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沉了下来,车轮下蜿蜒的山路仿佛一条盘踞在山间的巨蟒。
“怎么了你,今天下班那么早呢?”
江烁看起来满脸疲倦,无奈地叹了口气:“停职了。”
“什么?”要不是系着安全带,俞菲凡能直接从座位上蹦起来:“不是,为什么?为什么又停职了?”
一年不到的时间里被停职察看两次,说起来连江烁自己都觉得好笑又不可思议。
他揉了揉发涩的额心:“翟修死了。”
江烁被停职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惊还未消化,没想到又来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俞菲凡的大脑差点宕机。
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什么时候的事儿?”
“前两天。”
比起关心翟修是怎么死的,俞菲凡显然更急着替江烁鸣不平:“他死了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去看守所把他给杀了。”
“人当然不是我杀的,但我确实脱不了关系。”
那天翟修被提审之后,回到牢房里就开始发起了高烧,一直对着空气念叨什么“别杀我,我保证不会再乱说话了”之类的胡话。
看守所里的医务人员给他吃了退烧药也无济于事,生怕他烧糊涂了,赶紧给他申请了保外就医,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把他送进医院,人就突然死了。
据说他死之前突然表现得也很奇怪,前一秒还躺在床上呻吟,下一面突然回光返照似地从床上爬下来,跪在地上满脸惊恐地对着墙壁磕头、掌嘴,几个人高马大的狱警都摁不住他。
折腾一番后他突然两腿一蹬,两眼一翻,就这么停止了呼吸。
就算翟修与多起命案有关,但好歹也算个公众人物。本来他的这起案子关注度就很高,还没开庭就在看守所暴毙,社会各界更是议论纷纷。
翟家反应倒是迅速,毕竟他们之前还在请律师团队替他辩护和让他自生自灭之间摇摆不定,这下好了,人没了,省去了纠结的流程,第二天就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上,翟老爷子的身份从嫌疑人家属转变成受害者家属,声泪俱下控诉看守所的失职,还点名指出是刑侦支队副队长提审了翟修之后他才突然身亡的,话里话外无不在告诉媒体江烁和翟修的死脱不了干系。
警局为此承受了巨大的舆论压力,哪怕有审讯时的监控视频为证,还有丁局出面力保,上头还是决定先让江烁停职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了再复职。
江烁解释完,许久没见俞菲凡说话,扭头看到她正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又有些愧疚。
“对不起,我是不是跟你输出太多负面情绪了?”
“嗯?”俞菲凡堪堪反应过来,连忙摇了摇头:“没有呀,我只是在想翟修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补充道:“就是那句‘我保证不会乱说话了’。”
翟修的死一定不寻常,想必翟家也是心知肚明的,可他明明到最后也没把那个名字说出来,那个人为什么还一定要他的命呢?
江烁也想不明白,他又想起翟修说的那句“我们都只是棋子”,难道说他的死和自己的停职,也是其中的一步棋?
想到这些,江烁不加掩饰地叹了口气,双眉紧紧地拧了起来。
“别烦了,既然都停职了,你就当休息几天吧。”俞菲凡眨巴眼睛看着他,故作轻松道:“正好成易伤没好,就委屈你当我的助手,跟我去做委托怎么样?工资按日结,别说我不疼你啊。”
江烁知道她是有意逗自己开心,笑了笑:“行,听你安排,不过我可不要工资。”
“那你要什么?”
红灯亮了,江烁踩下刹车,凑近她挑眉一笑:“要你以身相许。”
“滚开。”俞菲凡红着脸把他推开,想了想,又说:“以后你有开心的事儿要跟我说,有不开心的更要跟我说。谁还没点儿负面情绪了,更何况是日理万机的江警官。”
江烁没想到被打了一巴掌之后又得了颗糖,心情好了不少:“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俞菲凡倒也不挑:“江大厨做什么我就吃什么,不过我想先回事务所一趟。”
从姥姥家回来,她内心总有些惴惴不安,加上听闻翟修死得太过诡异,她不太放心留守在事务所的肖霄和成念,便想着顺路过去看一眼。
打开事务所的门,成念就雀跃着扑进她怀里:“菲凡姐!”
“念念,住得还习惯吗?”
“嗯,肖霄姐姐的哥哥给我们买了好多零食。”
俞菲凡这才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肖霁,许久未见,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下浮着一层淡淡的青黑色。
肖霁抬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菲凡,江警官。”
俞菲凡关切地问道:“你最近没休息好吗,怎么黑眼圈那么重?”
肖霁不好意思地揉了揉下眼睑:“公司最近出了点儿事,太忙了。”
“怎么了?”商业上的事情俞菲凡不太懂,但出于关心还是问了一下。
肖霁只是淡淡一笑:“不是什么大事。”说完又转向肖霄:“肖霄,我和爸会解决好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肖霄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从电视屏幕中抽出神思,茫然地看着他:“嗯?担心什么?”
肖霁一头黑线,没想到这丫头对自家的事儿漠不关心到这种程度,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没什么,继续看你的肥皂剧吧。”
说着他又转向江烁:“对了,江警官,我听说你因为翟修的事儿受罚了。”
江烁也没多解释,只是潦草地点了点头。
他之前还觉得翟修认罪后一切都太过平静和顺利,反倒让他有些不安,总担心翟家会在不经意间来个打击报复。
被停职这件事虽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从某些角度来说也算是个回应了,这反倒让他心里踏实了些。
俞菲凡进厨房想要打杯水喝,突然发现窗户上贴着的镇灵符断成了两截,她心头一凛,连忙转头问肖霄:“这灵符是你们撕下来的吗?”
肖霄摇头否认:“不是。”
她深吸一口气,心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放下水杯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新的灵符,把事务所所有的门窗都贴了个遍,才稍稍放下心来。
想了想,又掏出几张递给肖霁:“最近有些不太平,这个你带在身上,万事小心点儿。”