝顺,三天两头就过来看她,陪她散步、聊天,亲自帮她打扫卫生。”

说话间,就已经来到了病房门口。护士推开门,探身进去轻声道:“何阿姨,有人来看望您了。”

病房里响起一个细腻柔和的声音:“是阿赞吗?”

俞菲凡走进房间里,笑吟吟打了个招呼,“阿姨,您好,我们是杨赞的朋友。”

何桂莲住的是一间单人病房,朝向很好,暖暖的阳光从窗子里透进来,洒满整个房间。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亚麻上衣,花白的齐肩短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坐在房间里的一张躺椅上晒太阳。

听到江烁和俞菲凡进来的声音,她才缓缓回过头,抿嘴淡淡一笑。

房间一隅是一张小床,上面铺着的并不是医院里用的白床单,而是带着暖色碎花图案、质地柔软的三件套。

窗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盏暖黄色的台灯和几本书,还有一张照片,是杨赞、何桂莲,和一个留着长发、气质恬静的年轻女人的合影。

照片上的何桂莲和杨赞看起来都比现在年轻许多,俞菲凡猜测那个年轻女人,应该就是何桂莲已经过世的女儿。

等护士退出门外,俞菲凡才指着照片上的杨赞开口询问:“何阿姨,这是您侄子吗?”

何桂莲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似乎有些失神,半晌才语焉不详:“……这是阿赞。”

“杨赞是您什么人?”江烁换了种问法。

何桂莲仍是答非所问:“阿赞是个好人,他对我很好,对蕙兰也很好。”

“蕙兰?”俞菲凡和江烁对视一眼,又指着照片上的年轻女人问道:“蕙兰是您女儿吗?”

何桂莲抚摸着照片,眼底流露出丝丝笑意,“是的,她下个月就要和阿赞结婚了,他们一定会过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