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骗了,翟修就是个没有感情的禽兽。他之所以那么说,只是想用最低的成本使唤你替他做最脏最累的活而已。”俞菲凡咬牙切齿,“不,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下手,他连禽兽都不如。”
“哪怕他是个禽兽,我也不过是禽兽嘴边的一块肉而已。我的命低贱又渺小,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将我吃干抹净,不留一点痕迹。”
杨赞自嘲了笑了笑。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审讯室里只剩下墙上老旧的时钟在滴答作响。
“工厂那个孩子真没了?”杨赞突然问道。
想到尤峻,俞菲凡喉头一哽,难受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她强压住心里的怒意,点了点头,“对,他被你杀死了。”
杨赞仰起脸望着头顶惨白的灯光,因为受伤而耷拉着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愧疚。
“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想着要杀他,只是想问他东西在哪儿,可他一直说不知道,我耐心用尽,下手就重了点。”
“你要找什么东西?”
杨赞没有回答。
一句话的功夫,他就已经把方才暴露出来的颓败和动容收拾得一干二净,又换回了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十分钟到了,你出去吧,换警察来跟我聊。”
“告诉我,翟修到底要你找什么东西?”俞菲凡追问。
杨赞提高音量,向着门口怒吼了一声:“我他妈让你出去!换警察进来,听到没有!滚!!”
他这么做,显然是为了吸引守在门口的警察。审讯室的门“嗵”一声被打开,几名警员冲进来将他摁住,江烁也疾步上前把俞菲凡从他身前拉开。
老吴走进来,对着江烁和俞菲凡点了点头,“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
出了审讯室,俞菲凡转过头,透过门缝看着被几只手摁在审讯椅上的杨赞,杨赞也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她,脸上挂着一抹释然的微笑。
他的个子又高又壮,小小的审讯椅几乎要容不下他健硕的身躯。可俞菲凡却觉得此刻的他像是沙漠里一颗微不足道的沙粒,仿佛顷刻间就会被另一场沙尘暴所掩盖,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俞菲凡恨他吗?当然恨。
一条条无辜的人命在他手里灰飞烟灭,他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但是说到底,他也只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利用完后,就可以随意丢弃。
在他的背后,还有一张由金钱和权利交织而成的大网,笼罩在这个看似安逸祥和,实则暗潮涌动的城市上空。
——
江烁停职已经大半个月,但他的办公桌倒是干干净净,并没有沦为杂物和资料的临时堆放点。
他知道这段时间李明皓应该都有在帮他打理,心里还有些感动。但是当李明皓眼含热泪,展开双臂向他讨要一个拥抱时,还是被他嫌弃地一把推开了。
李明皓也没往心里去,随即又把目光转向了俞菲凡,眉飞色舞跟她讲起了这段时间在法医办公室扛尸体的经历。
趁着他们聊天的空档,江烁溜到丁局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鬼鬼祟祟探了个脑袋进去瞟了一眼。
丁局正翻看着手里的一沓资料,他对这几天发生的事也有所耳闻,所以见到江烁时并没有太惊讶。
“老丁,你想我没?”
丁局把资料收回文件袋里,不轻不重地把文件袋撂在桌上,摘下老花镜瞥了他一眼,揶揄道:“你这个长假看起来还挺丰富多彩啊?”
“是挺刺激的。”江烁讨好地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帮他捶肩,“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回来?”
丁局脚不离地把办公椅向后挪了一尺,又转向江烁,不由分说掀起他的T恤,露出了肩膀和胸口上一圈又一圈的绷带。
那些都是被杨赞的虎爪刀划破留下的伤口,所幸都没有伤到要害,但也缝了十几针。
“就你这样还想回来?再歇几天吧。”
江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耍起了小孩子脾气,“不如你直接把我开了吧。”
丁局眼神越过桌上厚厚的文件,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一眼,似乎在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江烁被他看得心虚,撇了撇嘴,小声说了句:“我开玩笑的。”
“那还不赶紧滚回去休息?”
“好嘞。”
识时务者为俊杰,江烁麻溜地从沙发上爬起来,一溜烟出了办公室。
对杨赞的审讯从下午一直持续到半夜都没有结束,江烁正处于停职察看的阶段,不能参与案件的侦破和调查,审讯工作全权交到了老吴手里。但俞菲凡说什么也不肯回去,江烁也就陪她等着。
深夜的警局,其他部门都已经黑着灯了,只有刑侦支队还在彻夜忙碌着。
一只飞蛾从敞开的窗缝中飞进来,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地扑棱翅膀簌簌撞着桌上的台灯。俞菲凡双手撑着下巴,看着那只飞蛾发愣。
江烁突然问道:“今天杨赞都跟你说了什么?”
她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想了想,还是暂时略过了关于灵瞳的那部分,只跟他说了杨赞是为了想再见到梁蕙兰一面,才会一直帮翟修做事。
“对了,他跟我说,他去尤峻那儿是为了帮翟修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俞菲凡摇摇头,“他不肯说。”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江烁和俞菲凡不约而同站起来,目光落在从里面走出来的老吴身上。
老吴嘴角挂着一丝藏不住的笑意,重重地对他们点了点头,只说了四个字,“他全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